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脑洞故事盒:从不做人开始》
我对徐裴掏心掏肺了六年,抵不住他见宁冉的第一眼,于是我听了系统的话,果断地抛弃了他。
后来我又捡了个少爷回家,徐裴疯了。
1
我把我养了六年的小孩扔了。
其实也不是小孩,毕竟徐裴和我一样大,甚至还比我大点儿。
徐裴今年十七,是徐家最尊贵的太子爷,清冷如天上明月。
人人都说他和宁家的小公主宁冉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所以我觉得我这个孤儿院出来的贫困生说是徐裴的青梅,应该没什么人信。
没人知道他徐家太子爷曾经流落街头,在孤儿院待了六年。
虽然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但是我从来不敢仗着这层身份在徐裴那里耀武扬威。
更不敢拿这个说事儿,去针对他身边的女孩们。
在学校我一直躲着他走,从来不敢和他打招呼,避嫌到甚至所有人都以为我们不认识。
但是当我被宁冉带头针对孤立霸凌、第一次主动地找徐裴求助的时候
我在储藏室外,撞见他正和霸凌我的始作俑者热吻。
我开始想我当初为什么要管他。
可他是我捡回孤儿院的。
春院长说,不管是生下来还是捡到小孩,都要负责。
于是我就对徐裴「负责」了六年。
他是我从雪地里背回来的。
2
我叫春迟,是春院长捡回来的第一个孩子。
我的记忆久远而漫长,我第一次有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垃圾桶旁边捡别人扔下的馒头,放在嘴里嚼。
小手小脚,又冷又饿。
自从被春院长捡到,我才开始吃上热乎的饭菜,我管她叫「春妈妈」,我很喜欢她。
我学习并适应现在的人类社会并没有多久,很快地就能又跑又跳,帮着春院长干活。
然后她不断地带没有人要的流浪小孩回来,我就帮着她带,给他们喂饭、换尿布、洗衣服。
我自动地承担了「大姐姐」的职责。
八岁那年,雪地里发现流落街头的徐裴,他倒在地上抓着我的脚踝,向我求救。
春妈妈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于是我把他背回来了。
徐裴小时候像个漂亮的瓷娃娃,又冷又易碎,又不好接近。
其他小孩都不敢接近他,只有我敢。
小徐裴起初并不用正眼看我,对我爱答不理,我倒不是很在意。
因为我对捕捉和感受其他人的情绪总是很迟钝又笨拙。
可能是捡的第一个小孩,我寻思我得对他负责,要像春妈妈一样好好地教养他。
我搬来块小黑板,像个小老师一样,一板一眼地教他认字。
很快地我就发现他都认得,他很聪明。
这个小孩,他受过教育的。
我摸了摸下巴,又去翻书,在他试过我淘来的外面的小学课本之后,我惊讶地得出个结论。
徐裴比常人智商要高太多。
但是吧,家里穷,没法带孩子深造,只能自力更生,自己上。
于是白天我领着一堆小娃娃去上学,晚上我就单独地给他开小灶,讲点儿深奥的知识。
徐裴起初只懒懒地掀起眼皮,看着手里还沾着洗衣粉泡沫的我要拿起书本教他,没怎么把我一个和他一样的小孩放在眼里。
可我打开课本给他讲函数、讲外语、讲历史、讲力学……
那双冷淡的眸子,慢慢地看了过来。
时间久了,倒真的对我这个小老师挺「尊敬」的。
甚至我每晚的集体节目「历史小故事」,也会默默地过来坐到小孩们中间,一起听我将一个又一个历史人物的野史正传结合在一起编成跌宕起伏的小故事。
春妈妈管其他孩子,我负责管徐裴。
就像养小孩一样。
虽然这个小孩和我一样大,但是我心智并非孩童,而且学习东西飞速。
我像书虫一样地泡在各大图书馆里,啃食着所有图书,我上辈子兴许真的是只书虫。
六年来除了基本的衣食住行,我教徐裴读书明理,教他以史为鉴,教他天干地支,教他家国大义。
我从来不曾放弃过他。
哪怕在徐裴十一岁时我撞见他肢解虐杀动物,我都没放弃过把他扳回正途。
天天让他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八荣八耻,还要熟读《刑法》。
六年勤勤恳恳,悉心地教导,精心地培育,试图浇灌出参天大树。
结果,最后我在他床底下的地板里发现福尔马林泡着的死婴和器官。
其实到了这一步,我依旧没想过放弃他。
直到后来主系统」找上了门,说徐裴下一步就要杀我。
我起初并不知道我存在于一本小说世界中。
主系统带着莫名的自负和高傲,它高高在上,说我十七岁那年必死无疑。
系统说徐裴是病娇反派兼男二,洗不白,铁变态,高智商反社会人格罪犯。
我,春迟,则是他「犯罪」路上的第一条人命。
——就为了讨女主宁冉的欢心。
我不信。
「徐裴现在对你的依赖和关心,都是装出来的。因为他现在需要你这个免费老师。
等他被徐家接回去,他就会翻脸不认人,不再与你有任何瓜葛。
因为你配不上他。」
主系统是一个凉薄的青年音色,轻佻又傲慢。
「相貌平平、性格无趣的贫苦孤儿,他在原文最后,都没承认你是他的青梅。」
「春迟」平庸、嫉妒、阴暗、陷害女主、坏事做尽。
它说徐裴抛下我后,我心理扭曲了。
「建议你现在放弃对徐裴的教育,远离他,远离男女主和剧情主线,才能成功地存活。」
其实到了这一步,我还是没放弃徐裴。
3
我决定放弃徐裴,是在他十四岁的一个夏夜。
我在高档别墅区找到了他,里面正在办一场宴会,社会名流,衣香鬓影。
一个绝色美艳的少女被众星捧月地围在中间,像个公主。
系统说,她是女主宁冉。
而雕花铁门外,暗淡角落里,衣服廉价洗得发白的徐裴正插着兜,深深地注视着她。
我明明站在他旁边,却好像团空气,还隔着银河。
我看清了他眼里的惊艳和炽热。
也听清了他唇齿间溢出的一声旖旎叹息:「真漂亮。」
徐裴目光灼热,快要烫坏了漫长的夏夜。
「......早晚是我的。」
他声音很轻,无限旖旎,顺着晚风飘到人耳朵里撩拨发痒,引人遐想。
那一刻,我好像听见了命运齿轮转动的声音。
徐裴第一次情动外露,原来只是还没遇到喜欢的人。
「徐裴十四岁第一次遇见宁冉的时候,对她一见钟情,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狂热病态的迷恋。」
主系统含笑慢悠悠地念了一遍原文。
「多可笑啊,你六年忙前忙后地付出,抵不过宁冉出场一秒钟。」
但我当时的重点不在这里,我眉头越皱越紧。
我太熟悉徐裴现在的语气和眼神了。
三年前他被我撞见虐杀鸟雀的时候,就是同样的兴奋。
我努力了三年的思想教育,只是让他变得更会伪装了而已。
他赞赏宁冉的美貌,眼里的狂热却更像是在看一个美丽的标本。
系统说得对,徐裴这棵树,从根上就彻底地烂了。
我听了主系统的话,果断地抛弃了徐裴。
因为书上说,人应该见微知著,及时止损。
应该尊重他人命运,放下助人情节。
那些多余的情绪,例如不舍得、难受之类的,我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我只知道做错了就该及时止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无法改变的人和事就不应该浪费时间和精力。
养的第一个人类小孩养歪了,汲取经验,下次别犯。
回去之后,徐裴阴沉着脸站在我房门外,听了一夜我给其他小孩补习功课、讲故事。
看我将原本单独给他的待遇,平等广泛地给了每一个孩子。
我开始不管徐裴了,我接手了其他孩子的作业辅导。
徐裴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
但他不说话,也不找我来追问,只是盯着我,眸色越来越深。
徐裴不高兴,但是我问心无愧,这六年我仁至义尽。
果然书上说得没错,升米恩、斗米仇。
后来徐家果真来接他回去,徐裴临走前给了我一张写着一串数字的纸条。
为了防止他回徐家抛弃我,我于是扔掉纸条先抛弃了他。
无所谓,反正迟早都要被对方利用完扔掉,不如我自己先滚蛋,防患于未然。
书上教我的道理,这叫「紧急避险」。
徐裴果真没有再回来,一次都没有。
我悠闲地度过了两年的平静生活,顺利以优异的成绩升入外省的重点高中。
我一点儿都不担心碰上男女主,主系统说过原文主线剧情将在帝都一中展开,距离我十万八千里。
所以我在听班里同学兴奋地谈论帅气转校生的时候没当回事。
直到几天后月考成绩放榜,我岿然不动的第一名的位置被人抢了,我被压到第二。
我惊愕地死死地盯着第一名的名字。
——徐裴。
徐裴回来了。
4
我僵硬地转身,同手同脚地往班的方向走。
旁边的女生以为我经不住打击,温声地安慰:「没事学霸,一次失利而已,你考得已经很高了!
但是那个转校生好厉害啊,听说还是徐家的少爷,有钱学习还那么好,人比人气死人啊,啊你看,那个就是徐裴!!」
女生兴奋地摇晃着我,我慢慢地看了过去——
走廊上三班的人众星捧月地围着一个高瘦的少年。
身高腿长,将近一米九,鹤立鸡群地站在一堆人中间。
通身气度不凡,眉眼清俊,温和有礼,言笑晏晏。
交际场游刃有余,举止优雅温柔,气质却清冷如天上明月,亲民,却又高不可攀。
半点儿不见从前阴郁孤僻的模样,像是脱胎换骨般,与之前截然相反,高贵貌美。
话题中心的少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自然地将视线扫了过来。
徐裴视线扫过我,嘴角含笑,仿佛没认出我似的又将头扭了回去,同其他人说笑着离开了。
时隔两年,主系统久违的声音从我耳畔响起。
「不幸地告诉你,宁冉和男主沈之烨也都来了。」
「他们为什么会来?你不是说在帝都一中吗......」
「这就是我所说的,世界中枢的影响力,看来你是躲不掉了。要转学吗?」
我沉默地摇头:「我这学期书杂费刚交上,没钱,也没必要因为他们浪费钱。」
这学期肯定是走不了,不过以防万一,我开始物色起新的学校。
徐裴并没来找过我。
年级前几的表彰大会和着重补课遇见的时候,我俩表现得跟陌生人似的,没有交集。
我从没和他主动地说过一句话,徐裴也是如此。说实话他变化这么大,我也不敢认。
徐家太子爷徐裴和宁家小公主宁冉的绯闻铺天盖地的时候,我一边感叹真是命运的安排,一边「噌噌」地刷题!
徐裴不缺钱,为什么要跟我抢第一名的奖学金啊喂!
第一名和第二名的奖学金真的差好多啊!!
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了大半学期。
风平浪静中,一篇帖子横空出世了。
当我看见学校论坛和表白墙上我给沈之烨擦脸的照片和写给徐裴的情书署名是春迟的照片同时被挂到首页,关于我的曝光贴顶上热门,骂我绿茶婊的时候。
——我就知道我被人整了。
如果说帅哥是人类世界比美女稀有的产品,那么大帅哥足够是称得上奢侈品的存在了,沈之烨和徐裴就是两个绝版奢侈品。
沈之烨长得好,哪怕家境清贫也抵挡不住那张剑眉星目的脸让学校里一众富家千金对他趋之若鹜,甘愿「挖野菜」、当恋爱脑。
我和沈之烨的交集不过在同一家咖啡馆打工,萍水相逢的同学而已。
那天有个找茬的顾客要把咖啡泼在我身上,沈之烨绅士地挺身而出被浇了一身,我拿出纸帮他擦拭,没想到被人暗地里偷偷地拍下。
而徐裴,徐家太子爷,清冷寒月一般的贵公子,高岭之花。
明面上看我是更不配和他这等人物产生什么关联的。
自徐裴转学过来,他和宁家大小姐宁冉,这等明艳姝色人间尤物、骄矜美貌大小姐的绯闻喧嚣而上,他们的 CP 粉遍地都是。
而这个时候不知道从哪儿鼓捣出来用我的笔迹写的情书给他,这不是要把我置在风口浪尖之上吗?!
果然,论坛和表白墙炸了。
全校最受欢迎的两个男孩子,沈之烨和徐裴,同时跟我一个容貌寡淡性格无趣的女孩子扯上关系后。
众人开始肆无忌惮地跟风辱骂我「不知羞耻」「挖别人墙脚的小三」「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对我一致地口诛笔伐。
「有人厚着脸皮贴上去的时候不照照镜子吗?就她也配挖宁冉的墙脚吗?」
「长成这样还敢脚踏两条船呢?我烨神也是她配碰的?」
「活久见,没想到好学生年级第一春迟背地里是这样的绿茶婊呢!」
「凡事问问自己配不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
这事儿要是闹大了估计影响我下一次拿奖学金,我连忙编辑了一条「澄清贴」想要发上去。
可是我刚发上去,就立刻被吞了。
我的心头隐隐地浮现出不好的预感。
果然,第二天我一到班级里,就看见我的书桌被人踹倒在地上,里面的书本不翼而飞。
班里其他的人无动于衷,就跟没看到一样。
我慢慢地扫了他们一眼,把桌子扶起来的时候,皱了下眉。
上面用绿色的颜料写满了「绿茶」「贱人」「小三」「婊子」「去死去死」。
旁边一个小姑娘压低了声音,轻声地提醒了我一句:「外面。」
我快步地走到窗台边,这里是教室里唯一一扇打开的窗户。
窗户外楼底下的花圃里,数十本课本和练习册躺在泥泞的土里,脏污满身。
是我的课本。
瞬间班级里爆发出一阵的笑声,后头的男生们笑得直不起腰,口中污言秽语,说我是拜金女。
我的声音很平静:「……谁干的?」
他们还在笑,我面无表情地重复问了一遍。
「谁干的?」
「告诉你谁干的有什么用!自己不知廉耻惹了不该惹的人,我告诉你,你就敢去找人家吗?能耐什么啊?」
旁边的男生跟着附和,嘲笑声铺天盖地,有女生想要站起来为我说话,被她同桌直接摁下。
「我问,谁干的?」
「三班的人,行了吧?你知道了你去啊,我看你也不敢吧哈哈哈,三班可是国际班,里面随便出一个人你都惹不起吧!」
班长敲了敲桌子:「别说了!待会儿上课了!」
我点了点头,垂下眼:「谢谢你,我知道了。」
三班是那些富家子弟的聚集地,老师和学生都不敢惹,宁冉、徐裴,这些人都在那里。
上课铃响了,老师走进教室,我犹豫再三,低声地解释跑出去捡书本了。
昨天刚下过雨,花圃里泥泞一片,书本被弄得溅了一身泥。
我感觉到有一种久违的情绪席卷了全身。
那大概叫愤怒。
我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这种情绪了。
我以全优生的身份被招进这所私立高中,虽然免了我三年学费,但是书杂费是没有免的。
这些书,每一本,都很贵。
每一本都是我不知道要刷多少盘子、发多少传单、补多久的课才能挣出来的。
就这么地被他们扔进泥土里祸害。
我弯腰跪着小心翼翼地捡起来擦干净的时候,周围和楼上压根儿没打算避着我的手机闪光灯「咔咔」闪。
我死死地咬紧牙,竭力地憋下这口气,当前还没有搞清楚是谁整我,也没有权衡利弊估算风险,我不能贸然行动。
不过,很快地我就知道了。
体育课的时候三班一堆男生女生虎虎生风地过来,把我堵在器材室。
为首的千金小姐挒着我的领子,笑意盈盈地威胁道:「离我未来的男朋友沈之烨和我姐妹的男朋友徐裴远点,下等女,不然我拆了你们孤儿院!」
我认得她,她是宁冉的闺蜜岳荨,我叹了口气,正想和她解释始末。
岳荨却一把把我推倒!
然后趾高气扬地踩着小高跟带着她的一堆喽啰走了出去。
我一头雾水地走出来,看着不远处坐在乒乓球台的美艳少女,校霸周远拖了外套垫在她下面,在旁边殷勤得像条狗。
宁冉坐在高台上,双腿优雅地交叠在一起,她眯着美眸打量着我。
然后露出一个漂亮得有些残忍的笑容。
我忽然就知道是谁干的了。
周远看见我的时候骂了一声:「再有下次,书直接给你扔池塘里!滚!」
我缓慢地从左到右地扫了他们这些人一眼。
LV、香奈儿、迪奥、爱马仕……
我赶紧摇了摇头。
太贵了,打坏了赔不起。
识时务者为俊杰,大丈夫能屈能伸,我连忙九十度鞠躬道歉,然后夹起尾巴逃走了。
5
回到班里的时候有女孩子偷偷地抓住我跟我耳语:「他们把情书和照片给校长了,下午可能要开大会批评你,你小心点。」
通报批评?我的档案不能有污点!
记大过处分、开除……我越想后背越发凉。
春院长供我们这些人出来读书已经实属不易,我从小的学费书费都是她给我交的,如果我真被现在的学校开除……
我不能给春院长添麻烦!
我连忙拔腿往一个方向跑去。
我知道现在有一个人能帮我,哪怕是帮我澄清,也能劝说校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你找徐裴?」男生上下扫了我一眼,「哟,这不是话题女王吗?」
「有急事,你就说春迟来找他,他回来的时候麻烦你告诉他一声,拜托了!」
我垂头丧气地往回走,两年来第一次主动地来找徐裴帮忙,没想到扑了个空。
迎面走来一个女生,她是上午来围堵我的人之一,她经过我的时候压低了声音。
「徐裴在四楼储藏室。」
我狐疑地瞥了她一眼:「你们不会有诈吧?」
这帮人就没安过好心眼子。
女生似乎不敢相信我敢质疑她,翻了个白眼,露出一个不屑的表情。
「别误会,我可没有多喜欢宁冉,他们上午硬拉着我去的——不过你既然敢去找徐裴,我建议你还是去亲自看看。
看看自己,有多像个小丑。」
好费劲儿,完全听不懂他们这种人说的话。
我悄悄地溜上四楼,听见了些琐碎旖旎的声音,好像确实是一男一女。
往常上锁的储藏室此刻竟然开了,里面透出来些微弱的灯光,微微地开了一条缝。
我按捺不住好奇心,屏息凝神地摸过去,然后瞳孔放大——
清冷妍丽的少年,比娇软美艳的少女高了整整一个头,宁冉像只柔弱美丽的金丝雀,被他压在墙上,动弹不得。
徐裴侧脸暧昧不清,黑曜石般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里明明灭灭,两人挨得极近。
身影纠缠,姿势暧昧,从我这个角度来看,两个人——像是在接吻。
躲在门外偷看的我脑内「轰」的一声。
啊!这个、这个是我不花钱就可以看的吗!
自从认识徐裴,我就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徐裴有重度洁癖,尤其是最厌烦肢体接触,嘴唇更是碰也碰不得。
虽然我本来就不怎么和他有肢体接触。
我小时候就敏锐地发现这小孩有洁癖,我经常干活手脏兮兮的,所以我一直避免碰到他。
比如我喜欢在小孩们排队吃饭的时候挨个儿地摸头,我谁的头都摸过,就不摸徐裴的。
因为春院长小时候惯性揉他头的时候就被对方冷漠地拒绝过,我一看我也就不敢摸了。
小孩们笑嘻嘻地扑我怀里撒娇的时候,徐裴一般冷着脸站在一旁。
他不爱和人亲近,我知道。
上了初中之后,可能男女意识强烈了些,最近他开始躲避我的触摸。
但没想到十四岁的时候,我脑袋探过去讲题,他都要触电般地往后退一大步。
他十三岁之后,但凡我只要不小心触碰到他桌子上什么东西,第二天那个东西就会消失
而且虽然其他小孩碰他东西他就不要了,但是最后一项的离谱程度只针对我一个人。
摆明了徐裴其实是相当嫌弃我啊。
所以现在我还找他求助有用吗?他现在飞黄腾达回去当少爷了,用不上我了。
而且一个是有女主光环的漂亮迷人 Crush,一个是灰头土脸的甚至不被他自己承认是青梅的贫穷女,他会站谁?一目了然。
我去找他帮忙肯定是自取其辱。
自取其辱的事我干吗?我不干。
于是我转身就走,扭头匿名给校长发了条信息,随手一个举报。
然后有人就被制裁了。
啊,没说全,是我被制裁了。
6
我还是低估了权势的力量。
但可能是顾念我成绩太好的原因,也可能是我下个月还要代表学校参加数学竞赛,校长没有当着全校的面拿着「我」写的情书公开处刑。
但也骂了我半个小时,怒斥我带来了很不好的负面影响。
不太懂,负面影响就是只有我受伤的世界达成了吗?
这世界运行规则我懂,伤害和负面向下都会向下转移,说白了就是看我好欺负所以让我背锅一切。
老师领导们话里话外那意思是我「不自量力」「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攀高枝」。
我顾不上反驳他们,只是震惊地看着手里的「情书」。
像,太像了,字迹太像了。
属于我本人来了也得愣三秒的程度。
最后学校对我做出了回家反省一周的处罚,没记过。
我怏怏地回到福利院。
郁闷地想着该怎么跟春院长把这件事说小点,不让她担心。
抬眼看见有个人赶在我前面回来了。
高高瘦瘦的,正一手推着行李、一手跟春院长比划,俩人聊得很高兴。
春院长看见我的时候忙朝我招了招手:「迟迟快来!你瞧瞧谁回来了?」
颓丧气质的帅哥脖子上挂着副耳麦,笑嘻嘻地冲我摆了摆手:「哟!回来了?」
看见他我脑袋更疼了。
他是白奚,我虽然是春院长第一个收养的孩子,但却并不是福利院里年龄最大的孩子。
白奚年纪最大,今年刚上大一,他们大学一向放假时间比高中早,没想到这回这么快就回来了。
不过拖他的福,春院长看见他回来高兴,就没察觉到我的异常。
白奚大咧咧地往床上一躺,掏出手机就开始打游戏。
我敏锐地看见他的手机图标,这小子竟然换了个最新款的苹果!
「你哪儿来那么多钱??」
白奚搪塞过去:「哎,打工赚钱买的。」
我都不带信的:「瞎扯,你又坑蒙拐骗谁了?咱院里就你攒不下钱,裤兜比脸还干净,谁信?」
我为什么看见他就头疼,因为这小子他从小就干坑蒙拐骗的江湖勾当。
被春院长收养的时候还拉着路人装模作样地:「哎呀哎呀,了不得啊,我观你身上有卦!别怕,给我看看你的手。」
白奚一下子就跳了起来:「什么坑蒙拐骗!我那叫算卦!算卦懂吗?」
对,白奚是个「神算子」。
龟甲起卦,占卜六爻,周易太极,甚至硬币和火柴棍也能就地起卦。
该说不说,我小时候丢的东西都是找他算的,甚至徐裴什么时候被接回徐家,他都算出来了。
所以我这趟是来找他给我出出主意的,算算这事儿有什么出路。
虽然人们说不要封建迷信,但是名书里也有《周易》的一席之地。
这种类型的书是我唯一看不懂的,玄之又玄,云里雾里。
但是白奚貌似天生就深谙此道。
我同他讲了一遍发生的事。
白奚对此表示相当震惊。
「你居然没有打他们???」
我给他一下:「你疯了吗!那都是群公子小姐们,咱可赔不起!!!」
白奚搓了搓手:「不过没想到徐裴这么不厚道,咱以前可是穿一条裤子在这里长大的,怎么也不帮帮你,你以前对他多好啊。」
没事的,他不来杀我,我就知足了。
流泪。
「这不重要,反正徐裴那边是求助不了了,你给我算算,这事儿怎么办?那边可咬着不放。」
「哎,这事儿可非同小可,我掐指一算,牵扯的人命格极贵,可不是那么好窥探的。」
这意思是示意我给钱,但我哪里有什么钱,我的钱全贴小孩们身上了。
没想到这个死抠的江湖骗子转了转眼珠:「不过,咳,看在咱们一同长大的份儿上,你此次有难,我这个当哥的也不能袖手旁观,这次免费。」
我惊疑地看着白奚,我怀疑他被人夺舍了,没想到狗东西嘴里竟然第一次说出人话来。
白奚把压箱底的算卦用具全掏出来了,手指飞快地移动龟甲,另一只手指尖蘸朱砂,快速地画了几道符文。
半个小时之后,他睁开眼。
「大凶。」
「什么?!」
白奚老神在在地背着手踱步:「小迟迟,你这回好像惹了个了不得的大因果啊。」
「这次的事,只是个开始,卦象险恶环生,预示后面来势汹汹——有人要搞你啊。
你最近得罪谁了?」
宁冉呗,我怎么知道我怎么得罪她了啊。
「那白大师,我应该怎么做?」
「左转出去吹风散个心。」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些什么,就这?」
「啪!」
白奚合起折扇,突然敲了我脑袋一下!
他的神情看起来高深莫测。
「左转向西南方向去走走,机缘嘛,可能就在路上。
你的守护神在星宿的西南方位——啊对了,记得一定要走到天桥那边。」
「啊,你为什么强调了一下具体地点?」
「啪!」
「别管那个!照我说的去做就行!必须去,现在就去!」
「为什么?还有你再敲,信不信我揍你!」
白奚「唰」地打开折扇,望向窗外:「天机不可泄露。」
我被他推出了门。
摸不着头脑,但是出门转转也好,没准能想到办法。
我就这样转到了天桥。
我深深地感觉自己很蠢,竟然真的相信白奚的鬼话,一定是他为了打游戏借口把我诓出来的!
我叹了口气,抬脚就想走。
脚踝却突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
7
天桥,顾名思义,里面经常躺着这个城市的流浪汉。
我以为是咸猪手,当即一个后踢腿!
那个人痛苦地叫了一声,然后没有声音了。
可能声音比想象中的年轻纯澈不少,我诧异地转身看过去。
那人脸埋在地上,只留着个后脑勺给我,头发并不杂乱,反而打理得很精致、很短。
这人穿的也不是流浪汉的样子,旧毯子包裹下露出来的衣服反而干净整洁得很。
我把他的脸翻了过来。
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孔,意外地长得十分好看。
换句话说,是帅。
长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眼窝深遂,五官立体,有几分异域风情的凌厉美感。
头发明显地烫过,脸又很白,是那种金枝玉叶精细养出来的白。
双颊明显地是发热的潮红,额头还红肿了一块——哦好像是我踢的。
不管怎么说这人一看就不是流浪汉,瞧身上那件黑色衬衫,一看就贼拉贵,跟缎子似的。
这什么富家少爷流落街头啊?破产了?离家出走?
我探了探他额头,发烫,还烧着,而且还被我踢晕了过去......
我该死的良心正在作祟,我刚想打 120,后来一想太贵了叫不起。
于是选择背起他去医院。
我没带钱,钱还是春院长赶来医院送的。
她看见病床上的青年时,语气都颤抖了。
「你——你打的??」
得知不是我打的,而是我做好事送来医院的,她长舒一口气。
「不是你打进医院的就好,这人一看穿得那么好,损失咱赔不起啊。」
病床上的人悠悠地转醒。
我和春院长都热切地坐在旁边等他醒来。
——报销医药费。
没承想帅哥睁开眼,慢悠悠地瞥了我们一眼,掠过春院长。
定格在我脸上,看了许久。
冷不丁地突然冒出一句:「又是你啊。」
他嗓音喑哑,看向我的眼神晦涩不明。
「这么巧,又救了我一次?」
......我想起来了。
这人好像是那个,三年前我去高档别墅区找晚归的徐裴,就是徐裴第一次对女主宁冉动心那回。
路上碰见有面包车套麻袋绑架。
我以为被绑架的是徐裴,就冲上去救人了。
然后就把他救下了,一个贼拉有钱的富家少爷,当时还要给我写支票呢。
可惜我当时没顾上,碰见徐裴和女主相遇那事儿,就忘了要报酬了。
我脸不红心不跳地应下了:「对,是我,这回还是我救的你。」
说完我有点儿期待地看向他,希望他能当场再豪大气粗地写一次支票。
青年看着我热切的求财目光,轻笑一声,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我叫倪云朝。」
「好的倪少爷,这个,医药费——」我暗戳戳地搓了搓手。
倪云朝嘴角含笑:「破产了。」
我震惊地看着他。
三十六度的嘴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打扰了再见。」
我拉上春院长扭头就走。
「等等,我有个主意能回报你的恩情。」
「什么?」
「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救的是我的命,还是两次,既然我现在没钱,不如我以身相许?」
倪云朝嘴角微勾,眼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情绪。
「我可以把自己赔给你,恩人。」
我扯了下嘴角:「倪少爷真会开玩笑,我今年才上高二,你想的可真远。」
「你才上高中?这么小?」
「那你呢?」
「大二。」
春院长也不同意:「没钱的时候想来招惹我们迟迟,有钱了就拍拍裤腿走人了再也不回来,你想得美!」
等一下你这句怎么有点儿含沙射影呢?春妈妈。
「怎么会!等我老爹东山再起,迟迟你跟我回去做少夫人!」
「谁让你喊我迟迟的??你只能喊我春迟!」
上来就这么热情表白的,书上说是登徒子,现代叫渣男。
我拉着春妈妈打算溜走,倪云朝拉住我:「等一下等一下!我不想回去睡大街,你们那里能收留我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