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泠月

出自专栏《忘川无殇:仙侣皓衣行》

师父带回一个小师妹,众人都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却没想到我毫不在意。

我在衍月宗修行三百年,爱慕追逐了师父三百年。自从师父把我从凡间救回来,我便情根深种,不能自拔。可是现在,我看着师父把千娇百媚的小师妹领回仙门,百般呵护,只觉得心头发冷。

原因无他,我重生了。

上辈子早已经被伤得千疮百孔的我重来一世自然是要长点记性。

「泠月,过来,见过你小师妹。」师父语调清冷,暗含警告。

师父为衍月宗仙尊,德高望重,能拜入他的门下,是无数仙门弟子毕生的追求。当初,我能顺利拜入师父门下,一来我的确幸运,在家破人亡之际,遇到师父,被带回仙门;二来我也的确出众,当年师父一眼看出我天赋异禀,十分适合修行,才能力排众议,收我为他的三徒弟。

而我,上辈子自十五岁遇见师父,他踏着月光向狼狈不堪的我伸出手的时候,心里就生出了不堪的感情,深刻而酸涩。这些年,我照顾师父的饮食起居,为了治好师父的咳疾我去无域雪山采千年灵芝入药,为了让师父少受些伤,我去深海寻来仙梭和绫罗,亲手织成刀枪不入的仙衣。哪怕我为此付出了难以承受的代价,只要是为了师父,我无怨无悔。

只是,上辈子师父把刀插进我胸口的时候,我太疼了,灵魂撕扯,五脏俱焚也不过如此。所以,我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师父,刀锋太利,泠月知错了,今生再不敢心存妄念。

我呆愣着迟迟没有回应,众人对我和师父的议论声也纷纷而来,大师兄和二师兄拉着我的袖子,小声催促着。

我回过神来,一抬头便看见师父紧蹙的眉头。

我赶紧走上前去问好:「小师妹有礼了。」

师父见我乖巧,眉头也舒展开来:「泠月,带你小师妹去灵枢院休息。」

灵枢院,灵力最充沛也是离师父最近的一个院子,我曾多次讨要,师父也不曾应允我住进去,谁轻谁重,一目了然。

大师兄最是疼我,许是怕我难过,低声劝慰:「别多想,小师妹天赋不如你高,师父才把她安排在灵枢院的。」

「是。」我应下,并无不满。

见我如此淡然,众人先是沉默一番,讨论声又猛然而至。

「这泠月怎么了?今日怎么这般好说话?」

「对啊,往常谁要是靠近仙尊一点,她就跟点燃的炮竹一样,今日倒是好说话。」

「哈哈哈,可能是发现自己在仙尊面前不得脸了,要不就是挨了训斥,今日收敛了。就怕这小师妹日后免不了被她为难。」

难怪大家议论纷纷,就连师父和师兄们脸上也透露着不信任。也是,上辈子我占有欲极强,唯恐有人把师父抢了去。

我想了想,话还是说清楚的好。

「各位,以前是泠月不懂事,给师父和大家带来了许多困扰,师父下山的这几个月来,泠月日夜苦修,心境也提升了不少,这才明白,一直以来我对师父只有师徒之情和感激之情,并无其他感情。日后,泠月将更加刻苦修炼,光大衍月宗。」

我说完也不看众人的表情,向师父行了礼便带着小师妹退下了。

我的话半真半假,但总归说出来了,心里觉得畅快了不少。

「师姐,心儿初来乍到,给你添麻烦了,以后有不周到的地方,还望师姐多多指点。」

「师妹,不必客气。」

薛心儿说话客气,挑不出错来,难怪师父喜欢她。而我深居简出,不善言谈,很难讨人喜欢。真的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当然,现在的我也已不在乎任何人的喜欢和不喜欢了,我只想把上辈子的疑惑解开,然后远离这里,去凡间降妖除魔,救持世人,也不枉我修行一场,这原本也是我修行的初心。只是上辈子被情爱蒙蔽了眼睛,还未来得及实现便身死道消了,实在遗憾。

薛心儿的身世和我很像,都是被妖魔害得家破人亡之后,被师父带回宗门,只不过薛心儿的天赋实在太差,上辈子她连最基本的仙术都学不会。若不是师父已任仙尊又一再坚持,长老们是绝不会同意师父收这样一个入门弟子的。

尽管如此,师父却对小师妹极尽宠爱,令不少人都眼红,其中也包括我,上辈子我因为太过嫉妒薛心儿,所以明里暗里给她使过不少绊子,只不过往往都被师父发现,挨了不少罚。

直到有一天,我听说师父把我给他缝制的仙衣送给了薛心儿,心里难过至极,口不择言,当众说要薛心儿好看,但是我还没来得及搞什么幺蛾子,就传出薛心儿受人刺杀,身受重伤的消息。当晚,师父便来到我的房间,要我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于是剜出我的心头血去给薛心儿疗伤,甚至没有听我一句解释。

修行之人的心头血可起死回生,而我习得治愈之术,旁人只有一滴心头血,我却有三滴。只是别人不知道的是,当初雪山之行和深海寻梭已经耗费我两滴,上辈子师父取走的是我最后一滴。取完心头血走的时候师父没有回头,他没有看到,我的血一直在流,无法愈合。

我尽管嫉妒薛心儿,却从未想过要她的命,上辈子我只是把癞蛤蟆放进她的被褥里,想吓吓她,让她知难而退,不要再缠着师父罢了。

那么,陷害我的人是谁?他还会有所行动吗?

我一定要找到这个人。

从薛心儿那里回来,我还没来得及踏入灵镜院的门,就听见二师兄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师妹,师妹。」

二师兄一向好动,我抬头看向坐在梧桐树上的二师兄,十分无语。哎,还和前世一样,没心没肺。

「师妹,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好像看智障一样,你说,你刚才是不是做什么坏事了?」二师兄一边说着,一边从树上跳了下来。

「并没有,你来做什么?」对二师兄,我毫不客气。

「师父命我来唤你,跟我一起去凝心堂吧。」

「好,走吧。」

一路上,二师兄对我上看下看,像是在看杂耍的猴子。

「周子瑜,你出什么毛病了?」我实在受不了他的打量了,故意叫出他的俗名。

二师兄哈哈一笑:「你终于忍不住了是不是?跟我说说,你憋着什么坏招呢?师父没打一声招呼就带回来一个所谓的小师妹,你会不吃醋?你难道不想在那个小师妹修炼的地方扔条长蛇吗?」

「二师兄,我真的真的和以前想法不一样了,我现在只想好好修炼。」我无奈极了。

「我不信。」二师兄狐疑地看着我。

「随你便。」我不再理他。

来到凝心堂,我小心地敲了敲门,得到应允,抬脚走了进去。

师父坐于莲台之上,细碎的月光从窗户透过来,散落在他身上,明明暗暗间,恍若天人,高高在上,不可亵渎。我一直仰望的师父此刻就在眼前,可是我却觉得有什么东西隔在我们之间,看不见,摸不着,却让我心生怯意。

「师父,小师妹已经安顿好了,以后泠月会多多照顾,请师父放心。」我想师父大概就是叫我来询问小师妹的情况的。

师父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这么说,愣怔了一下,迟迟没有回复。我疑惑地抬头,师父也在看我,四目相对,师父别过目光,开口道:「为师去凡间的这些日子,你稳重了不少。」

「是,徒儿这些日子不敢懈怠。」我避重就轻,不再像以前那般一见到师父便黏上去,嘘寒问暖,叽叽喳喳,惹人厌烦。

兴许是见气氛太过尴尬,站在一旁的二师兄笑嘻嘻地开始打圆场:「师妹现在是大姑娘了,竟也变得贤淑少言了。师父,这可是好事啊,咱们的耳朵都可以清净清净了,哈哈哈。」

这个二师兄,调侃起我来真是不遗余力,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师父「嗯」了一声,我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悦。

「你今日看来是累了,先下去休息吧。」

「是,师父。」

从凝心堂出来,二师兄拦住了我。

「泠月,你在和师父赌气吗?因为那个小师妹?你刚才对师父这么冷漠,岂不是伤了他的心。」

我看着二师兄担忧的脸,心绪杂乱得很。在当今世上,师徒结为道侣屡见不鲜,师祖便是和他的小徒弟一起飞升,造福人间,至今提起,仍被歌颂不已,所以我才敢心存幻想,竟妄想和师父在一起。更何况上辈子师父从未明确拒绝过我,让我误以为我是有希望的。直到小师妹的到来才打破了我的梦。我不是特别的,我是可以被替代的,甚至于我是可以被抛弃的。

我并不是刻意对师父冷漠,只是我很怕,有了上辈子的记忆,我知道师父心里是没有我的。我很怕上辈子师父杀我时的眼神,那么冷,那么无情。我只要一想到,我就连面对师父的勇气也没有了。

我不明白,在师父心里,我是这么恶毒的人吗?为什么师父不肯听我解释一句?为什么我付出那么多却比不过只来了几个月的小师妹?为什么?为什么?

这些问题萦绕在我脑海里,让我痛苦不已。

「小师妹?你说话啊。」师兄的声音把我的思绪拉回。

「二师兄,你误会了,师父救我性命,传我术法,对我恩重如山。我怎么会和他赌气呢?我那天说的话都是真的,从此之后,师父只是师父,我会敬重他,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二师兄还想说些什么,只是眸光一闪,对着我身后行了一礼:「师父。」

我慌乱转身,见师父果然站在那里,一时无措。

「泠月,刚才为师忘了给你一样东西,这是为师从墨渊给你寻来的术法秘籍,很适合你的体质。」说着,师父把秘籍递到了我面前。

「多谢师父。」我双手接过,前世这本秘籍也是师父为我寻来的,只不过是让大师兄代为转交的,这本秘籍的确很适合我,可惜我上辈子只修习了一小部分。

「泠月,你最近是不是有心事?若是……」

「并没有,师父,只是最近修习太过劳累,如果师父没有别的事,徒儿就退下了。」

「嗯,好……」

我打断师父的关心,狠狠按下心头的悸动,转身离去。

我知道,师父他在身后看着我。只是,这一次我没有回头。我告诉自己,我要放下。

回到灵镜院,我关上门,已泪流满面。放下一个你倾尽真心,无悔付出的人,很疼。可是壮士断腕,疼也要放。

第二天醒来,我哪里也没有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打开秘籍,开始钻研。这本秘籍真的很玄妙,而且真的如师父所说,很适合我的体质。这辈子我静下心来,认真修炼,发现了很多我不曾发现过的东西。

以往我只知道苦修术法,却不知道术法为形,修习得内核实则在于气。而我于真气的修炼实在不足,这本书恰恰弥补了我的这一不足。于是,我日夜苦修,几乎与闭关无异。

一日一日,春去冬来,我就这样过了三年。这三年,无论谁来我都闭门不出,我在门口挂上「修炼,勿扰」的牌子,不问世事,一心扑在修炼上。

我本就在修行上有些悟性,这三年来,我日夜苦修,修为也是突飞猛进,只是,秘籍我还是尚未参透。秘籍中的最后一页我始终不得顿悟。

秘籍中的最后一页只有一句话「置之死地而后生,方为大能」。

那么,何为置之死地?又怎么后生?我始终捉摸不透。

修为提升后,我变得更加耳聪目明。这天,刚过午时,宗门里纷杂的声音不断传来,打断了我的修炼,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我打算出去一探究竟,刚一出门,就看见二师兄气喘吁吁地向我跑来,衣服上还带着血渍,我心道不好。

「二师兄,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魔族来袭,师父重伤,师妹快走。」

我心内大恸,不顾二师兄的阻拦,快步向外走去。

上辈子,直到我死之前,魔族并没有什么动静。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我的重生引发的变动?

我来到大堂,长老们已列开擎天阵,此阵以修行者精血为引,非生死存亡之际不可用。

大师兄和诸位同门正联手抗敌,伤亡惨重,眼看魔族要冲入阵中,形势危急,却不见师父的身影。

「剑来!」我大喝一声,心中焦急,也顾不得招式身法,直接运气,真气自丹田而起,喷涌而出,我点地一跃,只觉得轻盈无比,飞身来到阵前,转身挥剑。

「砰」!「砰」!「砰」!

三声传来,尘烟弥漫,片刻之后,一条深数米的横沟呈现在人们眼前,硬生生地把魔族逼退至堂外。

我咽了咽口水,这威力是我能发出来的吗?这三年,我只知道静心苦修,觉得自己修为大涨,却从未与人比试施展过。竟不知,一朝出手,我已至元婴境,虽与师父炼虚境相比还差得远,可是在同门弟子中,我已是最强,甚至很多长老也不过元婴境。这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师妹,没想到这三年你修炼如此神速。」大师兄一脸惊讶。

「这,我也没想到。」形势稍缓,我松了一口气,却还是不见师父。

「大师兄,师父呢?」

「师父在山门前与魔尊周旋,此次魔尊趁师父重伤之际大举进攻,实在不妙。」

我闻言,来不及多想,冲至山门前。

果然,山门前魔族和宗门弟子的尸体横七竖八,堆积如山,十分惨烈。半空中,师父正与魔尊过招,不见身形,只见黑、蓝两道光芒搅在一起,撞击之处,闪电频起。

高手过招,其他人不敢擅动,魔族已被逼出宗门,我们两方就这样在山门外对峙着。

我心中焦急,却也没有办法。

「师父怎会突然受伤。」我看向大师兄。

「师父带小师妹下山历练,却不想遭到妖兽偷袭,你也知道,小师妹功法不精,所以……」

大师兄没有说完,我也知道,左不过就是英雄救美被拖累的故事。

「仙衣呢?」按理说仙衣护体,就算是妖兽来袭,也可保他不伤。

「这……」大师兄欲言又止。

看大师兄的样子,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师父重伤,却没有听闻小师妹有什么事情,我就应该猜到的。

「师父把仙衣送给小师妹了,对吗?大师兄不必多虑,我没关系的,既然已经送给师父,那便是师父的东西了,师父怎么处置都可以。」我笑着说道。

「还不是因为她师父才受伤的。」二师兄匆匆赶来「师父刚出关,她就缠着师父要去历练,否则怎么会遇到妖兽?那件仙衣肯定也是她缠着师父要的。师妹放心,我去给你讨回来。」

二师兄一向大大咧咧,不如大师兄细心,却没想到他能一眼看穿我的感受。我心中十分温暖。

「师父闭关了?」这件事我也是十分惊讶。

「是,自你闭门修炼没多久,师父就闭关了,直到前几天,才闭关结束。」大师兄答道。

「那倒也难怪小师妹功法不精了。」我心想。

师父重伤,坚持到此时,只怕已是极限。我思忖片刻,转身跑回大堂,长老们仍在阵中,见我到来,齐齐把目光投来。

我抱拳行礼:「各位长老,师父此刻正与魔尊缠斗,只怕已至极限,我愿代替师父,成为阵眼,与魔族一战。」

我刚才真气毕露,想必各位长老也看在眼中,现在魔尊和师父缠斗已久,也是力竭,只要我奋力一搏,还是有与魔尊一战的底气。

果然,长老们对着我点了点头。

我凌空而上,划开手指,以精血为引,长老们也变换手势,转移阵眼。须臾之间,我感觉到力量自足底而上。

不敢耽搁,我飞身而去,来到山门外,直接一掌劈过去,把师父和魔尊分离开来。

两人退开数米。

我接住师父,带他缓缓落地。

「泠月,你……」师父担忧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话还没说完,便吐了一口血晕了过去。大师兄赶紧坐下为师父疗愈。

「师妹啊,你这也太猛了吧,一掌就劈过去了,厉害了,厉害了。」二师兄张大的嘴巴,估计直接吞下一颗鸡蛋是没问题的。

我看向对面的魔尊,他也被我这一掌震了一下,眼睛直直地看向我。

想来好笑,我上辈子性格就是横冲直撞的,这辈子我真心想改一改。没想到,今生修炼至此,性格我倒是可以自我控制一下了,可是真气却如此霸道。

「你是谁?」魔尊戴着青面獠牙面具,声音嘶哑,辨不出喜怒。

「我乃衍月宗仙尊门下三弟子泠月,请魔尊赐教。」我直起身来,目光不躲不闪,也直直地看向他。

不等他有所反应,我一跃而上,真气汇集,举剑挥下。

「不自量力。」不愧是魔尊,他迎剑而上,无所顾忌,看着我仿佛在看一只蝼蚁。

这眼神实在令人讨厌。

剑气撞击,眨眼之间,地动山摇,我俩也同时被剑气反噬,震退数米。

我以剑抵地,仍不低头。

我努力压抑着喉间即将要涌出来的血,也用同样的眼神回敬他。

他与师父缠斗许久,再加上我刚才在擎天阵加持下的奋力一击,受的伤也轻不了,估计也难熬得很。

「哈哈哈,有意思!」

这神经病,竟笑出了眼泪,我不懂,哪里有意思?我五脏六腑都要炸了,有个鬼意思!

「泠月?对吗?你的名字我记住了。」撂下一句莫名奇怪的话,他便挥袖消失了。

看着魔族大军纷纷撤去,我心下一松,猛地呕出一口血来,晕倒之前,我在想,这擎天阵的力量对我来说属实有点超纲了,如果这魔尊下次来找我寻仇,没有了擎天阵的加持,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命在。

「泠月。」空灵的声音回荡在我的脑海里,忽远忽近。

是谁在叫我?

「泠月,跟我来。」

我的意识跟着声音飘走。这是——凡间。

屋子里一个孕妇在生产,叫声凄惨,孩子却始终见不到头,屋里屋外急成一片,突然,天空中一道流光闪过,直直掉落在屋顶就不见了。可喜的是,屋内传来「哇」的一声,孩子生下来了。大家开心极了,笑声一阵接着一阵。

画面一转,孩子长大了,我看不清孩子的脸,看衣服仿佛是个女孩。母亲给她梳头,喂她吃饭,父亲外出归来会给她带最好吃的糖果。她依偎在父母的怀里笑得前俯后仰。

眨眼间,我又来到了郊外,我看到这一家人在慌乱地奔逃,后面有一道诡异的黑影穷追不舍。快要追上的时候父亲突然转过身来,拿着刀跑向黑影,黑影「咯咯」地笑着,一挥手,父亲便死于非命了。

黑影不断逼近,母亲把孩子紧紧地护在怀里,只是她太弱小了,黑影只要伸出手就能扣住她的脖子,任她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女孩苦苦哀求无果,又上前拳打脚踢,只想救下母亲。黑影大怒,他猛地一用力,母亲就没有了生机。

「不!」女孩声嘶力竭,她抬起头来,我看到一张和我一摸一样的脸。

「师妹,醒醒!」是二师兄的声音。

我睁开眼睛,大师兄和二师兄正一脸担忧地看向我。

「师妹,你怎么了?你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哭,不断地在说梦话。」大师兄一脸关切。

「我没事,只是做噩梦罢了,不用担心。」我笑着安慰他们,「师父怎么样了?」

大师兄还没来得及回答,门外便传来小师妹薛心儿欣喜的声音:「师父醒了!」

我站起身来,和大师兄、二师兄一起来到师父的天枢院,薛心儿正守在床边,大长老在给师父把脉。

「仙尊境界非凡,此次虽然重伤,所幸并未伤及灵元,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可以醒来了。」

听了大长老的话,大家都放下心来。

「师父好像在说话,师妹你来听听。」大师兄看向我,一脸高兴。

我坐到床边,耳朵慢慢靠近。

「师父在呢喃什么?」二师兄又问。

「师父渴了,要喝水。」我说。

送走了大长老,我心绪杂乱,没有再回天枢院,其实,我刚才说谎了,师父不是在要水,他呢喃着的是我的名字,他在叫我「泠月,泠月」。

这算什么呢?重来一世,怎么一切都不同了。

「师姐。」听到声音,我回头去看,是薛心儿。

「师妹,有事吗?」薛心儿来了没几天,我就闭门修炼了,我俩交集实在很少,不知道她找我做什么。

「师姐,这次拖累了师父,我很内疚,我天生愚钝,不如师姐聪慧,可能我本不该留在这里。」

「你不要多想,好好修炼,会有进步的。」听她这么说,我也不禁动了恻隐之心,更何况,上辈子我总是对她恶作剧,多少有些歉意。

「真的吗?师姐,你愿意帮帮我吗?我好希望可以得到师姐的指点啊。」

「嗯,可以。」我有些犹豫,但还是答应了。

其实,除了上辈子的歉意外,我还是有些怀疑的。

比如,师父偏偏带她去历练的时候遇上了妖兽;师父刚重伤,魔族就来袭;还有上一世,是谁重伤了她?

宗门守卫森严,阵法重重,外人除非强攻,否则想要悄无声息地潜入并重伤仙尊弟子简直难如登天。

那么,就是宗门里的人了,可她又从不与人交恶,从来都是一副乖巧模样,谁又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去重伤仙尊的徒弟?

如果都不是,那么就只剩她自己了。

我想,真相总会浮出水面的。

得知我要去指点薛心儿功法,二师兄气得跳了脚。也不知怎的,他竟如此不喜薛心儿。

「世上人心两面,才是正常的,有喜有怒,有笑有泪,你再看薛心儿,她那张笑脸就像是粘上去的。我不信,世上有人一辈子都是乖乖顺顺的,如果有,那这人定有古怪。」

说实话,二师兄的这番说辞倒是新鲜。貌似有几分道理。

「你看你二师兄,在为自己的调皮捣蛋找借口了。」大师兄调侃道。

我忍俊不禁。二师兄再次被气得跳脚。

「师妹,我总觉得你变了,虽然你在和我们打打闹闹,可是我总觉得你有心事,很沉重的心事,对吗?」大师兄说完,二师兄也安静下来,他们看着我,让我无所遁形。

「师兄,我经历了一些事情,如大梦一场空,心神俱疲却无从谈起,我可能再也做不回那个无忧无虑、无所顾忌的自己了。」

「无论你是什么样的自己,你永远是我们最疼爱的妹妹。不要让自己受委屈,这是两位师兄对你唯一的诉求,好吗?」

「嗯。」我重重地点了点头,有兄如此,何其有幸。

我们三人长大了些才被师父收入门下的,虽然性格各异,感情却很是合得来,两位师兄对我更是像亲妹妹一样。

而师父,对我们来说,既是师父又是兄长,师父是千年一遇的修仙天才,少年老成,光风霁月,早早成为了宗门仙尊。仙尊对我们师兄妹三人虽然偶尔会很严厉,但是照顾我们还是照顾得很好的,尤其是对我,不过这只限于薛心儿来到之前。

前一世,师父取走我的心头血,我身死道消之后不知道师兄们怎么样了?有没有过得幸福呢?

师父醒了,等我赶到的时候,师父正坐在床边,薛心儿用手帕给他擦拭嘴角,暧昧的场景直直地撞入我的眼里。

我低下头,抬脚走进去。前世看得这种场景太多了,只是这次我不似从前,心里再没有前世的波澜。

「师姐来啦,快进来坐啊。」薛心儿热情得像个女主人。

「师父,你好些了吗?」我抬头看过去,师父脸色似乎有些苍白。

「师姐,都怪我,若不是为了救我,师父也不会受这么重得伤。」薛心儿十分自责得样子。

「师父救徒弟本就天经地义,更何况,这些年没能好好教导你,我也有责任。无须多想,你下去休息吧。」师父的语气中带着维护。

「师妹多虑了,我和师父一样,只盼着你安好,更何况师父现在也无大碍了。」

我没有像前世一样大呼小叫地责怪她,也没有贴到师父身边极尽关心。

听了我的话,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我抬头看去,师父正探究地看着我,薛心儿也有些语塞,似乎没有想到我会是这样的反应。

「你先退下吧。」

我以为师父是在对我说,刚要离开,又听到:「心儿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我顿住,留在原地。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师父两人,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我都听你师兄们说了,这次多亏你了,长老们也都对你赞不绝口。」

「这是我应该做的。」我低着头,恭恭敬敬。

「泠月和以前不一样了,为什么总是低着头?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和我说说,好不好?」

师父突如其来的温柔,让我有些无措。师父对我还是不错的,前世也是。

记得有一次,我因为一时贪玩跟着二师兄跑出了宗门,还差点被山中的妖兽吃掉。危急时刻,师父拿着剑出现了,似乎是跑得太急,风太大,我第一次看见师父衣衫凌乱的样子。师父打跑了妖兽之后,回过身来紧紧地抱着我。可是我却很开心,那时我想原来我对师父这么重要。

「泠月长大了,或许我早该懂事了,才不会让师父困扰。」

我想师父大概也是很困扰的吧,把我当作徒弟一样疼爱,却没有想到我这个徒弟竟然对他生出了妄念,还屡屡迫害他心爱的女人薛心儿。

我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大师兄和二师兄的声音,我长嘘一口气,向师父告退,不等师父回答便逃出了房间。

师父他不知道从我重生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再也回不去了,又何必多言。我想,等查清我被陷害的真相,或许我应该从此离开宗门,去人间重新开始我的人生了。

自从我打伤魔尊之后,宗门众人对我也变得恭敬起来。

「师姐,你好厉害啊,居然打败了魔尊,真是给我们这一辈的同门师兄弟们长脸。」

「师姐,你可以指导一下我的功法吗?」

我笑着回应他们,一一同意下来。

这天,我如约来到灵枢院指点薛心儿的功法。没想到,薛心儿平时看着聪慧,修炼起来悟性却低得不行。我已经指点了五六日,却还是毫无进步。而且这几天薛心儿并无任何破绽,我不禁怀疑,难道是我之前多心了?

「小师妹,我们今日还是把基础的炼气之术先复习一遍。」

「师姐,这些天辛苦你了,今日就休息一下吧,我们聊聊天怎么样?」还不等我回复,她又自顾自地说道,「师姐织就的仙衣真真是个好东西,刀枪不入,坚如玄铁,真是便宜师妹我了。」

我没想到,今日薛心儿竟一反常态。

「师父既然已经送给你了,便是你的东西了。今日你若是不修炼的话,那我就先回去了。」我并不想和她再仙衣这件事上多作纠缠。

「师姐,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父母是怎么死的吗?你以为师父是真心喜欢你吗?我告诉你吧,我也是无意中发现你父母的死和师父有关系,这才明白师父以前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原来不过是心虚愧疚罢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薛心儿撕下乖巧的面皮,咄咄逼人,她的真面目终于露出来了,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

薛心儿没有回答我,却突然诡异一笑。

「救命啊。」薛心儿大叫起来,可我明明站着没有动。

「师姐,求你饶了我。」薛心儿继续大叫,院外已经传来脚步声。

薛心儿盯着我,眼中带有狠意,她突然出掌,我以为她要袭击我,伸手去挡,却没想到她反手把掌力推向自己。就在这时,院门被打开,众人看到的是,我出掌打伤了薛心儿,听到的是薛心儿不断的求饶。

师父和众位长老也匆匆赶来,大师兄和二师兄紧随其后。

「泠月,你在干什么?你可知残害同门是什么罪!」二长老掌管刑狱,一进门便大声质问。

「不是我做的。」我眼神坚定,目光看向师父。

师父眉头紧皱,示意大长老上前为薛心儿把脉,大长老把脉后冲着师父摇了摇头。

薛心儿为了陷害我竟不惜自己的性命,这是我没有想到的。

「师姐,没想到你勾结魔族被我发现,不仅不知悔改,竟还要害我性命。」薛心儿虚弱地说道。

「你不要胡说。」二师兄上前为我辩解。

「二师兄一向与师姐交好,自然最容易被蒙蔽,只是证物此刻就在师姐身上,由不得我们不信。」薛心儿继续污蔑我。

二长老示意两名女弟子对我搜身,果不其然,搜出了魔族用于通信的鬼火令,这东西竟藏在我的袖口里,我却浑然不知。

二长老施法打开鬼火令,里面的内容令众人大惊。里面写着:我因对师父带回薛心儿心生不满,韬光养晦,修炼三年,三年间一直与魔族暗中勾结,图谋攻打衍月宗。可魔尊却没想到我为了获得声誉和师父的欢心,中途反水,帮助衍月宗打退了魔族。这鬼火令便是魔族用来谴责我的行为的信件。

「难怪她突然转了性子,闭门修炼三年,没想到这背后有这么大的阴谋。」

「真是心狠手辣!」

「难怪她能打败魔尊,原来这一切都是她的阴谋。」

他们明明前一秒还对我笑脸相迎,这一秒却对我恶言相向,或许二师兄说得对,人心两面,才是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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