我的后母要把我卖到窑子里,但她不知道,被抓走的那个其实是她的宝贝女儿。
真是笑死我了。
当她看见我完好无损地回家,皱了皱眉,还以为是我逃走了,一通阴阳怪气,说我人贱命倒长,叫我赶紧滚,怕我给她惹麻烦。
我笑得无法抑制:「母亲放心,他们已经把人抓走了,干吗还来找我?」
后母一愣,脸上疑惑,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看了眼表,脸上的肌肉开始颤抖。
我看着她缤纷多彩的表情,假作好心道:「哎呀,妹妹怎么下学这么久还没回来,不会,没逃走吧?」
说罢,我轻轻地捂住嘴,在她即将崩溃的表情中无辜道:「看来已经被抓走了呢。」
我是陈家的大小姐陈韵蕊,生于富贵之家,自小锦衣玉食。
可惜十四岁那年爷爷去世,爹爹彻底当家后,不到一个月便将外室偷偷地接进了门。
那女人叫秦红红,一个过气花旦,身边还带了个和我同岁的女孩。
从此家中麻烦不断。
一方面,母亲出身大家,为名门淑女,自小学的是端庄大度,遵循礼教,哪里敌得过秦红红这种惯会装模作样的戏子,自然是吃了不少亏。
另一方面,秦红红长相娇媚,凹凸有致,极有风情,更是将我爹迷得神魂颠倒。
我看着母亲守活寡,于是开始更加努力地学习,在父亲面前露脸。因此,父亲每个月倒也会来看几回母亲,夸她贤良淑德,也会夸我冰雪聪明。
每到这时,我就会说:「都是爹爹聪慧,所以女儿也聪慧。」
他乐得开心,母亲也会点点我脑袋说我「厚脸皮」。
我笑得天真又仰慕,乖巧地坐在爹爹身旁,看着母亲满足的模样,真是恨铁不成钢。
终于有一天,我心中这些积压的不满彻底地爆发。
父亲又被那女人截和了,母亲却强颜欢笑地送父亲出门。我骂她只知道委曲求全,半点性子也没有,活该被个婊子磋磨。
她扇了我一巴掌,我惊得一下都没反应过来。
母亲也一愣,急忙来摸我的脸,我狠狠地打开她的手,哭着跑回房后就把《女戒》《女则》那些书撕得乱七八糟,烧成灰烬。
看着那跳动的火苗,我的心也慢慢地静了下来。
从前,母亲是我最羡慕的人;但现在,若要我长大变成母亲那样,我宁愿去死。
次日,我和父亲说我不想再叫夫子来家里教导,想去那些洋人开的新式学堂。
此时,街上外国人越来越多,父亲本就有此打算,思考一番后便同意了。
母亲张张嘴,看到我冷漠的眼神,还是没说话。
我们陷入冷战。
在新学堂中,随着学习,我愈发恨她那自怨自艾的封建思想,恨她将所有的委屈、苦痛都自己咽下。
一周后我便去剪了短发。
本以为她会生气,谁知她早就准备好了一套和我的校服模样相同,但质地更好的衣服。
她知道我皮肤嫩,校服肯定会害我起疹子。
看着她有些讨好的笑,我抿抿唇,上去抱住了她。
她拍着我的背和我道歉,说了一些都怪她太过软弱,才让我失去父亲的爱,以后一定会改,让父亲多来这里看我之类的话。
我盯着她温婉、秀丽的眉眼,心中酸疼。
她哪里知道我早就不在意那男人爱不爱我,我只是不想她再受委屈。
后来,母亲开始改变,父亲来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但我没想到,秦红红竟然那么阴毒,诬陷母亲和别人通奸。
看着父亲血红的眼,我上前哀求,求他相信母亲,而他直接狠狠地将我一脚踹开。
我当即呕出口血,可没用。他看都没看,直接就叫下人将我母亲杖毙,对外则宣称母亲因病去世。
那一刻,天塌了,我晕倒过去。
等醒来已是晨曦,地上只余下一滩血。我就那样在地上躺了一夜,疼得呼吸都困难,衣服也被露水打湿。
陈宝娇穿着蓝衣黑裙从我身边经过,嘴角勾勾,弯腰道:「是我和爹爹说的哦,嘻嘻,今后你就是小——杂——种。」
她初具美貌的眼中满是恶意。
我抬手正准备打她,却突然看到她身后的嬷嬷一点也没阻止的意思,陈宝娇眼里还有一丝得意。
我突然意识到,她想让父亲彻底地厌恶我,害我没法翻身。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我理智得要命,收回了手。
她皱了皱眉,我冷笑了一声,走向父亲的房间。
那天,我哭得不能自已,边哭边呕血。
父亲滴血认亲确认我是他的女儿后,没把我赶走,继续供我上学,只是我在家中的地位从此一落千丈。
胸口被踹的伤也落下了病根,情绪一激动就会疼痛难忍,需要常年吃药。
家中无正房,秦红红便以正牌夫人身份自居,反正如今崇洋之风盛行,老派世家越来越少。
宴厅中,没人会细问对方的出身,只会在意对方的珠宝够不够贵。
她觉得我翻不起什么浪,又需要个好名声打入上流社会,看着我畏缩的模样便也没管。
估计是认为我是个翻版的母亲,对她构不成威胁。
我日日窥视着她那满面红光的模样,暗中筹谋。
次年,陈宝娇转来了我的学校,她小我一岁,天天表面上装着一副天真的模样在学校和我「姐妹情深」,而背地说我是姨娘的孩子,她才是正房的孩子。
我沉默不语,心里暗自好笑。她晚我一年入学,既不清楚学校情况,也不知道她现在的举动早就被我预测到。
班里的人几乎都知道她的情况。
我看着她自作聪明的蠢样子简直差点儿笑出声,也不知秦红红怎么教的,真是又蠢又坏。
看着别人的指指点点,她竟然还以为在说我。
好友林灵被她的行为气到,本来准备揭穿她,但知道我在等她自己作死后,还是忍了下来,叫我收拾陈宝娇的时候一定要叫她。
我点头,笑着捏了捏她圆鼓鼓的脸。
终于有一天,我觉得时候到了,便叫林灵放学一起走。
陈宝娇知道林灵是警察厅厅长的女儿,本来就想套近乎,殊不知林灵早就想骂她,一通阴阳怪气。
不止贬了陈宝娇这段时间的装柔软、善良的行为,还把她的身份揭了个穿。
此时正是放学时间,人来人往,陈宝娇站在原地脸又红又白,身边的「朋友」也在听到这些话后嫌弃地离开。
她孤立无援,哭着跑了。
我低着眉眼,心中冷笑。
这才小打小闹,可得好好受住啊。
妹妹!
「啪!」
回到家,秦红红直接当着父亲的面给了我一巴掌。
我捂着脸看向她,准确地来说是她的身后,陈宝娇正在父亲身旁哭得死去活来。父亲见我被打,皱了皱眉正准备讲话,却还是选择了沉默。
我知道他还在介意我母亲「偷人」,心中微凉,垂下眸子。
另一边,秦红红婉转的语调染上哀痛,似乎在恨铁不成钢:「韵蕊,你怎么能在学校欺负娇娇?」
父亲看着我,眼中又厌恶又心疼,见我还在看他,便直接错开了视线。
好像我是什么脏东西。
「欺辱家妹,这学上到狗肚子里就别上了。」父亲冷声道。
我低头跪地:「对不起,我应该制止妹妹和林灵吵架。」
父亲听到「林灵」两字,看向哭泣的陈宝娇,陈宝娇缩了缩脖子。
果然,她没敢告诉他们和自己吵架的是林灵,而把所有的错都怪在了我的头上。
「那是警察厅长的千金?」父亲语气好了几分。
我擦去眼泪,表情内疚道:「是。我们今日一起放学 ,谁知道宝娇突然凑过来,还和她吵起来了。」
陈宝娇不哭了,直接指着我道:「要不是你,她怎么会知道我妈是姨娘?肯定就是你说的!」
听到这句话我差点儿笑出来,死死地咬住唇才憋住,眼泪都出来了。
看起来像委屈哭了。
秦红红脸都绿了,狠狠地剜陈宝娇一眼,父亲眼里也有些不满。
陈宝娇又气又恨地看了眼我。
「韵蕊,来,我看看你的脸。」
父亲招手将我叫去,掩去些眼中的嫌恶。
我期待地看着他,轻轻地拉上他的袖子小声道:「爹,我不疼,你别不开心。」
因为刚才被狠狠地打了一巴掌,我的半边脸都疼得像火烧,但我依旧保持着镜前练好的乖巧笑容。
阳光又明媚,配上这伤应该效果不错,最重要的是让他这个被女人玩弄的蠢货想起来,我也是他的女儿,一个心心念念「渴望」父爱的女儿。
果然,他眼神复杂地拍了拍我的脑袋,问我胸口的伤怎么样。
我摇摇头,攥着他袖子的手紧了些:「和爹爹多待一会儿就不痛了。」
说着,我咳嗽了几声又急忙憋住,小心地看了眼他。
他神色软下几分。
我心里一阵嘲讽:白痴!我母亲一片真心你看不见,这种小伎俩倒是吃得挺快。
秦红红反应极快,见状立刻上前满脸心疼:「对不起啊韵蕊,是我太冲动了。我去拿药给你抹。」
说罢,眼泪半掉不掉,含情脉脉地看向父亲。
父亲压根看不出她的装模作样,立刻开始心疼:「好了,韵蕊是好孩子不会介意的,你要说就说哭什么!」
说罢,他直接将我拂去一边,开始给秦红红擦眼泪。
我看着刚攥过袖角的手,心里一片讽刺,不动声色地在裙子上擦了擦手。
真恶心。
之后,父亲解了我的禁足,还叫我多和林灵走动,不要省零用钱。
秦红红笑得娇媚,看向我的眼中萦绕着丝丝恶意。
我微笑回视。
吃饭时,我也可以继续同桌,不用再一个人在屋子里吃那些残羹冷炙。
晚上,我躺在床下。
自从母亲死后,我就再也没睡过床,总担心像那夜般有人会突然进来。
想到秦红红那眼神,总觉得有些不安,她会怎么样呢?
像对我母亲那样偷下迷药,再随便找个男人进我房间?还是在我的药中掺东西,慢慢地弄死我?
次日,药和往常味道一样,我看了眼丫鬟小花,她看着没什么异常,我抬手叫她下去,然后将药倒在了花盆中。
不知为什么,心里更不安了。
放学时,老师突然叫我和另一个人留下帮忙,我皱了皱眉,叫林灵两个小时后让丫鬟去外面的电话亭打个电话找我,随便说个同学名字,我会来接,如果没有亲自接,就是不在家。
她担心道:「要不我陪你?」
我摇摇头:「可能是我多想了,但如果真是秦红红动手脚,你得在外面,不能和我一起出事。」
她不太愿意,却还是点点头,塞给我个东西,我一惊。
她安抚地笑笑,让我小心,然后才走。
我心里微暖。
等帮完忙,已经离放学二十多分钟,整个校园空荡得厉害,我走在廊中,夕阳的红光照在我身上,仿佛沾染了血色。
来到车旁,今日的司机不是陈叔,是个新面孔。
他笑得谄媚,见到我立刻下车开门:「小姐您来啦,陈叔今日病了,叫我来帮忙。」
「不用,我走回去。」
看着他的模样,我退后一步道。
这张脸,我死都记得,是当初从我母亲房里逃走的男人。
只见他笑着看了眼周围,此时街上人已经不多。
我察觉不妙,急忙往学校跑却被他抓住,一块布盖上我的口鼻,我挣扎了几下后就假装不动了。
他将我扔到后座便开始开车。
我眼睛偷偷地睁开一条缝儿,路越来越偏,我重新闭眼,心脏跳得厉害,又怕又兴奋。
原来这男人不是秦红红随便找的,太好了。
想到这里,我握紧口袋中的东西。
他将我塞入后座后就急忙关门,车开始启动,大概半个小时才缓缓地停下,此时天色已经暗了。
「咔!」
车门被打开,带着汗湿的手抓住我的小腿,将我拖出车外扛到肩上。
我睁开眼,荒郊野岭,有些零散的废旧窝棚,估计没人住了。
走了好一会儿,周围窝棚都没有了,感觉他准备将我放下,我默默地闭眼。
他似乎在打量我,黏腻的手抓住我的脸左右地看看,发出声淫秽的笑。
「还挺滑溜啊。」
他咂咂嘴,手从我脖子慢慢地下滑,腥臭的呼吸越来越近。
我冷漠地睁眼,他正陶醉地在我脖颈上边嗅边道:「真香,杀之前玩玩也没事吧。」
却不知道我已经把林灵给我的东西掏出来,对准了他的下体。
听着这话,我冷笑声:「玩玩没事的。」
紧接着「砰」的一声枪响。
他愣了愣,看向身下,油腻的脸上慢慢地显出痛苦,然后捂住下体边惨叫边在地上打滚。
我慢悠悠地系好领上的扣子,看着他满地打滚的模样,一脚踩在他的手上碾。
「叔叔,你想怎么玩啊?」
说罢,我用枪指向他。
他满头大汗,见到我的枪吓得更是说话都不利索,烦人得紧。
我狠狠地给他的脸上一脚,将枪塞进他的口中微笑道:「叔叔,再抖走火了哦。」
他嘴唇发白,看着我的样子像看个恶鬼。眼里满是祈求。
我笑得更加温柔:「真乖。现在,我问你答,懂?」
他僵硬地点点头。
「你是秦红红什么人?」
问完,我慢慢地将枪拿出,然后踩在他准备伸向木枝的手,给他的胳膊一枪。
他又是声惨叫。
我掏掏耳朵委屈道:「叔叔这样偷袭太可怕了。」
说完,给他另一个胳膊也来了一枪,这样他就不能动了。
谁知道他竟然疼晕了。我怕他死掉,将他的外套撕成几条布,给他裹住了伤口,然后把他腰间的小壶打开,闻了闻,是酒。
淋在他的伤口正好。
「啊!」
他哀号出声,感觉像彻底崩溃了,涕泗横流地冲我磕头。
说是磕头,不如说是在地上爬。
「我,我错了,放过我吧,求你了。」
我把玩着手中的枪,这是林灵父亲给她的袖珍勃朗宁,抓在手上刚好。
「好啊,回答我的话就行。」
我倚在树上,冷冷地看着他在地上脸都扭曲的模样,淡淡道:「怎么进府的?」
如今世道混乱,父亲一向惜命,府中加了不少打手,人来人往也都需要在管家老徐那提前报备。
他疑惑一瞬,缩着脑袋:「秦红红瞪了眼门房,他就把我放进来了。」
听到这话,我紧了紧枪柄。
那个门房当时也被找来问话了,他却说是母亲叫他把人放进来的,他不敢不从。
还挺机灵,知道不能得罪秦红红。
我冷笑一声。
男人被我的笑声吓得一抖,空气中传来股腥臭味。
「秦红红是你什么人?」
他已经很虚弱了,却又不敢不回答,白着脸道:「相好的,但现在没有了,她看不上我。」
我绕在他身边走了圈儿,笑了笑:「不行,她得能看得上啊。」
他一怔,我将枪伸向他的头,他急忙道:「对,对,她是我相好!」
我看着他的眼睛笑了笑,却没移开枪。
「叔叔,你回头反水怎么办?我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呢。」
他吞了吞口水:「不,不敢,求你,求你了。」
我冷冷地看着他,收回枪。
他松口气,也不知是因为刚才精神太过集中还是伤太重,又晕了过去。
我看着他尿湿的裤子,离远几步。
枪声那么大,肯定有人能听到,而且这个点,林灵应该早派人给我家打过电话,知道我不在家了。
果然没多久,她满头大汗地带人找来,看到我,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狠踢了踢脚地上半死不活的男人。
「你那继母真狠,说你在家,还问我丫鬟我是谁,我叫丫鬟直接挂了电话。」
林灵气得絮絮叨叨,模样超可爱,我忍不住笑出声。
到她家后,我终于能放松些神经。
因为她父母都很忙,今天也不在家,只有我俩吃饭。
餐桌上,她兴奋地告诉我她父亲终于同意她做医生了,她开心地眉眼飞扬,整个人仿佛在发光。
我不禁笑出声,为她开心,紧绷的心情也慢慢地舒缓了。
就这样,我们几乎聊了一夜。
次日我心情极好地回家,秦红红看到我像见了鬼。
我冲她挑挑眉,便收回视线。
父亲急匆匆地赶来,先担心地上下打量了我下,然后才松口气,开始怒斥我夜不归宿。
我乖巧却疑惑地看着他道:「昨日我在林灵家住,告诉过宝娇让她帮我带话啊。」
其实我没说过,但这不妨碍我理直气壮。
陈宝娇本来还在幸灾乐祸,听到我的话一怔:「陈韵蕊,你胡说什么啊!」
父亲皱了下眉,我「害怕」地低头道:「父亲不信的话,可以问林灵。」
他当然不可能去问,不过也没因此惩罚陈宝娇,只是说:「以后少和姐姐闹。」
我有点儿惊讶,没想到他竟然会突然为我讲话,有点儿发愣。
他也不自在地咳嗽了声,就转头走了。
陈宝娇委屈地上来就想打我,却被秦红红拉住:「韵蕊,你比你母亲有本事呢。」
她看着我,上挑的眉眼含着怒意,还有丝隐晦的阴冷。
我弯唇:「母亲还是关心关心你的相好吧。」
她的神色彻底地冷下来,扭腰离开。
我盯着那背影,心里仿佛盘踞着条难耐的毒蛇。真恨啊,被这么个货色夺走最重要的人!
还好,那个人估计不久就能说话了。
就是浪费了我给她准备的另外一个惊喜,还挺可惜,找了许久,才找到皮相、气质都如此好的人呢。
不过也罢,先让秦红红继续和他联系着吧,以防万一。
谁知秦红红那么性急想杀了我。
第二日,药便比往日酸了些。我直接去厨房将药渣拿出,请了大夫,发现里面有白矾。
父亲沉着脸和秦红红赶来。
秦红红没想到我竟然能发现药味儿不一样,看着已经支撑不住的厨娘,白着脸不敢看父亲。
果然,才十棍,厨娘就供出了她,我面上震惊,心里快笑死了。
「母亲?我对您事事恭敬,你为何如此对我?」
秦红红被我这句阴阳怪气的「母亲」气到脸都有些扭曲,不过演技良好,转瞬就哭得满脸是泪,打死也不承认,直呼「冤枉」。
父亲面色阴郁,狠狠地拍了下桌子,骂秦红红「蛇蝎心肠」,我本以为父亲会惩罚她,谁知此事却被高高拿起,轻轻落下。
秦红红不过是被禁足一月。
他可能也觉得有点儿过分,和我说道:「你姨娘以前真的很好,都怪我。她当初是我丫鬟,我俩……但你爷爷不同意,还把她发卖去梨园,她受了很多苦。」
我看着他,只觉得心里一片冰冷,有点儿好笑,又有点儿悲哀。
总之,彻底寒心。
「没事。」我弯唇道。
他长舒口气,却不知道此时此刻,他对我而言,再也不是父亲,只是个有利用价值的软弱男人。
经此一事,我不再有一丝温情,并开始在父亲身边有意无意地提起母亲当年的事。
他也开始觉得有问题,却又不肯相信秦红红会那么狠。
重点是,当年是陈宝娇去说「大娘和一个男人抱在一起」的。
如果母亲真是被陷害的,就等于他被自己的女人和孩子摆了一道,这是他的大男子主义绝对不允许的事。
就这样,家中的气氛一时之间跌入冰点,只有我一个人悠然自在。
秦红红被解禁后,面对父亲的冷淡越来越焦灼,看我的眼神也愈发阴鸷。
「你把他藏哪里了?」
趁没人时,秦红红咬牙逼问,我懒得理她,困兽之争,抬眼拂开她的手径直掠过。
看来找不到王九她还蛮难受,不过她难受,我就舒服了。
同时,我功课常年第一,陈宝娇因为先前校门口发生的事,再加上我在学校刻意为之自然被孤立了,功课一落千丈。
这样的鲜明对比,终于让父亲愈发地偏向我。
当年洋人突然介入,他变通太晚没靠上大树,现在得交不少钱给商会供奉,以求得庇护,不然就总有些混混、黑帮的人来店里闹事。
现在又见那些留洋归国的人风光,所以他更加看重我们的学业。
这也是他之前「遭受大辱」却还是愿意让我上学的原因之一。
如今陈宝娇烂泥一团,只能寄希望于我。
「来,蕊蕊,吃排骨,再接再厉。」
「好的,爹爹。」
我甜甜地笑了一下,然后抬脸看了眼秦红红。
她今日一反常态笑得温柔,也给我夹了块鱼肉:「蕊蕊真棒。」
陈宝娇眼红了,咬唇死死地盯着我。
我垂眸,趁父亲低头将碗一偏,鱼肉掉到了地上。她眼神阴沉几分,我没理她,放下碗看了看表。
时间快到了。
果然,门房过来道:「老爷,有警察。」
父亲一愣,皱眉道:「什么事?」
门房畏惧地看了眼秦红红,嗫嚅道:「说是一月前西山岭发生了枪击案,和夫人有关……」
我听着这话,低头喝汤,弯弯唇,再抬头,换作一副惊慌模样:「西山岭?母亲怎么会和那种地痞流氓待的地方扯上关联?莫不是和之前认识的男人还有联系?……」
「陈韵蕊!」
秦红红咬牙切齿地喊道,我没再多说,「内疚」地低头,父亲却皱紧了眉。
「你和孩子喊什么?清者自清。」父亲冷哼声。
秦红红明白父亲在怀疑她,脸色苍白,满眼哀戚:「老爷,我没有。你相信我啊老爷,我心里只有您一人啊。」
父亲则直接甩开了秦红红,冷声道:「去了就知道了。」
然后直接离开。
「老爷!」
秦红红凄婉道,转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在陈宝娇耳边说了句什么,就追父亲去了。
我看着满脸害怕的陈宝娇,伸了个懒腰,她就是秦红红的工具,根本不足为惧。
等那个男人说出陷害母亲的事,秦红红再也无法翻身,一切都结束了。
谁知道,陈宝娇竟然跟去了。
我怕她们会对王九不利,于是也赶去医院,远远地看见秦红红正捂住肚子和父亲说了什么。
父亲纠结了一下便跟她走了。
我怕有什么变故,于是先去王九病房准备敲打一番,谁知他见到我就吓得疯狂表忠心。
此时,他因为动不了,急得满脸是汗,手脚也都被吊着,看起来惨兮兮的。
我皱了皱眉,看样子秦红红没时间策反,但她这就放弃了?
据我了解,她贪婪又极在意名利,是典型的美女蛇,不是那种轻易放弃的人……
突然,我心下一惊,心道「不可能」,冲着她们离开的方向就跑去,谁知外面传来「嗵」的一声,紧接着人声鼎沸。
我顺着窗子看出去,是熟悉的青黑色长袍,血液从他的体内缓缓地流出。
因为没立刻死,他的身体还在微微地抽搐,看着一个方向。
我顺着那方向看去,竟是陈宝娇。身后,传来秦红红娇媚的声音:「蕊蕊,在看什么呢?」
我不可置信地看向她,她笑得阴狠:「你看,都怪你,老娘要守寡了。不过你放心,我会好好地待你。」
她说着,涂得殷红的嘴咧开,眼神爽快。
此时,楼梯突然有人声传来,她立刻变脸,眼泪大颗大颗落下,哭得撕心裂肺。
「老爷!」
那声音肝肠寸断,走廊传来跌跌撞撞的声音,一路至楼下。窗外,她扑到尸体上哭到不停颤抖。
没一会儿就有护工抬着担架出来,但她却死死地攥着父亲的手,别人都以为她是心痛到失去理智,但我知道,她只是想耗时间让父亲死得彻底些。
我站在原地,只觉得头在发蒙,前门人多口杂,如果真是陈宝娇,她肯定是偷偷地从后门出去的。
一路跑到医院的后门,胸口像撕裂般痛。不知何时,天上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但我还是没停,任雨水打湿自己。
终于,看到了一个颤抖的身影,她也看到我,像见鬼一样地跑了。
竟然真是陈宝娇,她竟然帮秦红红害死父亲?
我想抓她,却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梦里的场景像走马灯一般,大多是爷爷还在的时候。当时我简直幸福极了,父母和睦,家庭幸福。
父亲忙完回家会给我带点巧克力、蛋挞什么的,母亲全留给我。
有时候,他俩还会一起带我去吃时兴的西餐,看那些不知名的画展,离开时,我就站中间牵着他俩的手,总觉得一切都那么美好。
母亲笑得温婉,常穿身浅色旗袍。
我有点儿恍惚地牵着她,也冲她一笑。
紧接着,她摸了摸我的头,便化作沙土被风吹散。我一愣,接着,周围的美好景色慢慢地裂开,父亲也狠狠地甩开了我的手。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秦红红跟陈宝娇笑着将父亲拉走,我在身后哭着追喊,跌倒在地,手上一片脏污,身旁有个乞丐正虎视眈眈地盯着我。
我爬起来才发现,原来这条街道并不美好:阴暗的巷中坐着密密麻麻的乞丐;小混混们正围在摊主前勒索;洋人来来往往,说着英文,吐着辱骂的话语。
空气中,尸体的恶臭与身旁西餐厅的食物香气混杂在一起,生出难以言明的恶心气味。
我踉跄了一步,眼前模糊又清晰,原来是又回到和母亲冷战的时候。
她温柔地给我擦药,轻声细语:「蕊蕊,我给你道歉,但你那样说话是不对的。我不希望,你变成她那般模样的人。」
我咬咬唇:「她就是婊……她就是坏人。」
母亲轻柔地抚着我的发:「我不希望你满心戾气,我只想要你平安快乐。」
……
「咳咳——」
一阵窒息,我醒了过来,有人在叫我,声音颤抖,有温热的液体一滴滴地掉在了我的脸上。
可我的视野很模糊,胸口痛得像火烧,头晕发冷,一时间分不太清梦与现实。。
「母亲,求你,别走……」
我像抓救命稻草般抓住身边的人,好像这样就不会再有人离开我。
被我抓住的人好像在哭,一直叫我「坚持住」,连拖带拽地将我往前拉,却因为力气不够,总和我一起摔倒。
即使如此,她还是一次次地爬起来,将我拉到背上,不停地给我鼓气。
淡淡的暖意和冰冷的雨水形成鲜明对比,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后来,就什么都记不清了。等醒来时我已经在医院,林灵正在我的身边红着眼睛。
见我睁眼,她一下精神了,紧接着又哭了起来:「你终于醒了,烧到四十度整整昏迷两天。我以为你醒不来了,呜呜呜呜呜——」
我看着她,想告诉她「没事」,结果一张嘴,喉咙火辣辣的,根本讲不出话。
「你别说话了,医生说你要静养,差点儿就烧成肺炎了。」
林灵心疼道。
我看着她红肿的眼和手上的伤口,心中酸涩,这种时候,也只有她会担心得到处找我,硬拖着我去医院。
我适应了下嗓子的疼痛,终于发出沙哑的声音。
「疼吗?」
说着,我的手伸向她的伤口。她笑着摇摇头,将一旁的饭盒打开,小心翼翼地给我舀了一勺粥。
我静静地看着她,只觉得心里好像哪里缺了一块儿,浑身都在痛,又麻木得毫无波澜。
「林灵,是陈宝娇,竟然是陈宝娇。」
林灵手一顿,继续喂我粥,我眼眶酸痛得厉害,低头喝了一口。
「养好身体才能报仇。」她冲我柔声道。眼中有泪,透着一丝狠意,然后又舀了一勺粥给我。
我闭闭眼,深吸一口气,胸口闷得厉害:「办出院吧。」
说着,我勉强地用胳膊支起身子,可就连这一个小动作也出了身汗,但我得回去,那女人现在肯定在安排什么,我得去制止她。
「现在不行。」
林灵皱眉,眼神满是不赞同。
我抿抿唇,知道她担心我,也能感受到自己身体情况有多糟,但我得提前通知那个人,不然让秦红红发现,肯定会直接对我下手。
毕竟她连我父亲都能毫不犹豫地除掉……
而且,这两年的筹备也要浪费了。
可还没等我开口,林灵就道:「蕊蕊,秦红红已经被带到警局调查,可能定不了罪,但压几天还是没问题的,你还有时间调养。」
听着这话,我心里一热。
母亲去世后,幸好有她一直在陪我,不然,我可能根本撑不到现在。
嗫嚅了下,我低声道:「谢谢。」
她一愣,笑着挠挠头道:「当初我刚被接到城里去参加舞会,王老板女儿骗我吃样品,想故意害我出丑,不也是你帮我的嘛。」
我无奈地笑了。
那其实就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真没想到林灵会记到现在。
「我运气真好,一本万利。」我笑道,说完就开始咳嗽。
她急忙拍我后背给我顺气,边顺边骂:「呸,叫你别说话,又咳嗽了!」
我咳着,不禁笑出声。
谁知她笑着笑着,突然抽抽鼻子将我抱住,轻拍我的背:「没事的,蕊蕊。我们一起熬过去,我会一直支持你,就像你以前帮我,支持我当医生那样。」
我愣住,一股暖意涌上,回抱住她,眼泪一滴滴地落下。
感受着这温暖,我吸吸鼻子,默默地将眼泪擦去,缓了会儿才抬头:「灵灵,我想她们生不如死,从精神到身体,全被毁掉。」
林灵微微一笑,握住我的手:「好。」
过了几天,林灵陪我出院回家。
我看着门外挂着的白灯笼,心中酸涩。
走入大门,经过长廊,灵堂中只有管家老徐身着丧服,沉默地跪在蒲垫上。见到我,他起身行礼,步子有些踉跄,一看就跪了许久。
我冷道:「陈宝娇呢?」
「二小姐……去上学了。」
听到这句话,我气笑了,只觉得荒谬。不过也是,她怎么还敢在灵堂待着?
毕竟是自己亲手害死的。
谁知,老徐依旧站在我身边不走。
「还有事?」
他斟酌番道:「老爷去世的消息一出,商会要求的供奉……就涨了两成,但目前上批货款还没收回来,买主就急着要我们提前交钱。店里又聚了好多黑帮痞子,根本没法做生意。」
「趁火打劫。」我垂眸。
老徐有些犹豫地看了看林灵,我知道他有话说,直接道:「你说吧。」
他叹气,面露难堪:「老爷还在时,她骗老爷立过遗嘱,很可能会掌家。小姐你要不……离开陈府吧。」
我没想到都这种情况他还会提醒我,沉默了瞬:「没事,我知道。」
老徐知道我是不愿离开,叹了口气。
林灵担忧地看着我,欲言又止:「蕊蕊,要不去我家住吧。」
我摇摇头:「老徐,秦红红之后支银子的话,麻烦您把她签字按手印的证据全都留下。」
老徐有点儿疑惑,却还是点点头,然后继续在我身边踌躇。
我问道:「还有事?」
他重重地叹口气道:「秦姨娘还在万福赌场输了些银子。」
我皱眉,那个赌场的老板蛇九是上海滩有名的狠人,黑白两道通吃,私下还有不少生意。
但难得的是,做事相对规矩,所以生意很好。
如果传闻属实,利用得当,不止能把自己择出去,还能让秦红红永世不得翻身,可怎么利用呢?……
我沉吟,让管家下去了。
林灵看着我的样子皱皱眉:「你不会想利用那个蛇九吧?蕊蕊,那个人很危险,疯起来是不会认人的,我们还是换个法子吧。」
我笑笑,看着眼前的漆黑棺材,只觉得五味杂陈:「灵灵,你说,他被骗上天台被陈宝娇推下去的那一刻,后悔吗?」
林灵撇撇嘴:「谁知道呢。」
她说着,默默地陪我跪在铺垫上:「没事,放心吧。蛇九惹不起我爸,哼!」
我看着她明媚的模样,心中温暖。
「放心。这状况是很糟,但我们当初找的那个人,做得很好。」
林灵一愣,突然一喜:「难道遗嘱……」
我勾勾唇。
林灵松口气:「我差点儿就打算让我爸在牢房直接处理了她,真是的。」
我垂眸,手不自觉地握紧,直到指甲陷进肉里才回神:「死在牢里太便宜她了。她害我母亲如此痛苦,我自然也要加倍奉还。她不是喜欢名利,喜欢散发魅力吗?我就让她全部得到,再狠狠地毁去。」
林灵看着我的模样,假装害怕:「蕊蕊好凶。」
我挑眉看她。
她又咧着嘴笑道:「我好喜欢。」
我捏捏她的圆脸,闹了会儿,她突然想到什么正经道:「之后呢?」
我有些疑惑。
她沉吟一会儿:「这之后,报复完了,你变成孤女如何自处?是打算一个人在这世道撑起个家族吗?商会、帮派、洋鬼子,哪个都吃人,你又是女子,太难了……」
我收回捏她脸的手,盯着地面冷静道:「叔叔要多少钱才能帮我解决商会的问题?」
她怔住:「这种费用很高,而且……」
「在商言商,只要叔叔松口,钱不是问题。」我打断她,坚定道。
无论如何,陈家都得是我的,绝不相让。
林灵张张嘴,点了点头:「好。」
次日,秦红红面色憔悴地回来。
陈宝娇跟在她身边,见到灵堂面色肉眼可见地变白,甚至身体都有些不自觉地颤抖。
我看着她们的模样,冷漠地弯弯唇:「姨娘,都快头七了才回来,莫不是已经找到下家了?」
秦红红狠剜我一眼,走至我面前就准备打我,被我一把拦住,推到地上,痛得一阵惊呼。
陈宝娇急忙去扶她。
她龇牙咧嘴地指着我,父亲不在,她没必要继续装模作样,暴露了所有恶习。
只见她指着我骂道:「贱蹄子,你还敢动手?我明日就把你发卖出去,让你当婊子。」
我讥讽地看着她,阴阳怪气道:「姨娘,你莫不是忘了自己不过是个妾?我才是嫡女,这陈家一切都是我的!」
她嘲讽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哼!你父亲立的遗嘱里,陈家可是我的。」
我假装震惊。
她见我这样,笑得更加得意,冲外面道:「进来吧。」
没一会儿,西装革履的律师走进来。
他一本正经道:「陈小姐,我是余氏律所的律师余诚。半年前受陈先生委托,将财产全部留给秦红红女士。这是文件,请您查阅,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向我提出。」
我看着他的冷静模样一把将文书抢来,手微微地颤抖。
秦红红见我这样不可抑制地笑出声,眼中有毫不掩饰的得意。
声音又尖又细,娇声道:「老爷真是明智,早就猜到我们孤儿寡女落你手里会遭到不幸呢。」
我将文书撕得粉碎,大喊道:「不可能!」
余诚推推金丝眼镜,冷淡而疏离道:「是真的。」
我不可置信地退后,仿佛受到了重大打击。
秦红红充满恶意地冲我笑道:「放心,我会好好待你的。」
我怒目而视,看到余诚的食指轻轻地划过秦红红的腰背。
秦红红笑得更加娇媚,反而不自觉离他更近几分。
我假装没发现,直到她们离开,才勾了勾嘴角。
快收网了。
父亲下葬后,我的待遇急转直下。
药停了,煤也没供,丫鬟也被抽走,甚至连我房间的物件都想给他们搜刮走。
不过值钱的哪里还有,我全卖了,包括从小到大存下的钱一并给了林灵。
秦红红自然知道东西少了,她看上母亲的首饰许久,找不到,只能骂骂咧咧地离开,一时也奈何不了我。
一周后,林灵告诉我商会那边搞定了,等我掌家就不会再有地痞流氓上门。
后顾之忧暂时解决,我就待在屋子里,看着秦红红风光无限、早出晚归,心里的怨气仿若终于被开了个口,得以释放。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余诚来得也越来越频繁,甚至有时候我经过她的房间都能听到里面传出细碎的呻吟。
可笑!余诚竟如此厉害,能哄着秦红红在府里乱来。
而且,听老徐说,她最近在商场一掷千金,频频地参加舞会,光礼服、珠宝的钱就花了几万大洋。
我毫不在意,这只是小钱而已。
但老徐不知道我要做什么,皱眉劝导:「小姐,她好像在给你找亲事,而且那个余诚身份好像也有问题。」
我温柔笑道:「那就让她找呗,而且余诚身份有问题,不是对我有利吗?」
假律师的文件,可没有丝毫效力。
老徐一愣,似乎猜到什么,感叹道:「真好,如果夫人以前……」
他说着,眼眶变红,没有继续。
我垂眸,软下声音道:「谢谢你将她的尸体偷偷找回安葬,让我有个挂念。」
老徐擦擦眼泪:「夫人是好人,可惜,唉——」
说罢,他就离开了。
我看着那背影,闭闭眼,母亲温柔的笑容在脑中浮现。
「快了。」我自言自语道。
没几日,秦红红又在和余诚在屋内云雨,门虚掩着。
我找来一个小报记者在门外偷偷地拍照,并给了他五块大洋,叫他先压几天,等我通知。
一切正如我所期待的样子,秦红红得到了一直以来想要的名利和钱财,像只开屏的孔雀,我在学校偶尔都能听到人议论「陈夫人」。
甚至,她还打算和余诚在一起,开始畅想未来,赌瘾也愈发地大。
万福赌场那边看到这么个「冤大头」,都快把她捧到天上了,并且不遗余力地开始设套,刚开始还是小打小闹,后来,赌的钱开始变得越来越多。
时机已到,我让记者发报。
这种刺激的新闻,想必主编也喜闻乐见。
第二日才过中午,秦红红就面色难堪地跑回来。
我看着她那一身盛装,知道她舞会估计都没结束就跑回来了,看来新闻效果不错。
她简直要气疯了,好不容易才混进上流社会的交际场,现在却被自己的情人摆了一道。
报纸中,只有她的脸,男方的脸却看不清,谁再蠢都知道这其中必有问题。
我听着她怒吼的声音,简直要笑出声,到现在她都不知道是我在背后谋划。
这个局,一年前就开始设了。当时,她还以为我和母亲一样软弱,某种程度来讲,是她的自大害了她。
余诚坐在我身边懒洋洋地喝茶,那矜贵模样早就消失不见:「看起来她快气疯了哎,不会揍我吧?」
我听着他毫无怕意的语气,弯弯唇:「等等不就知道了?」
他撇撇嘴,表示一会儿要快点儿跑。
终于,秦红红想到了我,却没想到冲进我房间就看到了余诚。她斑驳的妆容都扭曲到一起,指着我俩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我想,她那么聪明,知道这一切意味着什么。
我也不会放弃这个刺激她的机会:「余律师和我说过不少母亲您的事,我竟没想到,母亲还有如此小女人的一面,真是恶心得够呛。」
她听着我阴阳怪气的语调,死死地抓住门框,脸上厚重的粉结成块,丑陋又恶心,哪里还有半点儿娇媚。
此时正阴毒地盯着我。
余诚西装革履地撑着脑袋,满脸风流。
「陈小姐,最恶心的应该说是我吧。这一年多都快被她身上的粉味儿臭死了。」他说着,嘴角勾勾,桃花眼潋滟多情。
秦红红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嘴角都在抽搐。
我有点儿意外,秦红红这是真动心了?还是单纯被气得?这表情倒挺有意思。
丑得厉害。
余诚见状嫌弃地起身冲我道:「小姐记得结钱,我走了。」
说罢,直接离开。
我饶有兴趣地点头,看着秦红红的痛苦模样笑道:「看来母亲对我在胡同里给您找的男妓很满意呢。」
她长长的指甲「咔」的一声断裂:「男,男妓?」
我勾唇:「怎么?母亲梨园出身,还看不起人家?」
她面色扭曲,尖叫一声就像个疯子般冲我奔过来。
我早有防备,稍侧身便躲开。
谁知道她竟然冲得太猛被椅子绊倒,不小心磕掉了门牙,满脸是血却依旧死死地盯着我。
满眼癫狂,似乎精神都有点儿不正常了。
我心情极佳,继续道:「对了,估计您知道余诚根本不是律师了,所以那份遗嘱没用哦。」
「贱,贱人!」她颤颤巍巍地想爬起来。
我冷笑一声,狠狠地踹了她胸口一脚,用尽全力。这是她留给我的伤,我自然要还回去。
她吐出口血,直接晕了过去。
我讥讽地看了她眼,走出门,老徐早已等在那里。
「秦红红欠赌场的钱没还清吧?」我问道。
他点头。
我冷漠地看着地下躺着的人懒懒道:「明日盯着她点儿,别让她带走陈家任何东西。当然,她若要出门,就让她走,等我回来再处理。」
管家一愣:「小姐不怕节外生枝吗?」
我冷笑:「这叫作斩草除根。」
秦红红一生最想要的东西不就是金钱、名气、爱情?如今,一切化为泡影,只剩陈宝娇了。
我真期待,她亲手毁掉自己一切东西时的表情。
第二日放学,就听说有几个带枪的混混在校门外强行将陈宝娇抓走,是蛇九的人。
果然,秦红红到这时候还想着拉我下水,但她约莫脑子都不清醒了,我又不是她的亲女儿,她能做赌资的,可不是我。
再加上那条丑闻,陈家已经是我的囊中之物。
回到家,她满脸得意地喝着劣质白酒,才一日,就仿佛老了十岁,微微下垂的脸既丑陋又恶心。
看我完好无损地回家,皱皱眉,以为是我逃走了。
那一刻,我真是笑得无法抑制:「母亲放心,他们已经把人抓走了,干吗还来找我?」
她一愣,脸上疑惑,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看了眼表,脸上的肉开始颤抖。
我看着她缤纷多彩的表情,假好心道:「哎呀,妹妹怎么下学这么久还没回来,不会,没逃走吧?」
说罢,我轻轻地捂住嘴,在她即将崩溃的表情中无辜道:「看来已经被抓走了呢。」
「啊!」
秦红红尖叫一声,连收拾都没收拾就蓬头垢面地冲了出去,我想,她应该是想救女儿吧。
不过,没钱没势,甚至连美貌都不复存在的她,能救到吗?
我抬眼,看着这十几年的家,摸摸有岁月痕迹的梁柱,上面还刻着我长个子时留下的横线。
现在,终于彻底地回到了我的手中。
蛇九那边本来想利用陈宝娇,威胁秦红红还钱,但秦红红在父亲去世后花了数额巨大的钱,已经被我「净身出户」。
怎么可能还得起蛇九的钱?
蛇九找上门,看着管家手中一张张被按了指纹的「证据」,气笑了,黑着脸就走了。
听说他回去后,直接将陈宝娇丢给了手下,让他们随意处理。
没几天,陈宝娇就死了,被折腾得不成样子,扔去乱葬岗,还不准秦红红收尸。
秦红红本来就有点儿不正常,这回抵抗不住巨大的打击彻底疯了,竟然当街撕去衣服,赤身在街上又唱又跳,咿咿呀呀的。
蛇九就和手下在楼上看热闹。
后来就不知道秦红红去哪里了,可能是被抓走带去了哪里,也可能自己跑丢了。
反正和我没关系了。
只希望,母亲的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而我,也会开始新生活,努力撑起陈家!
未来可期。
(完)
高段位的心机婊是什么样子? - 筱悠扬的回答 - 知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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