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期间,我在热水器内胆里发现了妈妈的尸体。
她的头已经被压扁,缺少眼球的脸上,是扭曲、惊悚的表情。
工作人员将她带走,让我安心隔离。
我却在妈妈的卧室发现一张隔离守则,结尾有她的笔迹:
「照着做,不要怀疑。」
滴答、滴答。
凌晨半梦半醒之间,我听到了一阵滴水声。
大概是妈妈又没关紧水龙头吧?
这座丽祥公寓装修简陋,水管经常出故障。
如果不是因为被隔离,我们才不可能住在这样的地方。
我懒得下床,翻了个身想继续睡。
可那声音一直不断地响着。
滴答、滴答。
无奈,我下了床,来卫生间一探究竟。
打开卫生间的门,映入眼帘的是地面上一滩淡红色积水。
顺着水渍,我看到了滴答声的来源——热水器的水管接口处,裂了一道小缝,淡红色的液体正不断从那里滴下。
是内胆生锈了吗?
我凑到裂缝上,往里面看。
还没等我看清楚,一个圆圆的东西突然从缝隙里挤了出来,掉在了地上。
当我看明白那是什么的时候,我发出了尖利的惨叫。
那是一颗眼珠!
我颤抖地拿起固定电话,报告了隔离管理处。
十分钟之后,两个工作人员来到了现场。
他们把热水器拆卸下来打开的一瞬间,我崩溃地哭了出来。
我的妈妈,就在热水器的内胆里。
她浑身上下弯折扭曲,双手双脚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紧紧缠绕在身躯周围。
她的头颅已经扁了,缺少了一颗眼球的脸上,满是惊恐与绝望。
一个正常人的身体,是不可能塞入热水器内胆的。
水管接口处的裂缝,以及掉落的眼球,大概就是内胆承受不住压力而爆裂的后果。
「呕……」
极度的悲伤也无法抑制生理反应,我呕吐了出来。
究竟发生了什么?
妈妈为何会以这样可怖的方式死去?
是谁杀了妈妈?
一切都没有答案,甚至让人难以理解。
就这样,妈妈从我的生命中离开了。
那两个工作人员清理了现场,带走了妈妈的遗体。
他们离开时告诉我,会调查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可是到现在,已经不知过去了多少时日,我仍然没有接到任何通知。
直到这天晚上,我来到妈妈的卧室,整理她的遗物。
直觉告诉我,或许其中会有什么线索。
果然,在妈妈的书桌上,我看到了一张 A4 纸,打印着几行字:
《丽祥公寓隔离守则》
「欢迎入住丽祥公寓,疫情期间,本公寓将临时作为隔离中心使用。」
「由于您近期可能接触过病原体,所以需在此进行为期一个月的隔离观察。」
「只要您遵守以下规定,您将会恢复健康,迎来美好的明天。」
「1.为了您自身安全着想,请不要擅自离开房间。」
「2.如果任何需要帮助,可通过固定电话联系管理处。」
「3.工作人员会每日送饭上门,食物品种丰富,您可以放心享用。」
「4.食物中不包括海螺肉,如在盒饭中发现海螺肉,请立刻联系管理处,可得到额外甜点作为补偿。」
「5.工作人员会每日送药上门,该药物是防止感染的唯一手段,请务必每日服用。」
「6.如果您感觉记忆模糊不清,请不要着急,定期服用药物即可痊愈。」
「7.再次重复:发现海螺肉请立即上报,否则后果自负。」
「8.神不存在」
在这八条守则下方,还有一行明显是手写的字。
我一眼便认出,那是妈妈的笔迹:
「阿蕊,如果你看到这份守则,照着做,不要怀疑,美好的明天终将到来。」
我感觉有些不对劲……
我跟妈妈一起隔离已经……已经多少天了来着?
我感觉有些恍惚,闭上眼睛晃了晃脑袋。
无论隔离了多少天,我都从未见过这张守则。
不过,守则上写的大部分规矩,也确实符合这段时间我跟妈妈的日常生活。
大概妈妈接到这份通知后,觉得自己可以包办,才没给我看吧。
但这份守则里,仍有些感觉莫名诡异的地方。
比如海螺肉。
守则里语气严厉,两次要求不能吃海螺肉。
既然如此重视这件事,为何不干脆让厨房不要采购海螺肉?
而最奇怪的是,我的妈妈绝对不可能写出最后那行字。
她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一直抱着怀疑一切的态度。
她告诉过我,无论何时何地,面临何种情况,都要保持一颗怀疑的心。
所以她绝不会让我「照着做,不要怀疑」。
可那笔迹又确实是妈妈的。
或许妈妈违反了其中某项守则,才惨遭杀害?
但那样惨烈的死法,实在很难想象是人力所为,更像是神魔鬼怪才能……
一瞬间,第 8 条守则突然出现在我的脑海中——「神不存在」。
这条守则最为莫名其妙,既没有可操作性,又毫无出现在守则里的必要。
妈妈恐怖的死法、诡异的守则、「神」?
我狠狠地打了个寒颤。
咔嚓~
就在这一片寂静中,客厅里传来了一声怪响。
那是关门的声音。
有人进来了!
我踮着脚走到卧室门口,朝玄关微微探头。
客厅的灯不知何时关掉了,玄关处一片漆黑。
但在这片漆黑中,有两个闪闪发亮的东西。
当我意识到那是一双眼睛时,那人已经开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靠近我。
「啊!」
我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喊,一只冰凉无比的手已经按住了我的嘴。
同时,我的腰部也感觉到了一个尖利的东西。
耳边响起了一个男声:「别喊,不会害你。」
一时间,我有些不知所措。
咚咚咚。
还没等我想出下一步行动,玄关又传来了敲门声。
这声音我熟悉得很,是标准的工作人员敲门手法。
「403,刚才看没看到有人在走廊违规行动?」门外的工作人员问。
身边的男生没有出声,腰上的利器威胁般地刺痛了我一下,随后放开了捂着我嘴巴的手。
我稳了稳心神,朝外喊道:「没有!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我故意喊得充满火药味,而非以往的顺从,希望门外的人能发现出了问题。
可外面没了动静,几秒之后,我听到了脚步声远去的声音。
可恶,竟然没听懂吗?
突然,抵在我腰上的刀尖消失了,随着啪嚓一声响,客厅的灯亮了起来。
在开关旁,站着一个年轻的男生。
他看上去脸色苍白,虚弱不堪,手中拿着一把螺丝刀。
我见状有些发愣,他不像是歹徒,更像是受害者……
我还没来得及发问,他就倚着墙壁滑坐在地上。
昏迷之前,他留下了一句话:
「这座公寓有问题,要快点逃……」
过了几个小时,他醒了过来。
看他虚弱的脸色,我本以为他是饿昏的,还给他拿了点吃的。
可他并不吃,而是直直地盯着我。
「我叫江尧。」他先开口了。
「我叫吴蕊,我没有把你出卖给外面的工作人员,作为回报,你要告诉我这座公寓的事情。」我开门见山。
他盯着我,沉默了一会儿,讲述了他的故事。
江尧是 404 房间的住户,我和妈妈住在 403,我们是一墙之隔的邻居。
他并非从一开始就怀疑公寓,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严格按照隔离守则生活。
直到有一天,他忘记了喝药。
第二天,他感觉到大脑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便尝试着停药。
发现身体没有什么负面反应后,他开始怀疑隔离守则,并通过猫眼观察工作人员的行动规律。
再后来,他试着趁工作人员休息时偷溜出门,寻找出口的同时探求真相。
「现在,我已经差不多摸清楚了公寓的布局,但在逃走时,我需要一个帮手。」他表明来意。
所以我就是那个帮手咯?
我仍然有些疑心:「按照你的说法,这里的工作人员发放的药物有问题,所以你想逃走?」
「是的。」
「这也太牵强了吧?」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当然,还有些事情是我暂时没法告诉你的,但你可以想几个问题:一,你记得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二,你知道你的母亲是怎么死的吗?」
我哑然。
这两个问题,我都没有答案。
他叹了口气:「我停药已经两个月了,仍记不起自己怎么来到这里的,工作人员带走你母亲遗体的时候,我也从门缝偷看到了,那死法,绝不是寻常人类所能做到的事情,如果不尽快离开,不知哪天我们也会遭受那种命运……」
我听得发愣:「等等,你说……你停药两个月了?」
他点了点头,看着我的目光有些晦暗不明:
「是的,就是你想的那样——隔离守则上说隔离期只有一个月。」
我陷入沉思。
江尧对我隐瞒了什么,但他说的问题,也确实都存在。
我真的要跟他一起逃走吗?
如果这座公寓真的有问题,而且跟妈妈的死有关,那么尽早逃走才是上策。
获得外界帮助后,我才能查明妈妈的真正死因……
咚咚咚!
突然,敲门声又响起了!
我能感觉到,江尧的身体一瞬间紧绷了许多。
「谁啊?」我朝门外喊道。
无人应声,只见门底的缝隙塞进来了什么东西。
我走过去捡起,发现是张纸条,上面写着:
「我知道你要逃走,限你十分钟内来 503,否则我会告发你。」
啧,事情开始复杂起来了。
我把纸条给江尧看,江尧略一沉吟,问:「503 的住户,你熟悉吗?」
我摇了摇头。
从房间号来看,写纸条的人就在我家楼上。
但自从被隔离,我跟妈妈一直生活在这间房间里。
别说认识楼上邻居了,就连住在隔壁的江尧都不认识。
江尧想了想,站起身来:「没办法,我们只能去一趟了,不管写纸条的人想干什么,他大概是有求于我们,否则直接告发就行。」
我点了点头,倒也有理。
一番短暂准备后,我们打开了房门。
我不记得自己如何来到这座公寓,自然也不记得走廊的样子。
因此,第一次踏入走廊所见到的,让我十分惊讶。
走廊的装修非常诡异,无论是天花板,还是地板墙饰,都被漆成暗黄色,灯光也极为昏暗。
最诡异的是,走廊的长度极长,逼仄的墙壁向视野尽头蔓延,让我只能勉强看到拐角的存在。
光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这座公寓规模十分庞大,远远不是「一座被临时征用为隔离点的公寓」这么简单,更像是专门建造的某种设施。
不过江尧对此早已习惯,他驾轻就熟,确实像是经常偷溜出来的样子。
在他的带领下,我们一路没有遇到任何工作人员,很快上了楼,来到了 503 门口。
我抬起手,模仿工作人员敲门。
刚敲了两下,吱嘎一声,门缓缓向里打开。
没关门?
我鼓起勇气,一把推开房门,向里走去。
屋里一片黑暗,让我看不分明。
进了玄关,我下意识地在墙上摸开关,却没有摸到。
这间房就在我楼上,按理说构造应该是一样的啊?
我正纳闷,突然砰的一声,身后的房门猛然关上了。
我陷入了完全的黑暗。
「江……尧?」我有些惊慌地低声呼喊,却没得到回应。
哒、哒、哒。
客厅里,响起了皮鞋的声音。
房里有人!
是那个塞纸条的人吗?
一片黑暗中,我感到万分惊恐:「你……你是谁?叫我来干什么?」
黑暗中没有回应,皮鞋的声音也没有停下。
只听噌的一声,一柄利器划过我的耳朵,扎到了身后的门板上。
我摸了摸耳朵,摸到了一道伤口,和温暖黏稠的液体。
是刀!
他想杀了我!
我立刻转头,朝房门所在的位置奔去。
「别跑!过来帮忙!」江尧的声音突然响起,竟然是在客厅深处。
伴随着江尧的喊声,皮鞋声乱了起来。
我莫名地有了勇气。
在黑暗中两个打一个,没理由打不赢!
我不再逃走,而是朝着江尧发出声音的位置跑去。
一步、两步、三步。
砰!
我感觉到自己撞到了什么。
「没错!抱住他的手!使劲抱住!」江尧的声音近在咫尺指挥着我。
我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抱住眼前的人。
很快,混乱结束了。
我抱着的人不动了。
啪嚓。
灯突然打开。
我看清了自己抱着的人——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仰着头,一柄螺丝刀从他的太阳穴插入,贯穿了整个头颅。
我吓坏了,马上松开了双手。
死尸顺势倒地,手中还攥着一把匕首。
「你没事吧?」江尧站在客厅灯开关旁,喘着粗气。
「你……你杀了他?」我声音有些颤抖。
「没错,关门的时候我已经进来了,我怕他有杀心,就没出声,他果然动手了……呼……」江尧看起来十分疲惫。
我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出声。
江尧杀人是为了保护我,我没法苛责他什么。
但那柄贯穿头颅的螺丝刀,依然让我心惊胆战。
不过,503 的住户为何要攻击我们?跟这座公寓有关系吗?
抱着疑问,我和江尧短暂地休息后,便开始分头搜寻房间,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在卧室里,我看到了两个不该出现的东西——床上摆着两件白色的防护服!
那是这座公寓的工作人员会穿的服装,全身上下密封严实,可以隔绝病毒。
我只在每天开门拿盒饭的时候,看过送饭的人穿这种防护服。
503 的住户为什么会有?
「吴蕊,你快来看!」这时,客厅里传来了江尧的声音。
我走出卧室,只见他手中拿着一张纸。
上面写着一段文字,笔迹跟塞入门缝的纸条一样:
「我已经初步查明了真相,或许明天我就能逃出去了,所以我把我知道的都写下来,如果我没成功,希望看到这张纸的有缘人能走得更远。」
「1.隔离是谎言!逃出去!」
「2.不要喝药,那会摧毁你的记忆,时刻保持思考,保持怀疑!」
「3.如果在走廊行动,要穿上工作人员的防护服来掩饰身份,不需要害怕其他工作人员,他们不会跟你交流。」
「4.如果在盒饭中发现海螺肉,放到冰箱中保存,不要报告。」
「5.逃跑之前,吃下海螺肉。」
「6.遇到危险时,紧闭双眼 10 秒钟,听到什么都不要睁开。」
「7.神是存在的!」
看完后,我跟江尧面面相觑。
这人看来也发现了公寓不对劲,准备逃跑。
可他为什么要杀我们?一起逃不行吗?
另外,他留下的这些信息里,绝大部分都跟隔离守则相违背,其中最令人在意的有三处。
其一,他认为逃跑前应该吃下海螺肉,可我从未在盒饭里见过海螺肉。
其二,他似乎很了解工作人员的行为模式,联系起卧室里的防护服,恐怕他经常穿着那套服装出门侦查。
其三,他说「神」是存在的!
想起母亲的死状,我心里一颤。
很快,我跟江尧带着两套防护服回到了我的房间。
「我们得尽快动身了,503 的事太奇怪了,他知道我们要逃走,难保其他人不会知道。」江尧对我说道。
我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我们开始做准备。
工作人员送来的药,我再也没有喝过,头脑果然愈发清醒。
而不知为何,自从我们从 503 回来,每天的盒饭里都会出现几块海螺肉。
我和江尧虽然感到奇怪,却也按照 503 住户留下的情报,把这些海螺肉放到了冰箱里,并未上报。
到了第三天晚上,即将出发之前,我正在做最后的准备——翻找妈妈的遗物。
离开这里只是第一步,追查妈妈的死因才是最终目的。
因此,即便这几天已经翻找过妈妈卧室无数次,我仍不想遗漏任何情报。
没想到,这一次翻找竟然真的有收获。
在衣柜底部,被大批衣物压着的地方,我又找到了一张此前没见过的纸。
那似乎是一张日记本的残页,上面是妈妈的字迹:
「停止服药已经一周了,我的思考能力越来越强,记忆也断断续续开始变得完整。」
「阿蕊仍然保持服药,再过几天如果没有发现副作用,我就给她也停药。」
「现在的问题在于那个人。」
「每次他都在工作人员休息时行动,每次都从猫眼右侧穿过走廊,不久后浑身鲜血走回右侧。」
「我十分确信他正在实施某种杀戮,现在,我怀疑他是右侧某一房间的住户。」
「老天保佑他屠戮的不是其他住户,否则他迟早会盯上我和阿蕊……」
「算了,还是想想如何逃离吧。」
这样看来,妈妈也选择了停药,停药果然是正确的。
可既然如此,妈妈又为何要遗言嘱咐我「照着守则做,不要怀疑」?
另外,妈妈生前观察到,有一位住户可能正在杀人,然后妈妈就惨死了。
难道是死在那个人手里?
那个人十分熟悉工作人员的休息时间、能经常出入走廊、极可能杀过人,还住右侧某房间。
那不就是……江尧?
我心头一凉。
他住在右侧的 404 房间,时常出入走廊,而且杀 503 住户时,他丝毫没有犹豫!
「你在干什么?」
江尧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我一回头,他的头已经探到了我的肩膀,正盯着我手中的纸看。
「没……没什么!」我急忙把那张纸收到了身侧。
江尧的眼珠缓缓转向我,直勾勾地盯着我。
直到我浑身发毛,他才张口:「收拾好了没?快到时间了。」
我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收拾好了……」
江尧的脸色晦暗不明:「那就赶紧换衣服,我们走吧。」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卧室。
我仍然心惊不已。
江尧的身份突然成了个谜。
他会是妈妈日记里那个杀人魔吗?还是仅仅是巧合?
然而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
无论他的身份是什么,他似乎不会对我不利,否则这几天他有大把机会。
更何况公寓确实有问题,这是妈妈和 503 的住户都证明了的。
目前,只能继续按照计划,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站起身,穿上防护服,走出了卧室。
打开冰箱,我和江尧把这几天攒下的海螺肉拿了出来,按照 503 的遗言,在逃跑前全数吃掉。
咬下第一口时,我感到一股浓重的腥味,差点吐出来。
海螺肉是这种味道吗?我不记得了……
几分钟后,我强忍着呕吐感,咽下了最后一片。
我和江尧对视一眼,深吸了一口气,打开房门进入了走廊。
这是我第二次进入走廊。
江尧在前面走着,我在侧后方跟着。
相比上一次,这次我对走廊和工作人员的恐惧小了些,对江尧的恐惧反而更大。
「来人了!」江尧突然低声对我说。
我一愣,脚步缓了一下,江尧拽了我一下,示意我跟上。
对了。
503 住户留下的第 3 条规则——「如果在走廊行动,要穿上工作人员的防护服来掩饰身份,不需要害怕其他工作人员,他们不会跟你交流。」
我连忙调整好步伐,跟上江尧的脚步。
不一会儿,走廊尽头的拐角处出现了两个工作人员。
他们跟我们一样,穿着白色的防护服,正朝着我们走过来。
我心里紧张极了,迈出的步子愈发不稳。
十米、五米、两米……
我们几乎到了面对面的距离,我害怕得连喘气声都粗了许多。
一秒之后,我们擦肩而过。
那两个工作人员丝毫没有理会我和江尧,径直走了过去。
我悬起的心放了下来。
看来 503 的情报真的有用!
可既然如此,他为什么没能逃出去,反而要杀我呢?
我一边寻思着,一边跟江尧走到了拐角。
即将拐过去的一瞬间,我下意识侧头,看了一眼那两个工作人员。
他们站定在长长走廊的另一头,一动不动,护目镜朝向我的方向。
他们在看着我!
我急忙走过拐角,推了前面的江尧一下,用手指了指身后,示意刚才过去的两个人可能有问题。
江尧马上明白,我们两个人加快了脚步。
不过出乎意料地,接下来的路程中,我们并未再遇到什么危险。
刚才遇到的两个人,似乎是这一时段的巡查人员,而他们也并未追赶我们。
很快,我们下到了一楼。
原本以为一楼也会有长长的走廊,可出现在眼前的情景,让我十分诧异。
一楼是一片广阔的办公区,几乎有足球场那么大,数不清的工作人员或站或坐,穿着白色防护服在这里办公。
这里没有任何人说话,静得可怕,极为反常。
而我一眼就看到了,在远处的尽头,有一扇大门。
江尧大概也看到了,他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
恐怕那里就是出口!
我们稳了稳心神,开始朝那扇门走去。
正如刚才一样,走入人群后,那些工作人员并未理会我们。
他们忙着自己手头的工作,跟我们不断擦肩而过,没人多看我们一眼。
直到我跟江尧走过大半路程时,异变发生了。
周围开始有人把头转向了我们!
他们既不做出动作,也不出声喝止,仅仅只是看着我和江尧。
意识到这一点,江尧的脚步明显加快,我也迅速跟上。
可周围盯着我们的人越来越多。
很快,我们穿过了办公区,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已经在我们身后。
距离出口只剩十几步路,前方没有任何人员阻碍。
我害怕极了,不敢回头。
我猜身后所有人都在盯着我和江尧。
但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退路了,走完这最后十几步路,我就能逃出这里!
我踏出了一步。
「闭上眼睛!」
突然,江尧的吼声从侧面传来。
很难想象人类能喊出那样的音量,我感觉耳朵生疼,回音在脑子里不断回荡。
紧接着,我被旁边的江尧一把扑倒在地。
随后巨大的炸裂声密密麻麻地响起,像是万千鞭炮在身后一起点燃。
我突然意识到,那似乎是枪声——是身后的所有工作人员朝我射击的声音!
趴在地上的我已经一动都不敢动,脑子里只剩下江尧的那句「闭上眼睛」。
503 留下的情报说过——「遇到危险时,紧闭双眼 10 秒钟,听到什么都不要睁开。」
我紧紧闭上了双眼。
那是我人生中最漫长的 10 秒。
第一秒,鞭炮般的枪声变得更加猛烈。
但从第二秒开始,惨叫声响起,枪声变弱了些。
到了第十秒,我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惨叫和枪声都消失了。
睁开眼睛,我回过头。
足球场大的办公区,已经没有一个活人。
甚至没有一个完整的死人。
所有人都以某种可怕的方式死去了,整个楼层几乎变成了血腥的地狱。
「呕……」
我吐了出来。
突然,有一只手摸上了我的背。
我条件反射地跳开,看到的是江尧。
他尴尬地站在原地,似乎原本只是想拍拍我的背而已。
「走吧,我们成功了。」江尧对我说。
我摇了摇头,没有听他的,转身跑向已经成为一片血海的办公区。
这一切一定有问题!
这场屠杀、妈妈的死亡、江尧、503……
我隐约察觉到,这些事件是有联系的。
仅仅只是逃出公寓,并不能解开所有问题,反而会落入某种可怕的境地!
从满是鲜血的办公桌上,我发现的第一份文件,是一张《B 级员工守则》:
「请您严格遵守本手册,根据主管人员提供的排班表展开工作。」
「1.在丽祥公寓行动,必须全程穿着防护服。」
「2.定期发放药物。」
「3.定期发放食物。」
「4.食物中没有海螺肉,如果听到任何住户提及海螺肉,立刻上报主管部门,上门将其处决。」
「5.发现住户离开房间,无论何时何地,立刻击毙。」
「6.进出公寓时,听从主管人员统一安排,统一进出,任何人严禁独自靠近大门。」
从这张守则的标题来看,似乎还有其他级别的员工存在,他们的职责或许并不一致。
不过这张纸已经告诉了我,为什么我和江尧靠近大门时会被发现——
这是个陷阱,所有工作人员进出公寓都是统一行动的,独自靠近大门的,必然是非工作人员,也就是住户。
而依照守则第 5 条,发现住户离开房间,应当立即击毙。
所以我们遭到了攻击。
其实,更令我在意的是第 4 条——他们会处决任何提及海螺肉的住户。
可在住户看到的《隔离守则》里,是提倡住户主动报告海螺肉的,甚至还许诺会有甜点奖励。
这样看来,海螺肉似乎代表着某种他们不可控的东西,而且他们惧怕着这个东西。
所以他们欺骗住户,甚至通过上门处决的方式,来避免海螺肉的出现。
那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一边思考着,我一边翻找到了第二份文件。
这份文件只有一行字,却让我大感意外:
「频繁杀害其他住户的罪犯已经锁定,为 503 号房间住户,两位 A 级人员已经出发,前往进行处刑。」
看了看落款时间,就在几分钟之前。
刚才在楼上跟我擦肩而过的那两个工作人员,原来是前往 503 的处刑人员?
不……重点是!根据这份文件的说明,503 房间的住户才是妈妈观察到的那个杀人犯!
现在想来,从我的房间去 503 的楼梯,确实处于房间右侧,跟妈妈观察到的「那个人从猫眼右侧穿过走廊」不谋而合。
我只是出于惯性思维,才把住在右侧隔壁的江尧想成杀人犯!
我心里有些庆幸,这样的话,江尧就不可能是杀害妈妈的凶手。
可这样一来……江尧又是什么人?
突然,我感到一阵眩晕。
同时我意识到,我似乎记不清江尧的长相。
记忆中的江尧,只剩下一个穿着白色防护服的样子。
头痛越来越强烈。
终于,我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醒了过来。
我仍然躺在大厅,就在我昏倒前所在的位置。
环顾四周,我发现江尧不见了。
原本江尧站着的位置,只剩下一张纸条。
我捡起纸条,发现上面用暗红色的血写着几行字:
「我是这里的工作人员,这张纸条所在的防护服可以作证。」
「如果你看到这张纸条,意味着我已经死了,而你已经捡到了我所写的信。」
「你一定是 403 的住户!」
「听好了,不要相信那封信!那是我写的,但一定被那东西修改过!」
「你一定感觉到这座公寓有问题,但不要怀疑它,不要怀疑规则。」
「遵守规则,我们会迎来最好的结局!」
我认得这个笔迹!
这是 503 住户所写的,跟之前他塞进门缝的纸条和留下的信是同样的字迹!
从第一句话来看,这张纸条似乎是放在防护服口袋里的,为何我并未发现?
难道是放在了江尧的那件防护服口袋里?
不过,503 的住户明明也是想要逃走的人,为何像妈妈一样,让我不要怀疑,遵守规则?
「如果不是我,你早被他杀了。」
突然,江尧的声音响起。
我愣了,因为四周并没有江尧的身影:「江尧?你在哪?」
那声音笑了笑:「我在你身体里。」
隐隐约约,我感受到了某种绝望正在临近。
「你是什么意思?」我声音有些颤抖。
那声音又笑了:「事已至此,就告诉你真相吧……」
「我是神。」
江尧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回荡,讲述了一段令人难以置信的历史。
它原本并不属于这个世界,而是来自外太空的生物。
三百年前,它坠落到了一座村子附近的山上。
当时正值战乱与欠收,整个国家在闹饥荒,一个瘦骨嶙峋的村民发现了这个身长几十米的肉色怪物,红着眼扑了上去,撕咬吞食着它的身体。
很快,整个村子的人都闻讯而来,试图将它分食。
它由于坠落而受伤颇重,无法反抗,只能勉强模仿着人类的语言,哀嚎着请求村民们放它一条生路。
村民们听到这个从天而降的巨大肉块口中说出人类的语言,一时间颇为震惊。
有些村民犹豫了,毕竟吃人和吃动物还是有区别的,更别提眼前的肉块或许是来自天上的「仙人」。
但最终,在饥饿的驱使下,在自己和外人的性命抉择中,他们选择了自己。
而它,就这样被几百个村民生吞活剥,啃食殆尽。
村民们如愿填饱了肚子,却也受到了诅咒——那个被吃掉的生物并未死亡,它的肉块与村民们融为一体,它的意识盘踞在每个人的脑海中。
它对他们说,吃掉了它身体的人可以永生不死,但作为代价,村民们要为它献上「相信」和「鲜血」,以维持它的生存,否则它会与整个村子一同灭亡。
那个年代的人并不能理解地球、宇宙、外星生物的概念,在村民们看来,它就是「神」。
认知它、相信它的人越多,它的存在感就越强。
杀人时越残忍、越恐怖,它就越快乐。
这是它对人类的复仇,而村民们愉快地接受了这种合作关系。
从饥荒中活下来的村民们,早就抛弃了身为人的道德与尊严,从选择吃掉一个「能说人话的天外来客」开始,他们就放弃了自己。
而现在,为了保住永生不死的特权,他们当然愿意牺牲别人。
从那之后,这座村子成了有去无回的地狱。
每个误入其中的倒霉蛋,都会作为献给它的祭品,被村民们残害,凄惨地死去。
然而三百年后,一切有了变化。
随着时代发展,这座村子的村民被迁居到了县城里。
应村民的要求,县里给他们准备一座公寓,让他们在公寓里维持村落式的传统人际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