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悬疑匣子：一念成疯，池成烈焰》
我害死过人。
十年前，因为我的疏忽，让一个花季少女惨死。
为了弥补心中愧疚，，每年她的忌日，我都会亲自前去祭扫。
然而今年，我在祭奠完她之后，手机里突然收到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老师救我！」
短短四个字，却让我瞬间不寒而栗！
因为能对我说出这句话，除了她，应该没有别人。
1
她叫季春灵，是十年前我在西南山区支教时带的学生。
她是喝农药自杀的。
而造成这个悲剧的源头，是我。
如果那天我没有放她离开学校，后面的一切就不会发生。
所以这十年来，我一直活在极度自责的痛苦中，但除了每年在她忌日时回来扫墓，似乎也做不了什么。
不过今天，我竟然碰到了当年支教学校的张校长也来祭奠她，她和我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墓碑前，我看到还有一份未烧完的报纸边角。
我收回思绪，再次确认了一下现在的日期，手机上显示：14:40；2022 年 6 月 16 日。
她离开这个世界，已经整整十年了。
所以刚才手机里的这条短信，可能是别人发错了，或者垃圾短信。
我决定不予理睬。
没想到一分钟后短信又来了，内容还是那四个字：「老师救我！」
见鬼了？
我下意识地看向她的墓碑，一切正常。
不过我却开始感到害怕，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微微发抖。
我打算将短信交给身边的祖辉看看。
咦，祖辉呢？
祖辉是陪我一起回来扫墓的。他是本地人，也是我当年支教学校的学生，现在是我的同事。
刚才我沉浸在哀思里，以至于他什么时候离开了都不知道。
就在我准备去找祖辉时，短信又来了，依然是那四个字：「老师救我！」
我终于忍不住回了过去：「你是谁？」
2
「吴老师，我想请半天假。」
一个少女的声音唤醒了昏昏欲睡的我，抬头一看，一张青春明艳的面孔跃入眼帘。
我揉揉眼睛，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
站在我面前的人，正是季春灵！
我是在做梦吗？十年前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我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好疼！
我瞬间清醒了过来。
再一看，此刻我正身处一间破旧简陋的屋子里，桌子上堆满了书本和学生作业，桌子旁边有一张用木板支起来的单人床。
这不是我支教时的宿舍吗？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我习惯性地去拿手机看时间。
桌上一台红色的 iphone13，在这样的环境里显得格格不入。
奇怪，我记得当时我用的是 HTC 一款直板手机，怎么变成了最新款的苹果手机？
而且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14:40；2012 年 6 月 16 日。
怎么回事？现在不是 2022 年吗？我刚刚还在为她扫墓……
「吴老师，我想请半天假。」季春灵的声音再次传来。
我一个激灵，本能地站起来抓住她，全身上下摸了起来。
「你真的是季春灵吗？」我激动地边摸边问。
「吴老师，我是季春灵啊，你怎么了？」女孩好像有点被我吓住了。
现在，我无比确认，这不是幻觉。
季春灵就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她还没死！
就在此时，屋外熟悉的上课铃声响起，下午第一节课开始了。
是了，十年前，季春灵就是这个时间来向我请假的。
当时我想都没想就准了假。
而在几个小时之后，她被人发现死在了学校后山的树林里。
她喝农药自杀了，喝的还是百草枯，原因却没人知道。
这一次，我不会再放她走！
3
「请假干什么？不准！」我严厉地对她说道。
「吴老师，我家里有事，我爸叫我马上回去一趟。」她委屈巴巴地说道。
在这种偏远山区，学生请假回家忙农活是家常便饭，老师们基本都会准假，否则有些家长就要到学校抓人，老师也得跟着挨骂。
不过今天，别说挨骂，就是挨打，我也不会放她走。
「天大的事也不行，总之今天你不准离开学校！」我态度坚决。
「可是我要是不回去的话，我爸就会来学校找我，还会打我。」眼看着她的眼泪就要掉下来。
「你爸来了让他来找我，我跟他说。」
「去，赶快回教室上课去！」我的语气更加严厉，不容反驳。
她看了看我的脸色，极不情愿地跑了出去。
她是个乖学生，从来不会忤逆老师。只要不离开学校，她就会平安无事。
4
季春灵是我最喜欢的学生之一，漂亮乖巧、成熟懂事。
记得我刚到这里的时候，季春灵是第一个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学生。
除了长得漂亮之外，她还是班里年龄最大的学生，当时她已经 16 岁了，在一众青瓜蛋子中特别出挑。
后来我才知道，在偏远山区，这种「超龄学生」的情况很常见，而季春灵的家庭又极度贫困，能来上学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因为她比其他学生都成熟懂事，加上学习也不错，渐渐就成了我的得力助手。
如果不是那场悲剧，她应该会有很好的前途……
不过现在，我救回了她，她依然会有很好的前途。
一下午都平安无事，我也一直在屋里埋头备课。
直到晚自习前，几名学生突然气喘吁吁地冲进我屋里喊道：「吴老师，不好了，出事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几个学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说话。
「到底出什么事了？快说啊！」我焦急地问道。
一名被推到前面的男生结结巴巴地说道：「季，季春灵，她，她在后山，树林里，死，死了……」
「你说什么？」我瞬间僵在原地，大脑一片混沌。
我明明没给她准假啊，为什么还是出事了？
「她是什么时候离开学校的？」我问道。
「下午第一节课她就没来。」一名女生回答。
下午第一节课？原来，她还是离开了学校。
十年前，她被发现死亡时是下午六点，而现在，正好是 18:00 整。
我还是没能救下她！
我又看到了她惨死的样子，和身边一只百草枯的空瓶子。
这次我注意到她衣着不整，身上有伤，像是激烈挣扎过。
时间仿佛静止了，我只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5
「吴老师，吴老师，醒醒，快醒醒。」迷迷糊糊中，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叫我。
我用力睁开眼，却感到头晕眼花，祖辉正满脸焦急地看着我。
而我正躺在季春灵墓碑前的空地上，身下垫着一件他的外套。
「祖辉？我这是怎么了？」
看我醒来，他终于长舒一口气：「谢天谢地，可算醒了，吴老师，你刚才突然晕倒了。」
晕倒？我明明只是回了一条短信……
等等！短信！
我迅速起身拿出手机，此刻手机上显示的时间为：14:39；2022 年 6 月 16 日。
怎么回事？刚才不是已经 14:40 了吗？
我也没多想，而是赶紧点开了信箱。
奇怪？那条短信怎么不见了？我明明收到了好几条啊？
「吴老师，你怎么了？」祖辉疑惑地看着我。
我不知道该如何向他描述刚才发生的事情，只问了他一句：「你相信吗？我可以回到过去。」
我晃晃手机：「刚才我回复了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然后就回到了十年前。我见到了季春灵，可是，我还是没能救下她。」
他露出更加疑惑的表情。
我以为他会认为是我精神出了问题，没想到稍后他却说：「我相信。」
我正欲问他为什么相信？这时手机里突然「叮」一声，屏幕上再次出现了那四个字：「老师救我！」
我们俩都吓了一跳！祖辉瞪大眼睛看着我。
我如果回复短信，还能再回去吗？还要再回去吗？
我犹豫了。
上一次我回到过去并没有改变结局，如果我再次回去，能救下她吗？
我不确定。
就在我举棋不定的时候，祖辉突然拿过我的手机，回复了那条短信。
6
我再次回到了那间破旧简陋的宿舍里。我的红色苹果手机上显示：14:40；2012 年 6 月 16 日。
下一秒，季春灵敲门进来了。
「吴老师，我想请半天假。我家……」
「不行！」不等她说完，我便厉声阻止。
「今天你不能离开学校，任何理由都不行！不仅不能离开学校，从现在开始，我还会跟在你身边，寸步不离，你也休想逃跑！」
听着我这一连串的命令，季春灵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像铜铃。
「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
这时，外面的上课铃声响起。
「吴老师，那我回去上课总行吧？」季春灵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行，今天下午的课不上了，你就待在我这里。」说完我起身关上了门，并闩好。
这一次，我看你还能跑到哪去？
季春灵满脸疑惑，却只能乖乖闭上嘴巴。
之后我一直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她也没再提出要走，我终于松了口气。
然而没过多久，一声声刺耳的长哨连续响起。
紧接着，外面一片嘈杂声，「地震了，地震了！」的惊叫声此起彼伏。
我立即大声喊道：「春灵，快跑，去外面操场上！」
季春灵听到指令，迅速打开房门冲了出去。
我也紧随其后，然而由于太过着急，我被旁边的椅子绊倒了，瞬间磕破了膝盖，血流不止。
不过眼下我也顾不上处理伤口了，克服着剧痛跑了出去。
等我跑出屋子时，看到学校所有人都出来了，大家都在往操场的方向跑。
啊！我忘记了，这边的山区处于地震频发地带，学校都被要求进行地震演习，而且必须包含临时演习。
今天这场应该就是临时演习。
十年前我就经历过数次演习，没想到竟然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
只是一片混乱中，季春灵早已不见了踪影，我也只能服从规定，跟着大部队一起行动。
7
演习后又进行了总结和逃生知识培训，结束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
中途我曾多次尝试去找季春灵，但都被严厉阻止。
我只能遵守规则，一直等到结束后，才第一时间叫上同学跟着一起寻找。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快，跟我去后山找！」我叫上几名学生，跟着我一起往后山跑。
我带着学生们沿着上一次的路线一路急行，不一会儿就到了后山。
由于山上树木茂盛，我只能根据记忆寻找事发地。在大家的分头行动之下，很快便找到了她。
然而，我们还是来晚了。
我再次看到她惨死的样子，衣着不整，身上有伤，身边躺着一只百草枯的空瓶子。
「啊！！」此时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苍白无力的嘶吼。
我绝望地瘫坐在地上，用双臂紧紧抱住不断颤抖的身体，嚎啕大哭。
此时，正是 2012 年 6 月 16 日，下午 18:00 整，我再一次失去了她……
8
西南山区的夏日，闷热又潮湿，我在疼痛中醒来。
像是经历了一段漫长的旅途，浑身虚脱。 我这才看到，原来疼痛来自我的膝盖，它破了一个大口子，伤口还在流血。
转头一看，我仍然躺在季春灵的墓碑前。此刻手机上显示：14:39；2022 年 6 月 16 日。
怎么又是这个时间？
我明白了，上一次我回到过去依然没有救下季春灵。
而且好像回去后受的伤也带回了现实中？
我拿起手机，点开了收件箱，想再次寻找那条短信。
依然没有。
我确定了，只要回复那个号码，就能回到十年前季春灵死亡的那一天。
不过这一次，我再也不想回去了。
不是因为受了伤，而是有些事情，无论重来多少次，都无法改变结局，甚至还会让事情变得更糟。我唯一能做的，只有接受。
这时祖辉回来了：「吴老师，我去旁边打了点水，天热，你快喝一口吧。」
「呀！你怎么受伤了？」他看见了我的伤口。
「我也不知道，我好像遇到了地震演习，逃生的时候摔倒磕伤了。」
祖辉帮我清洗伤口，然后又拿出随身携带的云南白药给我敷上。
看我没有大碍了，祖辉突然问我想不想回青苗中学看看？
青苗中学正是我当年支教的学校。
其实这些年我并不是不想回去看，但自从出了那件事之后，我自觉难辞其咎，整天精神恍惚无法再呆下去，便向上级部门申请调离。
在张校长的证明下，我很快便以治病为由提前结束了支教。
离开之后，我切断了和所有人的联系。即使每年的 6 月 16 号都回来为季春灵扫墓，我也是悄悄来悄悄走，再也没有踏足过青苗中学半步。
这些年我唯一知道的关于青苗中学的消息是，张校长提前退休了，以及她的老公生意越做越大，还成了当地有名的慈善家。
「不去了。」我对祖辉说道。
「怎么？不敢去？」他的语气略带激将。
「是。」我干脆承认了。
他转身看着季春灵的墓碑，长叹一口气：「她为什么自杀？难道你不想知道真相吗？」
「我……」我被他问的一时答不上来。
「不了解真相的愧疚，又有什么意义呢？」他的表情有些奇怪。
关于我和祖辉，还有一段深厚的渊源。
他也是青苗中学毕业的，但不是我们班的学生，当年我对他也没什么深刻印象，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将我视为偶像。
在我的影响下，他一路努力，上了高中，考上了师范大学，毕业后又通过层层筛选，进入我所在的中学，成了我的同事。
我们的故事，还被多家媒体大幅报道，至今仍是美谈。
然而在这件事上，我其实是被动的，甚至有些不舒服的。就如现在，他正用那双犀利的眼睛盯着我，让我有种被胁迫的感觉。
就在这时，手机「叮」一声，屏幕上再次出现了那四个字：「老师救我！」
「那你想让我怎么做？」似乎此刻我只能这么问。
9
破旧简陋的屋子、桌子上的书本和作业，手机上显示的 14:40；2012 年 6 月 16 日。
是的，我又一次回来了。
咚咚咚！季春灵敲门进来了：「吴老师，我想请半天假。」
「好，去吧。」就像当年那样，我痛快地准了假。
不过这一次，我是有备而来。
季春灵走后，我带着手机，跟上了她。我要看看，在她离开学校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由于当年发现季春灵时她已经死亡，尽管后来大家根据尸体的伤痕，猜测在她死前应该和人发生过肢体冲突，但由于没有任何人证物证，嫌疑人根本无从查找。
再加上当地民风保守，季春灵的家人认为她「寻短见丢了祖宗的脸」，于是便草草下葬，不再追究。
这十年来，除了死后第一年，后面她的忌日连家人都不来了，她已经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
现在，季春灵已经走出校门，她先去旁边的农药店买了一瓶百草枯。
这个倒也不奇怪，在农村，家长经常会让孩子捎点农药、种子、生活用品之类的回家。
而且农药店的店员也确认，的确是季春灵的父亲让她捎回去的。
因此排除了她一开始就想自杀的可能。
从农药店出来之后，季春灵就径直朝着家的方向走，很快便到了学校后山附近，那是她回家的必经之路。
事发地就在后山一处茂密的灌木丛里。
一步，两步，三步……她马上就要到事发地点了，我的心也跟着提到嗓子眼！
就在这时，路边的树丛中突然窜出一个人，一把将季春灵拽到了树丛中！
原来是他！
10
这个人名叫白虎。
白虎这个名字是他自己起的，他真名叫白狗剩，是青阳镇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小混混，小学都没读完。
我刚到这里的时候，还和张校长一起去他家家访过。张校长想让我这个城里来的大学生现身说法，劝他去完成义务教育。
然而当时我们连他家院门都没进，就被他指挥着一只凶猛的猎犬撵了出来，从此再没有老师愿意去他家家访。
所以当我看见「凶手」是他的时候，竟然丝毫不觉得意外。
而现在，我当然不会让他得逞。
我打开手机相机，调到录像模式；然后举着事先准备好的榔头，悄悄跟了过去。
我以为下一秒就要看到什么不堪的画面，然而直到我马上就要走到他们身边时，却也只听见他们站在树下说话，语气很平常，就像是熟人之间在聊天。
我隐约中听见白虎在问季春灵：「那件事，你答不答应？」
季春灵低下头不说话。
白虎继续问：「你答不答应嘛？」语气竟然还有点温柔。
季春灵仍然没说话。
白虎又说：「你要是不答应的话，我可就……」
因为知道季春灵的结局，我心想再不出手可能就来不及了！
「你就要干什么？」我举着榔头，突然出现呵斥他。
「吴老师？」两人同时发现了我，震惊得瞪大了眼睛。
白虎愣了几秒钟后，马上向我走了过来，他面露凶光，看上去并不怕我。
他越走越近，我的第一反应是，他是不是要来抢我手机？
于是迅速将手机藏进了裤子兜里。
然而并没有。
哦，我忘记了，这个时候，偏远山区的他们还没有用过智能手机。
眼看他离我越来越近，说实话心里还是有点害怕的。
狭路相逢，看上去我可能打不过他；即使路边就是树林，我可能也跑不过这些从小在山里野惯了的孩子。
哎，都怪当时我一心只想着取证，没有叫个帮手和我一起来。
但是现在，既然来了就不能怂！
「你要干什么？」我提高了声音。
他露出一脸邪笑：「呀，是吴老师啊，你来这荒山野岭干什么？」
我迅速冷静下来，拿出老师的威严，对着他高声问道：「你刚才干嘛呢？」
「没干嘛啊，和我妹妹聊聊天。」他嬉皮笑脸地回道。
「妹妹？她是你妹妹吗？」我瞪着他。
「是啊，不信你问她。」他指着旁边的季春灵。
季春灵始终低着头没有看我。
「我不管你在这干什么，都赶紧走开，我要送季春灵回家。」
「哎我说吴老师，你能不能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啊？」他开始威胁我。
「什么叫多管闲事？季春灵是我的学生，她的事我必须管！」
他表情更凶狠了：「吴老师，我劝你赶紧走，要再不识趣的话，我可就不客气了啊！」
「你想怎么样？我告诉你，威胁老师、打老师可都是犯法的！」我也不甘示弱。
「我想让你滚蛋！」
突然，一记闷棍猝不及防地落在了脑袋上，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我倒了下去……
11
等再醒来时，我依然躺在季春灵的墓碑前，头痛欲裂，浑身乏力，而且好像更加虚弱了。
「快，祖辉，赶快报警，我拍到了凶手的样子，凶手是白虎，证据就在我的手机里。」
「吴老师，你在说什么？」他像是听不懂的样子。
「不是你让我回去查找真相的吗？」
之前我本来已经决定不再回去，但想起祖辉的那些话，我也觉得需要回去查明真相，也好给自己一个交代。
于是，我再次回复了短信。
祖辉看看我，许久之后才缓缓说道：「吴老师，现在是 2022 年 6 月 16 日，下午 14:39 分。」
是了，我糊涂了。可是，那些证据……
对，手机里的视频。
我迅速拿出手机，里面却没有那段视频。
「奇怪了，我刚才明明录下来了啊，怎么没有呢？」
短信收件箱里也没有那些短信。
祖辉看了看我，然后说道：「吴老师，其实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什么事？」
12
「当年你走后不久，白虎就被抓了。」祖辉缓缓说道。
「警察查出来了？」我立即问道。
「不是因为这件事，是其他事情，他打死了人。」
「哦。」我竟然有点失望。
「不过，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打那个人吗？」他接着说了一句。
「为什么？」我随口一问。
其实我心底里对白虎打死人这事并不意外，总觉得是迟早的事。
「因为那个人威胁他，说看见他在季春灵死的那天去了学校后山。」
我一惊！「什么？你是说当时还有其他目击者？是谁？」
「是一个村民，你不认识。不过这不重要了，他已经死了。」他脸上有一丝不明的意味。
「那白虎究竟有没有伤害季春灵？」
「具体不清楚，我只知道，白虎当时就是因为不承认这件事才打死那个人的。」
「那白虎现在怎么样了？」
他说：「由于当时白虎未满 16 岁，又有『过失杀人』的情形，因此只被判了七年，前两年已经刑满释放了。」
「唉！」我的心情有点复杂，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此刻我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那天，白虎和季春灵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就在这时，短信又来了，依然还是那四个字：「老师救我！」
所幸，现在我还有机会回去。
于是，我点开短信，回了一句：「你是谁？」
13
2012 年 6 月 16 日，14:40 分，季春灵来请假了。
一切经历都和之前一样，不同的是，这次我要沉住气，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暴露自己。
季春灵出了校门，买了农药，很快就到了后山事发地。
这一次，我找了一个既能很好隐蔽，又能听清他们对话，甚至还能看清他们表情的位置藏了起来。
尽管不确定能不能留下视频，但我还是打开了手机的录像功能。
白虎出现了，他一把把季春灵拽到旁边的树丛里。
季春灵吓了一跳，不过表情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怎么又是你？」
白虎问季春灵：「那件事，你答不答应？」
季春灵低下头不说话。
白虎继续问：「你答不答应嘛？」
季春灵仍然没说话。
白虎又说：「你要是不答应的话，我可就……」
我竖起耳朵，集中精力听接下来的对话。
「你要是不答应的话，我可就没法跟我哥们交代了，我都跟他打好包票了。」
哥们？他哥们是谁？
「是他叫你来的吗？」季春灵终于说话了。
白虎答：「那倒不是。就是我看他天天对你日思夜想的，但是他脸皮又薄，不敢来找你，干脆我替他跟你说了，反正我脸皮厚，嘿嘿。」
季春灵瞬间涨红了脸，害羞地低下了头。
「哦，对了，这是他给你写的信，我偷过来的，你看。」白虎又拿出一封信。
季春灵并没有接。
「那你听着，我给你念念啊。」
「亲爱的春灵，你好，我是你们班隔壁初三的祖辉……」
祖辉？他竟然和白虎是哥们？！
听到这个名字，我心里一惊，手下一抖，手机差点掉地上。
我努力去回忆十年前祖辉的样子，却因为我当时带的是初一，只能隐约想起似乎有这么一个人，听说学习还不错。
「也许你还不认识我，但自从第一次见到你，就被你深深地吸引了，你的长发、你的眼睛、你的笑容，如一缕春风吹进我的心田，融化了冰冻已久的心扉……」
「行啦，别念了！」季春灵一把拿走白虎手中的信，脸上泛起了如晚霞般的绚丽红晕。
不过眼下我可没闲心欣赏少男少女谈情说爱，我更关心后面还会发生什么。
「怎么样嘛？你倒是给个痛快话啊。」白虎问季春灵。
季春灵没有说话，只是害羞地点了点头。
「哈哈哈，成了！我这就去告诉他。」白虎开心地笑着。
「那个，你等一下。」季春灵叫住了他。
接着，她拿出一支笔和一个小本，在上面写着什么，写完后撕了下来，又折起来递给白虎：「你把这个给他吧，你不准看！」
说完，季春灵便害羞地跑开了。
「哈哈，好，我不会看的。」
不过一转身，白虎就打开看了，还念了出来：「今晚六点，后山榕树下见。」
六点？季春灵被人发现死亡时正好是晚上六点，难道祖辉跟她的死有关？
我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门！
就在这时，我的脚下突然跑过一只山鸡。
那山鸡看见人，好像也受了惊吓，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还扇动翅膀弄出了好大动静。
不好！白虎发现了这边的动静，他正在朝我走过来。
这一次我不能再被他打晕了，于是我蹲下身子，沿着草地轻轻地一直往后退着。
突然，我只觉脚下一滑，背后一空，紧接着就仰面朝天地滚了下去……
14
「吴老师，你怎么了？快醒醒！」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我一睁眼，祖辉正站在我面前。
手里的手机已经被我捏得发烫，现在的时间依然是：14:39；2022 年 6 月 16 日。
我又回到了现在。
此时我竟然还在季春灵的墓碑前，却发现自己满身泥土，浑身伤痛，而且已经站不起来了，就像是从高处摔了下来。
是啊，上一次回去，我的确是从山坡上摔了下来，恍惚中好像被一棵树挡住了，如果没有那棵树，我现在是不是已经死了？
我终于知道，原来每次回去是要付出代价的，而且好像我每次在看到季春灵死亡现场后都会突然回到现实。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有些后怕！
对了，祖辉！上一次回去，我知道了祖辉的秘密。
他是白虎的哥们，他喜欢季春灵，他们约了晚上六点见面，那正是季春灵死亡的时间。
如果不是因为没有看清地势突然滑倒，也许我已经发现了真相。
而现在，所有的巧合似乎都指向了祖辉……
「你喜欢过季春灵？那天你们见过面？而且就在她死亡的那个时间？」我决定单刀直入。
像是早就知道我会这么问，他一脸坦然，不过口中说出的却是：「没有。」
「没有？她明明约了你晚上六点在学校后山的榕树下见面。」
他叹了一口气才说道：「其实那天，我根本就没去。」
「没去？是你不喜欢她，还是白虎没有告诉你？」
「都不是。」
我更加疑惑了：「那究竟是为什么？」
「因为那天晚上我临时被张校长叫去干活了，但是我活还没干完，就听到她出事的消息。」
「等我赶到后山时……」他眼里露出深深的痛苦，没再继续说下去。
竟然是这样！
「也就是说，你也不清楚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点点头。
就在那一瞬间，我突然明白了他为什么要助推我「回到过去」，因为他也想知道真相。
但能回到过去的，为什么偏偏是我，不能是他？
15
「你怎么知道我能回到过去？」我问道。
他没有说话，而是缓缓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了我。
那是一部老旧手机。只是，这手机怎么眼熟？
我再仔细一看，这不是我十年前用的那部 HTC 直板手机吗？
我想起来了，当年我走的时候已经买了新款手机，这部旧手机我随手就留给了一个学生……
等等！祖辉就是那个学生？
「没错，就是我。当时我们几个同学帮你收拾东西，你随手就把它给了我。」
我竟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他接着说：「我很珍惜这个礼物，所以拿到后并没有使用它，而是将它当成了一种精神象征。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努力，将来成为你那样的人。这些年来，我一直将它带在我身边，让它激励我、鞭策我不断奋进，直到现在。」
「可是就在刚刚，这个手机突然收到一条奇怪的信息……」
我一惊！「什么信息？」
「你看。」他打开了那条信息。
正是我回复的那条：「你是谁？」
而上面发出的信息，正是一连好几条「老师救我」四个字。
一切都跟我收到的短信吻合。
我大惊失色：「短信是你发的？」
「不，不是的，我根本就没有用过这部手机，这里面也没有卡。」他连忙说道。
「奇怪了，那是自动发的？」
「是的，不信你看。」
他说完便试着用手机给我发短信，我果然收不到。
给他发，也不行；打电话，也不行。
我不禁失笑：「原来我是『天选之人』？」
可是现在，我依然没有查到真相，难道就这么被动地等着？
「吴老师！祖辉！」
就在我们茫然无措的时候，有人叫了我们的名字。
16
一个农民模样的人出现在眼前。
「你是？」
那人答道：「我是白狗剩，白虎啊。」
「白虎？」我和祖辉异口同声地惊呼。
现在的白虎早已不是当年小混混的样子，而是一个地道的农民，黝黑、强壮、双手布满老茧，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十岁。要不是再三确认，我真的认不出他。
「白虎？你怎么会来这里？」我问他。
「我是想来告诉你们，季春灵的事情，你们不要再调查下去了，否则……」
「否则怎么样？」
白虎长叹一口气：「你什么都改变不了的，还会给自己惹上麻烦，不值得。」
「值得不值得，我自己说了才算。」我态度坚决。
「等等？你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知道真相？」我突然惊觉他话里有话。
白虎却沉默了。
祖辉上前拍拍白虎的肩膀：「有什么话你就告诉我们吧，之后该怎么做，吴老师会自己选择。」
白虎看了看我，缓缓说道：「我的确知道谁是凶手。」
「你是怎么知道的？」
接下来，白虎向我们讲述了那天后面发生的事情。
「其实那天后来我又去了后山，在下午五点多的时候。」
「因为我也喜欢季春灵，我知道自己配不上她，但是出于好奇和不甘心，我还是决定去偷看她和祖辉约会。」他脸上掠过一抹红晕，祖辉的表情也略显尴尬。
「但是等我到后山的时候，并没有见到祖辉，而是看到季春灵衣衫不整地坐在那里哭。多次询问后才知道，原来她是……她被人糟蹋了！」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依然带着恨意。
「你说什么？你是说，季春灵自杀是因为被人……」此刻我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我的心情。
白虎痛苦地点点头。
「那人是谁？」
白虎顿了顿，缓缓说出了一个名字。
17
当我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只觉得骇人听闻，身体也因为意外和愤怒而控制不住地发抖。
祖辉也不停地用拳头捶地。
白虎继续说道：「当时我知道后也没顾得上多想，一气之下就跑去找了那个畜生。没想到他不但不承认，还反咬一口说是我干的。我一下子就怒了，上去就打了他。」
「你把他打死了？」我问道。
「当时打死的要是他倒好了！」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那个畜生是跑运输的，手下有些人，我才刚动手就被他手下人抓住了，其中一个人把我压在地上打。当时地上刚好有一块砖头，我顺手捡起砖头，反手照着那人的头上就砸了下去。后来，那人没救过来……」
原来是这样。
「那你当时没有向警察举报他吗？」我问他。
「呵呵，举报？他在本地势力很大，我举报有用吗？反倒是他们一起反咬一口举报了我。」
「加上季春灵又死了，彻底死无对证，他们就这样把我送进了监狱。」
「当时我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根本就没想到季春灵她……哎，我真是后悔啊！」他埋下头，用双手捂住了脸。
「其实这些年我也和吴老师一样，每年她忌日时我都会偷偷来扫墓，好像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个了。」白虎语气十分哀伤。
祖辉上前拍了拍白虎的肩膀，轻声安慰着他。
「所以，其实你一直知道我们在做什么？」我问他。
「嗯。」他答道。
真相竟然是这样！
我、祖辉、白虎，因为我们三个人的分别「错过」，才酿成了这终生的「过错」。
之后我们突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三个内心充满悔恨的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就这么放过他吗？我不甘心，太不甘心了！」我恨得牙痒痒。
白虎没有说话，而是从包里拿住一张崭新的报纸递给我。
18
「这是什么？」我和祖辉同时问道。
「是一份我们当地的报纸，你们看看就明白了。」
我接过报纸一看，版头日期为：2022 年 6 月 16 日。
不过这份报纸似乎有点眼熟？对了，是张校长烧给季春灵的那份，没错！
我打开报纸，一个醒目的标题映入眼帘：
「情系故里反哺家乡 本地乡贤助力青阳振兴！」
标题旁边配的是那个畜生的照片，俨然一副成功人士的派头。下面还有对他「多年来热衷慈善，为家乡捐资修路、扶贫济困，用实际行动反哺家乡」的大篇幅报道。
后面的内容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总之就是，那个畜生现在已经成为家乡的「大慈善家」了。真是讽刺！
我也终于明白，白虎让我不要再调查下去的原因了。
「十年前他势力就很大，现在更大了，谁都动不了他的。」白虎淡淡地说道。
我问白虎：「你知道这些年他还在作孽吗？」
白虎肯定地点点头：「一直没收过手。」
我就知道，狗改不了吃屎的！
可是，现在即使我们再愤怒，也依然没有证据，就如当年的白虎一样。
而且，我也没有再收到短信，无法再回到过去。
不对，一定还有其他办法！
我点开两部手机，一遍又一遍，仔细地滑动、查看那些短信，我也不知道在找什么，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被忽略了。
突然，我的眼前一亮！
我发现了其中的规律：每一条短信发出的时间都是 14:40 分！
这个时间，正是季春灵向我请假的时间。
也就是说，只有这个时间发出的信息我才能接收到。
而现在已经过了时间，也就是说，我需要等待下一个 14:40 分。
不过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些，这一次，我一定会做好万全的准备。
「不行，吴老师，你不能再回去冒险了，前几次已经让你遍体鳞伤，还差点连命都丢了，万一这次回去遇到更大的危险呢？」
没想到，祖辉却开始阻止我。
我想了想，对他说道：「你不是说过吗？『不了解真相的愧疚毫无意义』！十年了，这件事一直是我的心结，现在我们好不容易知道了凶手，我还能继续假装它不存在吗？」
「所以，我不想再带着负罪感苟活了！」
祖辉看着我，无声地握住了我的手。
19
已经是 14:39 了，我盯着手里的手机，控制不住地颤抖。
时钟走到了 14:40 分，叮！短信果然来了。
不过这一次，短信的内容却变成了：「老师，你为什么要救我？」
不管那么多了，先回去再说。
我按捺住剧烈跳动的心脏，颤抖着回了一句：「你是谁？」
一切又回到了十年前。
14:40 分，季春灵来向我请假。
我准了假，还送给她一个漂亮的红色花朵发卡，并亲自为她戴在头上。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发卡，它里面安装了微型摄像头，我要用它记录下那天发生的一切。
这个发卡是我的「秘密武器」，它曾无数次陪伴我走过了晚归时的大街小巷，和外出时的陌生地方。
而且，这一次我吸取了前几次的教训，编了一个合理的借口，叫上了好几个身强力壮的男老师跟我一起。
但是为了不横生枝节，我们没有跟得很紧，而是在稍远一点的地方用手机监控着她。
季春灵出了校门，买了农药，到了后山；
白虎拦住了她，给她递了书信，她让白虎给祖辉带了便条，然后各自分头离开，一切都和之前一样。
我特意看了下时间，手机上显示：15:40；2012 年 6 月 16 日。
距离季春灵死亡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
接下来，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20
季春灵继续往家的方向走，走出一段距离后，路边的树丛里突然又窜出一个男人！
男人趁季春灵专心走路时，一把将她拽进路边的树丛里。
季春灵吓得大声尖叫，等她转过身时，我终于在摄像头里看到了那个男人的正脸，果然是他！
这是一个之前我万万没想到的人，当白虎第一次告诉他的名字时，我的反应竟然是不敢相信！
现场所有看到的人也都惊得目瞪口呆！
因为那个男人，是张校长的老公涂大强，以前他经常会到学校做义工，也捐助了很多物资，老师和学生们都很尊敬他、喜欢他，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禽兽！……
面对这种场面，所有人都焦急地问我该怎么办？
而此刻，我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慌乱，理智告诉我，这次我是回来采集证据的，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打草惊蛇。
但是，难道要让我眼睁睁看着季春灵被那个畜生糟蹋吗？
不，我做不到！
「怎么办？赶快救人啊！」我一声令下，所有人迅速朝着季春灵的方向冲了过去。
所幸我们人多，距离他们也不是太远，等我们赶到时，那个畜生刚刚扒下裤子……
万幸，万幸，这一次，我终于救下了她。
21
涂大强很快被控制住，无法反抗。
我取下季春灵头上的发卡，将它交给了其中的一名男老师，嘱咐他们拿着这个将人押送到公安局。
我则留下了安抚受了惊吓的季春灵。
我替她整理好衣服，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她：「没事了，没事了，你安全了。」
她像是一只被吓坏了的小猫，躲在我怀里瑟瑟发抖。
我提出要带她回学校，然而她却说现在哪也不想去，更不想见人。
我也能理解，毕竟刚才经历的事情，有这种想法也是人之常情。
在我的陪伴下，她慢慢恢复了平静，然而却始终没有说话。
我们就这样安静地坐在树下，呆呆地看着天边的太阳慢慢西沉。
很快就到了晚上六点，我的心也莫名紧张了起来，于是将她看得更紧了。
「吴老师，我能不能去解个手？」她突然对我说。
「解手？可以啊，不过我得跟着你一起去。」
「那好吧。」她有点为难地答道。
我们一起走到不远处一个较为隐秘的地方，不过她却站在那里不动了。
我对她说：「你，解啊。」
她有点难为情：「老师，你这么一直盯着我，我也没法解啊。」
「害什么羞啊，老师也是女的啊。」
「可是，我真的很不舒服……」她看上去实在为难。
「哎，好吧，我转过去，不看你。」
我只能转过身去不看她，但耳朵却一直在听着她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我问道：「好了吗？老师要转过了哦。」
「还没，稍等一下啊。」
又过了一会儿，我听到没动静了：「好了吗？我转过来啊？」
然而紧接着，我鼻子里突然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像是氨气的味道？
不好！是农药味！那瓶百草枯！
当我转过身时，眼前的情景瞬间让我犹如五雷轰顶！
22
季春灵坐在草地上，穿戴整齐，她手里正拿着那只已经空了的百草枯瓶子，看着我灿烂地笑着……
「啊啊啊！！」我已经失语，只剩下绝望地嘶吼。
我忘记了，她身上的书包里，还有一瓶百草枯！而且是一大瓶！
为什么刚才我疏忽了这一点？我真是该死！
情急之下，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走，我带你去医院！」
我使出全身力气拽她，却发现根本拽不动，她缓缓站起身，走过来抱住已经崩溃的我，柔声说道：「吴老师，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走，我带你去医院！」我重复着这句话，声嘶力竭。
「吴老师，没用的，你知道的，这个药喝这么多下去，神仙也救不了。」她淡淡地说着。
「你为什么要这样啊，啊？为什么？」
「吴老师，你不要为我难过，我不值得的。我是这个世界上最肮脏的人，我不配活着。」
「不，不，你不是，你不是！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姑娘！」我用力抱着她摇晃着。
「不，我就是，你不知道，其实，我不是第一次被那个人……」她突然哭了出来。
「你说什么？」
「已经好几次了。」
「你说什么！」我已经崩溃，脑子里似乎只剩下这句话。
「以前没人知道，但是现在，你知道了，他们都知道了，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最后所有人都会知道，我再也没有脸活在这个世上了。」
她一字一句地说着，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把刺刀扎进我的心里。
原来，这一次，是我亲手「杀死」了她，我才是那个真凶！
我紧紧抱住她，痛不欲生，耳边只剩下一片轰鸣……
23
「吴老师，你怎么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将我唤醒。
我猛地睁开眼，满眼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吴老师，你怎么哭了？」
「祖辉，是我，是我害死了季春灵，都是我……」我已泣不成声。
「吴老师，你都看见了什么？」祖辉替我擦干眼泪。
我只觉悲痛欲绝，心像是被挖掉一块，空洞、破碎、无力。
「现在几点了？」我问道。
祖辉看看手机：「现在是 2022 年 6 月 16 日，18:00 点整。」
正是季春灵死亡的准确时间。
这一次我回来的时间不是 14:39，意味着我再也没有机会回到过去了。
我将上一次回去的经历仔细跟祖辉讲了一遍，他的表情也随着我讲述的情节不断变幻。
过了很久，他才问道：「也就是说，你这一次回去确实救了她，但是依然没有改变结局？」
我痛苦地点点头：「而且，我终于彻底明白，我所有的努力都没有用，我拍下的那些证据，并不会带回现实中。」
听到这里，祖辉也痛苦地埋下了头。
缓了一会儿，我对祖辉说：「祖辉，陪我去一趟公安局吧。」
「去那里干什么？」
「我想去报案。」
「吴老师，现在已经 2022 年了，再说你不是没有证据吗？」祖辉无奈地笑笑。
「我知道。但是就这么让那个畜生逍遥法外，我死了都不能瞑目！」
24
我和祖辉还是带着那份报纸去了公安局。
接待我们的是一名年轻警察，他拿着那份报纸满脸震惊地问道：「什么？你说涂大强害死过一个女孩？」
「是的，她叫季春灵，十年前是青阳中学初一的学生。」我回答。
「你，你等会儿。」那名年轻警察起身走到另一间屋子。
不一会儿，他就带着另一名中年警察回来了。
「郑队，这个女的说，涂大强十年前害死过一个女学生。」他对中年警察指着我。
那名被叫郑队的中年警察来到我面前，将我上下打量了一遍，才慢悠悠地说道：「仔细说说，什么情况？」
接下来，我花了很长时间对他们讲述了我上一次回去后看到的一切。
两名警察一开始还在记录，后面干脆放下笔专心听着，仿佛在听一个故事。
等我讲完，他们竟愣了很久才说：「你刚才说的这些，可有证据吗？」
「证据……我没有。」我摇摇头，痛惜那些带不回来的证据。
「但是现在刑侦技术这么发达，你们可以重新去调查的。」我赶紧补充道。
两名警察面面相觑，之后郑队突然问道：「这些事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我一时语塞：「我也是，现在才知道真相。」
稍后郑队又问道：「我是说，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不，我是说你怎么现在才知道？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这事儿太奇怪了……」他有点语无伦次。
「奇怪？什么奇怪？」我问道。
他顿了一会儿才接着说：「是这样，你说的这个涂大强啊，他十年前就被判了，还是无期徒刑，刚好是我经手的案子。」
「十年前？」我和祖辉异口同声地惊呼。
「是啊。不过这个案子啊，说起来还真是邪性！」郑队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个涂大强，之前就被人举报过猥亵女学生，不过不是你说的这个季春灵，是别人。但当时都没有实质性证据，这种事情吧，没有证据就不好调查，我们也只能把人传过来问话，没有证据就只能放人了。」
「但是就在我们快要放人的时候，突然得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什么东西？」我忍不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