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如何在竹马的监督下跟天降谈恋爱

出自专栏《是心动呀:和男神的甜甜恋爱日常》

1

「张嘴,含住,咬。」

回国的第一个星期,我成功地爬上了,发小的床。

嗯,牙医诊疗床。

大概是太长时间没见,他憋得太久。

我一动不敢动,被迫听了他整整两个小时的骚话。

「哦,你这是跟我的第一次啊,我轻点儿吧。」

「这个会有点深,不舒服你就说话。」

「说不出就叫出来,啊还是嗯,你随便选。」

「叫啊不太好听,叫嗯好听点。」

我:……

行叭,几年不见,这厮功力一如既往的牛 X。

旁边的护士小姐姐戴着口罩、眯着眼睛,我怀疑她在笑我,但是我没证据。

一口蛀牙,他给我补了整整三个小时。

末了揉着他的腰放下工具。

「行了,跟你来一次,我这腰都要废了。」

我龇牙咧嘴地从床上爬下来,一路都在挖空心思地琢磨,怎么才能扳回一局。

便宜不能总让他一个人占了嘛。

发小亲自送我出门。

于是,我卡在电梯开门的那一瞬间,对他说:

「你的技术可不如你爸啊。」

电梯门缓缓打开。

那个我口中技术比发小好的男人的脸,随着电梯门越开越大,而越来越完整。

我:……

发小:……

救命,跟发小 battle 骚话被涉事长辈听到,怎么破?

陆叔叔看着我,笑眯眯的。

「怎么,陆康弄疼你了?」

我尴尬得恨不得当场抠出套大别墅。

然而对方立刻给我狠狠补了一刀。

「没事,明天来家里,让阿姨给你做点好吃的,好好补补。」

我觉得,发小满口跑火车的技能,可能是祖传的。

随爹!

2

我和陆康是传说中的青梅竹马,但他更喜欢用另一种描述来形容我们之间的关系。

同裤之交。

毕竟小时候我把他家客厅当厕所,每回去玩都能尿一地。

久而久之,陆康每一条开裆裤上,都留下了我的印记。

自从知道我的这段黑历史后,再有同学问我是不是陆康的妹妹,这厮总是回答得理直气壮。

「这是我能穿一条裤子的老铁。」

然后他就用这一句铁板钉钉的话,扼杀了我小学初恋的萌芽,阻断了我初中懵懂的暗恋,掐死了我高中未成形的暧昧。

一直到大学去了国外交换,我才算勉强逃离了陆康的魔爪。

然而等我从国外回来,再踏进家门的那一刻,我妈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不是闺女瘦了。

而是:「你牙疼不是犯了吗?去你陆叔叔的诊所看看吧。」

陆康打着给我治牙这把尚方宝剑,把我未来一个星期的生活,安排得明明白白。

甚至以方便治疗做幌子,把我变成了他们诊所的临时打杂人员。

纯打杂,不给工资。

最关键的是,他还一脸「你赚到了」的表情,有种我得到这个机会,简直是天上掉馅儿饼。

而我只想回他一句话。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但前台小姐姐还在旁边笑眯眯看着我,我怂。

陆康从小到大女生缘就好,从小学起就有小姑娘放学拦着他递纸条儿,到了高中花样就更多了。

小到情书纸鹤,大到零食礼物,从来没断过。

最可气的是,这厮自己从不收,天天叫我代收。

那群姑娘们看我的眼神,就很值得琢磨。

既想给我撕碎了活吃掉,偏偏又不能得罪了我,得好言好语供着。

因为她们的情书都得过我这一道手。

到不到得了陆康桌上,全凭我一个人说了算。

陆康甚至还放出话来,凡是我都看不上的情书,他连拆都不会拆。

于是,那群姑娘对我的仇恨值,就更高了。

就算到了大学也没消停。

他直接把我 qq 号挂在了他的个性签名里,配文字:

非此号发情书一概不收。

我还不能问他。

问就是被审习惯了,他离不开我。

本想着大学交换出去了,耳根子能稍微清净点儿,没想到一回来就落他手里了。

陆康揽着我肩膀,郑重其事把我托付给了前台小姐姐。

当然,那句穿一条裤子交情的介绍也没落下。

小姐姐笑眯眯给我讲解了一下电脑操作,利索地把我派给了陆康当助理。

3

而我怎么着都没想到,我接待的第一个客户,居然是个看上去很斯文,但实际上非常野的小哥哥。

为什么说他斯文呢,因为他戴着一副特别衣冠禽兽的金边眼镜。

为什么说他狂野呢,因为他坐下来,就把手里拎着的饭盒打开了。

里头是血淋淋一颗完整的牙。

说是昨天打架不小心把牙磕掉了,百度查了,十二个小时内都有接起来的希望,问我还有没有办法。

我:……

最后,我把丫送到陆康的诊疗床上,就赶紧溜了出来。

等他一脸苦相从诊室出来后,我麻溜加了他微信。一波操作猛如虎。

作为医生助理,随时与客户保持密切联系,也是我的关键工作,之一。

好友申请秒通过。

不知道陆康都和他说了些什么,总而言之,小哥哥交钱交得极为爽快。

一次性充值三万。

还因此喜提了一大堆赠品,从牙膏牙刷到医院的定制抱枕,应有尽有。

我毕恭毕敬把金主爸爸送到电梯门口。

进了电梯,小哥哥突然冲我勾勾手指头。

我屁颠屁颠凑过去听吩咐。

他的要求也很简单,让我帮拿下袋子,因为手都占满了,他没法儿按电梯。

于是,我跟他隔着电梯门,接过了他手里的袋子。

然后,眼睁睁看他按了关门键。

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人还冲我举了举手机。

那口型挺好认。

「送你了,回去跟你微信联系。」

我抱着一堆东西,一脸蒙圈地冲着已经关上的电梯门点头。

再一回头,身后的陆康脸都黑了。

「咱诊所不缺这点赠品。」

我:???

这话说的,敢情他在内涵我,蹭客户赠品?!

4

陆康拒绝听我一切解释,diss 完我就去伺候其他金主爸爸,压根没空理我。

我缩在前台,光明正大地刷朋友圈摸鱼。

3W 金主【缺牙种植】:朋友圈集齐 50 赞,抽 1 人免单体验顶级甜品师现场手作蛋糕券一张。

3W 金主【缺牙种植】:朋友店里活动,还差 1 人就能凑够抽奖,帮忙点一下?

那个手作甜品坊我听说过,据说是有个在欧洲拿过奖的神级甜品师不定期来坐镇,所以老板只在朋友圈发福利。

时间随机,活动随机,品类随机。

一切全看大神心情。

对于一个甜食重症患者,这种免费薅羊毛的事情必须是喜闻乐见。

我反手就是一个赞,然后给他发朋友圈截图。

3W 金主【缺牙种植】:抽奖结果出来了告诉你。

我:好!

按理来说,这种朋友圈点赞抽奖,跟我这种非欧皇体质向来是没有缘分的。

然而到了下午快下班的时候,缺牙小哥竟然给我发来一个截图。

头奖赫然是我的微信名。

顶级甜品师现场手作,每一个字,都在撩拨着我脆弱而又不堪一击的抵抗力。

蛋糕不是问题,问题是陆康。

这厮严禁我碰甜食。

我在顶级手作和青梅竹马之间,果断选择了……

蛋糕。

竹马常有而免费蛋糕不常有,舍竹马而取蛋糕也。

我非常心机地,卡着六点的时机,给陆康约了个患者过来补牙。

然后和前台小姐姐打了声招呼,手机调静音,走得无声无息。

只要时间卡得好,蛋糕它就没得跑。

5

半路上陆康给我发消息,问我为什么不等他下班。

我连消息框都不点开。

万一过后陆康找我算账,我也可以用没注意不知道搪塞过去。

那家甜品坊还有点难找,开在一个写字楼里。

我转悠了两圈才找到电梯上去。

然而一开门,我就愣了。

因为给我开门的,竟然是缺牙小哥。

还人模狗样地穿着一身白。

衬衫扣子系到最上一颗,生生扣出了一点禁欲系的意思。

我就有点蒙。

对面似乎完全不意外,轻车熟路给我让开了半边门。

「来了?」

我下意识地回了一句。

「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老板给我递奖券的时候,看着我的目光,就很有点哀怨的味道。

「领券要关注加发朋友圈,美团上还要好评收藏。」

我很痛快地把手机递给老板,让他一次性操作完毕。

点赞收藏好评他随便写。

缺牙小哥慢悠悠走到我身边,跟我和蛋糕一起合了个影。

大概是我来的时间挺好,店里就我一个人。

而所谓的体验顶级手作蛋糕,就是你可以看甜品师从和面开始,现场给你从零开始做一个蛋糕出来。

而做蛋糕的甜品师,竟然就是,缺牙小哥?!

不过讲真,他手艺也确实好。

做个蛋糕而已,生生被他搞出了艺术品的气场。

只不过最后去架子上拿抹茶粉的时候,他大概是胳膊抻得太用力,白衬衫上沁出一点红来。

一开始,我只当是色素溅上去染了色。

结果那点红越染越大。

老板在旁边慢慢悠悠地问了一句:「你行不行啊。」

小哥哥偏偏头,活动了一下肩膀,皱眉哼了一声,「死不了人。」

我:……

你死不了人,我心里过不去啊大哥。

你是打算让我吃人血蛋糕嘛?

于是,当我那句你要不先包扎的建议提出来后,两个男人,齐刷刷地,目光转向我。

「你会?」

天地良心,我不会。

但缺牙小哥哥很快就把我的后路堵死了。

「牙科诊所也算医,要不你帮帮我?」

我:……

我到底该不该告诉他,就算是牙科诊所,前台也不可能都有医生执照啊摔!

然而他很明显没打算给我拒绝的机会,直接拖着我走到里间的办公室。

办公桌上从酒精到棉签再到纱布,一应俱全。

我甚至都怀疑,这个甜品作坊是不是个黑店。

然而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光滑的,全裸的背,已经辣瞎了我的眼睛。

看着桌上一堆团团的棉花纱布,再看看小哥背后的伤口,我差点没直接哭出来。

我晕血,从小就晕……

我哆哆嗦嗦拿着棉签蘸了酒精,往他伤口上一戳。

小哥背脊顿时一僵。

就在我打算戳第二下的时候,办公室大门突然被人狠狠踹了一脚。

然后是第二脚,第三脚,第四脚。

小哥似乎是低低骂了一声,从桌上抄起个烟灰缸就往门口冲。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他说的应该是:

「居然还他妈敢找上门来。」

然而,当办公室门被恶狠狠拉开时,他再次蒙圈了。

因为外面,站着的,是陆康。

手里还抄着一根扫帚棍儿。

身后,还跟着已经濒临绝望的,甜品店老板。

天地良心,在看到陆康的那一刻,我的第一反应就是钻桌子底下去,然后自我催眠,他没看到我。

我都做得这么隐蔽了,他是怎么找过来的?

4

但很明显,你没有办法跟一个想要打架的男人讲道理。

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陆康手里会有一把扫把。

但门打开的那一刹那,陆康的棍子,确实是直愣愣的,就冲着缺牙小哥的脑门顶上,飞了过去。

一边打,一边骂:「禽兽。」

事实证明,一直待在象牙塔里读书的陆康,论起打架来,可能的确不是久经沙场,能打掉自己一颗牙的小哥的对手。

对方甚至还能好整以暇地问他:

「现在牙科诊所都能上门服务了?」

我:……

陆康绕过小哥,直直冲我走过来。

我下意识把手里的棉签给他塞过去。

「我晕血,你来?」

大概是我的错觉,那一瞬间,陆康也蒙了。

他先是看了一眼衣冠整齐的我,又看了看桌上放着的纱布酒精,再看了看还站在门口,光着上半身的小哥。

然后终于搞清楚了状况,「你真在给他上药?」

我乖乖点头。

否则呢?

老板一脸「我尽力了你们随意」的表情,冲小哥一摊手。

陆康看着小哥的眼神,就很有点同情。

丫甚至还冲他招了招手,「你过来,我给你上。」

小哥站在门口,一指我,「我就让她上。」

我觉得,学好语文是个大事,上药最好就说上药,那个药字儿,能不省最好别省。

最后,在陆康沉默寡言的注视下,我狂妄地,在小哥伤口上,泼了半瓶酒精。

接着用了整整三卷纱布,把他整个胸口,围得密不透风。

还认认真真给他前头打了个蝴蝶结。

直到陆康嘴角抽搐着把我拉了出来。

临出门前,小哥还表扬我手艺来着。

「为什么不回消息?」

一下楼,陆康就发出了灵魂拷问。

我:???

这不是废话吗,我回你消息你还能让我来?

我还没问你怎么找到我的呢!

陆康一指头戳在我脑门上。

「你朋友圈发消息说中了奖,店铺名字挂得那么明显,我能找不到?」

明白了,下次再做隐蔽点儿。

陆康又弹了下我脑门。

「下回自己长点心,别没事跟些不三不四的人关一个屋里,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我:……

也就你龌龌龊龊能想歪。

但很明显,对上陆康的时候,我的气势总是不自觉地矮上一截。

我严重怀疑,那是童年阴影造成的不可磨灭的影响。

毕竟陆康从小到大,在我家,都是别人家的那谁谁。

似乎反驳他的任何一句话,都是我在犯错。

略有些急促的脚步声从后追来,缺牙小哥拎着个盒子,大踏步直奔我而来。

陆康反应快,一把就挡我面前了。

以至于我不得不从他旁边绕了一下,勉强探了个脑袋出来。

小哥把盒子往我手里一塞。

「你东西忘拿了。」

陆康想帮我接,被小哥一手给挡了回去。

「我送她的,关你什么事?」

那一刻,如果目光有实质,我甚至能看到,两个男人之间,莫名其妙的电流火花。

以至于我甚至觉得,陆康这么多年的拒收情书行为,似乎得到了充分的解释。

该不会……这厮就是个弯的吧?

要不然,怎么跟一个大老爷们儿眉来眼去的呢?

小哥干脆替我把盒子打开了,又往我手里塞了把勺。

「吃吧,就在这儿。」

然后似乎是瞟了陆康一眼,补了一句。

「离了我视线,这东西就保不住了。」

盒子里,一个做工异常精美的切块蛋糕,摆得端端正正。

奶油的浓香和蛋糕的清甜冲击着我的鼻端,鲜艳的草莓和金黄的芒果占据了我的视野。

旁边,陆康身上的战神之火,似乎已经烧上天际。

在一个牙医面前让人吃甜食,真棒!

陆康和小哥就吃甜食是否会导致蛀牙,进行了一场旷日持久的辩论。

陆康说放松标准让我吃一口,就是对他职业生涯的最大侮辱。

小哥则表示如果我一口都不吃,也是对他职业生涯的莫大鄙视。

最后俩人同时看向我,说的话都一样。

「你决定。」

我抱着一盒小蛋糕,在夏天炎热的风里,瑟瑟发抖。

吃,还是不吃,这是一个问题。

5

迫于双方淫威,最后我不得不提出折衷方案。

蛋糕我收下,先吃一口,剩下的回家再说。

然而就是那一口咬下去的一瞬间,我仿佛感觉一股天地间的清气从脚底板直冲脑袋顶,又仿佛是打通了任督二脉。

如果硬要用世俗的语言来形容,这口蛋糕是真真正正做到了,入口即化,口感丰富,层次鲜明,绵密细嫩。

说得再通俗一点就是:太他娘的好吃了。

我以我下一代的人品起誓,像这种境界的蛋糕,我这么多年,吃到的次数用一只手能数得过来。

尤其是,这个味儿实在是有点熟。

虽然想不太起来,但我总觉得在哪儿吃过一样。

于是,我当场就做了个认识陆康以来,最大胆的一个决定。

面子算个球,吃到肚子里的才是最实在的。

陆康脸都绿了。

一边拖着我往前走,一边试图把蛋糕抢过去。

这怎么可能?

头可断血可流,这块蛋糕不能丢!

小哥最后给陆康留下一句,强扭的瓜不甜,然后慢慢悠悠晃回去了。

陆康的怒气值,在这一句话的引导下,就和火山爆发似的,轰地一下,就在脑袋上爆了一朵近乎实质的蘑菇云。

「有这么好吃?」

我悍不畏死地冲他点头。

「要不你试试?」

陆康盯着我,目光沉沉。

「你让我试?」

我下意识打了个寒战。

陆康把我拎起来,抵在墙上,居高临下俯视我。

「那个人就那么重要,他送的蛋糕,你就这么舍不得扔?」

我把蛋糕举起来,挡在我和他之间,顺带把他越凑越近的脸也一起挡住。

「这种能碰到纯粹是机缘,是命运,可遇不可求。」

我指的是蛋糕。

但是我觉得陆康可能误会了。

因为我话音刚落,他一拳头直接擦着我的耳朵,砸在了墙上。

「机缘?」

「命运?」

「可遇不可求?」

下一秒,那块横在我跟他之间的蛋糕,突然飞出一道极其优美的抛物线,然后啪叽一下,砸在了地上,摔得稀碎。

我的心,好像也跟着那块蛋糕一样,啪叽,碎得都成末儿了。

陆康盯着我,几乎是咬牙切齿和我说。

「你和他的命运?」

「你可以试试。」

我怂,不敢试。

只能以赖着不肯走的坚定态度,表示我要在这里和这块蛋糕共存亡。

于是最后他几乎是拽着我,硬是让我趴在了他背上,背着我离开。

路灯下,我跟他的影子,长长短短,深深浅浅,交叠在一起。

看上去似乎融为一体,但又好像泾渭分明。

就像我和陆康的关系一样。

看上去好得能穿一条裤子,但我在他心里到底是个什么位置,我是真的不知道。

他每次都能准确地掐在我动心的时候,给我泼上一盆冷水,以示划清关系。

6

陆康一直把我背到我家楼下。

就像小时后他把我送到楼梯口一样,再不肯多走半步。

他往回走了两步,突然又折回来,看着还站在原地没缓过来的我。

「那人不是什么好人,以后别跟他来往了,业务我给陈姐去联系,不用你管了。」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

然后下意识想反驳他。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好人?」

不就掉颗牙嘛?

你是牙医,又不负责算命看相。

陆康揽着我肩膀,把我脑袋按在他怀里。

我就听见他的声音,闷闷的,从胸腔里跳出来。

就像一把重锤,锤得我耳朵嗡嗡响。

我觉得,一定是今晚风声太大,导致我耳朵出了问题,以至于都听见陆康说话的幻听了。

因为他说的是:「别让我担心,我不喜欢看到你跟他在一起。」

我一晚上都在琢磨陆康这句话的意思。

到底是我跟那哥们儿在一起,他吃醋不开心。

还是他纯粹看在我跟他从小认识一场的份儿上,本着负责原则,所以不忍心看我上当受骗?

不是我多心。

中学时有段时间,我因为接多了陆康给的零食,被班上疯传我跟他恋爱。

而陆康对这种流言并没有否认。

我也因为他的态度,着实飘了一段时间,觉得或者他的确是喜欢我?

然而现实很快就给了我一记沉重的打击——江湖风传,他和同年级的校花,恋爱了。

不仅恋爱了,我还亲眼看到他和校花一起回家。

他骑校花的自行车,校花就坐在后座,搂着他的腰,笑得春风灿烂。

他甚至还远远冲我挥了挥手,表示以后都不跟我一起回家了。

有校花做对比,我就像山鸡对凤凰,全身上下一无是处。

从此以后我就绝了对陆康的念想。

陆康是个说到做到的人,第二天当着我的面,把缺牙小哥转交给了他爹。

理由是院长亲自做手术效果好。

在陆康的严密监视下,小哥也没再跟我联系。

据说是前台小姐姐直接越过我,接管了和他的一切沟通事宜。

从此之后,我接待的客户,变成了清一色的已婚带娃少妇。

这种特定范围群体的客户并不会特别多,所以我的工作特别闲。

这种清闲,一直到我偶然间刷到朋友圈更新,才戛然而止。

陆康五月有个会要去隔壁市开,临走前对我千叮万嘱,从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一直叮嘱到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走。

尤其是那种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又生了副好皮囊的家伙。

我觉得他就是在 cue 蛋糕小哥,但是我没证据。

然后就在他走的当天,我在朋友圈里,刷到了一条难得不是微商的动态更新。

一套精修四宫格,背景是高铁内部座椅过道,双人物,男女主。

男主角是陆康,女主角是他那位中学时代的初恋校花。

配文字:

偶遇故人,缘分使然。

底下一排校友点赞。

还有回复起哄再续前缘的。

陆康的点赞赫然排在第一位。

我本来想打个电话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然而号码还没拨出去,就被我给掐断了。

这种事情,是真不知道该怎么问。

我总不能气势汹汹问他,为什么跟别人拍照吧?

他就说了蛋糕小哥不靠谱而已,我至于这么上赶着吗?

就是情绪莫名有点低落。

丫临走教育我不要跟陌生人说话,扭头就跟校花亲密同框。

很有点州官放火和百姓点灯的意思。

7

下班的时候陆叔叔问我要不要休息几天,反正最近诊所也不忙。

正好这几天接了个晚餐翻译的活,陆康也不在,我乐得翘班。

我学的本来就是经济学相关专业,又在国外待了两年,临时突击几天专业词汇,翻译起来不算太难。

晚饭定在本市规格最高的酒店包厢,除了翻译菜品稍微费点劲以外,食物水准简直无可挑剔。

尤其是饭后甜点,简直吃得我极其满意。

吃完,我借口还有东西落在包间,拒绝了长辈送我回家的好意。

然后折回酒店,拉着服务生把今天的甜点师夸了一通,末了舔着脸问,能不能再打包一份今天的限量款回去。

服务生小姐姐被我缠得没办法,勉强答应我去后厨问问。

然后给我的回答是:

打包可以,但我得自己去厨房取。

相比起吃来说,这种小事简直就是喜闻乐见。

我屁颠屁颠跟着服务生小姐姐往后厨走。

小姐姐表示厨房重地,她没事不能随便进,把我领到门口就撤了。

然而我刚探了个脑袋进去,就被人一把拽住胳膊,直接拖进到墙上按住了。

男人的气息打在我脑袋顶上。

声音酥酥麻麻,就像个小勾子,还微微带着些「我猜对了」的得意。

「我就知道是你,总算被我等到机会了。」

我发誓,我从来不知道,相比起上半身一丝不挂来,居然还能有人把厨师服穿出禁欲系的味道。

白色厨师服被扣得一丝不苟,宽肩窄腰上还透出一股奶油香甜浓郁的味道。

视觉和嗅觉的双重冲击,简直比我第一次在甜品作坊见到他时,还要令人把持不住。

男人低下头看着我笑。

「想找你真是太难了,那个医生是你男朋友?」

我下意识摇头,并且否认三连。

「他不是,他没有,别误会。」

所以陆康到底对他做了什么,让他产生了这种可怕的误会?

蛋糕小哥眉目突然舒展开去,整个人笑起来,就很有一种妖孽勾魂的味道。

「不是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我:???

陆康是不是我男朋友,你放什么心?

我怀疑他暗恋我,但我没有证据。

小哥哥一只手指头勾着一个小盒子,另一只手指头冲我勾了勾。

「想吃?」

我毫无抵抗力地默默点头,并对他的厨艺极尽谄媚之能事。

他牵着我往外走。

「想吃就跟我走。」

美食当前,一切反对借口都是浮云。

更何况他还留了资料在牙科诊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总不至于对我怎么样……吧?

通体黑色的摩托车停在酒店后头的小巷子里。

线条极其流畅,车身上甚至还有星星点点的光。

他站在摩托旁边,看上去就像也染上了星星的颜色一样。

小哥给我扔了个头盔。

「上车。」

我发誓,我一定受到的是蛋糕诱惑,而不是这厮的美色勾引。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头盔已经扣在了脑袋上,而我已经坐在了摩托车的后座上。

小哥正抓着我的手,让我把手环扣在他的腰上。

别说,手感是真不错。

风吹过他的背脊,擦过我的脸颊。

夜晚的霓虹被星光甩在身后。

星辰最后落在了一个小山包上。

说是山,其实也就是小区背后,被开发商号称原生态的一个小土包。

他牵着我,绕过随意生长的杂草,穿过没人踩过的小径,爬到山顶。

拿出一只盒子,捧到我面前,拆开。

里面是一整片光辉闪烁的星空。

「你进门我就看到你了,本来以为这块蛋糕送不出去的。」

「这回总没人不让你吃了。」

摸着良心说,打出娘胎会吃饭以来,我还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纠结过。

原因无他,实在是这块蛋糕,已经做出了一种艺术工艺品的感觉。

细腻的奶油被晕成夜空深邃的蓝色,银色的糖珠撒成星河的形状,星系完满的圆形带又带着些许神秘与未知,再佐以巧克力浓纯的香甜和朗姆酒醇厚的回味……

我是真的非常想吃,然而又完全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因为只要我动上一口,好像就会在面前这一副完美无缺上,盖上一个令人遗憾的瑕疵。

然而对面小哥对我内心的纠结一无所知,还在我的纠结上狠狠撒了把盐。

「你一进酒店我就在想,要是能带你到这里来吃这块蛋糕,那可真是一点遗憾都没有了。」

路上车河汇聚成地面的霓虹,头顶星河凝结出夜空的璀璨,和他眼中的光芒交相辉映。

「专门给你做的限量款,我只想做给你一个人吃。」

我觉得,那天我脑袋里一定进了不少水。

因为我竟然还傻呆呆抱着勺子问他。

「为什么呢?」

对方的回答就非常理直气壮。

「因为我想追你啊。」

想追你啊……

追你啊……

你啊……

啊……

我脑袋里,轰地一下,就给炸了。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笑眯眯捏了捏我的脸。

「不用急着回答我,哪有追女朋友不花时间的?」

我:……

行吧,这也算是把我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最后,他是推着摩托送我回的家。

按他的话来说就是,虽然开车回去,我能快点到家,但是走回去的话,他能跟我多待一段时间。

母胎单身太多年,虽然有一半时间在帮陆康审情书,但是讲给别人听的和讲给自己听的,那效果,差得简直不是一星半点。

从前我也是自诩为阅尽情书不为所动的厚脸皮小达人了,然而真等有人对自己不间断输出的时候……

说不心动,那是骗人的。

更何况他的确,长得是真好看。

跟陆康阳光少年感不同,这厮简直就长了一张标准的妖孽脸。

笑起来眼睛里像带小勾子,分分钟能把人魂儿都给勾跑了。

整整一晚上,我头一次,做了一个,有关蛋糕的梦。

甜甜的,好像里面有星星的味道。

8

陆康是在蛋糕小哥送我上班的第三天,回来的。

火急火燎的,好像后头有三万头变异僵尸在撵他。

一冲进诊所,就对着我上看下看前看后看,然后咬着牙问我。

「人呢?」

我还当他找院长,特别麻溜地一指诊疗室。

「在那里。」

陆康直接就踹门进去了。

然后,就被他爹给亲脚踹了出来。

一边踹还一边拎着他的衣服领子,「给金主爸爸赔不是。」

陆康安抚完惊魂未定的患者,又折回来瞪我。

「我说的不是我爸。」

我就很疑惑。

「那你问谁?」

陆康咬牙切齿。

「就那个,打架把自己牙打掉了的那小子。」

我恍然大悟,示意他稍安勿躁,接着打开电脑一顿操作。

「他下个月才来做种植,还没到时间呢,你急什么?」

直觉告诉我,陆康想揍我。

但理智告诉我,在这里他不敢动手。

陆康干脆把我扯进了楼梯间。

陆康:「走的时候不是说,让你别管他的售后了?」

我:「我没管啊,预约回访都不是我。」

陆康:「不是说了,不让你跟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我:「没跟不三不四的人来往,人有正经工作的。」

陆康被我气笑了。

「翅膀硬了是不是?」

摸着良心说,我也有点生气。

从小到大,我跟哪个男生走得稍微近点,他都能给我搅事儿。

不是给老师打小报告,就是去我爹妈面前上眼药,再不然就是跟我举出那人诸多不好,力证我眼瞎。

许你接情书,不许我跟男生说话?

许你跟前缘缘分天定,不许我跟别人走得近点儿?

许你追好看的小姐姐,不许有人追我?

所以我干脆往他手背上打了一下。

「是啊是啊,翅膀硬了,我乐意,你管我呢?」

陆康顺势就把我手腕给握住了。

力气还挺大。

陆康:「你跟他到底什么关系?」

我甩了两下没挣脱,干脆往他小腿上又踹了一脚。

「你管我跟他什么关系,缘分使然的关系行不行?」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陆康:「不行。」

蛋糕小哥:「行。」

我:……

我:!!!

他怎么又回来了?

蛋糕小哥慢慢悠悠从楼梯底下走上来,拂开陆康,把我扯过去。

捎带着把胳膊搭在我肩膀上,看上去就像把我整个人搂在怀里似的。

最过分的是,丫还特意把下巴不轻不重搁在我脑袋顶上,看上去又亲昵又随意。

「那当然行,本来我还想着怎么着,追你也得追上个一年半载的,才显得郑重。」

「不过既然栀栀都这么说了,我当然没问题。」

说完就开始揽着我下楼。

一边往下走,还不忘一边懒洋洋跟陆康挥手。

「谢啦哥们儿。」

我浑身僵硬,下楼的时候差点没左脚踩右脚。

一直到走出陆康视线,我和蛋糕小哥才同时抬头,往楼上陆康的方向看。

那一瞬间,我跟他莫名心有灵犀,讲出的话都一模一样。

他:「跑?」

我:「跑!」

于是我们俩就跑了。

是真的跑。

他牵着我一路狂奔,开上摩托突突突就跑了。

我连头盔都没顾上戴,轻车熟路往后座上一蹲。

然而当我搂着腰,把脸贴他背上去的时候,福至心灵,扭头往窗边看了一眼。

陆康站在楼道里的窗户边,脸上明明白白就写了四个大字。

奸夫淫妇。

我觉得我今天是好不了了。

按照陆康之前的尿性,他不在我爹妈面前告我个天昏地暗,他就不姓陆。

9

摩托转过好几个街区,最后停在一个陌生的巷子口。

蛋糕小哥把摩托车一偏,长腿一伸,支在地上,问我。

「想好去哪儿了?」

我就感觉我小心脏还在嘣嘣跳,老觉得今天家里大概要地震。

在这种风口浪尖上,我是真不敢回去。

所以我特别老实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还没想好。」

小哥想了想,说他昨天想出来一个新甜点,问我想不想第一个试吃。

像这种喜闻乐见的事情,我必须是想的啊。

小哥打了个电话,轻车熟路给我带去上次去的那家手作甜品坊。

老板也没在意,因为他全程都在瞄我。

一边瞄,一边冲着蛋糕小哥挤眉弄眼。

小哥对老板的各种明示暗示无动于衷,自己配齐材料洗了手,两条胳膊冲我一伸。

「挽袖子。」

老板啧了一声,低低咕哝了一句虐狗遭雷劈,摇着头走了。

如果面前摆着的不是面粉鸡蛋香草精,我甚至以为我围观的,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外科手术。

因为这厮打着他忙着做吃的手不能脏为由,全程把我指挥得团团转。

一会儿让我给他系围裙,一会儿让我给他正帽子,一会儿嫌热让我给他擦汗,一会儿又嫌领子太紧让我给他松松。

系围裙正帽子这种事情我忍了。

擦汗我就当他体质天赋异禀,空调房里也不耐热。

问题是,你丫穿个圆领 T 恤,我给你松什么领子?

拿把剪刀给你剪成深 V?

然而奈何人手艺实在太好,翻糖能活活翻出一朵花来。

别说我在旁边看花了眼,就是隔壁桌正在做蛋糕的俩妹子,到最后自己那桌也不管了,举着手机在旁边录像。

等东西出炉的功夫,他甚至还给我调了杯奶茶。

轻轻甜甜的味道,很快就充斥了不大的店面。

隔壁桌的俩妹子打着学艺的旗号,凑过来跟蛋糕小哥套近乎。

一边夸他手艺好,一边打开二维码问能不能加好友。

结果人一指我,把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

「我正在追她,加了你们,她可要把我扫地出门了。」

工作坊老板的眼睛蹭一下就亮了。

一膀子挤开俩妹子,蹿过来就要拉我。

「妹儿,上次他抽奖也是给你抽的内定吧?」

「咱俩打个商量行嘛?」

「你每周让他到我这儿来一趟,就半天,给我撑撑场子,」

我:……

小哥一巴掌把老板拍开,低头凑到我耳朵边,轻轻说了一句意大利语。

一直到他把我送到楼下,我耳朵尖儿上的红,都没褪。

他说的是:

「你不用着急做选择,我总能等到你心甘情愿点头。」

「我的公主。」

他大概没觉得我能听懂,说完也没指着我回答。

但当年我虽然去的是英国交换,二外我选修的是意大利语。

再加上出国后又趁着假期去意大利玩了两回,基本的交流没问题。

我在楼底下磨磨唧唧不太想回家。

小哥就坐在摩托车上看着我磨叽。

突然人深吸一口气,半边身子倾过来,指了指我的嘴角。

「有东西。」

我一愣,下意识想伸手去擦。

结果手刚抬就被他握住了。

他的脸突然就凑了上来,鼻尖碰上我的鼻尖,然后旋了半个角度,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轻轻地,舔了一下我的嘴角。

「好了,没了。」

我:!!!

我只感觉脸上轰一下就炸了。

脑袋里一团蒙。

他的鼻息热热的,喷在我脸颊,就像是一团小小的又生存力极强的火种,烧在我心上。

他另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腰间,把我往他的方向带了带。

他的嘴唇温热又干燥,若有若无地擦着我的嘴唇。

他的嗓音低低的,一半勾引似的,一半又像在极力忍耐。

「可以吗?」

这种时候,从我本人意愿来说,大概需要唐僧或者柳下惠的定力,才有可能说出一个不愿意。

但是如果从第三方角度来看,这个拒绝就显得迫在眉睫了。

因为回答他的,不是愿意或者不愿意。

而是来自不知道从哪来蹿出来的,陆康的,拳头。

10

丫也不知道到底在我家楼下站了多久,反正我还没来得及决定点头或者摇头,他就嗷一嗓子冲了上来,一手把我拽到身后,另一只手就直直冲着蛋糕小哥的脸招呼过去了。

一边打一边说:「你离她远点。」

我:……

我活了二十多年,头一次体会到,俩男人在我面前为我打架的,祸水感觉。

就很微妙。

因为拉架也不对,不拉架好像更不对。

而最关键的是,在他们打架的整个过程中,但凡我有一点想要冲上去把俩人隔开的苗头,这两只就会非常齐心协力的,把我怼到一边。

怼的过程也很巧妙。

也不说什么,就是俩人非常默契地,一边打一边挪地方。

有的时候是小哥压着陆康揍,一边揍一边往旁边挪。

有的时候是陆康拎着小哥的衣领撕,一边撕一边往旁边跑。

我在试图伸手两次未果之后,选择掏出手机报警。

「你们再不住手,我喊人了啊。」

警察叔叔的威名不是盖的,俩老爷们儿同时住手,趴在地上抬头看我。

我开了免提,表明我没撒谎。

陆康扑上来,在电话拨通的第一声后,把我手机按了。

小哥也从地上爬了起来,站在原地,拿手背擦嘴角。

陆康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瞪我。

「我送你回去。」

我:……

大哥,您这德性送我回去,开门我家就得炸好吗!

小哥则冲我伸手。

「不想回家,去我那儿也行。」

我:……

大哥,麻烦你认清一下现实,夜不归宿罪名很重的好不好。

关键时候两个男人都不靠谱。

我一指小哥。

「你,回去。」

又一指陆康。

「你,也回去。」

最后指了指我自己。

「我能自己坐电梯。」

俩人戳在原地,看着我都不吱声。

我扭头往门口走。

结果刚走没两步,我就听到身后脚步响。

再一回头,陆康跟在我身后,小哥跟在他身后。

和串糖葫芦似的。

陆康给的理由是,不放心我一个人回家,所以跟回去看看。

小哥给的理由是,不放心陆康跟着我回家,所以他也跟上来看看。

俩人这回不动手了,就站在我面前吵吵。

并且越吵越上头,我几次想劝,都被他们俩给瞪了回来。

其实我想说的很简单。

他们俩站在电梯口不动,我自己上去难道不行嘛?

于是,当最后我把这个提议提出来的时候,陆康和小哥就像两只互啄得正欢快的老母鸡,被陡然拎住了脖子一样,瞬间梗在了当地。

小哥脸色还好一点,陆康被憋得脸都绿了。

看着我的眼神只差当面问我一句话。

「你是不是傻?」

不过被他俩这么一打岔,我翘班关机失联一整天要被家里疯狂盘问的提心吊胆,倒是冲散了很多。

11

拿钥匙开门的时候,我甚至心情十分平静。

然而等待我的,是更平静的客厅。

平静到甚至连灯都没开。

不知道大家是不是有一种非常玄妙的直觉。

家里有没有人和开没开灯,并不能完全成正相关。

有的时候虽然没开灯,你也能直觉家里有人。

有的时候家里开了灯,你也能直觉家里没人。

就比如说现在,我站在门口,面对着黑灯瞎火的客厅,第一反应就是,除了我,没人在家。

因为实在是太安静了。

我把每间房间都溜了一圈,然后在厨房里,找到了我妈给我留的条儿。

说是因为我要实习走不开,所以她和我爹趁着放假带我弟旅游去了,让我自己在家记得锁门。

要实在不想做饭又不想饿死,就去陆康家蹭。

我看着坚壁清野的厨房,以及空空荡荡的锅碗瓢盆,第一次发自肺腑地产生了,我是不是亲生的这种疑问。

当然,搞清楚爹妈去向之后,我总算是知道陆康为什么敢脸上挂彩跟我上楼了。

丫肯定是知道我家没人。

果然姓陆的才是我妈的亲儿子!

我摸着暂时还很饱足的肚子,决定先洗个澡,平复一下今天大起大落的心情。

当然,如果我能提前知道,我亲娘能卖我卖到如此地步的话,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挑这个时候,洗这个澡。

事实上,现实生活中的很多巧合,都是由各方面不同因素的加成下,最后导致出的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

因为关机一整天,导致我异常心虚,并不是很想点开微信看我爹妈给我发的消息。

又因为一个人在家,所以我洗澡的时候直接开了音乐播放器。

再加上上楼之前,陆康和蛋糕小哥那一场旷世之战,导致我满脑袋都在想,他们到底回家了没,干脆忘了拿衣服。

提问,当你一个人在家,洗澡时忘了拿浴巾也忘了拿衣服,该怎么办?

这种问题简直就是送分题。

当然是光着出来啊。

反正家里也没别人不是?

当然,前提是,家里真的没别人。

一旦有人,送分题分分钟秒变送命题。

比如说我现在。

我浑身上下一丝不挂,一手撩着还在滴水的头发,一手拿着音乐放得震天响的手机,扭着屁股走出来的时候。

刚好赶上坐在沙发上的陆康,缓缓站起来。

我跟他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巨大的视觉冲击,让他忘了问我干嘛裸奔,也让我忘了问他为啥会在我家。

那一晚,我的惨叫,在夏天静谧的夜空里,合着小区草丛里声声虫鸣,格外悠长。

陆康第一时间把他放在沙发上的 T 恤扔过来,然后自己背过身去,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我套上衣服就往房间冲。

然而我家走廊,铺的是瓷砖地板。

众所周知,再防滑的瓷砖,当你光脚沾水踩上去的时候,总是不那么防滑的。

最后我几乎是以一个足球运动员在绿茵场上围攻破防,然后一脚铲滑进球的标准姿势,用头撞开了房门,冲了进去。

所以,当陆康听到动静跑过来查看时,他再看到的,是一个脸朝地趴在地上的我,以及一个因为 T 恤被卷到腰上而露出的,白花花的屁股。

我换衣服的时候,在非常认真地考虑,如果这个时候杀人灭口的话,抛尸灭迹都有哪些注意事项。

陆康给我的解释是,我妈因为今天一天联系不上我,所以把我家备用钥匙给他家送了一份,让陆康转交,他是来给我送钥匙的。

考虑到我一个人在家里怕黑的老毛病,他又临时决定大发慈悲在我家客卧睡一晚,给我壮胆。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这副尊荣也回不去。

在得知了他的真正需求后,我腆着肚子,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语重心长对陆康说:

「咱俩孤男寡女的,待一起多不合适。」

陆康目光沉沉,我盲猜他的心理活动,是在打死我和打残我这两个选项上,反复横跳。

不是我不厚道,实在是陆康难得吃瘪。

我得把握机会。

陆康也不急着开口,一直到给我看得心里发毛,才慢慢悠悠问我。

「你确定?」

我脑内警铃大作。

按从前我和陆康惨痛的交锋经验来看,但凡我敢说个确定,我的报应总会来得特别迅猛。

比如小时后我弄坏了东西,试图推陆康出来顶锅,他也是这么问我的。

当年小,不懂事,理直气壮说了确定。

他倒是光棍,当场就认了。

结果回去之后我就被我爹妈混合双打,打得连班主任差点都没认出我来。

从此之后我就懂了。

陆康问我确不确定的时候,我一定不能答确定。

陆康又非常好心地提醒我。

「想好了再回答。」

说完还拿了茶几上一个牛皮纸文件袋,冲我晃了晃。

「我打包票,这里面的东西你应该挺感兴趣的。」

不得不说,在拿捏我这件事上,陆康的确是做到了炉火纯青。

因为他甚至还一指窗户外。

「跟他有关哦。」

我认怂认得无比痛快。

风水轮流转。

这回的地主老财,变成了陆大爷。

这厮现学现卖,硬是把他原本一马平川的肚子挺出来啤酒肚的气势,大马金刀坐在沙发上,指了指我家的医药箱。

「哎呀,这架打得,浑身痛啊。」

我忍气吞声,包冰块煮鸡蛋,还给他胳膊上喷了半瓶子云南白药。

陆康又指使我给他背上贴膏药,把我好不容易让他穿上去的衣服又给脱了。

我一边按他说的位置在他背后忙着上下其手,一边还要应付他突如其来的抽风。

「你不晕血了?」

我:???

他背上哪来的血?

大概是我位置老找不准,陆康最后干脆从我手里拿过膏药自己贴了。

又扭过头来把我拎到他面前坐下,指了指自己的脸。

「你那天给他上药上得很利索嘛,怎么到我这儿就这么别扭?」

我:……

那是人家不挑剔好不好!

我给人裹成个僵尸了人还夸我手艺好呢?

你再看看你?

我膏药贴歪一厘米,你嚎得跟见了鬼似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呢。

当然,我是真好奇他到底搞到了那哥们儿的什么把柄,弄得他要连夜过来跟我邀功。

陆康拿乔作势,给我使唤了个够,才换了个方式抽风。

「你对他的事情还挺上心的,我说别的也没见你这么听话。」

我想掀桌。

是你拿着他的资料来勾我的,我不上钩你又要说我对自己的事都不上心了!

正的反的都让你说了,那我只要等着挨骂就好了呗?

左不过对上陆康我也从没赢过,他再抽风,我也只能选择破罐子破摔了。

「你给不给看,不给看我就不看了。」

陆康就又问了我一遍。

「你确定?」

我都要哭了。

你就给我个痛快吧!

也不知道是我哪一句马屁拍对了地方,陆康终于把资料袋拍在我怀里。

「你自己看。」

也不知道陆康到底走得什么途径弄到的这份材料。

里头居然是一份完整的,蛋糕小哥的,详细资料复印件。

包括他的社交网络账号,和他的家庭情况,读书史,以及成长史。

12

徐杭两个字旁边,是跟着资料一起复印出来的,黑白的,蛋糕小哥的大头证件照。

大概是他读书时候拍的,眉眼还没太长开,照片上的他,表情是明显的青涩和稚嫩。

陆康坐在沙发上等我看完。

「今天郑姨打电话问我你为什么关机,我说你拿了诊所公用的手机在跟客户沟通,手机放办公室充电,帮你圆过去了。」

「郑姨怕你没带钥匙,所以把钥匙给了我妈一片,让我送你回来的时候顺便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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