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破囹圄,素手定乾坤》
上辈子我为薛昭众叛亲离,可他却为了娶我的妹妹将我生生勒死。
我的尸体被丢在乱葬岗,无人认领。
那些我素日厚爱不曾亏待的亲友,他们为了讨好因平乱而被封王的薛昭,一改往日与我的热络,皆同我割袍断义,朝着我的尸首大加唾弃。
最后为我敛尸的,竟是曾被我玩弄过的质子蔺珩。
1
在大婚之日被夫君、妹妹和贴身婢女一起害死之后,我重生回到了大婚前十日。
这一次,整个公主府的院门被我下令全部封锁,只进不出。
随后,我命人将贴身婢女碧云直接乱棍打死。
我算着时辰,今日初六,一会儿,传我进宫的旨意就该来了。
我冷眼瞧着她的尸首,让人看好了。
这可是我重生回来送给我那夫君的第一份大礼。
2
半刻钟后,父皇的贴身太监周公公就来我府上传了旨意,召我进宫。
我到御书房时,我的妹妹二公主岁夕正兴高采烈地从里面出来,瞧见我时,眼神瞬间倨傲起来。
她气冲冲地过来,用力撞上我的肩膀:「你别以为你拿着你母后的懿旨,就能一直困着薛昭不退婚,他心里没有你,就算和你成婚也不会爱你!」
她说的没错,我的确是拿着母后留给我的懿旨才能困住薛昭。
年前母后薨逝前,为我和薛昭下了这道不可退婚的懿旨。
她知道我喜欢薛昭,她知道我怕父皇反悔,将我同薛昭的这桩婚事给了岁夕。
这道懿旨,是她作为母亲死前唯一能为我这个女儿做的一件事了。
她奄奄一息地倒在我怀里,眼泪泅湿了我的掌心,血色一点一点地从她皎如春花的面庞上流逝。
她哭着说她害了我,可又不想让我难过,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她说她溺爱了我,只叫我贪了眼前的欢娱。
我哽咽着说我不后悔。
她艰难地擦着我的眼泪摇了摇头,说哪有不后悔的。
我那时不懂她的话,只当她是在说我,直到上辈子我死在薛昭手里才明了,母后的眼泪不是为我而流,临死前那些伤怀的话也不是说给我听,她是在说给她自己听。
她是琅琊王氏的嫡长女,江左百年望族下的闺中翘楚,自幼便是众星捧月,也该是眼高于顶的。
她驳了外祖父给他定下的世家子弟,只身入了宫门,欢喜地嫁给了他的心上人,桀骜得像是一匹最难驯的烈马。
可她最终还是死在了她心上人的手里,她那样明媚的一抹艳色,未曾在宫墙里傲然绽开,却死在那一碗又一碗掺了毒的补药里。
如此憋屈的死法,将她那样骄傲的人生生折磨了十几年,直到彻底熬尽了她最后一口气。
她自幼便研读医书,又怎么会不知晓父皇给她补药里下的毒。
只是心如枯木,但求灯灭而已。
她最后的那口气,终究还是和着多年的血泪懊悔咽了下去。
也就是因为这道懿旨,上辈子到最后薛昭也无力反抗,只能娶了我。
可这辈子,我不想嫁他了,我也不想再在大婚夜被羞辱了。
我同他成婚那晚,我满心期待地等他来揭我的喜帕,可我等来的却是岁夕。
她倒在薛昭的怀里,用秤杆挑开了我的盖头。
她讥诮地掩唇:「姐姐,你今天可真好看呢。」
薛昭抱着她倒在了我的喜床上:「她哪有你半分好看。」
我强忍着泪水去抓薛昭的裤脚,我哭着求他出去,我求他离开,我求他给我留些体面。
这,这是我的大婚之日啊!
哪怕他今晚不来,哪怕他不来,也好过如此羞辱!
他笑着踢开了我:「今晚本就该是我和你妹妹的新婚夜,你才是那个碍眼的,我若是你,现在就一头撞死才好。」
可我没死,我只是生不如死。
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夜,原来月亮的光芒是如此惨白,原来我的心可以昏暗到这般地步。
我变成了一潭薛昭满意的死水,任由他百般磋磨,也听不见半点响动了。
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能因为岁夕恨我恨到如此地步。
杀了我还不足以泄愤,还要将我的尸骨丢在乱葬岗,日日受风吹雨打烈日曝晒他才酣然畅快!
那样绝望的夜晚,每一秒都恍若凌迟,外面的寒风割着我的皮肉,就连四周的犬吠也在嘲笑我的无能。
我再也不要体会一遍。
我只想要他血债血偿!
3
岁夕盯着我,贴在我耳边:「你还有什么话说,朝华,你真可怜,懿旨能留住薛昭的人,可却留不住他的心,就算是你们有婚约又如何,不被爱的才应该被唾弃。」
我似笑非笑地觑着她,这是在御书房门外,一旁还有进言的老臣等着觐见。
我这妹妹,可是最爱自己的名声了。
我握住她的手腕,故意提高声调,言辞疾厉:「你贵为一国公主,虽是妾妃所出,却也尊贵,怎能因为一个男人便做出如此上不得台面的姿态。
「不就是一个男人,你若是要,便来同本宫说,给你便是,用不着跑来父皇这里一哭二闹三上吊。
「没得让百官知道,还以为我朝公主都没有人要,做出此等觊觎自己姐姐驸马的丑事!」
岁夕臊得脸通红,目光慌张地朝那些朝臣看去,抖着声音:「你,你胡说什么!」
她没想到我会这样不顾及皇室颜面,当众揭露出来。
她推开我,捂着脸哭哭啼啼地跑了,我心里冷嗤,果然人不能要脸,只要不要脸豁得出去,那就什么都不怕了。
4
御书房内,薛昭正捧着象牙笏板跪在地上。
我刚跪下,还未来得及请安,父皇便操起手边的墨条砸了过来,怒道:「你好大的威风啊!你就是这样做姐姐的吗?!」
我闭上眼,额前汩汩的液体滑落,打湿了我的睫毛。
我眼前所见,皆是一片染了红的模糊影子,腥气灌入我的鼻腔,阻塞了我的呼吸,吸入肺里的空气生疼。
墨条在地上滚了几圈,碎成两半,划拉出一条黑色的痕迹。
我心里有些惋惜,松烟墨珍贵,尤其是这方药墨,便是千金也难寻。
年前我被岁夕从阁楼上推了下来,摔伤了膝盖骨,一到雨天就如针扎般痛,连下地也不行。
外祖父知晓后连上三道折子,参岁夕与她母妃,父皇压着折子,只当没有这么一回事。
外祖父不甘心,势要为我讨一个说法,上朝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重新参奏,父皇却以一句姐妹间拌嘴轻飘飘揭过。
外祖父心疼我,日日守在我床边,太医说没有根治的法子,他便自己去翻药理的书。
最后不知在哪里听的民方,说是高平郡那边有匠人会制药墨,只需蘸酒研磨,再用盐袋热敷,便可缓解关节疼痛。
只是这药墨所需的材料昂贵难寻,小小一方说是价值万金也不为过。
上辈子直到外祖父病故,我才从表哥口中得知,高平郡那里会制这种药墨的匠人早已经去世。
外祖父在当地盘桓了半月,自己上山寻了药材,差点被毒蛇咬伤丧命,拖着病体不眠不休几日,这才给我制了这么一小块墨。
如今就这样被父皇砸得四分五裂。
我不忍看,强忍着压抑的愤懑,平静道:「父皇息怒,不知儿臣究竟犯了什么错,惹得父皇如此动怒,不论是为何,万不可因为儿臣气坏了身子。」
「岁夕是你的妹妹,你当着外面的言官如此贬损她,居心何在!」
我唇角扯出凉薄的弧度,我被岁夕推下阁楼差点摔死,他懒得去追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轻轻揭过。
如今我不过是训诫了岁夕两句,他就心疼得坐不住了,当真是慈父。
「我知父皇生我的气,但女儿就是因为外有言官在这才发作,岁夕贵为公主,一言一行都受百官监察,她与我的驸马不清不楚,若不制止,传了出去,恐坏了皇家名声,女儿也是为她好。」
薛昭不悦的目光瞥了过来,父皇哼了一声:「你总有话辩解,我问你这墨又是怎么回事?」
我惊讶道:「这块松烟墨昨日才到,一直放在儿臣的房里悉心保管,怎的到了这里。」
薛昭淡淡道:「公主何必细究小节,宰相大人奉旨北往赈灾,却在回来的路上为你大量花费人力物力,制作了这么一块华而不实的松烟墨。
「你作为公主享受百姓供养,如今灾民食不果腹,你却这样奢靡无度,岂不是寒了灾民的心。
「再者,你和二公主同为宰相大人的门生,他却只为你备礼而不顾二公主脸面,焉知不是故意挑起矛盾让你们姐妹阋墙、反目成仇?!」
父皇看向我的视线冰冷:「你做何解释?」
我叩头哽咽道:「这墨的确是我让外祖父寻的,可却不是为了我一己私欲。
「我同外祖父查阅古书,《本草衍义》有云松烟药墨可舒缓筋骨。父皇三年前御驾亲征肩膀受了箭伤,到如今也未能根治,孩儿不忍与此,这才托外祖父寻了此墨进献父皇。
「父皇明察秋毫,并不是外祖父想引起我同妹妹阋墙,只是为了寻找制墨的药材,外祖父被毒蛇咬伤,几乎丧命,实在是没有多的药材可制第二块了……
「薛大人的揣测实在是令人寒心。」
随着我话音落下,周围的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上辈子因为这块墨,薛昭一箭双雕,不光罚了我鞭刑,还借机参了外祖父一本。
父皇本就忌讳外祖父是外戚,又是世家门阀的领头者,正好借题发挥,以外祖离间皇室姊妹亲情,致使两位公主不和给他定罪。
他下旨将外祖父拘禁在家,让薛昭父亲暂代外祖的官职,行宰相权力,还命我再也不许见外祖父。
直到外祖父病故,死前想见我最后一面,他也不让,命侍卫将我阻拦。
外祖父是两朝宰辅,先后辅佐过两任皇帝。
先帝薨后,其弟摄政王见父皇年幼联合薛昭其父意欲篡权,外祖父同谢将军分守内外,共同制敌,拥护父皇继位。
父皇当年恨不得将薛家与摄政王杀之后快,如今为了巩固皇权削弱世家,不仅启用本就有二心的摄政王,还将薛家女封为贵妃,放权薛昭等薛家子弟,妄图借此打击朝堂上的士族门阀。
上辈子我太蠢,一直对父皇抱有希望,直到知道母后死因那刻,我才真正对他死心。
我身上流着王家的血,从我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我和我的父皇是对立的仇敌。
不是他死,就是我死,只有厮杀,永无和解。
我的存在,母后的存在,王家的存在,于他而言,都是他集权路上的绊脚石。
所以他扶持薛家疼爱岁夕专宠薛贵妃,这些人都是他精心挑选用来对付世家的棋子。
上辈子他为了铲除祖父一家,逼反摄政王,命薛昭迎战。
薛昭却在降服叛军的时候,杀了王家满门,嫁祸给摄政王,一石二鸟。
薛昭最后因平乱受封琅琊王。
他平的是谁的乱?他受的是谁的封?!
他平的是我外祖父一家,江左琅琊王氏;受的是我王家数百口人的血、雄踞江左的封地。
封号琅琊王,何其讽刺!
不久后,新帝登基,新帝是薛贵妃所出,岁夕的弟弟,他登基当晚,我被薛昭所杀,毁了面容,尸体丢在乱葬岗无人认领。
唯有蔺珩,被我当作替身养了十三年的质子蔺珩,为我敛尸,替我报仇,同薛昭同归于尽,落了一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5
「是父皇错怪朝华了。」父皇皮笑肉不笑地扶我起来,「难得你有这份心。」
他转头呵斥薛昭:「你也是,什么都不清楚就来胡沁,愣着干什么,还不找太医来,要是破相了,看你们成婚那日怎么办。」
我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将遮挡视线的血迹擦干净了之后,我才发现,刚才墨条摔在地上滑过的不是墨痕,而是我的血迹。
我蹲在地上拿出帕子小心翼翼地将摔碎的墨条一点一点捡了起来,包好。
这些都是我外祖父的心血,如今却被如此糟践,我掐了掐手心,强忍着冷静下来:「不劳烦太医了,儿臣这是小伤,回府包扎一下就行。」
他正巴不得我赶紧滚,这些年他只要召见我,非打即骂,何曾有过今日被我弄得下不来台的局面。
他心里不知多恼怒,偏面上还得装明君慈父:「既然如此,薛昭,你送朝华出去吧,你们两个啊——」
他装模作样的叹气:「真是冤家,都要成婚的人了,还这样不懂事,弄得父皇都差点下不来台。」
薛昭虚伪认错:「都是臣的错。」
我心里冷笑:可不是你的错吗?
6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小雨,我同薛昭一前一后出了宫门,他顾忌着这是宫内,表面装得甚好,脸上虚伪的笑,连我也要败下阵来。
宫门外一道颀长如修竹的身影吸引了我的目光,我停下了脚步,那人一袭白衣,手里举着青色的油纸伞,冷冷清清,腰间系着红丝绦,缓步朝我走来。
我一时之间说不出话,隔着青烟雨幕,我同他四目相对。
他将伞罩在我的头上,面无表情地拿出帕子替我擦着额前的血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消弭不掉的冷意。
上辈子这个时候,蔺珩发现我当年救他是因为将他当作薛昭的替身,一气之下离开了公主府。
他七岁那年被我从质子府里那群纨绔手里救下来,到如今弱冠,已经十三年了。
这还是他头一回离府,定然是气急了。
楚国兵马日益强盛,再过半月他便可回楚国去,可他却没有回去。
上辈子我同薛昭成婚那日,他翻进我的婚房,掀开了我的盖头,颤抖着声音,揉碎了自己的尊严,卑微至极地求我:「我给你当一辈子薛昭的替身,只要你跟我走,姐姐,我不能没有你。」
他被我娇养的这些年,脾气见长,落拓不羁,矜傲自许,我哪里见过他如今这般红着眼,摒弃尊严骄傲,低下头颅求我的模样。
可我却溅碎了他的骄傲。
我笑颜如花:「蔺珩,我都有薛昭了,还要替身做什么。」
我那时只想要他为我死心,离开晋国,回到楚国去好好生活。
他惨白着脸,为我盖好了盖头,他哽咽自嘲地低笑:「姐姐,你真的好狠的心。」
想起上辈子他的死状,我心如刀绞,这辈子,我一定要好好对他。
「你怎么来了?」我望着他,少见的紧张起来。
他死死地盯着我额前的伤口,哑声道:「接你回家。」
我身边还站着一个薛昭,我还有大礼要给他。
我只能小声地在蔺珩耳边哄道:「你去辇轿里等我好不好?」
他深深地望了我一眼,余光凉凉地瞥着薛昭,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收了帕子,上了辇轿。
薛昭嗤道:「你胆子可真大,他一介质子,你也敢让他上皇室的辇轿。」
我唇瓣勾起笑:「他是我的人,我让他上,他就敢上,就像岁夕让你上她的床榻,你不是也不能推辞?」
薛昭变了脸色,他警告我:「今日之事和岁夕没有任何干系,你若是敢找她的不自在,别怪我不客气。」
我笑不达眼底:「薛大人,你能如何不客气呢?杀了本宫?你不过是贵妃内侄,本宫却是中宫嫡出,身后又有整个王家撑着,父皇为何扶持你扶持薛家,你我心知肚明,何必在我面前摆谱装样呢。」
「父皇让你送我回去,不能逾制,只能麻烦薛将军为我赶马了。」
他气急败坏,终忍不住撕下了儒雅的面具:「你敢让我赶马?!我堂堂中郎将,玉朝华,你!」
「你什么?我是公主你是臣子,本宫命令你的事,你敢不从?」
他咬牙,继而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找了一个我的替身就想来气我,让我回心转意,趁早死心,若不是因为那道懿旨,我早和你退婚了!」
我白了她一眼,提着裙摆上了辇轿,他不甘不愿地为我去赶马。
辇轿内,蔺珩靠在壁上,眸光冷沉地盯着我,骨节分明的手里握着一个小瓷瓶:「还不过来。」
我凑他身边坐下,将头朝他跟前递了递,笑得甜津津:「你回来啦。」
他抿了抿唇,瞪了我一眼,手上沾了药膏,轻轻地为我上药,冷哼:「我可没原谅你。」
我拽着他的手腕,眨了眨眼:「求求你了,阿珩,原谅我吧。」
他眉头拧了拧,看向我的眸光带着探究,却什么也没有说。
转眼间,马车就到了我公主府大门,薛昭跳下来上了自己的马车,转身就要离开。
「我让你走了吗?」
薛昭上轿的脚步一顿,回头怒气冲冲地看向我:「你又待如何?!」
我嗤笑了声,唤来人将已经被乱棍打死的碧云抬了过来,丢上了他的马车。
薛昭脸色铁青,拳头捏紧,手背青筋毕现:「你这是做什么?」
我幽幽道:「你买通了我身边的人来偷我的东西想要害我,我自然得清理门户啊,既然薛大人如此喜欢我的婢女,那我便送你了,一起的,还有这样东西。」
我将母妃的懿旨丢给薛昭,笑意盎然:「你不是一直想退婚娶岁夕吗?我同意了,这婚,本宫退了,薛大人可开心啊。」
薛昭难以置信地望着手里的懿旨,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他往日机关算尽也没能让我死心,威逼利诱也未能让我交出这道懿旨。
如今我却这样轻易地就给了他。
他握着懿旨打开,死死地盯着我:「你什么意思。」
我牵着蔺珩的手下了马车,笑得淡漠:「没什么意思,就是我有心上人了,不想要你了,所以我放你去和你的岁夕双宿双飞。」
我原以为蔺珩听见我这话会激动地握住我的手,可是并没有,不光如此,他还全身僵硬地看着我。
他眉头拧得更深了,看向我的眸光也渐渐凉了下来。
6
薛昭气急败坏走后,王家那边来人传信,说是外祖父和表哥让我过去一趟。
我有许多话想要和蔺珩说,便带着他一起上了去王家的马车。
车内,我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蔺珩却一言不发,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你怎么了?你还在为替身的事情不开心吗?别生气了好不好——」
蔺珩猛地掐住我的腰,将我带到了他跟前,他温凉的眸光一点一点地移到我的脸上,视线侵略地觑向我:「你以前从来都不会对我说这种话,朝华,你是不是也重生了。」
我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张了张嘴,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盯着我的眼睛,薄唇轻启:「知道我上辈子为你而死,所以这辈子你要补偿我是吗?」
我咽了咽口水,点了点头。
他眼里倏忽多了丝笑意,靠着玉枕,抬手握住我的下巴,指腹温柔地摩挲,语调轻呢:「那你可要说到做到,好好补偿我,不是以身相许我不要。」
11
外祖父体内的蛇毒虽然清了,但身体却还是虚弱,我让人拿了我的帖子进宫去请张太医。
张太医是母后为我留下的人,也是我唯一信得过的太医。
张太医把完脉后,又要了先前父皇派来地太医开的药方,他来来回回看了许多遍,眉头紧皱。
「可是有什么问题?」知道外祖父受伤后父皇亲自派了太医过来,就算是他真的想要置外祖父于死地,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在药方上做手脚。
「药方开的是好的,加的两位补药也是……好的,只是老大人用了几天了身体却越发亏空了,这其中……」
他点到为止,我问表哥,外祖父父屋内最近可有多什么东西,抑或是陛下最近赏赐了什么东西。
表哥如今官运亨通,在太常寺任职,再过不久,就又该升迁了。
他是王家这些年来少有的青年才俊,上辈子却死得那样惨烈。
我在大婚夜被薛昭凌辱,他为我抱不平,到薛家狠狠地揍了薛昭一顿,第二日便莫名地死在了府上,太医说是暴毙。
灵堂上,薛昭像是恶鬼一样拉着我的手去揭开表哥面上的白布,在我耳边低语:「是你父皇亲手赐的毒酒,我不过是喂他喝下而已,他好生倔强,打碎了他四颗牙这才灌进去,娘子,为夫的手好疼啊……」
我望着如今恂恂端方卓尔不群的表哥,鼻头酸涩。
「没有……」表哥沉思片刻,「没有,倒是薛贵妃召了母亲,赏赐了一对步摇……我这就去!」
张太医细细地检验了那对步摇:「这金镶玉上的香气并不是天然而是人为,是为了掩盖里面的马钱子,此药和大人所服用的药物不光犯了十八反的禁忌,即使是长期嗅闻也会有性命之灾,夫人日日来照料老大人,实乃催命啊。」
表哥震怒,砸了手边的东西,怒不可遏:「我王家当年以全族性命送他上位,爷爷更是因此被薛家和摄政王所嫉恨,这些年明枪暗箭何时少过!他怎敢!他怎敢如此!」
外祖父斥道:「如此沉不住气,我若宾天,你如何能撑起王家的门庭!朝华,你过来。」
我气得发抖,上辈子外祖父突然过身,我和表哥都以为是外祖父体内的蛇毒作祟,到今日才知道原来都是我那好父皇的手笔。
「你是怎么想的,朝华。」外祖父伸出颤抖的手抚摸我的头发,松弛的眼角渐渐湿润了起来,他叹了一口气,「我死了,谁能护住我的朝华呢。」
表哥大声道:「我护着,爷爷你怕什么!」
「你,你如此莽撞,难成大事!」
表哥不服气,哼了一声,坐在椅子上,拿背对着外祖父,让人哭笑不得。
上辈子外祖父去世后,表哥也死在了薛昭的手下,这世上果真再没人护住我了。
我忍不住心酸:「王家在,朝华便是晋朝的嫡公主,便是父皇再不喜朝华,也得给朝华应有的体面。
「可若是王家不在了,母后便是罪臣之女,朝华也是罪臣的后人。
「朝华与王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不反,我们便都是案板鱼肉,随时面临悬颈的危险。」
犯上作乱,谋逆之罪,死罪也。
可我的存在,本身就是谋逆,王宫不是我的家,高台之上坐着的是我的父皇,却不是我的父亲。
死罪,从我诞生的那一刻起,罪名就已经加诸我的身上。
我何罪之有?
罪在我的外祖是权臣,罪在我的外家是大族。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便是我的罪名。
外祖父抱着我拍了拍我的肩膀,声音虽然哽咽却依旧气如洪钟:「那我就为朝华反了他!」
12
外祖父将周围的人都遣了出去,独独留下了我:「你表哥和我说你将你母亲留下的懿旨给了薛昭,这婚你主动退了……咳……不愧是我的王家的后人,外祖父知道你不会执迷不悟太久。」
我有些羞愧:「往日是朝华不懂事,连累外祖父——」
「一家人,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不过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罢了。如今的局势你都看在眼里,你有何见解……」
我拍着外祖父的背顺气:「父皇兵行险招,妄图用摄政王和薛氏压制你与谢伯父,实则是与虎谋皮。
「薛家在朝者多是文官,不足以为虑,唯有薛昭一人辟为中郎将,掌管中军事宜。
「摄政王手里有先皇给他的兵马和封地,他本就不满父王登基,又怎会心甘情愿做父王铲除世家的利刃。
「他们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只需要稍稍激化顷刻便会反目成仇。」
「你打算如何做?」
「谢伯父掌管着北府兵,只要届时……摄政王定然会反,若是谢伯父不答应,您就将父皇给您下毒一事和盘托出,谢伯父是明白人,唇亡齿寒的道理,他比我们懂,王家若是出事,他陈郡谢氏也不会好过。」
「可你如何就能算到摄政王会反呢?他这些年被你谢伯父的北府兵所压制,气焰较之以往已经有所收敛。」
「他一定会反,给我半月时间,他必反。」我笃定道。
摄政王上辈子的确没了反意,是父皇逼着他反的。
父皇下旨纳他唯一的岁晏郡主女儿为后,当晚岁晏公主便死在宫里,摄政王多年无子,唯有一女,宠得如珠似宝,说是他的心肝命也不为过。
摄政王造反,父王让薛昭拎中军平叛,薛昭却故意大开城门,引得摄政王铁蹄入京,而他却转头去屠了王家满门,并将此过全部都嫁祸在摄政王身上。
王家从此在朝堂上失去了根基,谢伯父也辞官韬晦起来,一时之间,父皇心头大患已除,薛家风头无两。
我算了算日子,再过十日,也就是父皇下旨召岁晏进宫准备封后大典的日子。
「外祖父同谢伯父准备扶持何人?」我问得隐晦。
父皇子嗣单薄,膝下唯有一子,是薛贵妃所出。
外祖父剧烈地咳嗽了两声,喘着气:「灵安王是先皇血脉,同圣上系出一母……」
我替外祖父父掖好了被子,在他耳边低声说出了我今日前来的真实目的:「谢伯父掌管北府兵,如今京城三十万府兵皆出自谢家,希望您能从谢伯父手里为我借来北府军的调令,只需七千人,十日后,朝华有大用。」
此事艰难,可如今的形势,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若是王谢两大郡望无法拧成一股绳,那么日后,族人鲜血濯身,谁又能跑得掉呢。
13
张太医走之前看向我的眼神欲言又止,他趁着人少的时候,将我拉到了一遍在我耳边耳语:「前日蔺公子来太医院拿药,我无意间碰到了他的脉,他身中蛊毒,恐怕天命不永啊,殿下要早日将他赶出府去,否则他日暴毙,您定然是会被牵连的!」
「不可能!他这十几年都是我看着长大的,谁能在我眼皮子底下给他下蛊。」
上辈子蔺珩好好的,而且我这些年养他可谓是精心呵护,不可能有人能钻了空子。
「这蛊毒凶猛,楚人善蛊,这蛊是从他生下来就带在身上的,您若是舍不得他,就从楚国请个巫医来看看能不能解蛊,若是不能,您要立刻将他赶走……」
回府路上,蔺珩看不出半点寻常,他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去河里给我捞了两条鱼,说是晚上给我做羹汤。
这哪里看着像是有病的!
我看他生龙活虎得很!
我心里不放心,只能飞鸽传书让表哥帮我从楚国请个巫医过来。
14
上辈子摄政王造反是在我与薛昭成婚后的第五日,如今我绝无可能再嫁给他。
第二日早朝,薛昭拿出我母后的懿旨,跪求退婚求娶岁夕。
他本以为自己终于得偿所愿,没想到我父皇震怒,不光驳了他的话,还将他打了二十大板。
一下朝,他便一瘸一拐地找我算账来了。
「你早就知道这婚事退不掉是不是!」他像是一头从笼子里跑出来的凶兽,叫嚣着要将我生吞活剥。
我坐在蔺珩的膝上,靠在他肩上笑得花枝乱颤:「是啊,我一直都知道,只有你蠢笨如猪,才会觉得我们的婚事,只是因为母后的一道懿旨。」
他一脚踢翻了桌子,狞声道:「我不会娶你的!我只要岁夕!」
「谁也没说要你啊。」我嫌弃地撇了撇嘴,「薛大人,父皇为你我赐婚,是为了用你来挟制我外祖父一家,只要王家一日在,只要我外祖父和表哥一日在,你的婚事就永远是用来牵制王家的一步棋,你永永远远也没办法娶你的心上人。」
我温柔启唇,恶狠狠地下了最后一剂猛药:「我表哥,薛大人见过吧,生得是一表人才仪表堂堂啊,他如今也到了成婚的年纪了,京中闺秀他都不动心,偏偏就瞧上了你的表妹岁夕,你说说啊,薛大人,这不是天赐良缘吗?我表哥已经向父皇跪求赐婚了,父皇很是高兴,还说到时候我们四人的昏礼一起办,永结薛王两家秦晋之好呢。」
我笑吟吟地掩唇:「大人就䞍好吧,我表哥英俊潇洒惯会疼人了,定然会将岁夕照顾好的。」
薛昭气得眼睛发红,手指指向我颤了颤,一撩衣袍,奔出府去。
蔺珩将手里剥了皮的葡萄喂到我唇边,语气莫名危险:「还想嫁他?」
不等我回答,他已经俯身含住了我的唇,啮碎了果肉饱满的葡萄,甜津津的汁水沁入味蕾。
我蹙眉咝了一声,他摁住我的后脑勺不准我后退,吻势凶猛,不减反增,就在我沉迷的时候,他猛地咬破了我的舌尖,血腥气蔓延。
他气息不稳,眼眶泛红,手指颤抖,用力擦去我眼下因呼吸困难渗出的生理性泪水,黑眸染着戾气,嗓音嘶哑。
「这辈子,你不准再嫁给他,你说过的,要好好补偿我。」
15
外祖父办事效率奇高,不光说服了谢伯父拿到了北府军的调令的兵符,还为我送来了巫医。
前来送东西的是表哥的贴身小厮,他同我说薛昭从公主府出去后直奔向他家主子,两人在院内打了起来。
早朝之前我就料到薛昭会沉不住气,特意告诉表哥他若是来府上发疯,只管激怒他打起来,最好是脸上的伤越重越好。
宫里传来消息,父皇发了大火,分别驳斥了表哥和薛昭,又给我下了一道婚期延后的旨意。
可不是得延后吗?
听表哥的小厮说,表哥下手是真没留情,薛昭眼睛都被揍肿了一只,睁都睁不开了。
啧,可惜,太可惜了!
要是能爬墙,我真想现在就爬到薛家的窗户上好好看看。
16
我带着巫医去瞧蔺珩,谁知他异常不配合,怎么也不肯伸手让巫医把脉。
哄了好久,他也不肯退让,我气结,直接给他打晕了。
磨磨唧唧!
「他体内的蛊毒是什么东西?会死吗?」我问巫医。
巫医把完脉后,从怀里拿出一根竹筒样子的长长的盒子,从里面扒拉出一只模样丑陋的虫子放在蔺珩的手指上,很快它就咬破了蔺珩的手指钻到了他的体内。
我紧张地观望着,心里七上八下。
少顷,巫医脸色大变,刚才进到蔺珩体内的虫子已经爬了出来,只是一动不动,死了。
「公子体内的蛊是子母蛊,毒性凶猛,唯有一解,便是将母蛊放在女子身上,用自身血脉滋养,方能为公子续命。」
我将手递给巫医:「那你还等什么,放在我身上,用我的血。」
「母蛊若是引在殿下身上,那么日后,殿下将会与公子同生同死,母蛊若是有事,子蛊也不会独活,子蛊若是出事,母蛊也不会幸免,殿下可想清楚了。」
「有什么好想的,我欠他一条命,就是拿我的命给他也是应该的。」我催促道,「你动手吧,怎么引蛊?」
巫医不再多问,抽出腰间匕首,将蔺珩掌心划了一刀,转而将匕首递给我,「殿下千金之躯——」
我接过二话不说,在手心划了一刀,巫医将我手上的伤口和蔺珩的伤口贴在一处,血液交融,很快,我便痛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伤口处爬到了我的身体里。
蔺珩醒来的时候,我正同表哥在谈事。
见他醒来,我将一半兵符递给表哥,嘱咐道:「小心行事,今日称病不必上朝。」
表哥点点头出去了,我将在炉子上一直煨着的补药倒在碗里,端起来喂他。
还不等我说话,他已经拉住了我。
我攥着掌心:「喝药。」
「给我看看。」他嘴唇惨白。
「有什么好看的,快喝药。」
他固执地看着我:「我要看。」
「喝完,喝完给你看好不好?」我哄道。
他接过药碗,也不管烫不烫,直接一饮而尽:「给我看。」
「你是疯了吗!」我捏着他的下巴,「烫死你算了。」
他眼圈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拽了拽我的袖角,倔强道:「去把巫医喊回来,把母蛊重新引回来,我自小体弱,天命不永,不能连累你。」
「有什么连累不连累,人生如大梦倥偬,瞬间而已,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日子才算是活着,否则也不过是行尸走肉,勉强而已。」
我捧着他的脸,亲了亲他的唇,软下声音:「蔺珩,生则同室死则同穴,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以后埋一起,阎王爷跟前登记造册,下辈子还做夫妻。」
他别过脸,擦了擦眼睛,不让我看他哭的样子:「谁要和你这瞎了眼的做夫妻,上辈子我以楚国五城为聘三川为礼,娶你过府为楚王妃,你不答应,你非得嫁给他,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这辈子你愿意跟我也只是因为我上辈子为你而死,你可怜我而已!
「朝华,你何必自欺欺人!」
我拽过他:「少时的喜欢本就浅薄,我喜欢薛昭,也不过是因为他生得好看。
「他不爱我,于是我越发强求,这其中纠葛是少不更事,他是我与岁夕相争的产物,我不肯输,于是困顿其中,无法堪破囹圄,致使最后落得一个潦草下场。
「可你不同,蔺珩,你待我好,甚至不惜以命做赌前来殉我,我如何能不动容,又怎敢不动心。
「我无法说我有多喜爱你,可我愿意去爱你,我一日爱你一些,日积月累,我目之所及心之所向便只有你,细水长流有何不好?何必非要那些惊心动魄的色授魂与。」
他反手钳制住我的手腕,将我摁在榻上,温热的泪水砸在了我的颈肩,滚烫的呼吸在我耳边缠绕:「今日要比昨日爱我更多一些。」
我刚要说好,他又闷闷不乐地追问,非常孩子气:「我比他好看,是不是?」
我失笑:「是,蔺三郎最好看了,国色无双,艳绝尘寰。」
他耳尖又冒出红意来:「你也好看,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姑娘。」
17
十日后,父皇果然下诏立岁晏郡主为后,宫里专门派人接了岁晏进宫学习大婚时的礼仪。
当晚便传来噩耗,岁晏郡主于宫中莫名暴毙,摄政王大怒,当即造反,先后拿下了青、兖两州,并杀了两州刺史以其头颅祭旗。
京中一片混乱,父皇命薛昭领中军平乱,又命谢将军死守宫城。
同上辈子一样,薛昭开了城门,让摄政王过了京口,直奔王城,他却另带一队兵马,来了王家。
王家大门被撞开,薛昭带兵跃马进府,一手勒马一手提剑,冷声道:「一个活口不留!」
他话语刚落,埋藏在府内的三千府兵已经冲了出来,弯弓搭箭对准了他。
我推门而出,依靠在门框上,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手里的弓弦,朝他缓缓一笑:「薛大人,好久不见啊。」
他脸色难看,强撑着笑着:「今日我奉圣上之名征讨逆贼,刚才瞧见叛军进了王家,我这才带兵进来护卫王相安全。」
我嗤笑出声来:「都到现在这一步了,你还能演下去,也是不容易。」
门外传来马蹄声,表哥带着谢家小将军一同前来,身后是谢伯父拨给外祖父的另四千府兵。
薛昭已经被围困起来,无路可逃。
他脸色阴沉:「你想干什么?谋反吗?!」
「怎会,我这是用了薛大人和父皇定的计谋啊,瓮中捉鳖,父皇命谢伯父以二十万兵马驻守王城,让你引摄政王入城,届时你们前后夹击瓮中捉鳖,诛杀摄政王清除王家一举两得。我如今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他反应过来,大惊失色:「你们想借逆王之手杀了陛下,再由谢怀那个老匹夫镇压逆王!你,你好大的胆子,你敢弑父!」
我拨弄了一下弓弦,接过蔺珩递过来的箭,拉弓对准了薛昭:「他待我既无生育之苦,又无养育之恩,却有杀母之仇,便是弑父,又待何如?」
千秋功过,自由史官后人评说,任其笔墨伺候,我也无惧。
我只要一个公道。
箭矢破空,划出凛冽的风声,正中薛昭眉心,我冷眼看着他如断了线的风筝般滚下马,睁大眼睛死不瞑目。
远处王城中一簇焰火在空中燃放,我摸了摸指腹被弓弦勒出来的血迹,恍如隔世。
这是我自己亲手拿回来的公道。
母后,长夜孤寂,你爱了他那么多年,他也该下去向你赎罪忏悔了。
18
父王死于摄政王剑下,谢伯父带君平叛死守王城终于将叛党伏诛。
薛家参与摄政王谋逆一事,已被抄家流放,贵妃自缢,岁夕入佛寺修行,永生不得出。
太子被诊患有疯病,不宜承继王位,外祖父与谢伯父拥立灵安王继位,以正大统。
蔺珩给我拿来披风为我穿上:「在想什么?」
我打了个哈欠:「在想此事已经解决,接下来我该干什么。」
蔺珩握住我的手搓了搓:「你想干什么?」
我靠在他怀里:「阿珩,这京中我待腻了,我想去游历天下。我已见过庙堂之高,权谋之险,却未曾看过江湖之远,亦不曾体验过民生疾苦,我贵为公主,却空享百姓赋税,从不曾为他们做些什么,实乃羞愧。」
「你若想去,我便陪你去。」
我望着他,迟疑道:「此行颠沛流离,不知何日才能归家。」
他笑得风流桀骜:「天下之大,吾心安处方是吾家。」
【完】
备案号:YXX1aNdEpB4IAnKZlA4f5EG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