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世界以痛吻我,那就扇他巴掌呀》
在我的婚礼上。
我的闺蜜哭得比我还激动。
我以为她只是替我高兴。
没想到她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轻轻地说:
「妈,你一定要幸福。」
1.
「安静一下,这位是我们新转来的同学,大家欢迎。」
随着班主任的说话声,一位扎着双马尾、笑容憨厚的女孩子站在了讲台上。
「大家好,我叫了了,请多多关照。」
班里还有一张空桌子,她理所当然地要坐那里。
可是她不知道跟班主任耳语了什么。
班主任竟然让她坐在我旁边。
算了算了,反正我只学我自己的,谁是我同桌对我影响不大。
我倒也不是生性孤僻,只是家里穷,同学们大多不爱搭理我。
「你好啊,我是了了。」
转学生笑容满面地凑到我跟前。
太久没有跟人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过,我有些陌生,不自觉地后退一点。
轻轻「嗯」了一声,不再回话。
2.
「素兰,给你。」
了了递给我一瓶牛奶。
牛奶。
是我买不起也从不奢望的东西。
她居然轻轻松松就给了我。
我摇摇头。
不能平白无故地接受别人的东西。
「哎呀,你就拿着喝吧,」了了把牛奶打开放在我手里,「你看你又黑又瘦小的。」
我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不知怎么的,看见了那瓶牛奶,我的唾液就自动分泌了。
又黑又小……
她说得倒也没错。
我家里有两个弟弟,每天下了课我还得回家帮家里做农活。
收拾完山里的作物才可以回家做自己的事情。
顶着晚霞,被蚊子咬得一身包,青一块紫一块。
已经是常态。
我都不记得我有多久没照过镜子了。
3.
了了上课在走神,她盯着我的手掌看。
突然伸手摸了摸。
「你的手怎么粗糙得不像个女孩子的手啊。」
粗糙吗?
可是我的手一直是这样的。
我没理她,专心听课。
忽然,手心一凉。
她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小支的什么东西,拧出一坨白色的乳霜放在我手心。
用她的指腹,轻轻地帮我抹开。
我不习惯跟人这样亲密,挪开手。
她似乎早有预料,一把抓住我的手。
按住,抹匀。
「了了,这道题,你来解。」
数学老师点了她的名。
她诧异地抬头,看了眼黑板上的题,对我吐了吐舌头。
「素兰,救我。」
我抽回自己的手,没有看她。
她垂着头走上黑板。
毫无疑问地换来一顿批评。
课后,她叉着腰质问我:
「素兰,你怎么能见死不救!眼睁睁看着我挨骂也不帮我作弊。」
「不可以的,学习是学给自己的,不是学给别人的。」
「哼,真是有够执着刻板的。」
她气呼呼地出了教室。
就在我以为她生我气的时候,她又走回来,往我手里塞了两个橡皮筋。
指了指她自己凌乱的头发。
「给我扎个小辫我就原谅你了。」
我看着掌心里静静躺着的两个黑色橡皮筋。
愣住了。
扎小辫……
我不会啊……
了了已经坐好了,后脑勺对着我。
我伸手摸了摸她黑色如丝绸般的头发。
又黑又亮。
又看了看我自己因营养不良而发黄枯燥的头发。
心底无端地生出了羡慕的感觉。
我给她扎了两个最简单的麻花辫。
因着是第一次给别人扎,手生,就这样的小辫也花了不少的时间。
最后成品还有些歪歪扭扭。
她拿出镜子照了照,满意地笑了。
「不错,挺好的,原谅你了。」
4.
体育课对于我们这些山里的孩子来说,微不足道。
我们是轻轻松松就可以扛起一捆柴在山里徒步穿梭的人。
可是我发现,了了并不行。
跑步的时候,她总是跑个几百米就停下叉着腰大喘气,偶尔还疯狂地挠自己身上的皮肤。
「没事,荨麻疹而已。」
她解释说。
荨麻疹……
我知道治疗的方法——因为我也有。
治疗用的土方法是用一种野山草剁碎了弄成汁覆在上面就能好。
我去山头的时候,下意识地去寻找这种草,等第二天拿给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腿上已经敷上了。
「啊,我正苦恼寻不到这种草呢。」
了了看见我手上的草药,惊喜地拿了过去。
「你不是在敷着了吗?」
「这是平替,在找不到这种草的时候临时用的。」她朝我狡黠一笑,「你不知道吧?」
我摇头,确实不知道。
5
自高中开学以来,班上随时都会有人中途退学。
我们都知道,那是结婚去了。
结了婚就不能继续学习了,结了婚就意味着已经是大人了。
该承担起家里的重担,也该生儿育女了。
这是传承,没有人能逃离。
每每看到同班的女同学越来越少,我就越焦虑。
因为我知道。
总有一天会轮到我。
只是……
这一天居然来得这么快。
做完农活,吃饭的时候,家里点了一盏昏黄的煤油灯。
照得每个人脸色蜡黄发油。
「素兰。」母亲放下窝窝头,看着我认真地说。
「家里给你安排好了婚事,你准备一下跟老师说退学吧。」
我的心头「咯噔」一下,这一天还是来了。
我垂下头用力咬了两口窝窝头,想说的话哽在嗓子眼,鼻头一酸,最后只化成一个「嗯」字。
第二天,我看到无忧无虑、依旧嘻嘻哈哈的了了,心头无端地生出了羡慕的感觉。
她还可以继续上学。
真好啊。
「素兰,你怎么了?」
了了看出我脸色不对劲,问我。
「我要退学了。」
「啊?怎么这么突然?」她惊诧。
「家里给我安排好了婚事,我不能继续上学了。」
我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情。
了了看了看我,气得叉腰喊:「真是吃人的社会。」
她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我想她大概也是为了以后会有同样的命运而生气吧。
6.
回到家听弟弟得意地提起自己未来的新娘子有多漂亮时。
我才发现。
家里给我定的是「换亲」。
为了给弟弟娶上一个免礼金的媳妇,我们家就得给对方的家里送去一个「媳妇」。
很不巧,我就是这个被送出去的媳妇。
家里穷得揭不开锅,要想给两个弟弟娶媳妇,压力巨大,所以只能用这种方法。
而我,从来都是被通知的那一个。
婚期将近,而我都不知道自己未来的丈夫长什么样子,人品性格如何。
算了,大家都是这样子。
焦虑、苦恼、痛苦的又何止我一个。
还能怎么样。
闭着眼睛凑合过日子呗。
我认命了。
7.
我非常珍惜接下来在学校的日子。
那应该是我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好日子了。
了了神神秘秘地问我。
「你是不是要嫁人了?嫁的还是村里那户姓柳的。」
我诧异:「你怎么知道?」
这些事情还是昨天晚上母亲才告诉我的。
「嘘——」
她朝我神秘一笑。
「今晚 8 点二桥头见。」
说完,我还没回答,她就转身跑了。
家里 7 点就熄灯睡觉了,8 点……
8 点怎么见啊。
8.
我觉得人还是要讲诚信的。
眼看着时针就要走到 8 点了,我也变得逐渐焦灼。
眼睛一闭上,满脑子都是了了的声音:「8 点见」。
我把心一横,掀开被子蹑手蹑脚地爬窗出去。
村里人睡觉早,八点不到就只剩下虫鸣鸟叫声了。
二桥头这样一个八卦聚集地,此时也变得寂静无声。
我到了二桥头,没看到了了。
昼夜温差大,我抱紧自己,搓着手臂。
「嘶——嘶——」
草丛里有声传出。
我吓了一跳,刚想大喊有蛇,却见钻出一个脑袋。
是了了。
「素兰,过来。」
她朝我招手。
我走过去,想看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她指着不远处一个小山坡上的一片藤蔓菜园。
「看见了吗?那里种着的杏子跟黄瓜,我每回路过都直流口水。」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我望过去。
那里我知道,是村里富裕人家的菜地。
好像是姓林。
他们家的儿子好像跟我们是一个学校的,偶尔也能碰到过几回。
「我忍不住了,今晚我一定要摘下来尝尝。」
了了说着就佝偻着身子,一点一点朝着目的地跑去。
什么意思?
她要去偷杏子跟黄瓜?
这都是同村人,别发现了可怎么办啊!
我拦不住她,一转眼她就已经在菜园子的简易木质门外探头探脑了。
那里可不能乱闯,听说之前他们的农作物被偷怕了,菜园子外面围了一圈的电网,人一碰就电死。
深夜静悄悄的,我又不能大喊,只能跟在她身后,想要阻止她幼稚的想法。
我刚追上了了,想捉住她,她不知从哪里搞了个木棍子把木门推开了。
「来,带上这个。」
她从身后的包里掏出两双纱手套,递给我一双。
见我戴好后,她率先迈步进了菜园。
欸?我不是要拦住她的吗?怎么还老实地套上了手套啊!
我跺了跺脚,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啊。
「了了——」
我轻声喊着,跟着进了菜园子。
「了了——」
「别喊了,我在这儿呢。」
她从一角蹿了出来,丢给我两根黄瓜。
她拿着黄瓜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一口咬下去,清脆的「咔嚓」声刺激着味觉。
「尝尝,可爽口了,我好久没吃到这么新鲜的黄瓜了。」
我看着她递到我嘴边的黄瓜,在她的注视下鬼使神差地咬了一口。
嗯,真的好甜好脆!
「好吃吧!」她骄傲地扬着下巴,「我就说我推荐得没错,你总是不相信我。」
我弱弱地反驳:「我哪有不相信你,只是我们这样是……」
我话还没说完,了了就一个冲刺的动作准备上树摘杏子了。
「不行的不行的……」
杏树太高了,容易摔下来。
了了冲刺到杏树前硬生生地停了下来,转过头笑我。
「你怎么这么老实啊,我们有摘杏子的工具啊!」
她指了指角落里的长竿工具。
我:「……」
对不起,是我天真了。
9.
了了拿着竿子戳着杏子。
那认真劲比上课投入好多。
我左顾右盼,生怕被人看到。
「噗通」一声,杏子从树上掉下来几个。
了了兴奋地跑过去捡起来,放在衣服上擦了擦,递了一个给我。
满脸期待地看着我。
我将信将疑地接过杏子,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顿时双眼放光。
「甜!」
「真的吗?」
说着,了了也拿起手中的杏子咬了一口。
脆脆的,满口香甜。
「真的好吃欸,你推荐得不错。」
我咬着杏子,含糊不清道。
「什么我推荐的。」
她一把拉过我的手。
「走了走了。」
10.
我在山上砍柴的时候,抬头看见了了了。
逆着傍晚的柔光,她就这么一脸带笑地望着我。
温柔又和善。
「你怎么在这里?」
我弯着腰,诧异地看着她。
我经常在这一带砍柴,但是从未在山上遇到过她。
「我来找你玩啊。」
「不行啊,」我为难地看着地上零星的柴火,「我才弄了这么点柴火,不够的。」
「你必须要做这些农活吗?」
「是啊,做不完回家没饭吃。」
这是我们家一向的规矩,对于我的弟弟们可能不一样,但是对我的标准从未改变。
「那行,你等我。」
了了说着,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跑了。
嗯?
她怎么神出鬼没的?
我继续手上的活,把能用来烧火的柴都砍成相似的长度,方便捆扎。
就在我整理到一半的时候,了了又出现了。
只是这次她气喘吁吁的,额头上沁着汗,顺着脸颊滴落。
她把什么东西重重地放在地上,然后用手擦了擦汗。
「好了,这下你可以跟我去玩了吧?」
我疑惑地站起身仔细一看。
那不是一捆绑着红绳子的柴火吗?
整整齐齐的,一看就是被人打理过的样子。
我越看这红绳越眼熟。
抬头与了了对视一眼。
「这……你该不会是偷了人家的柴火吧?」
了了愣了一下,「这么明显吗?」
这已经不是明显了,这是写在脸上了……
「你别管了,反正柴已经给你搞定了,你事情解决了,可以跟我去玩了。」
「可是,这不是……」
「不要可是了,」了了说,「说话要算话,妈妈从小就这么教育我的。」
嗯……
确实是对的。
我拗不过她,心里虽然觉得事情不太对,但是身体还是很诚恳地把柴先放在家附近的地方藏好。
我觉得我可能是叛逆期到了。
11.
「了了!你出来!」
有人在班级门口大声地喊着,听着声音混合着躁怒的情绪。
不太对劲。
正在与我嬉闹的了了听见了声音,身体一僵,缓缓转过去。
她站起身准备出去。
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冲她摇摇头。
我看清楚了门口站着的是谁。
秋妹。
学校里出了名的恶人。
我曾经「有幸」见过她扇人家巴掌,那声音咣咣的,我走了半里路都能听着响。
多可怕啊。
了了要是跟她硬碰硬,肯定落不着好。
了了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让我放心。
可是我哪放得下心,等她出去后,屁股是一刻也坐不住了。
我冲出去时,走廊上已经没了秋妹跟了了的身影。
我突然想起,之前总是看见秋妹跟她的一帮姐妹在后山的一间废弃教堂里出出入入的。
不知道她们会不会把了了带到那里去。
我顾不上上课铃了,转身就跑到后山。
学校跟后山的阻断只有一个破败的小门,轻轻一推就开了。
我跑到废弃教堂时,里面只剩下了了一个人了。
我喘匀了气,拉着她左看右看,发现她的脸颊微肿。
「秋妹她打你了?」
「小事而已,」了了笑得一脸开心,「她不是打我,她是在帮我。」
我把手贴在她的额头上,想看看她是不是发烧了,怎么尽说胡话。
「我真的没事,」了了拉下我放在她额头的手,双手挽着我,「反正现在去上课也来不及了,陪我出去玩玩吧。」
「可是……」
「别可是了,你看我都受伤了,这点心愿你不能满足我吗?」
我抿了抿唇,终究是不忍心说出拒绝的话。
不知为何,碰到了了,我的原则变得能屈能伸。
12.
学校的食堂形同虚设,里面的饭菜只有老师能吃。
学生们可以去食堂,但是午餐得自带。
家里没钱给我准备白面,只有窝窝头可以凑合吃。
我每天中午拿出半个嚼下去,再喝一瓶水,等窝窝头在肚子里泡发了,我也就饱了。
可是自从了了转学来了这里,她看不得我午餐就吃这些,总是变着花样地给我带小东西。
昨天是白面馒头,今天是烤红薯。
她从兜里变魔术似的变出两个烤红薯,香得满屋子都是甜的。
同学们都朝着这边探头探脑。
她指了指前面独自一个人坐着的胖胖的身影。
「那位是我们隔壁班的春娟吗?」
我顺着她手指头的方向看去,点了点头。
确实是叫春娟,因为她胖胖的体型在人群中格外出众,口口相传下,全校都知道了这号人物。
得到了我的肯定回答,了了拉着我径直朝着她坐着的位置走去。
我:「?」
坐下后,我朝她使了使眼色。
这偌大的食堂空位这么多,为什么非要坐在她身边,问题是我们跟她都不熟啊…….
她没理我,把怀里温着的烤红薯放到春娟面前。
「嗨,同学,请你吃烤红薯。」
春娟正对着手里干巴的窝窝头发愣,看着我们直愣愣地坐在她对面正纳闷呢,又见了了莫名其妙地请她吃烤红薯。
整个过程莫名且让人摸不着头脑,她一抬头,又是愣愣地看着我们。
「很好吃的。」了了再次自荐。
烤红薯香得人食指大动,光是闻味道就能想象出在嘴里的感觉。
香甜、软糯、口感绵密。
春娟看着外表烤得流出金色糖浆的烤红薯咽了咽口水。
「我不认识你们,你干吗请我吃东西?」
「就当交个朋友吧,」了了说,「我昨天在后山听到你在唱歌,很好听喔。」
闻言,春娟的表情凝固了,脸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眼神飘忽,不知道该往哪儿看。
「你……你听见了?我……我唱着玩的。」
「嗯!很好听!你的选择没有错,努力也不会白费的。」
「真……真的吗?」春娟抬头,满脸欣喜,「你真的觉得好听吗?」
「我就听到了一句,马上停下了脚步,接下去的方向怎么走,是耳朵告诉我的。」
了了有时候说话就跟写文章似的。
春娟激动地握住了了的手:「谢谢你!」
了了反手握住她的手,然后又拉过我垂在身侧的手覆盖在春娟的手背上,五只手叠在一起。
「她叫素兰,她也听见你唱歌了,她比我还狂热,夸了你的歌声一晚上。」
呃?是说我吗?
「真的吗?」春娟饱含热泪,激动得说不出话,真挚又热情地望着我。
虽然我不知道了了为什么这么说,但是气氛已经烘托在这儿了,我也只能配合了。
我轻轻地拍了拍春娟的手:「真的很好听,我现在一闭眼就感觉你的歌声萦绕在我耳边。」
「谢谢你们!谢谢!」
春娟激动得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拿着烤红薯啃了一大口。
自此之后,春娟就成了我们的点唱机。
我在山上砍柴,她就在我身边唱歌。
让我砍柴都带节奏了。
怎么说呢,还挺奇妙。
13.
我在日历上画下一笔。
距离我要退学的时间更近了。
家里已经给我们算好了定亲的吉日,等定了亲我就不再是我自己了。
而是柳家的媳妇了。
媳妇……
这个词是怎么能套在我身上的呢。
我不知道,可它就是这么到来了。
「了了,我打算明天去跟老师说退学了。」
我看着日历,对着了了说。
她转过身看着我,眨了眨眼,「不要着急。」
「不是我着急,而是……」
「嘘,」她做了个嘘声的姿势,「听我的,你再坚持一周。」
「为什么……」
「我不会害你。」
她笃定地望着我,眼睛亮亮的。
我的心头一跳。
我又被莫名其妙地说服了。
活了这么久,从没发现自己的耳根子原来这么软。
听从了了了的话,我没跟老师提退学。
没曾想,这周才过了两天就出大事了。
放学的时候,我一如既往地先去山上砍柴,春娟没事做,就跟着我。
我们还没上山就见村子里的人熙熙攘攘地往山上跑去。
还有人停下来呼朋引伴。
那眉飞色舞的表情似乎是出了什么新奇的大事。
我跟春娟对视一眼,脚步不约而同地跟了上去。
八卦是女孩子的天性,凑热闹是中国人的天性。
很巧,我们两者都是。
「哎呀——怎么会有你这么不知检点的女孩子啊。」
「你放开我!你这个死老太婆!」
女孩子尖锐的嗓音直戳耳朵。
「你太没家教了,今天就要帮你妈妈教育教育你!」
说着一中年妇女就要上手收拾女孩子。
我们来迟了,没有了观赏八卦的最佳位置,只能各自找了棵矮树爬上去看。
爬树对我们山里的孩子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鞋子一脱,往上一蹦跶,我就到了树顶。
只是可怜了我隔壁那棵树,摇晃得厉害,树叶子簌簌往下掉。
「你还不放开我是吗?」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女孩子的声音也逐渐绷不住了,渐渐带了尖叫声。
「妈,你别闹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一个男声传来。
「你别管,这个女孩子妈帮你收拾了,以后就不敢缠着你了。」
「妈,她没有!」
「什么没有,我看见她老骚扰你的,你都已经定亲了,她还缠着你,摆明了就是不想让我们家庭和睦,是个祸害!」
中年妇女战斗力极强,扯着女孩子的头发不让她走。
「你放手!」
男孩对着自己的母亲发怒了,扯开两人,把女孩子护在身后。
「妈,不是她缠着我,是我也喜欢她,那个亲我不结了,要结你自己结。」
「你说什么?」中年妇女面色凝重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又看了眼躲在他身后的女孩子,「你再说一次。」
「我说我喜欢她,我不要跟别人结亲了。」
「你疯了你!这个女人来路不正,你也要?」
「对!我就要她了!」
两人赌气地吵架,谁也不让谁。
看了半天,原来是家庭伦理剧啊。
吵来吵去就是一个问题,男孩与女孩互相喜欢,可是男方母亲不同意。
没意思。
我跳下树,走到另一棵还在「发抖」的树下,把仍然看得津津有味的春娟喊下来。
「别看了,走吧。」
「干啥呢,我还没看够呢,头一次看见秋妹这么受气。」
「那你看我吧,」我淡淡地说,「我就是那个跟他定亲的『别人』。」
春娟瞪大了眼睛,张着嘴,老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索性闭了嘴,老老实实地跟在我身后。
说实话,我并没有特别难受的情绪。
我只是觉得悲哀。
14.
柳志建与秋妹的闹剧,败他母亲所赐,已经在村里传得沸沸扬扬了。
村里人的下饭谈资已经被他俩预定了。
晚饭我吃得很快,两三口把干巴巴的窝窝头嚼下肚便下了桌。
我在二楼楼梯口停下脚步。
因为我听见了爸妈在议论我。
「你说这事闹的,怎么办啊。」
「能怎么办啊,按原定的婚期进行。」
爸爸的声音。
「可是你没听见人家怎么说的吗,说得多难听啊。」
「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别人爱怎么说,咱管不了,只要我们的两个儿子能娶到老婆,我们以后的重担也能小点。」
「可是素兰……」
「反正嫁人就是这么一回事,嫁给其他人指不定还没柳志建好。」
妈妈低声叹了口气,我不知道她对这话是赞同还是否定。
抑或是随大流的无奈。
我的心头忽然一顿烦躁,觉得家里像个大火炉,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跑到二楼的窗台上,顺着瓦片边缘爬了出去。
这是弟弟们经常逃出去玩的路线。
月亮爬上了柳梢头。
我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山坡上的菜园子口。
叛逆的心驱使着我再一次进入了菜园子。
我坐在黄瓜藤下,顺手摘了根黄瓜就往嘴里嚼。
新鲜是新鲜,只是这一次,味道是苦的。
「谁!谁在我家的园子里!」
突然有声音响起,紧接着就是一束手电筒的光照进来。
我吓了一跳,整个人蜷缩在黄瓜藤下,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腿,心里祈祷着没看见我。
「嘎吱」一声,脚踩树枝的声音。
完了,那人走进来了。
他肯定是看到我了。
今晚逃不掉了,与其挣扎被抓,还不如自首。
起码认错态度良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我把咬了一口的黄瓜塞进藤蔓中,擦了擦嘴,站起身主动出来。
一束光打在我的脸上,刺得我睁不开眼。
「你是……柳家的那个媳妇?」
「呸,」我觉得晦气,「我不是。」
对方可能觉得我没危险性,把手电筒一关,不知道在哪里按了一下,菜园子顿时亮了起来。
有了光,我才看清来人的脸庞。
偶尔在学校里打过几次照面的林传肆。
也就是菜园子的主人。
只能说人倒霉起来喝水也塞牙缝。
「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双手环胸打量着我。
「我能做什么,」我没好气地说,「我躲在这里哭行不行。」
他语塞,表情尴尬得似乎真的以为我在哭。
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他没理由不知道我是个笑话。
「那个……你别哭了……我摘个黄瓜给你吃……可好吃了……」
他说着走到黄瓜藤蔓下,正打算拧个黄瓜下来,就看见地上露出的半截黄瓜。
嘶——
我倒吸一口凉气,刚想主动开口,却听他道:
「这肯定是我家那黄狗啃的,那黄狗成精了,可爱吃黄瓜了,我们家的木门一开始就是为了拦狗的,可是它现在越来越聪明了,门都会开了,改明儿要加锁了……」
嗯……我怎么感觉他是在指桑骂槐呢。
他挑了一根摘下来,放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双手用力一掰,黄瓜分成两截。
他递了半截给我。
我看了看那半截黄瓜,又看了看他,犹豫之下还是伸手接过了。
「你……你也别太伤心了,男人嘛……」
他磕磕绊绊地说着零碎的话。
我思索了一会才听出来,他可能是想安慰我?
「谢谢啊。」我嚼了一口黄瓜。
唔,主人家选的就是不一样,爽口好多。
「你不用这么自责的,是他的原因,不是你的原因。」
自责吗?倒也是没有。
「你会有更好的归宿的,不要急。」
我倒也是不急的。
「我这人嘴笨,不知道说什么安慰你,你就……就不要哭了。」
确实嘴笨,说的话我都快听不懂了。
我仔细打量了眼林传肆,从前怎么没发现这人居然憨憨的。
看着他笨拙想要安慰我的样子。
我竟然有点想笑,在这不合时宜的时刻。
我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还好吗?
「我看书本里说,一个人一会哭一会笑的,可能是精神出问题了,噢,不是,我没有要骂人的意思。」
他满脸认真的样子更憨厚了。
那晚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很久,虽然都是他在说,我在听。
但就是这样,莫名地驱散了我心头的躁郁。
15.
我们家人还没说什么,柳家人先来退亲了。
他们实在拗不过柳志建的脾气。
柳家就柳志建一个儿子,他们也不想把他逼急了,做出什么冲动的事。
柳家母亲一个劲地道歉,我爸坐在门口台阶上抽烟,一根接着一根地抽。
我妈一直絮絮叨叨地说柳家人没良心。
理亏的柳家人不敢回嘴一句。
「既然柳志建不娶素兰了,那就让妹妹嫁过来吧。」
好半天,我爸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然而就是这么一句话就让柳家人炸毛了。
「那可不行,当初说好的是换亲,现在我们志建不娶你们女儿了,我们的女儿怎么能嫁给你们的儿子呢。」
「亲家啊,你这话可没道理,我们是愿意换亲的啊,即便是出了这样的丑事,我们也没说什么,是你们反悔在先,那就按照约定先把妹妹嫁过来吧。」
我妈帮衬着说话。
柳家人拍得桌子咣咣作响,「我们好言来道歉,你们怎么还能说出这样无理的要求,本来还觉得你们是挺和善的一家人,结果居然是这样的人。」
我妈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一句话,我们的换亲就此作罢,不要再胡说什么妹妹先嫁过来的话了,嫁给你们这家子人,我不同意。」
我妈当场蹦起来要跟柳家母亲吵架,双方闹得脸红脖子粗的。
最后是村长过来劝说的。
听见他们闹得动静这么大,我最大的感受不是害怕。
而是窃喜。
我上学时间又可以延长了。
16.
我看见了了,想跟她分享好消息。
她却先一把抱住了我,表现得比我还高兴。
「素兰,真好。」
「你也听说了是不是?」我笑着说,「我又可以继续跟你一起上学了。」
「嗯,真好,一切都好。」
我也回抱住她,事情都会慢慢变好的。
我在学校里又见过几次林传肆。
不再只是擦肩而过,偶尔也会聊上几句。
渐渐地,我们也成了朋友。
跟他成为朋友的好处很明显——菜园子可以随意进出了。
等大人们睡着了,菜园子就是我们仨玩耍的秘密基地了。
轻松实现黄瓜自由。
那段快乐时光,我能铭记一辈子。
后来啊,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也许是吃得人家黄瓜多了。
我们的友情悄悄变了质。
17.
林家人来我们家提亲的时候,我爸妈一开始是高兴的。
后面看了眼弟弟后,提出了彩礼。
都是同村人,林家想着我们家也不会要得很过分,也就乐呵呵地同意了。
没想到,我爸居然开口要人 800 元彩礼。
那个时候,打工一年可能就只有个 400 块。
媒人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小声提醒我爸:「我说,你们家是嫁女儿,又不是卖女儿,差不多意思意思得了,别让人难做。」
「800 块,一分不能少。」爸抽了口烟,满屋子都是土烟味,「我们家还有俩儿子,女儿嫁出去了,儿子怎么办。」
林家人的脸上也没了笑容,面面相觑,不知怎么办。
我悄悄拉了拉妈妈的袖子,想跟她说不要这样让大家难堪,她却像没感觉一样,丝毫不搭理我。
林传肆也很为难,本来要娶我这件事他们家已经颇有微词,再加上我爸这次的狮子大开口,他们估计对我印象更差了。
我们聊到最后不欢而散。
爸妈根本就没顾及过我的感受,他们只知道两个弟弟难娶妻。
却不知道这样说对我的后果。
要么这桩婚事就此作罢,要么我嫁过去就要看人家的脸色过日子了。
我很难过,找了了了诉苦,哭着告诉她,我这辈子可能嫁不出去了。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静静地安抚我。
等我情绪稳定下来了,才对我说:
「你自己的人生必须要自己参与,不能再这么任由别人摆布了,哪怕这人是你父母。」
我从没看过了了这么严肃的一面。
「你喜欢林传肆,想要嫁给他,那就不能站在原地等他解决好一切再来找你,你也得采取行动,努力朝着他走。如果都由他主动,他也是会疲惫的,等他疲惫了,也会停下来想,为你所做的付出是否值得。等一个人有了这样的念头,那也就距离他放弃不远了,你也不想看到这样的结局吧。」
我摇了摇头。
「所以,你首先要做的,就是跟家里人谈判好。他们现在就是要卖女来养儿,那就要约定好,只要拿出这 800,以后弟弟们的一切生活都与你无关了,说难听点,你没有要照顾弟弟们生活的义务,这俩孩子是你父母执意要生的,义务是他们要承担的,而不是你。」
我泪眼汪汪地看着了了。
她说得好有道理。
「你不能做包子了,你想要的生活要自己去争取,你不要一直这么听话,不要一直委屈自己,不要一直为了别人而活……」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带着哽咽。
「……你能不能自私一点……不要那么善良……」
我愣愣地点了点头。
不明白她为什么比我还激动。
18.
我照着了了说的,找父母好好谈了谈。
放了狠话,如果再出尔反尔,那没有我这个女儿了。
他们重重地叹了口气,说女大不中留。
我也长长地舒了口气。
原来谈判并不难。
林传肆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说服了家里人拿出了彩礼。
终于,我爸妈松口了,两家人再次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聊婚期。
这一次,聊得很愉快。
婚期也定了。
我正式成为林家人的准儿媳了。
19.
日历撕到了画着记号的那页。
我穿着自己亲手做的红色衣服,头上戴了个喜庆的红色夹子,胸口戴着红花,热热闹闹地被穿着西装的林传肆接走了。
到了男方家,喜宴已经开始了。
了了是我唯一的伴娘。
她跟在我身后一桌一桌地挨个敬酒。
敬完了几圈,我发现她不见了。
我心中放心不下,跟林传肆打了招呼,自己去找她了。
在后院的拐角处,我看见了她。
她的眼圈红红的,像是哭过一样。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她抬眼见是我,摇了摇头,眼圈一红,又是要哭的模样。
我抱住她拍了拍她的背。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有,」她呜咽着说,「我只是高兴。」
「傻丫头,」我笑着说,「高兴就笑啊,哭什么。」
「嗯,要笑,」她说,「你今天很漂亮,笑得也很好看,以后也要这么笑。」
「你今天怎么了,怎么净说些我听不懂的话。」
了了胡乱擦了擦眼泪,「你看我一高兴就胡言乱语,你别管我,去敬酒吧。」
我的心没由来地一跳,仿佛什么地方空了一块。
只是看着她没说话。
了了看着我,又是鼻尖一酸,抱住了我,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轻轻地说:
「妈,答应我,你一定要幸福……
「你要为自己而活,不要委屈自己……」
我愣住了,像是被什么东西猛然击中了。
了了……
「了了!了了!你怎么了!」
我抱着她逐渐疲软的身体,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
我拼命地喊着人:
「了了!」
了了的番外一:
我是了了,一了百了的了。
哈哈,我想爸爸在给我取这个名字的时候应该也是带着恨的吧。
恨我为什么不是个男孩子,恨我妈为什么生出了个女孩子。
可是,我妈又有什么错呢。
她凭什么要因为生出了个女儿而遭受婆家接下来这几十年的欺辱呢。
我想不通。
就像我想不通妈妈为什么从来不反抗,好像没有脾气,从来都是乐呵呵的,不会生气。
每次看到她这个样子,我都很生气,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只觉得这火要撒出去,不然我会发疯。
于是,我妈还要承受我的怒火。
她总是一愣,然后好声好气地向我道歉。
为什么道歉呢,她做错了什么?
看见她向我道歉卑微的样子,我又觉得不舒服了。
周而复始,恶性循环。
我们的关系一直是这样,我在上,她在下。
直到……
直到我再也看不下去,离家出走。
几年后,最先从家乡传来的消息。
是我妈病逝的消息。
我回了家乡,平静地参加了她的葬礼。
我没有见她最后一面,没有流眼泪,只是抱着她的照片呆呆地站着。
情绪稳定地参加完整场仪式。
因为不能连夜赶回城里,我久违地住在了小时候住的房间。
打开门,房间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就像一直有人在住一样。
我打开抽屉,我从小到大的衣服都在里面,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
再打开一格抽屉,里面全是我儿时的照片,每一张照片背后都写着字。
例如这张,后面写着:了了第一次喊妈妈。
了了第一次会走路。
了了第一次过生日。
了了会笑了。
了了……
我不想承认,我的鼻尖发痒,很酸……
床头柜还是以前的木质床头柜。
我随手拉开,里面竟然有满满的一沓信封。
我打开其中一个,里面有信纸。
好奇心驱使我打开,上面竟然是我妈的字迹。
「了了,妈妈最近有点难受,打扫你房间的时候都需要停下来好几次,看来妈妈是老了,不知道在妈妈不行之前还能不能见你一面。」
「了了,妈妈去了村里的医务室,赤脚医生说我的病超出他可以诊治的范围了,建议我去城里看一看。我自己知道,我可能是得什么病了。」
「了了,妈妈去了你在的城市,我想着万一会遇到你呢,于是我走了好多好多的地方,鞋底都磨穿了,大概是没有缘分吧,我没有找到你,还晕倒在了街上,妈妈是不是很没用啊。」
「了了,医生说我的病啊,太严重啦,要治疗需要很多很多的钱,还说让我的子女过来,算啦算啦,已经活到这把年纪了,我不能做我们了了的负累啊,我们了了还年轻,有大好的青春,不能有妈妈这样的累赘。」
「了了,最近妈妈的眼睛好像看不清了,可能做不了今年的毛衣给你了,对不起啊,妈妈没用,可是妈妈好想了了啊……」
「了了,妈妈的腿好痛啊,彻夜彻夜地疼,忍不住喊出了声被你爸说了,他说我打扰他睡觉了,嗐,你爸爸他啊,就是这个样子,很讨厌,如果我们了了在,一定会为妈妈说话的,对不对?」
「了了,妈妈可能看不到我的了了出嫁的那天了,妈妈好累啊,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我的宝贝女儿一面……写下这些字,手都在颤抖,妈妈真的老了,没用啦……」
泪水滴在信纸上,染湿了字迹,我赶紧拿袖子擦了擦。
强烈的愧疚感使我喘不过气来,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着。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试图缓和这种压力。
可是根本没有办法,我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支撑妈妈度过最后的日子的是想见我的期盼。
而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的心脏剧烈地抽动着,痛得我无法呼吸。
眼泪模糊了视线,透过泪水我仿佛看见了妈妈的音容笑貌。
我的懊悔、我的内疚让我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精神已经达到了高度紧张的时刻。
脑子里的弦一直紧绷着,仿佛只有有人轻轻一碰,马上就能断掉。
我撑不住了,我无法再忍受这样的痛苦。
我跑到了山顶,吹着清风,看着脚下深不见底的山谷,忽然释怀了。
往前一步,迈下深渊。
了了的番外二:
我醒来发现我处在一个陌生的年代。
附身在一个富裕家庭的小孩身上,小孩似乎是刚受过伤醒来,大人们都很紧张。
待我恢复好了,我才知道,我回到了过去。
回到了你十来岁的时候。
我很高兴,执拗着让家里人给我转学,他们虽然不知道我这是抽什么疯,但是也拗不过我,还是答应了我。
转学那天,我兴奋得一晚没睡。
站在讲台上的时候,我的眼睛里只有那个扎着两条小辫的素兰同学。
噢,原来你年轻的时候长这样啊。
乖乖的,腼腆的。
我特意跟班主任说,我想坐在你身边。
班主任受了家里人的好处,这点小事当然会满足我。
于是我如愿以偿地坐在了你身边,可是你好像不怎么爱说话。
那怎么办,我只能热脸贴你冷屁股啦。
素兰同学,你怎么长得一副发育不良的样子啊,皮肤干干的,手掌心还都是茧子,哪有女孩子是这样子的啦。
家里为了让我身体恢复得更好,给我准备了一天一瓶牛奶补身体,我都偷偷藏在书包里,带去学校给你喝。
那可是从我嘴里省下来的,你看我对你多好!
噢,还有噢,我还偷了「我妈」的护肤霜给你用。
可是你却看我解不出来数学题还不告诉我答案,看着我被老师骂。
哼!
我问你的时候,你居然还老气横秋地说学习是自己的,我说你怎么当我妈的时候就爱说这样的话,原来是从小就开始说啊。
还真是十年如一日。
不过呢,看你为我扎的小辫我又原谅你了。
虽然这个时候你扎得又丑又不牢。
但是没关系,以后你就会扎出各种花样的小辫子了。
嗯……你应该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我们当了同学不久,你就跟我说你要退学去结婚了。
我真的很生气欸,像你这样的年纪,应该是无忧无虑的时候啊。
只能说有些时代真的很可怕。
在我小的时候,你就经常抱着我,跟我说你的故事。
你说啊,你是换亲嫁给的我爸。
我天真地问,换亲是什么。
你抱着我,思绪万千,换亲啊,就是你家的儿子娶我家的女儿,你家的女儿嫁给我家的儿子啊。
当时的我还不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可是现在的我完全就想骂人。
哪有这样草率地嫁女儿的。
看你愁眉苦脸好几天了,我想让你开心开心。
于是约你 8 点见面。
林家菜园子的黄瓜是你说想吃的。
你可能不记得了,小时候,你总是抱着我说,上学那会穷啊,没有零食吃,可是孩子嘛,总是嘴馋的。
于是路过菜园子的时候,你大老远就能闻到黄瓜的清香,空气里的味道都足以让你口水直流。
被你形容得,我也觉得这样的黄瓜不吃上一口可惜了。
所以,今晚带你圆梦!
杏子呢,也是你推荐的。
确实不错,素兰同学,你还是有点吃货眼光在身上的。
上课你总让我好好听课,不要跟你说话,可是课间又只有 10 分钟休息,根本不够嘛。
我想多跟你聊聊天,多跟你玩玩。
可是你总是好忙,放了学还要去砍柴。
一个柔柔弱弱、黑黑瘦瘦的女孩子,每天都要背着一大捆比自己还要大的柴。
难怪你长不高。
我想找你玩,你却总说砍不到今日份的柴就没法吃饭。
外公外婆怎么从年轻坏到老啊。
他们真不是好父母。
我想起你说同村有个人总是把柴整理得整整齐齐,然后放在一个什么大榕树下的。
我按你说的跑去看了,果然有,还是红绳子系的。
你可知道我背这捆柴有多累嘛,累得我好几次想放弃,可是一想你每天都要这样,我又咬牙坚持下来了。
我只是偶尔体验一次。
而你每天都是这样。
了了的番外三:
你最近一直在为要退学的事情发愁。
连跟我玩都无法缓解了。
我爸啊,就是你要换亲的那户柳姓人家,他不是个好东西。
我真的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再一次嫁给他。
于是,我找了个「帮手」。
秋妹。
当年我们说起校园霸凌话题的时候,你跟我说过,你那时候也有个特别坏的同学,叫秋妹。
她喜欢扇别人巴掌,只要跟她不对付,她就要把你最喜欢的东西抢过来。
我想,竟然有这样妙的人。
巧了吗不是,我正缺这样属性的人呢。
于是我特意去挑衅她,她碍着我家里也不对我怎么样,后面是我趁她睡着的时候剪了她头发,她才忍无可忍地跑到我们班级门口怒气冲冲地找我。
我跟着她来到她的秘密基地。
我出言不逊,她一把把我推到地上,我无意间露出了我爸的照片。
对,就是柳志建的照片,背面还写着他详细的姓名、身份、住址,那个时候如果有身份证号,我一定也写上。
秋妹捡起照片问我,这是什么。
我一改淡定,慌乱得不行,抱着她的大腿求饶,千万不要动他啊,他跟我最好朋友定亲了,但是我忍不住喜欢上了他,你真的不能找他啊。
秋妹歪嘴一笑,呵,原来如此。
我大惊失色,我任你处置,但是你别找他啊,不要打扰他,我只希望他幸福,这样就够了,你也别在他面前晃,他经不起诱惑的。
秋妹又推开我,拿走了照片,笑着扬长而去。
我坐在地上刚想笑出声,你就找来了。
你很担心我。
担心得最喜欢的课都没上。
说实话,我很开心。
我比课重要欸!
春娟阿姨是我故意接近的。
你多少次看着电视机里的她,羡慕得不行,你跟她是同乡同村还是同校的这件事,我听得耳朵都出茧子了。
你说那个时候你总能在砍柴的时候听见她悄悄在山上唱歌,你说可好听了,可惜却没有跟她说上几句话,不然这个时候你就是大明星的朋友啦。
素兰同学,你也有虚荣的这面啊。
行吧,那我就帮你接近她,圆你大明星朋友的梦。
春娟阿姨性格真的很好,难怪能成为大明星呢。
她唱歌也是真的好听,我们提前饱了耳福咯。
我也提前恭喜你。
大明星的朋友。
了了的番外四:
终于,柳志建跟秋妹的事情东窗事发了。
他们山上幽会的事情是我跑去跟「奶奶」说的。
「奶奶」这个小心眼的人,肯定会去求证的。
她是屁点大的事情都要搞得人尽皆知的人,所以这件事她很快就会帮忙扩散出去的。
放心吧,这件事交给她,没问题。
她是专业的。
事实证明,她没让我们失望,全村人都知道了定了亲的柳志建还跟别人幽会。
柳志建这人啊,死要面子的人,这件事已经传出去了,他如果再跟你如期定亲的话,他肯定会觉得这辈子要在你们家人面前抬不起头的。
所以按照我对他的了解,他一定咬死了说跟秋妹是真爱,不然怎么解释他花心的事情呢。
他确实花心,嗯,再次说明他不是好东西。
素兰同学,咱们不要理这个坏男人。
我给你找个好男人。
林同学就不错。
他可是得到你亲口认证的好男人呢。
你这么好的女孩子就应该配这样的好男人。
多年前,你曾经偶然碰到了林传肆一家人,回来的时候就跟我念叨了好多次,说我如果要找男朋友一定要找这样的,顾家又上进,对老婆还好,逛街什么东西都是自己背,不让老婆动一根手指头。
我当时还气你,说你要嫁你就自己嫁。
你被我气得不轻。
当时的玩笑话,现在居然可以实现,是不是很神奇?
那晚,我是看着你偷溜进菜园子里的。
学坏就是这么容易,你看你,第一次来的时候你还紧张得要死,这会都轻车熟路了。
林同学也是我找来的,我告诉他,你哭晕了,不小心进了他的菜园子里,想让他帮忙开导开导你,不然我怕你想不开,故意碰电网。
他吓死了,赶紧过来找你。
看见你们许久没出来,我知道你们也许真的有戏,也不枉费我蹲在草丛里被蚊子吸到贫血的后果。
看着你们从朋友到恋人。
我很为你感到高兴。
你终于可以自由恋爱啦!
摆脱了包办婚姻,自主选择幸福。
一步一步迈向新生活。
可是最近,你又有新烦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