豺狼

豺狼

我的父母一直有个遗憾,我弄丢了我六岁的亲妹妹。
十年后,我的亲妹妹自己回来了。
回家第一天,她和我摊牌:「你是要自己滚,还是逼我让你滚?」
1.
我的父母并不知道,当日妹妹之所以被绑走,是因为她在人贩子面前将我出卖了:「你们抓走我姐姐吧,我姐姐比我听话!」
人贩子看她一眼,觉得她机灵、无情、年纪小、更好带,于是把我打晕在一旁,带走了妹妹。
我一直为她保守秘密,是担心父母知道后,放弃把她找回来的想法。
如今她回来第一件事,竟然是威胁我,要我滚?
我一巴掌甩她脸上:「我给你脸了是不是,你这个贱种!」
「当年要不是你把我推出去,你何至于有今时今日?」
「怎么,十年的生活,还没让你学会做人?」
我妹妹凌雪儿恶狠狠盯着我,咬牙:「我不会放过你!」
2.
她的确是说到做到,她没有放过我。
上学第一天,她把她沾满月经血的卫生巾,塞满我的课桌。
没有人知道是谁干的。
当我走进教室里我的书桌旁,有人起哄:「凌菲,是不是你自己把用过的卫生巾,放在自己桌子里了?」
我从众人的目光中,捕捉到了凌雪儿得意的眼神。
而我,也一眼就认出来,我桌子里放的是谁用过的卫生巾。
我举手告诉老师,「老师,有人放刀片在我书桌里要害我,我要看监控!」
随后我把随身携带的刀片,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置放在了我自己教室的课桌里。
一般这种女生之间的恶作剧,老师是不会惊动监控室的。
但是,涉及刀片,有可能会造成生命危险的刀具,老师就必须好好权衡一下利弊再做决定了。
此时我再看我妹妹凌雪儿的脸色,一脸猪肝郁色,显然,她没想到我会来这一出。
甚至她开始用眼神向我求饶,毕竟她比我更加清楚,一旦调用监控后,所有人都会知道她做的丑事。
3.
三个小时后,凌雪儿被光荣地请来了家长。
当着所有人的面前,凌雪儿拒不认错,也不承认是自己放了刀片在我书桌里。
「我只放了卫生巾在凌菲的课桌里,其他的都是凌菲陷害我的!」
我妈妈听到这里,顿时一记冷刀朝我射来,随后她扬起手,不分青红皂白打了我一巴掌,骂我:「所以你是故意陷害你妹妹是不是?你这个坏种,妹妹吃了这么多苦,你还这么对她?她哪点对不起你,你别忘了,当初要不是她,被抓走绑架去做苦力的就是你!」
从小到大,我妈都不曾这样打过我,如今她竟然因为妹妹对我动手,顿时我心如刀绞。
我说:「妈妈,既然你一直觉得是我害了妹妹,是我害得你们无法母女团圆,那你就把我卖了好了!这样你就永远不用见到我了!现在做错事要害我的是凌雪儿!」
「就算是雪儿做的,你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举报你妹妹!你妹妹要是被处分了,你让她还怎么读书?」我妈冲我大吼。
我大声怒吼:「我举报她你就朝我生气,她陷害我你却视而不见!」
我话还没说完,我妈已然抬起一只手朝我脸上打来,结结实实地「啪」一声落下。
4.
这是她今天第二次打我了,一旁我的妹妹看着我被打,露出一脸得意的笑。
我的班主任老师见状,实在看不下去了,冲上来阻止我妈妈。
「凌妈妈,您别冲动,教育孩子不能使用暴力!你再这样打我班里的孩子,就算你是孩子妈妈,我也要报警了!」
我妈因为老师说要去报警,而缓缓冷静下来。
班主任趁机与她讲道理:「你身为孩子的家长,要对事情有一个基本的了解,不能偏袒任何一个孩子,否则这是很不利于孩子成长的。」
我妈连说了好几句对不起。
但是当她的眼神触到我眼眸时,却忽然冷漠地说:「但是凌菲这孩子是有前科的!」
我妈指着我的脸说:「赵老师,您说的我都愿意听,但是凌菲这孩子就是个坏种,当年她为了逃生,就把她妹妹推给人贩子了。」
「这一切都是事实,都是凌雪被警察找回来后,和我一五一十说出来的!」
当我听到这里,我的脑袋轰一声炸了。
事到如今,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自从我妹妹回来之后,我妈就始终对我一脸厌恶,再也没有给过我好脸色。
有好几次,我见到她和我爸爸窃窃私语,说着说着,就红着眼睛瞪着我。
5.
原来这一切一切的症结都在这里——我千算万算也没想到,凌雪儿竟然恶人先告状,添油加醋、黑白颠倒地抹黑我。
当我想给这个唯一的妹妹一线生机之时,她竟然编造谎话来陷我于不义。
而我的父母选择单方面相信我妹妹的说辞,甚至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就将我判了一个「坏种」的罪名。
而我,如今已经占尽了下风,不管我说什么,解释什么,别人都不会再相信我了。
我背过身子,眼泪唰一下流了下来。
这天的请家长闹剧,并没有给这件事画下一个顺利的句点。
因为我的家长坚持认为,这件事是她自己女儿的问题,与他人无关。
所以即便监控视频拍摄到,凌雪儿将带血的卫生巾塞满我的课桌肚,由于监护人不想追究,学校也就不再追究。
我的班主任见状,无奈地叹息一声,很是抱歉地看了我一眼后,表示她已经尽力了。
6.
这天傍晚,我妈领着我和妹妹一起回家。
我们只是普通的家庭,我妈最近刚学会了开车,今天接到了班主任电话后,她是火急火燎开车过来的,路上还不小心与人发生了剐蹭。
由于赶时间,她也没来得及和别人理论,就急匆匆开车离开。
现在一看到她心爱的白色车子表面上的划痕,我妈顿时心疼地瞪了我一眼:「贱种,你真是不让人省心!」
憋了许久的我,再也忍不住泪如泉涌!
我不愿意再坐她的车回家了,转身就朝公交车站的方向走,汇入人流,任凭她和凌雪儿在后面喊我「贱种」,我都不愿意再回头。
我心想,既然你们口口声声骂我贱种,那就让时间来证明谁才是贱种。
7.
我直接坐车去往我外公外婆家,在车上的一路上,我就告诉自己,总有一天你们会知道我不是贱种,我不是贱种!
我就这样在外公外婆家住了下来,一个月时间过去了,我不愿意再回到原来的家中。
我父亲又来找我回家,但是我一想到他也曾和妈妈一样,用厌恶的眼神看着我这个抛弃妹妹的「贱种」后,我就哭着求外公不要让他把我带回家。
我父亲见我意志坚决,也就不再来找我了。
反正这段时间以来,他和我妈都沉浸在失女复得的喜悦之中,每天都变着法子、变着地方,带凌雪儿到处游玩,没有我回去,他们还乐得清静。
自从我搬到了外公家住后,我每天都睡得特别香。
原本我是想过几天安生日子的,可是我没想到,噩耗传来,我妈竟然出了意外,非常严重,目前仍在医院重症监护室。
8.
我虽然生我妈的气,但是真心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我妈会这样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
我赶到医院后,问我爸爸:「怎么回事?」
我爸爸也是一头雾水。
「我也不清楚,是你妹妹打电话告诉我的,说你妈妈从咱们家楼顶上摔下来了,我去的时候,你妈已经被送到医院里了。」
我家就住在三楼,我妈从天台掉下来的位置下方,有一处挡风板。
应该是那块挡风板挡了她一下,才没有造成我妈立即死亡。
我问我爸爸:「凌雪儿呢?」
我爸爸心疼地说:「你妹妹吓坏了,一直哭一直哭,到现在还在家里不敢出来。凌菲,你是姐姐,你现在长大了,妈妈又出了这样的事,你要照顾好你妹妹。」
9.
我听到这里,不由得内心冷笑一声。
他们心中可怜又无助的凌雪儿,需要我的照顾吗?
有个警察前来调查事故的前因后果,我主动询问警察,事情调查得如何。
警察将此事定性为「意外」。
毕竟报警与当事人,都是我刚成年的亲妹妹。
谁会将亲生母女之间的事情,归咎为有意图的谋杀?
但一种奇怪的直觉,让我觉得这件事很是蹊跷。
母女情深的凌雪儿,如果对我母亲是真心的,为何会在我妈住院后,连医院都不敢踏入半步?
这可完全不像是我从小到大,对凌雪儿的认知。
毕竟凌雪儿是在危急关头,都能冷静与人贩子谈条件的人才!
10.
抱着这一丝怀疑,我静悄悄地返回到了家中。
家中房门紧闭,一点声音都没有。
我猜想凌雪儿或许是去上学了,于是发了条信息问我同桌,询问凌雪儿到底有没有去学校上课。
我同桌秒回复我信息:「没有看到人,我们都以为你们姐妹是一起请假的。」
我看完信息,愈发觉得事情有蹊跷。
我用家中仅我和我妈知道的备用钥匙,打开了凌雪儿的房门。
11.
一打开她的房间,一股腐烂的烟草气息充斥我鼻尖。
我是个对气味很敏感的人,第一直觉就是,有人在这个房间里抽烟了。
当我翻开凌雪儿的被子,我看到了被子底下,有一条男性的内裤,内裤上面还破了几个洞。
我很确定,这条内裤并不属于我的父亲。
我与父亲相处这么多年,家里的家务活我干得不少,我爸爸只会穿一种老款式的宽松内裤,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
所以当我看着这条内裤,我无比确定,这条内裤是属于一个,与我家庭无关的陌生男人。
而这个陌生男人,由我的妹妹凌雪儿带回家中,或许还与我母亲掉下天台有所关联。
12.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
我将我妹妹的房间,里里外外翻了个遍。
除了发现一条,不应该存在于女孩房间里的破男性内裤以外,还在我妹妹的衣柜里,翻到了几十张百元大钞。
大钞用一个黄色的信封装着。
如果没有记错,这是我妈妈藏放金钱,在家里习惯用的黄色信封。
我愈发肯定,凌雪儿与我妈的意外脱不了干系。
否则我妈藏的钱,何以会跑到了她的衣柜里?
但目前仅凭这些,我根本没有足够证据能够证明,凌雪儿害了我母亲。
这天下午,我趁着所有人没有回来之前,用了我所有的零花钱,外出购买了两个微型的高科技摄像头。
13.
回家后,我按照说明书,分别装了一个在客厅的花瓶不起眼角落里;
另一个我则安装在了,我妹妹房间书柜的角落里。
接下去的时间里,我继续在我外公家住宿。
平时的时间里,我除了去看望我医院里不省人事的妈妈;就是找安静的地方,悄悄看我放在我妹妹凌雪儿房间里的摄像头,所拍摄下来的视频。
仅仅一个星期,我爸爸就因为我妈妈的病,所需的巨额医疗费而焦头烂额。
他看我的眼神,也终于不再像之前我妹妹刚回来时对我那样的厌恶。
而我对他,却早没了任何期待。
我现在就只想,尽快查明我妈妈坠楼的真相。
不是为了任何人,我只想揭开凌雪儿虚伪的真面目。
否则,我不清楚她这双魔爪,何时会朝我伸来。
一个星期后,我终于在我妹妹房间的监控视频里,看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14.
是那个破洞内裤的主人出现了!
监控视频里,他轻车熟路地进了我家大门后,随即就进了我妹妹的房间。
大门一关,男人往椅子上一坐,抽着烟看着我妹妹,开始与我妹妹交谈:
「你妈还没死?钱拿到手没有?」
「没有!」我妹妹眼神闪躲,「我们家根本没多少钱。」
「小贱种,你该不是在骗我吧?」男人一脸猥琐地朝凌雪儿笑,「是不是想独吞?」
随后,男人在房间里翻箱倒柜起来。
我无比惊恐,害怕他会翻到我的摄像头。
就在这时,我灵机一动,立即给我妹妹打了电话。
凌雪儿见到是我的来电,立即叫男人停止翻箱倒柜的动作,开始当着男人的面,与我讲电话。
我没话找话地与她争吵,问她为什么这么久,不来医院看妈妈。
凌雪儿反过来骂我:「妈妈养了你十八年,养了我才几年,谁应该尽孝你自己不去想想,死贱种!」
我气得哆嗦,争吵无果,挂了电话,时间已经将近晚上十点。
我看到监控视频里,凌雪儿让男人赶紧离开,因为爸爸快要回来了。
15.
我在那个男人离开后,开始倒回去,一遍遍看视频里男人的脸。
越看我就越觉得,视频里男人的脸异常熟悉。
虽然隔着屏幕也十分模糊,但是有些人的嘴脸,会烙印在你心中一辈子!
我认出了那个在我妹妹房间里的男人,就是十年前绑架我和凌雪儿的男人!
那日最后他选择绑走的是我妹妹。
我之所以会对他这张脸印象深刻,是因为当时七岁的我已经开始会认人。
我比我妹妹年长一岁,在绑架被救回来后,我休学了一年。
从七岁到八岁,我比别人晚上了一年学,就是因为这张恶心的嘴脸,曾经一遍遍出现在我的噩梦里!
而我是无论如何不会想到,与我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凌雪儿,竟然会与这个男人,一起躺在我家的床上翻云覆雨。
16.
意识到这个猥琐的男人就是当年的人贩子时,我冲到厕所里大吐特吐。
外公在外头问我怎么回事,是不是病了。
我为了不让外公担心,只说自己吃坏了肚子。
第二天早上,休息了一晚上的我,打算打车到警察局里报警。
我带上了昨晚偷录下的视频,打算揭发视频里的男人就是当年绑架犯的真相。
然而半路途中,我接到了我爸爸打来的电话。
「你妈妈醒了,你赶紧回来,她说想见你。」
我告诉爸爸我得晚点才到,我爸立即在电话里头骂我,「什么事比你妈重要,赶紧来见她最后一面!」
17.
我因为爸爸说的「最后一面」,暂时转变路线,来到了我妈妈住的医院。
其实我几乎每天早上都会来医院看我妈妈,今天算是唯一一次早上没来的,没想到她竟然就醒过来了。
到病房门口,才知道我又被骗了。
哪里有最后一面,我妈分明就没有醒!
我走上前质疑我爸爸:「这就是你说的我妈妈醒了?」
我爸还在狡辩:「刚才的确醒了,就你妹妹和男朋友一起来的时候,她手指动了动。」
我疑惑地看我爸爸:「凌雪儿来了?还带着男朋友?」
「是啊。」我爸爸一拍大腿说,「你妹妹真有本事,男朋友是开度假村的,就在咱们老家以前的村落上,开了一百多间温泉民宿,邀请我和你妈一起去呢,不过你妈现在都这样了……」
我冷笑一声:「你确定吗?」那个人贩子?内裤破几个洞的变态开温泉民宿,快要倒闭的那种吗?
「我怎么不确定?」我爸笑眯眯朝我说,「凌菲,你今天就在医院里守着你妈,哪里都别去,你妹夫邀请我去他的温泉村体验一下,爸爸最近也实在是太累了。」
他话说一半,手机进来一个微信视频,笑着接起来。
我看到手机那头,是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的画面,在那头问:「我和囡囡准备好了,你不是说要带我们去度假?赶紧过来啊!」
我爸见我眼神凌厉地看向他,赶紧装腔作势地跑到外面接电话了。
18.
关于这个手机视频里的女人和孩子,我早已不是第一次见到了。
每次我问爸爸怎么回事,爸爸就说是公司同事的遗孀和孩子。
第一次听到这个解释的时候,我才上初中。
我那时的世界简单美好,我毫无保留地相信了我爸爸的解释。
直到今天,我已经不止一次见到这个女人和孩子了。
我不知道还应不应该相信,我爸爸的说法。
真的只是遗孀和同事的孩子吗?
我爸爸接完电话,就自己一个人走了。
他口中的凌雪儿和雪儿的男朋友,也并没有再出现在这个病房里。
但很快,我在看护我妈妈的时候,发现了另外一些蛛丝马迹。
19.
起因是我在整理抽屉时,意外发现了我妈妈的手机。
手机已经没电了,我和护士小姐借来充电器,开始给手机充电。
到了傍晚时分,我打开我妈的手机微信,发现了我妈妈的通讯录里,竟然多了一个叫作「雪儿男友」的联系人。
原来,这个「人贩子」,竟然早在我不知情的时候,就打起我妈妈的主意。
我打开他们的聊天界面,发现除了打招呼之外,这个「人贩子」已经改头换面,彻底地从之前的人贩子,摇身一变成为一个富二代企业家。
怕是我现在就算实名举证他是当年的人贩子,只要被他绑架的凌雪儿一口咬定不是,我的证词也会被当作谎言。
毕竟被绑架的不是我,凌雪儿的证词才是最有力的证据。
我在这时忽然明白了,自己身处于一个什么样的境地。
即便我认出了这个男人,就是当年的人贩子,恐怕也不会有人相信我的。
我不能冲动,不能打草惊蛇,我还要再继续收集证据。
一旦出手,我要有能一口咬死的把握,否则都是功亏一篑。
20.
晚上我在病房里筹划着,制定接下去的行动计划,我妈妈依旧没有清醒。
我通过我妈妈微信里「雪儿男朋友」的朋友圈,看到了我爸爸和他同事的遗孀与孩子,一家三口泡温泉的画面。
忽然我觉得,那个遗孀的孩子,和我爸爸竟然有几分相似。
这一刻,我觉得无比讽刺。
我所处的生活,仿佛是一个谎言的无底深渊,没有人想要知道,它真正的真相是什么。
我母亲真的不知道,父亲在外头的女人孩子吗?
但她却选择不闻不问。
我母亲真的不知道,我妹妹的话里有谎言吗?
可她为了弥补十年的亏欠,选择自私的偏袒。
又或许,我母亲认为,她糟糕透顶的婚姻生活,全是因我十年前弄丢了妹妹而起。
所以如今我妹妹回来了,她就要加倍地报复我。
是什么都不重要了,我知道我们不能去左右别人的生活与想法,我们能左右的,仅仅只是自己的人生。
21.
第二天度假回来的我爸爸,顶着黑眼圈来到医院顶替我。
我站起来揉揉眼睛,笑着问他:「玩得开心吗?」
「那是挺开心的。」我爸爸一脸春风明媚,「你妹夫真有本事,居然开了那么大的一家度假村,我到的时候还有跑车开来接我,你爸爸活了这么久,没这么风光过。」
我爸打开了话匣子,「你妹夫还说,要在城东也开发一个像这样的度假村,我觉得可以!我也想当投资人,要不是你妈妈病了,爸爸就有更多钱可以投资了,哎,不过也不算太糟,爸爸打算把咱们家的房子拿去抵押贷款,投资你妹夫的新度假村。」
「凌菲,你今晚回你外公外婆家帮爸爸说说,就跟你外公说,你妈妈的病每天都要一千多块,爸爸现在连房子也抵押出去了,实在负担不起了,你让你外公外婆也凑点钱,来给你妈治病。」
我狠狠瞪了我爸爸一眼:「外公外婆哪里有钱,他们唯一的财产就是那栋房子,你还想他们怎么拿出钱来?」
「爸爸意思就是让他们把房子卖一卖。现在房子值钱了,你外公那房子可是在市中心带地契的,可以值上千万呢,上千万要是拿去投资你妹夫的度假村,那以后钱生钱,得赚多少钱啊。」我爸爸无比憧憬,感慨道:「你若是不愿意,我便自己说去,我让你妹妹也说去。」
我在这个年纪里,虽然还不懂投资之道,但是我却明白,天上不会掉馅饼这个道理。
我内心笑了一声,心道: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称心如意。
22.
夜晚,我一回家就给我外公外婆洗脑:「不管我爸爸回来说什么,哭自己多穷多惨付不起我妈的医疗费,你们都不要把房子给他,他是要拿去赌博!」
我承认我说得有些夸张,但是为了避免老人上当受骗,我只能往夸张的方向说。
而事实上,投资人贩子的度假村,在我眼里,就和赌博没有两样。
我外公得知这回事,追问我:「你爸爸现在在外面赌博?」
我点头,欲言又止:「外公,我也不确定,但是你一定要答应我,或者为了保守起见,你先把房产证交给我。」
凌雪儿诡计多端,又会卖惨、又会讨人欢心,我是真怕我外公耳根子软,被人说着说着就把房子交出去了。
我外公听我一说,迟疑地把地契小心翼翼交给我。
我隔天就去银行租了个小小保险柜,以我自己的名义保管起来。
搞定了外公房产证这个大头,接下去我就打算去搞定我外婆了。
23.
我刚从银行回到我外公家,就撞见了很久不见的凌雪儿。
顿时我就捏了一把汗,心道还好我比她提前一步。
否则以凌雪儿的诡辩程度,我真的不敢保证,我外公不会被她糊弄。
由于我外公提早接受了我的敲打,心中早打了预防针,基本上不管凌雪儿怎么说,都无济于事。
不管她如何吹嘘保证,度假村投资一年回本,一本万利,我外公都油盐不进。
说到最后,他老实交代:「房产证在你姐姐那里,不在我这里。」
凌雪儿一脸厌恶瞪向我:「你想独吞外公的财产?你经过外婆同意了吗?经过妈妈同意了吗?经过我同意了吗?」
24.
我外婆是个老实人,自小疼爱我。
听到凌雪儿这样说话,她赶紧取出来自己当年出嫁的首饰,说:「两姐妹都有的都有的,外婆的首饰都给你。」
我妹妹一看我外婆那些,过时的不值钱银器首饰,再一想到我外公那个价值上千万的房产地契在我手里,哪里还有什么好心情,妒忌得眼框都要裂开了。
我看都不看她一眼。她试图朝我冲来时,我外婆拉住了她的手,安慰道:「以后等外公外婆不在世了,房子都是你两姐妹的,你姐姐现在只是暂时代为保管。」
凌雪儿如今是一心想联合人贩子来坑家人的钱,哪里听得进去我外婆的好言相劝。
她气得手一挥打翻了外婆的银器首饰,连掩饰都不掩饰地大声鄙夷道:「谁要你的破首饰,你留着给乞丐吧!」
说完就直接冲出去了。
我外公一脸哀伤,看着我妹妹离开了家里的院子,忽然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摇头叹息,「这丫头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我走上去扶我外婆起来,对外公说:「她以后会后悔的!」
我外公摇摇头,难过地回房间休息了。
25.
这晚我继续在家里,看我妹妹房里的视频监控。
视频里,凌雪儿焦急地来回踱步,不久后,人贩子男友就进来了。
我听到凌雪儿喊他「阿东」。
「东哥,我慢了一步,我外公那房子被我姐那贱人给拿走了!」
阿东眉毛一皱,仿佛很是愤怒:「你怎么那么没用?现在从你爸你妈那里骗到的。只有五十万不到,你爸爸怎么就那点钱?」
凌雪儿问:「我爸爸那个小三儿呢?她不是很有钱吗?」
「她有个屁的钱,你爸这个金主都没钱,你觉得一个小三能有多少钱?」阿东眉毛一凛,当机立断,「不能再拖了,一定要把你外公的房产证套出来,否则我们就拿这几十万,怎么回去和组织交代?」
我一听,内心一紧,原来这还是个组织。
所以说,阿东和凌雪儿都是组织的成员?
假如我把这个组织的底细和名字,一起向警察说了,是不是就能一举将这个人贩子窝,给举报了?
26.
我正在踌躇着,就听阿东说道:
「雪儿,你想办法去把你姐姐约出来,就说我们周末去五合山游玩,我现在就去和豺狼报告,让他到时候,多给我们派几个帮手。」
凌雪儿问:「你想怎么计划?」
「当然是弄死她,只要她死了,你外公家的财产还不都是你我的。」阿东眼皮不动地说,「你该不是害怕了吧?这些年死在我手里的人还少?」
凌雪儿嗤笑:「我怎么会害怕,那个贱人我早就想趁她睡着把她杀了!只不过没这个机会罢了。不过这里又不是大山里,你以为杀了她,不会有人发现?」
「所以我说要找豺狼帮忙。到时候把你姐引到山上去,将人往山下一推,就说她是自己跳下去的。」阿东阴森开口,「你可以先给你姐写好遗书,豺狼的人到时候会负责,把拍到她和我们在一起的视频删除掉,这样就没人会怀疑到你我头上。」
27.
警察局里,我将这些视频,一一播放给负责接待我的年轻警察观看。
一个小警官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给我主动倒了一杯水后,匆忙去外头打了个电话。
不久之后,一个身材高大伟岸身着警服的警官,在年轻警察的带领之下,走了进来。
他礼貌地朝我伸手,自我介绍他叫罗易。
我喊他:「罗警官。」
罗警官在仔细看了我的视频后,将我带到了只有我和他两个人的办公室里。
「你很勇敢,凌菲。事实上这是我们一直在追踪的一个犯罪组织,在你之前,我们有无数线人,向我们提供关于豺狼组织的情报。」
「但我们现在怀疑,这个团伙组织在我们警察局也安插了内线,所以每一次我们紧急出动,行动都会以失败告终。」
「凌菲,接下去我有一个请求,你能答应保密并帮助配合我们吗?」
28.
当我听完了罗警官的计划,没有犹豫,我用力地点头。
「不害怕吗?」罗警官问我。
我摇头:「这群人贩子害惨了我的家庭,引我妹妹走上歧途,现在还没完没了,想要骗走我家里所有的财产,我对他们恨之入骨,我做梦都想把他们一网打尽,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行动开始之前,罗警官提出需要我的监护人,来出面签署同意书。
但我拒绝了,并取出我的身份证,「我已经年满十八岁了,我可以自己做决定。」
罗警官朝我竖起一个大拇指。
29.
当晚,我就接到了我妹妹约我出去玩的电话。
「姐姐,你可一定要来,到时候在五合山见面,我要把我男朋友介绍给你认识。你如果不来,就是看不起我这个妹妹。」
我笑着说:「我哪里敢看不起你呢?你请我的我一定去。」
转而我又说:「妹妹,你今年才几岁,别那么早就交男朋友。」
「要你管?」凌雪儿嗤一声,鄙夷道,「也好过你,整天只惦记着外公外婆的财产,你要不要现在和我说说,外公的房产证到底被你藏在哪里了?」
我知道这大概是,凌雪儿所在组织最后一次对我的试探了,但我偏不说。
30.
按照我与罗警官的计划,如今就是要以我为饵,钓出这个拐卖妇女儿童的人贩子团伙。
据罗警官所说,近两年来国家打击人贩子的力度加大,这个豺狼组织有些举步维艰的意思。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慢慢把魔爪,伸向了其他地方。
而我们这一家,便不幸地成了他们的猎物之一。
豺狼想要安然无恙地获取猎物,就先从身边人下手。
于是在这个前提之下,早就被洗脑成为组织一员的凌雪儿,便成了他们对我们下手的绝佳武器。
挂了电话,我绝望地抬头望天,「凌雪儿,你真是糊涂啊。」
31.
周末这天,按照事先约好的,我一大早就来到了五合山的山脚下。
出发之前,我已经和罗警官提前联系好了。
他们早已二十四小时等候在我家楼下。
我的耳朵里也植入了骨传导耳机,在外面看是看不到的,但是罗警官每次说话我都能听到。
此刻罗警官在耳机里头对我说:「一旦遇到危险,直接说话向我求救,知道吗?」
我观察了一圈四周没人后,才压低了声音说:「知道了。」
耳朵里传来罗警官满意的笑声:「那行,别怕,我们的人都在四周保护你,不管到时候他们来几个人都打不过。」
我压低了声音说:「罗警官我不怕,我很放心。」
虽然我和罗警官见面次数不多,但我却对他有种莫名的信任感。
我知道有他在,我绝对不会有事。
他的声音通过耳骨,传导入我的耳朵里,像温热的泉水一下子注入我的心口,给我无限的力量。
32.
在山脚下等了一会儿,凌雪儿就单独出现了。
我见只有一个人,便问她:「怎么只有你一个?」
「怎么不可以只有我一个?」凌雪儿站定在我面前,「我忘了和你说了,我男朋友说临时改变见面地点了,不想在五合山上见面了,他在另一个地方等你。」
「什么!」我忽然内心慌乱起来。
要知道罗警官的警力部署,几乎都在这座山里,如今忽然换地方,谁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事。
我顿时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好在耳机里罗警官的嗓音,坚定地传入进来:「别怕,先暂时答应她。如果听到就咳一声。」
我故意轻咳了一声,话是对凌雪儿说的:「那你男朋友想在哪里见我?」
「别问,你去了不就知道了吗?」她走来拉我,直接将我塞入副驾驶里,车子「嗤」一声驶出去老远。
途中她竟然趁我不注意给我戴上了手铐,还说:「别动,我这是要给你制造一个惊喜。」
我握紧了拳头,心想这个豺狼组织可真是诡计多端。
33.
罗警官在耳机里提醒我,让我安心:「我们的车一直在后面保护你,不用担心,见机行事。」
我故意用力咳了一声,大声问凌雪儿:「你到底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你该不是怕我要绑架你吧?凌菲,你胆子可真小。」凌雪儿一边开车一边冷笑,「你要是现在肯告诉我,外公的房产证放在哪里的话,我可以在这里放下你,否则等会儿……我可不敢保证你的安全。」
「凌雪儿,你什么意思?我提醒你一次,我是你姐姐!」
虽事已至此,我仍然是想在最后关头,挽救我的妹妹。
我知道凌雪儿走到今天这一步,不是她一个人的错。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藏起来外公的房产证吗?我并不是想独吞,我只是不想老人辛苦一辈子的财产,最后落入别人手里,只要你不发疯,安分守己,外公百年后这些财产也都是你的,我不会分你一点东西,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我话刚说完,罗警官就在耳机里提醒我:「别乱说话。」
34.
罗警官这是担心,我泄露太多信息。
但是凌雪儿显然没这个反应力,如今只沉浸在拿到房产证和财产的美梦中。
「回头?你想得美。凌菲,我命没你好,早在十年前我就无法回头了,你坐好了,好好看一眼今天的太阳吧,恐怕这是你最后一次,享受人世间的阳光了!」
她话说完,车子紧急刹停在一个破败的民房前面。
几个魁梧的男人过来带走我,其中有一人说话:「怎么那么久,开来的时候看路了吗?」
凌雪儿嗤一声,很是自信道:「看什么路,这才几点,路上一个人都没有。我把她拉上去后,就用手铐把她铐着过来了。」
「放心吧,绝不会有事,东哥带人过来了吗?」
「来了。」阿东这时候走过来,瞧见我,呵笑一声,勾了勾我下颌,「小姑娘还记得哥哥不?」
我胸腔一阵作呕的感觉袭来,因为我立即认出,他就是当日绑架我和凌雪儿的人贩子。
这个人渣!
拐走我妹妹,引她入歧途,如今还要抢我家财产。
他们组织的名字取得真是贴切,这就是一个豺狼组织!
动物能有多可怕?怕还不及这群狼子野心的禽兽可怕!
35.
这群人将我带到了小房子以后,开始逼问我,关于我外公房产证的下落,和财产的存放位置。
这个时候,耳机传来罗警官的提示:「不要直接回答他们,就说你害怕,必须见到负责人才说。」
我看着阿东和几个包围过来的男人,声音颤抖地说:「你们是不是想杀我?我,我要见你们的负责人,把他叫来了,我和他谈好条件,我就告诉你们财产在哪里。」
阿东冷笑一声:「你当自己是外国首领啊,还想见我们的负责人?」
凌雪儿一巴掌朝我脸上打来:「我劝你不要说太多话,知道他们上次怎么弄死一个刚绑来,又试图逃走的女人吗?直接杀死浇上水泥沉进海里,你再不说,你的下场就和她一样。」
我撇过头,凉得全身颤抖:「凌雪儿,你还是人吗?你还知道我是你姐姐吗?」
阿东毕竟是个老油条,担心凌雪儿泄露太多,将人拎走了,骂骂咧咧:「你和她说这么多干什么?」
「反正等会儿她也是要死的!唔、唔、唔!」凌雪儿话没说完,就被阿东捂住嘴了。
36.
阿东再回来逼问我的时候,脸上就多了一丝心虚。
我直接挑明:「我已经知道你们要杀我了,不管我说不说你们都会杀我,现在我什么也不想说了,叫你们头来,我和他谈好条件,我就把房产证放在哪里告诉你们!」
说完这句话,感觉全身都在发抖。
如果不是罗警官一直在耳机里提醒我:「别怕,我们在外头保护你,我们也一直在监听你们那边的情况,一有动静我们立即就冲进去。」
「凌菲,你做的很好,将豺狼组织的头目给引出来!」
我闭上了眼睛,罗警官不是一直都想抓住豺狼的头吗?那我就再勇敢一点,把他引出来,否则留着这个祸害,迟早会再次找上我的家人!
我只是不确定,我外公上千万的房产证和几百万的存款,能不能把这头老狐狸给吸引过来。
由于我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阿东不得不走出去打电话给头目。
半个小时后,不知是否因为最近钱太难赚了,又或者整个组织目前就仅靠我们这一家人盈利,高高在上的豺狼头目,竟然因为我提出要见他,而亲自过来了。
37.
此人面相温文尔雅,身材有些胖,笑起来脸特别圆。就算说出去怕是都没人相信,他是一个拐卖集团的头目,大概只会觉得他是一个善良的饭店老板。
「听说你要见我?」豺狼一脸憨厚地看着我。
我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就是他们的头?」
「哦。」男人笑了一笑,「怎么,你看不出来?你不知道最危险的就是看上去最让人有安全感的人的道理?你不要担心,有什么要求和我提,只要你乖乖给出房产证,我也会让你痛快点。」
我吓得想哭:「你几个意思?」
豺狼:「你现在看到我了,你觉得你还能再活?就算我愿意让你活,你觉得这群人会让你活?」
我瞪他:「你这个禽兽!当年为什么要让人绑架我和我妹妹?」
「原本我们的目标就是你妹妹,你年纪太大了,都会认人了,还绑你做什么。我们这个组织原本也都是绑男孩,女孩都卖不出去。把你妹妹绑回去,也只是为了培养好了,慰藉慰藉弟兄们。」
豺狼一脸猥琐地看向我妹妹,「我们也没亏待你妹妹,这些年来给她吃给她喝,晚上给她喂饱饱的,你都不知道她过得多开心。」
「你要是愿意乖乖听话,和你妹妹一样,我们也可以不让你死,毕竟组织里兄弟们太多了!」豺狼阴险笑着看我。
「多?有多少?」我狐疑地问。
豺狼一个巴掌朝我扇来:「你问这么多干什么?你是警察啊?我告诉你,警察里面都有我们的卧底,你别以为你能在这里和我浪费时间,答应来见你我已经是破例了。」
就在这时,豺狼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手机后,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又看向了我,交代手下一句:「把这娘们儿给我埋了!」说完就要从房子的后门逃跑。
就在这时,早就守在外头的警察,迅速包围了这里。
38.
罗警官拿着扩音器在外头说话:「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豺狼仍然试图逃跑,一个警察开枪射中他的腿部,他瞬间跌倒在地,血流如注。
原本坐在一旁玩手机的凌雪儿,看到这一幕,吓得屁滚尿流求我:「姐姐,姐姐,你救我!救我!我是被逼的!求求你救我!」
我在罗警官的帮助之下,解开了绑住我的手铐,看向她:
「凌雪儿,我刚才在车里就给过你机会,你为什么不听我的回头?你为什么不听!」
39.
豺狼组织被一锅端了之后,在被捕成员的主动招供之下,总共逮捕了组织成员 189 人。
其成员之多之广,上至饭馆老板下至农村妇女,很多无知的家庭妇女,也是他们的「线人」。
据说这些妇女线人,主要负责提供情报。
譬如当初我和妹妹之所以被绑架,就是住在我家隔壁的一个妇女,提供给豺狼的「情报」。
得知这个消息,我好几天无法缓过神来。
原来「豺狼」,竟然就在隔壁。
几日后,当我看着罗警官将我家隔壁那个妇女抓上警车,不由得感慨,真是人心险恶。
人总是说禽兽不如,比禽兽更不如的,却是人心。
仅仅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他们就可以无情地断送他人的一生命运。
我妹妹被逮捕后,主动配合警官,提供了很多豺狼组织的犯罪情报,包括那个三个月前被埋在海里的失踪妇女,以及豺狼安插在警队里的败类卧底。
40.
由于凌雪儿主动提供犯罪情报,且犯罪时她尚未成年,一年后她被送到了少年犯管教所。
寻了个时间,我去少管所里看她。
罗警官已经派人打点过,我也辗转从他口中,得知了我妹妹目前的情况。
据所里的老师所讲,我妹妹在里头表现得还可以,也开始学起了从前一直不愿意学习的课程,目前已经学到了初中三年级。
我去看她的时候,她眼神仍旧不与我对视。
我知道她还在埋怨我,但我也不需要她的谅解。
我们就在无声的沉默中,结束了这场探望。
离开时,凌雪儿只问我一个问题:「妈妈醒来了吗?」
我说:「没有。」
或许是不愿意醒来吧,医生明明说她其实恢复得可以,但就是一直没有意识。
凌雪儿低下头,眼里蓄满了泪,「不是我推她下去的,不是我,不是我!」
我说我知道。
真正的真相,罗警官已经告诉我了。
41.
当日阿东去我家里找我妹妹,为了找钱翻遍了我家里所有的柜子,原本去上班的妈妈忽然返回家里,看到家里一片凌乱,以为家里是遭贼了,立即取出手机要打电话报警。
因为房里没信号她就走上了天台,她以为自己反锁了天台的门,走到天台处拨打电话,身后却忽然伸出一只手,将我妈妈推了下楼。
待我妹妹上来找我妈妈时,我妈早已经被推下楼,好在挡风板挡了一下,我家的楼层也不高,就这样保住了一条命。
可至今也没能醒过来。
我有好几次在医院里看护我妈时,看到她手指动了几下,但很快她又沉睡过去。
医生说她求生意志不高,这种事情不能勉强。
不久后,我外公外婆,便将我仍旧昏迷的妈妈,接到家里疗养。
至于我爸爸,他的所有存款,以及我家里原本的房产证,都被阿东骗走。
我高考不久后,便有银行和法院的人来通知我们搬出原来的房子。
我只得继续又回到外公家居住。
我一无所有的爸爸,又开始打我外公房产证的主意。
为了我母亲的后半生,和我外公外婆的余生,我至今也没把房产证,从银行保险柜里取出来。
因我知道人心比豺狼更凶险,如今我已经是谁都不会相信了。
我爸爸几次带着他的小三和孩子找上我,让我接济他,至少把外公的房子借一层给他们住。
我看着他的新妻子和孩子,笑出了眼泪:「你抛妻弃女,是怎么好意思要我外公的房子的?你说这话不怕被人笑掉大牙吗?」
42.
大学毕业后,我就留在了新的城市里生活与工作。
我妈妈依旧没有醒,在我看来,我却觉得,她如今是不想醒了。
或许她觉得无法再面对这个谎言的世界,或许是对我爸爸的背叛寒了心。
更或许,她觉得自己的人生是一场笑话,不醒也罢。
外公的房产证,我依然锁在银行的保险柜里,除了我本人,这一生一世谁也别想拿到。
我不知道未来如何,人心险恶,我只能尽我所能,护我所爱,活在当下。
「番外」
在案件结束后,罗警官曾经来找过我,他是特意来感谢我的。
那时我正在准备参加高考,罗警官问我要报考什么专业。
我说我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活在当下。
他笑着说我这个想法挺好的。
大学毕业后,有一回公司组织敦煌旅游,夜里我们在鸣沙山的星空下租了个帐篷。
晚上吃了帐篷提供的自助餐后,我去上了个厕所。
从厕所里走回来的时候,就见到迎面朝我走来的罗警官。
六年未见,罗警官英俊帅气依旧不减当年,我站在原地。
星河灿烂,他也认出来我,朝我走来,伸手拍拍我脑袋:「怎么这么巧,你也一个人来吗?」
我想说我可不是一个人来,我是和十几个人来的。
但是我嗯了一声,「巧了吗这不是。」
「那一起吧,当年的小明刑警还惦记着你,说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勇敢的小姑娘。来,咱们一起去篝火晚会。」
我说:「不用了不用了,见过就好了。」
我被罗警官拉着去参加了篝火晚会,得知他们这是集体旅游,我也没见到什么小明刑警,全程只有罗警官,带着一群人和我一起跳舞。
晚上罗警官送我回到了帐篷,「明天看日出吗?」
「可以啊。」我点点头。
「那可得早点起床。」罗警官加我微信:「明天叫你,记得看信息。」
我在帐篷里看着罗警官走远了的颀长身姿,同事在我身后戳戳我:「你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突然想看日出。」
我同事打了个哈欠,「星星还在呢,还得多久才能看日出?」
我躺在帐篷里看深不见底的黑夜,再深的夜幕也终究被拉开,太阳总会慢慢升起来的。
这晚,星光不灭,我希望太阳升起来的新的一天,还能见到他。
我感觉,我仿佛又有了新的期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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