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往事

出自专栏《漫漫仙途桃花劫》

我是青丘狐族的帝姬,前夫华凌是凤凰族的太子。

某天我们意外相遇,华凌一脸激动。

「和离四年,孩子三岁?白清,你当我——」

华凌说不下去了。

我牵着一对双胞胎儿子,一个长着龙角,一个甩着条老虎尾巴。

怎么看都和凤凰扯不上半点关系。

1

我是白清,青丘狐族的帝姬,也是四海八荒第一美人。

从很小的时候,我就和凤凰族的太子华凌定下了婚约。他不止是凤凰的太子,更是整个天界的太子。

这场婚事也算门当户对,可成婚不到百年,我们就过不下去了。

因为华凌心中有个求而不得的白月光,他为了那个白月光,几次三番弃我不顾。

白月光修炼遇见了瓶颈,华凌彻夜守着她,给她护法。

白月光缺一柄趁手的仙器,华凌花了整整三个月,还从我库房里拿了一颗极品东海灵珠,给她做了把昆仑扇。

我堂堂帝姬,能忍得了这口气?

于是我拍拍屁股,麻溜地收拾包袱回青丘了。

华凌求之不得,不知他使了什么法子,天帝天后也默认了这门亲事就此了结。

和离四年,我们没再见过面。

直到这天,花神六万岁大宴,我带着两个儿子前去赴宴,意外偶遇了华凌。

他穿着一袭黑袍,正坐在一棵桃花树下饮酒。

宽袍大袖随风轻舞,衣袍上的金线宛若蛟龙般游走,衬得他的脸皎洁如玉,俊逸非常。引得旁边的女仙窃窃私语,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

呵呵,骚包。

我撇撇嘴,牵着儿子离开。

华凌眼风一扫,诧异地丢下手中的酒壶,拔腿追了上来。

「白清,别走——」

两个小孩蹲在地上玩耍,华凌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

「这是谁?」

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是我儿子。」

「几岁了?」

「三岁。」

一番对答完毕,华凌沉默了。

他捏紧拳头,眼尾发红地盯着我看。

「呵呵,我们和离四年不到,你孩子三岁。白清,你当我是傻子吗?」

「我绝不容许凤凰一族的血脉流落在外。」

华凌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拉我儿子。

小宝抬起头,脑袋上两只龙角一晃一晃的,闪瞎了华凌的眼。

「这位叔叔,你是谁呀?」

大宝撅着屁股在挖泥坑,一条尾巴从衣裳下摆伸了出来,金色的毛发,几个均匀的黑圈,一甩一甩的,在华凌眼前摇摆。

华凌倒吸一口冷气。

「老虎?」

「应龙?」

2

我把大宝拉起来,拿帕子给他擦手。

「别玩了,待会还要吃饭呢。」

两个小孩站在华凌面前,一模一样的脸,华凌脑子不会动了。

「双胞胎?」

沉默了很久,红晕一点一点染上华凌白皙如玉的脸颊,他咬牙切齿地盯着我看。

「白清,你玩得挺花啊。」

我耸耸肩膀。

「嗨,也就那样吧,小意思。」

华凌更恼了,捏紧拳头。

「我堂堂天界太子,你竟敢给我戴绿帽。他们的父亲是谁?」

这话我可就不乐意了,我眼睛一瞪。

「他们是我回青丘之后才怀的,跟咱们的婚事没关系。」

华凌冷笑一声。

「青丘狐族之人怀有身孕,要足足一年时间,我们和离不过四年,他们两个三岁。难道你是在回青丘的第一天就找了其他男人?」

我微微一笑,骄傲地抬起下巴。

「恭喜你,答对了,可惜没有奖励,再见。」

说完我拉着两个孩子,转身要走,刚走没两步,忽然响起一道惊呼声。

「天呐,白清姐姐,这两个就是你的儿子吗?」

「听我娘说你一直藏着他们不肯出来见人呢,这样可爱,姐姐应该早些带出来才是。」

颜夕娇笑着拦住了我的去路。

她就是花界之主花神的女儿,也是华凌心中的白月光。

颜夕看了小宝一眼,又看了大宝一眼,吃惊地捂住嘴巴。

「应龙?这是玄虎,还是穷奇?我的天哪,华凌哥哥,双生子为何会有两种血脉?」

颜夕故意放大嗓门,一时之间,有不少人好奇地看向我们这个方向。

华凌倍觉丢脸,连带着也不给颜夕好脸色。

「今日是你母后的寿宴,别拿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事出来说,扫了她老人家的兴致。」

「白清,这件事,你青丘必须要给我们天族一个交代。」

华凌强压着怒气,眼神凌厉地瞪了我一眼。

就在这时,不远处「哒哒哒」跑过来一个小姑娘,牵住我的裙摆。

「娘亲,你怎么也不等等我?」

她和大小宝一模一样的身高,穿着同款式不同颜色的衣裙,背上一对青色的翅膀格外显眼。

这是青鸟血脉?

所有人都沉默了。

3

华凌气得快爆炸,脸色铁青,下颌线崩得紧紧的。

「三个?白清,你行事如此荒唐,整个青丘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还轮不到你对我说三道四!」

我不甘示弱地瞪着华凌,华凌冷笑一声:

「我凤凰一族执掌天庭千年,容不得被人这样羞辱,你们青丘准备好承受天族的怒火吧。」

华凌气极之下,直接化成原型,振翅一飞,团团火焰瞬间把方才那棵茂密的桃花树燃成灰烬。

我吓了一跳,看着华凌离去的背影,忽然感觉自己有点草率了。

华凌作为凰族太子,性格跋扈,从来不肯吃半点亏。也就是颜夕小时候救过他,两人有青梅竹马的情谊,他才对颜夕格外纵容。

到我这里,却是半分颜面都不给的。现在他心里认定我给他戴了绿帽子,还不知道要发什么疯。

我没心思再留在花界,给花神送完贺礼,急匆匆地带着几个孩子回了青丘。

刚进洞府,就看见我娘在旁边唉声叹气。

「清清这孩子也是冲动,我早说了再藏几年,等孩子大了再带出去。到时候编个年龄,也不会有人说什么,非得现在出去,招惹闲话。」

我爹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带出去怎么了?清清光明正大生的娃,有什么不能带的?他华家就是欺人太甚。」

我点头。

「对啊,就许他红杏出墙,我和离之后生孩子干他屁事啊,他有什么脸面在那边口出狂言?」

我爹猛点头。

「对,不用搭理他们。就是那个,清清啊,你看孩子如今也三岁了,是不是该把孩子的爹领来给我们见见?」

「大荒之争百年一次,下个月可就要开始了啊。」

大荒是一块无主之地,灵气格外浓郁纯净,最适合给千岁以下的幼兽用作修炼之地。

可大荒地方不大,上古七大神族,每百年便会进行一次大荒之争,根据排名划分进入大荒的名额。

我们青丘狐族和凤凰联姻,前一百年,占了最大的份额。

现在两家闹掰了,狐族势必要寻找其他帮手。

4

父亲又滔滔不绝地问我孩子生父的事,我不耐烦地挥挥手。

「这个你就别过问了,时机到了我自然会带他见你。」

跟华凌和离那天,我如释重负,在十里桃林独自饮下一坛桃花酿。

而后,大醉三日。

脑海中依稀有一些十分荒唐的画面一闪而过,仔细想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我也懒得深究,孩子总归是自己的嘛,我慌啥?

眼下最要紧的,却是大荒之争。

离开青丘,我先去了凶犁山,这是应龙的属地。

作为上古七大神族之一,在凤凰之前,天庭一直由龙族执掌,而应龙更是龙族中最尊贵的血脉。

我要见的人叫应洲,他是龙族太子,也是华凌的表兄。

其实我有点怵他。

应洲这人,性子清冷,见了谁都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高冷模样,冰山似的。而且他战力卓绝,获封战神,我们这一辈中能跟他抗衡的人,没有。

我同华凌成婚百年,和应洲说的话加起来不超过三句。

「贺礼。」

「多谢表兄。」

「嗯。」

要说那天在十里桃林的人是应洲,属实过于离谱了,四海八荒是个活人就不会信。

但其他人信不信的不要紧,华凌信就行了。

我坐在一旁的凉亭里等应洲,心里有点紧张,不知道他肯不肯出来见我。

等了很久,就在我快失去耐心之时,应洲终于出现了。

我松口气,摆出个笑脸迎上去。

「表兄。」

应洲一顿,冷冷地看了我一眼。

「表兄?」

他的头发是银色的,脸上的肌肤白得几乎透明,不知为何带了点怒气,整个人更是像座冰雕一样,往外嗖嗖散发着寒气。

我心头一凛,是了,我同华凌已经没有关系,自然不能再叫他表兄。

我忙改口:

「殿下。」

5

应洲轻哼一声,走到凉亭里坐下,倒了一杯琼露。

「何事?」

我正襟危坐,问道:

「过几日大荒之争,龙族这次派哪几个人出战?」

这等机密之事,应洲自然不会告诉我。

果然,他冷冷地说了一句:

「无可奉告。」

不打紧,反正我的目的也不是要知道这个,我继续没话找话,坐着不肯走。

聊了半个时辰,终于,隐在暗处的华凌受不了了。

一道凌厉的掌风带着烈火扑面而来,应洲挥袖一挡,趁势拉了我一把,将我护在身后。

华凌怒极。

「居然是你!」

「应洲,居然是你!」

「华凌,你管得未免太宽了些。」

我故意混淆视听,激怒华凌,他性子爆裂,果然气得发疯,不管不顾地对着应洲出手。

两个人打得热闹,我已经寻了个机会,悄悄溜走。

这就是我的计策,趁华凌被妒意冲昏头脑,故意引他到处竖敌,到时候大荒之争,我青丘虽然没什么帮手,凤凰一族却绝对会更惨。

办成一桩大事,我美滋滋地看了一眼远远跟着我的灵鹊。

这是华凌派来跟踪我的,小灵鹊,可千万别跟丢了啊。

我回到桃林不过半日,堂姐白月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清清,听说了吗?华凌和应洲打起来了。」

我靠在树干上,冲她眨了眨眼睛。

「我知道啊。」

白月吃惊地捂住嘴。

「所以,真的是应洲?」

「可是应洲的孩子,为何有三种血脉呢?身为龙族太子,他的血脉不该如此驳杂啊。」

我低咳一声。

「有没有可能,不是他一个人?」

6

白月已经傻眼。

「所以传说是真的,你真的同时跟三个——这不可能啊,你不是这种人!」

我不自在地抬头看天。

「倒也没那么离谱。」

白月刚松一口气,我又继续低头看脚。

「不是同时,是三天。」

白月震惊。

「三天?一天一个?」

「牛逼啊妹,咳咳,我是说,这也不能怪你,应该是前两个不大行。」

白月的分析很有道理,我深表赞同。

聊了一会儿,白月忽然感叹道:「没想到华凌这次居然会这么敢,那可是应洲哎。清清,你说他是不是心里还在意你?」

我愣住了。

眼前忽然就闪过华凌的脸。

大婚那日,行完婚礼,我们携手回到苍梧殿。踏过九十九级白玉阶梯,他一个人走在前面。

我有点生气。

「华凌,别走那么快——」

他脚步一顿,回身向我伸出手来,墨发红袍,含笑遥望,若明珠生辉。

不是没有心动过的。

只可惜,所有的悸动和希冀,不过都是一场空欢喜。

我叹口气,握紧掌心。

「白月,永远不要碾碎了自尊去爱一个人,不值得的。」

没人值得。

我也曾坐在苍梧殿前的白玉梯上,看完一场又一场落日,却始终等不到他的出现。

后来我知道,他到凡间陪颜夕历劫去了。

当一个男人不爱你时,你是四海八荒第一美人都没有用。

7

听说华凌被应洲打伤,在床上躺了七日。等他伤势一恢复,我就立刻离开了青丘。

这一趟我去的,是幽都山。

幽都山位于北海,是玄族神兽的领地。这里的玄狐一族是我娘亲的母家,我小时候经常跟她来幽都玩,结识了玄虎族的尹奇。

尹奇年岁不大,修炼天资卓绝,如今已经是天庭四大战神之一,战力不逊于华凌。

我刚到玄虎殿,尹奇已经站在宫门口等我。

「清清——」

他笑着朝我张开双臂。

我脸一板。

「没规矩,叫姐姐。」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比他大了整整九百岁。小时候尹奇整天跟我屁股后面,趁着大人不注意,我会叫他化成原形,然后骑在他背上,满山疯跑。

尹奇剑眉一挑,贱兮兮地凑到我面前,哑声道:

「姐——姐——」

酥酥麻麻的音调钻进耳朵,我鸡皮疙瘩掉一地,伸手拧他的脸。

「呸,恶心死了,不许叫了。」

尹奇笑道:「好没道理,刚才不是你自己让我叫的吗?」

我瞪他一眼。

「废话少说,我问你个事。」

尹奇带我来到一片桃花林,幽都山原本遍植九重紫竹,我喜欢桃花,尹奇就在他家附近种了一片桃林。

这也是幽都山唯一一片桃林。其中最茂密的那棵树,还是他花了大力气买的蟠桃树。

树下摆着桌椅,尹奇往椅子上一靠,大喇喇地开了一坛子酒推过来。

「喝一点?」

我想到那日的桃花酿,心有余悸地摇摇头。

「戒了。」

「嗤~」尹奇轻笑一声。

「怎么,被那天的桃花酿喝怕了?放心吧,这就是普通的琼露,不会醉那么厉害。」

我倒吸一口冷气。

「什么意思?那天你也在?」

8

我白着脸打量尹奇。

他今日穿了一身玄色战甲,宽肩长腿,腰肢精瘦,浑身上下仿佛蕴藏着无尽的蓬勃能量。他长相英武,北海有不少女仙都喜欢他这一款,可是我向来把他当弟弟啊,难道我还能对他下手?

我嗓音颤抖。

「我和离那天,你也在十里桃林?」

尹奇点点头,仰头饮下一大口酒,他伸手擦了擦嘴。

「你还对我做了很过分的事,怎么,想不认账?」

我如丧考妣地坐着不动,尹奇凑过来。

「你说想像小时候那样骑——」

「啊——闭嘴——」

我伸手去捂尹奇的嘴,忽然一团炽热的火焰迎面飞来,我只来得及向后一退,方才喝酒的桌子已经被烧成了灰烬。

尹奇手里还抓着那坛琼露,气得剑眉倒竖。

「华凌,你赔我的玄木桌。」

华凌板着脸,用眼神刀了我俩几百遍。

两个人打得厉害,我又趁机赶紧溜了。

跑回青丘,我还心有余悸。

怎么会是尹奇啊,我终究玷污了这么多年纯洁的友情吗?我真该死啊。

我神情沮丧地坐在树下,旁边好像来了人跟我说话,我也没心思听。

终于,那人不耐烦了。

他伸手捏起我的下巴,迫使我抬头。

「白清,你到底有没有听见?」

看着眼前的人,我傻了。

青羽,青鸟一族最万众瞩目的少族长。

他长了一张雌雄难辨的脸,当初坊间票选四海八荒第一美人,清羽只比我少了几票。

最关键的是,他今年不到一万岁。

按我们神兽一族的算法,他还未成年,论辈分,他得喊我一声「姑姑」。

「那日十里桃林的事,你要给我一个交代。」

我快哭了。

「什么事啊?」

9

青羽拧着眉看我,睫毛浓密,眼睛里倒映着霞光,肌肤像琉璃一般光洁,漂亮得不像话。

「你装什么傻?」

青羽冷哼一声,一甩衣袍。

「你堂堂青丘帝姬,说出的话可不能食言。」

我真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了啊,我扯了扯嘴角,略带讨好地拉住青羽的衣袖。

「你也知道桃花酿有多厉害,那日属实喝得太醉了,要不你再给点提示?」

「我——」

青羽刚说了一个字,忽然脸色大变。

周围的空气温度升腾,青羽立马化出原形,翅膀一扇,已经在百米开外。

「华凌来了,我先走了。」

「听说他最近发疯,见人就打,我们的事改日再说。」

青羽的背影像流星一般消失在天际,这小子,跑得倒快。

我沉默地站在桃花树下,看着他在视野中缩成一个小点,耳畔传来华凌咬牙切齿的嗓音。

「白清,你连青羽都不放过,他那么小,他还是个孩子啊!」

我低着头。

「他可不小。」

我的意思是青羽也有九千岁了,再过一千年就成年了,也没有到孩子这么离谱吧?

华凌却显然误解了。

他一愣,玉白色经定下婚约,现在插手不合适。」

「这样吧,应洲,等你伏魔之战立下功劳,我亲自去和华家提。」

出征前,我去了一趟青丘。

我穿着战袍站在桃花树下,白清缩着肩膀站在我旁边。

她穿着一身白裙,清新得仿如春风中挂露的白瓣牡丹。

「你喜欢华凌?」

我装作不经意地问她,袖袍下却握紧了掌心。

她白着脸,慌乱地摇头。

「不喜欢不喜欢。」

嗯,那我就放心了。

伏魔之战持续了很久,我拼尽全力,也没能赶在她大婚前回来。

算了,应龙一生只寻一个伴侣,也许这就是我的命数。

我认命。

我站在苍梧殿外,遥遥看着白清抱着双膝坐在白玉阶梯上,日复一日地看着落日。

她看落日,我看她。

直到那天,她拍拍屁股站起身,转身进了苍梧殿,再出来时,乾坤袋装得满满的。

我如释重负。

总算知道向前走了,傻姑娘。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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