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玫瑰之战:怎奈她天生反骨》
离家三年,我被拐到了我老家。
看着眼前越来越熟悉的景物,我忍不住笑了。
「笑死,你们也不打听打听,这一整个屯子谁敢惹我姥?」
1)
刚睁开眼的时候,太阳穴突突跳动,头晕脑胀,周围是一片黑,看不到一点的光亮。
我一度以为我失明了。
挣扎着站起身,发现双手被绳子捆的结结实实,稍微动一下,手腕就会被粗糙的麻绳磨得生疼。
我四处碰壁,这地儿不大,我能摸到门,但是从里面无法打开。
试图喊了几声,回应我的始终只有空荡荡的回声。
折腾了一会,我最终选择放弃挣扎,独自靠着背后的墙壁蹲坐下来,在脑子里搜取之前的记忆。
2)
我叫林霖,20 岁,是个苦逼的大三学生。
除了读书,我还要省吃俭用勤工俭学。
因为我是大山沟里的孩子,这么多年,能从那种贫穷落后的地方考出来的大学生只有我一个。
虽然生在农村,还是个女娃,但我很幸运,有一对愿意供我上学读书的父母。
不像隔壁邻居家的二丫,小小年纪,就嫁了人,生了娃,每天洗衣做饭带孩子。
平日里我除了帮家里干活,就是刻苦读书,废寝忘食,励志总有一天要走出大山,带我父母过上更好的生活!
如今,来城里读书已经三年了,我还拥有了一个特别爱我的男朋友,陈桐。
陈桐是我在暑假做兼职的时候认识的,他热情开朗,温柔体贴,对我无微不至。
从前,我不敢谈恋爱,他却不嫌弃我的家境,主动追求我,告诉我他喜欢的只是我的内在。
为了攒更多的钱,也为了我和陈桐的未来,我努力兼职,找了一份给初中生做家教的活。
原本下了课准备坐公交回家,谁知今天拖堂耽误了一些时间,最后一班公交车已经走了。
我习惯性跟陈桐抱怨了几句,他温柔地安抚我,说要帮我打车回家,不然实在放心不下。
这几天接连下雨,今天雨势很大,泄愤似的不要钱地砸向地面。
我顾不得和陈桐聊天,一路从学生家慌慌张张地跑出来,路过的车辆开得极猛,溅起几米高的水花。
手里的伞遮不住多少雨,反而成了累赘,一阵狂风骤雨,我差点连人带伞一起被吹跑。
好不容易冲进站台篷下,书包和衣服全被打湿。
我匆忙叫了一辆快车,订单上显示还有三分钟左右到达。
司机在路口等着红灯,顺带给我打了个电话,「喂,你现在人在哪啊?」
刚才跑太快气儿还没缓过来,我断断续续地答复道,「就在××路的这个公交站台。」
「好的好的,来了!」司机挂了电话。
没多久,一辆车停在我面前,滴滴滴地按了好几声喇叭。
我左右张望,这里就我一个人,便起身走了过去,心里还忍不住纳闷。
这才半分钟左右,司机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车主打开车窗,滂沱大雨瞬间鱼贯而入地涌进车窗内,他有些不耐地开口,「是你吧?快上车,雨很大。」
说完就重新关上了车窗,我赶紧拉开后门冲上车,衣袖上瞬间又被淋得湿答答的,白衬衫沾在皮肤上,黏的让人心烦意乱。
我把书包顺势往旁边一丢,凑上前探头问车主,「司机,可以借几张纸给我吗?」
我说到「司机」的时候隐约看见车主小幅度一怔,他轻笑了一声,空出一只手把抽纸递过来,微微抬头透过反光镜看我。
「又是学生妹么?」
我接过纸巾正想说声谢谢,脑子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他说的话,忍不住皱眉。
下一秒却打住了口,因为此刻,车内正放着新闻联播,讲的是一个性侵案。
寻常司机谁在车内放性侵案的新闻啊……就算是插播也太恐怖了吧!
我低下头不敢再看他,默默地用纸巾吸衣服上的水,余光瞥见他的车前并没有身份信息和牌照,更慌了。
感觉到他在透过反光镜盯着我,我后颈一动也不敢动,小心翼翼地咽了咽口水,后怕地听着新闻联播。
「你听过么?」他突然打破了寂静的气氛。
我疯狂摇头,说没有没有我从来没听过。
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平平淡淡的,「别怕,很快就熟悉了。」
「你说什么?」
我话音刚落,一旁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抓起来一看,来电人标注了滴滴司机。
滴滴司机……?
我胆战心惊地抬眼瞄了瞄斜前方双手握着方向盘的人,顿时后脊一凉。
他是滴滴司机,那前面的这个是谁……?
3)
刚刚雨势太大,压根没有看清车牌。
再仔细一想,斜前方坐着的那人声音低沉,跟给我打电话的司机截然不同。
刚刚怎么会连这个都没注意到……
我煞白了脸,正准备按接听键,车突然靠边急刹停了下来,猛地一抖,失手把电话挂掉了。
斜前方的人慢悠悠地转过身,我听见了车门上锁的声音。
他的五官挺立,眉眼深邃,唇角上挑,笑得十分渗人,「想打给谁呀,我亲爱的猎物。」
我吓得整个人都在抖,试图拽开车门做无谓的挣扎,声音都在打颤。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上错车了,麻烦让我下去。」
那人不以为然,却只是递给我一瓶矿泉水,温润一笑,「瞧把你吓得,我开玩笑的。」
手里的矿泉水仿佛烫手山芋,我抓在手里拿都拿不稳,更别提打开喝两口。
「你冷吗?淋那么大的雨。」他不顾我的想法,重新踩上油门,好似关心地开口问我。
我嘴唇翕动,却吐不出字来,木讷地摇摇头。
他想干什么,要把我带到哪,这车门被上锁根本出不去。
我只能试图在他视觉死角拿出手机求救,刚解开锁屏,发现司机已经把订单取消了。
别无他法,我报了警,给陈桐发了定位。
为了不被他发现,我不方便打字,只能断断续续地敲出 SOS。
车在不停地移动,定位在不断更变,我只能不停地给他发定位。
瞥了一眼前面的人,他并没有注意到我,若无其事地开着车。
车内的新闻联播还在放着,我这才发现它一直在重复,根本没有什么插播。
雨水猛烈地撞击着车窗,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看你一直在发抖,你应该很冷。」他突然开口。
「我帮你把空调打开吧。」
说完他不由分说地打开了后座的空调,空调内的热风扑来,身上的冷气的确缓和了许多。
但渐渐地,我有点恍惚。
那股诡异的风吹到脸上吸进去,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好似下一秒就要晕倒。
我想打开窗户透口气,然而外面下着倾盆大雨不方便开窗。
「还是把空调关掉吧,有点闷。」
我晃了晃脑袋,试图屏住气强行保留意识,然而状况并没有得到改善。
他说的什么我已经听不清了。
我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
我已经被困在了这间暗室。
我的手脚还在,器官也都健全,看样子平安无事,除了双手被捆着以外,并没有什么残缺。
但我的背包和手机都不在了,这无疑等于我无法向外求救,只能在这个地方坐以待毙。
他是谁,究竟为什么把我带到这来,我又是怎么晕过去的?
心中有太多的疑问。
衣服还湿答答地贴在身上,我只能推断我并没有晕过去太久。
周围一片漆黑,睁眼与闭眼无异,我靠着冷冰冰的墙壁,心里涌起一阵绝望。
我究竟为什么那么粗心大意呢?
为什么不多等一会?为什么不认真确认好车牌?为什么今天要出来补课,为什么倒霉的是我……
如果一切顺利,我现在早该回寝了,说不定已经洗完热水澡躺上了床。
可我现在被关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饿得前胸贴后背,也不知道这么晾下去还能活几天。
我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降临的死期。
冰凉的地板,唯独我身下的位置还有一丝温度,只要稍微挪动一下,裸露在外的肌肤就被刺得一个激灵。
很快,眼皮子就开始打架。
我不敢睡,因为我不能确保我的安全,只能用力瞪着一片黑茫茫发呆。
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就在我心理防线即将崩溃的时候,门终于开了。
进来的人带着门外的一束光,那束光从他身上照进来,有一瞬间我把他看成了救赎我的圣母玛利亚。
可他是来杀我的。
我看清他手里拿着的黑黝黝的东西,一下子清醒了,哆嗦着举起被捆住的双手投降。
——那是一把手枪。
这玩意我见过很多,但那些都是没有子弹不具备杀伤力的玩具枪。
可那一刻,我几乎毫不犹豫地相信眼前那人手里拿的是真枪。
「你醒了?」
那人的脸如刀削般,因为太瘦,甚至凹陷下去。
我这辈子没遇到过什么坏人,也没见过什么世面。
要说真枪搁我脑袋上,这是头一回。
感觉到枪贴着我头皮动了一下,我颤抖着看向他,嘴皮子抖得连话都说不利索。
「别杀我……大哥,求你了,我不想死……」
多么无力,多么没有说服力。
可大脑一片空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笑了,告诉我,「妹妹,上一个死的人和你说的一模一样。」
这下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要他扣一下板机,我的生死就是一刹那的事,我甚至已经联想到了子弹穿破皮肤皮开肉绽的声音。
可我还有很多事没做,我还有很多遗憾,甚至连我为什么死都想不明白。
我爸妈还等着我有出息,我姥我二叔还等着我回家,我还和陈桐约定好了共赴未来……
我还不想死。
可能是我这幅可怜可笑的样子逗乐了他,他收起手枪,玩世不恭地哈哈大笑,手指抚上了我的脸。
「我不杀你,但你得听话才行。」
见他不杀我,我点头如捣蒜,连忙应声,他又问。
「你叫什么?」
「林霖。」
「饿了么?」他说话凉丝丝的。
我惶恐地抬眼看他反应,见他看起来心情大好,默默点了点头。
他转身就走,我急忙从地上爬起来跟上,可我的身上像是不久前被人注射了药剂。
不仅肌肉酸痛,还浑身无力。
我有点跟不上他的步伐,他扭过头来看我,神色复杂,叹了口气又走了回来。
我怯生生地往后退了一步,这动作却好似惹恼了他,他强行扯过我的手臂,生拉硬拽把我带了出去。
我这才发现这是一间废弃屋子。
窗户都破破烂烂的,半开着,我飞快地瞥了一眼,现在外面仍是黑夜。
看来还没有到第二天。
他把门关上了,我从窗口看见他走向了他的车。
我心跳如雷,逃跑的欲望在大脑炸开,但很快理智克制了我。
现在不是逃跑的最佳时机。
我目前没什么力气,手上还捆着绳。
他往返一趟用不了多少时间,更何况他有车,就停在大门口,无论我怎么跑,他都能追上我。
落得的下场会是什么,我还没勇气面对。
回过神来,我猛地发现窗口有几枚废弃钉子,鬼使神差地捞过来一把装进口袋里。
如我所料,他的确回来的很快,手里多了两份打包的饭菜和矿泉水。
见我乖乖站着,他似乎有些诧异,大步走到饭桌前,把脱下的外套随意地挂在椅子上,打开饭盒,朝我招了招手。
我半天未进食,难抵美食的诱惑,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想坐在他的对立面。
谁知他突然一抬手,我下意识地以为他要打我,眼睛一闭猛地往后一缩,预料中的巴掌却没有落下来。
我悄悄睁开眼,发现他并没有打我的意思,反倒温柔地揉了揉我的头发。
「林霖,我就喜欢你这样听话的人。」
更令人害怕了,我简直毛骨悚然。
他很自然地站起身又坐在了我旁边,把饭盒里的菜一个一个端出来。
我拿不了筷子,只能无措地看着他,他大发慈悲地把我手中的绳子解开了。
双手获得自由,我拿起筷子,手上却没什么力气,连一块肉都夹不起来。
他嗤笑一声,从我手中夺过筷子,把肉夹起来递到我嘴边。
我有些不习惯,眼看他眉头又要皱起来,连忙心急地把肉咬进嘴里。
然后整顿饭他就这么不急不慢地喂给我吃,没有动手打我一次,反倒把我吓得不轻。
饭吃完之后,他容许我靠着桌子小憩一会。
「等天亮了,我们就出发。」
我没敢多问他我们要去哪,但至少可以确认他目前没有想杀我的意思,总算可以安心睡一会。
困意席卷而来,我合上眼,只有养好精神,我才有力气逃跑。
就这么沉沉地靠着桌面睡了一会,这一觉我睡得不算安稳,可能心底也预感到危险随时在我身边,所以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惊醒。
醒来后,我悄悄睁开了眼,见他居然也靠着桌面睡着了。
我默默注视着他,有些不敢轻举妄动。
他的睫毛好长,像扇形的小帘子微微垂挂着。
我心想,这样好看的人,怎么会是杀人犯呢?
为什么他会知道我在打车,又正好来催我上车?为什么他要迷晕我,把我带来这种地方?
我可以笃定,我从没见过这张陌生的脸,也不存在和他有仇的问题。
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提出过让我打电话向家里人要钱的情况,显然也不是绑架勒索。
难道他是贩卖器官的人吗?或者是人贩子。
我想了很久,只能得出这个结论。
心里却更后怕了,这些都是什么样的人,没有心没有良知反社会的人。
那就说明贩卖的不止是他一个人,至少有一个团伙,而等他睡醒以后,便是带我去和其他人汇合。
我想起昨天我用手机给陈桐发了定位,但那之后我晕倒了,他又开了很远一段距离,陈桐根本没法凭定位带警察找到我。
不能再等了,不能等他们汇合,人多了我就更难从他们眼皮子底下逃脱了!
想到这,我蹑手蹑脚地站起了身,尽量不弄出任何动静。
以最轻最慢的步子挪动,憋着气,捏着鼻子不出声,想着怎么才能无声息地开门出去。
「你去哪?」
身后一道声音吓得我整个人一个激灵。
我转过身,见他靠着椅背眯眼看我,声音不大,但却莫名地让我有些窒息。
为什么这么快就醒了?
事已至此,我顾不得多想,努力调整回平静的表情,尽量不让他看出我的心虚。
「我想上厕所,但看见你睡了,不敢吵醒你。」
「是吗?」他的嗓音有些哑,阴晴不定的,看不出情绪。
我闷闷地嗯了一声,故作镇定地直视着他。
他看了一会我的眼睛,脸上才有了表情,手随意地朝门外指了个方向。
「这里没有厕所,你去外面随便找个地方解决吧。」
我几乎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见他也完全没有要跟上来的意思,嗫嚅道,「那…那我去了?」
「嗯。」他又重新低下了头,靠在桌上小憩。
就在我快要踏出门外的最后一步,他的声音从远处漫到我耳后。
「别想着跑。」
我心一惊,嗯了一声就出去了。
4)
不跑,怎么可能不跑?
一开始我还是慢慢走着,见已经离了门一大段距离屋内仍没有人跟上来,脚步越来越快,最后直接跑起来。
还没忘记路过他车的时候在车轮下面放了几枚钉子。
周围这么暗,我赌他肯定不会注意到。
但他实在太诡异了,居然敢就这么把我一个人放出来。
这附近都是一片荒芜丛林,更像是刚开出市的郊区。
尽管再危险,尽管我的内心充满了疑虑,但显而易见,这是我逃跑的机会,说不定是最后一次。
我怎么可能不跑?
他带我来的地方是在草地里,所以我猜想,即使他发现我逃跑,也只会认为我是往公路上去找过路的路人求救。
且不说这深夜凌晨,郊区公路上根本没人,就是这么几分钟的时间,我又能跑去哪呢?
昨天刚下过雨,草地上还有一些泥泞。
所以我故意留下了往公路上走的鞋印,制造了假象。
但又怕他能猜到我的意图,重新回草地上找我,干脆脱了鞋提手上,忍着痛朝山林里钻去。
山林里都是参差不齐的树,确实很适合隐匿。
但那人很聪明,估计反应过来以后就会来找我,所以我一刻也不敢停歇。
药效已经过了,但身上还是有些软绵绵的。
按理说他是城里人,那应该不经常会去山林这种地方,大概率会迷路。
但我不一样,我从小在山里长大,与树木花草为生,小时候经常跟着我姥在林子里摘果子和蘑菇,有时候还会碰上蛇。
此时还是夜晚,很快就要天亮了,我姥姥说过,太阳升起的地方就是东边,落下的地方就是西边。
在车上的时候我一直在定位,他开车的方向通往郊区就只能是南边,所以要往城市里走,就必须朝北走。
其实夜晚在山林里行动很不安全,一般我姥姥都不让我晚上出去,但没办法,现在我停留在原地,无疑是等死。
只能先往高处走,确定目前的位置,可高处实在太远,而林里又实在太黑。
如果在平时,我体力一定跟得上,但药效还没完全结束,走了一段路,我已经精疲力尽,喉咙渴的冒烟。
好在我找到了水流,先接了点水喝,又洗了把脸清醒了一下。
在林区,道路、居民点常常是临水而建,所以只要沿着水流的方向走,就能走出山林。
太阳慢慢升起了,我推断的方向并没有错,走了不知道多久,我终于看到了公路和房屋建筑。
草丛树木笼着我,我的手上腿上已不知道被丛林里的花草划了多少道口子,脚上全是泥泞和石头的划痕,头发已经凌乱不堪。
我甚至都忘记了哭,看见面前的一切,虚幻得像做了一场梦,浑身上下都写着不真实。
我逃出来了!
刚挪动了几步,我竟然意外地在公路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陈桐!
他就这么无章无法地把汽车停在马路边,靠着车门打电话,看起来十分焦灼。
看见我之后,他万分震惊,痴愣愣地望着我现在这幅模样,挂断了电话。
我们就这么彼此定定地看着对方,还是他先反应过来,大步朝我走来,冲上来抱住了我。
「霖霖…」他的声音甚至有点哽咽,搂住我的手紧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来,「我找你到现在……」
我靠在他的肩头,心里登时一暖,刚才一直没流的泪水一瞬间夺出眼眶,鼻头酸的厉害,「桐哥……」
「你去哪儿了?为什么弄成这幅样子,电话也打不通,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你!」
我顿时更委屈了,喉头一哽,他便先把我抱上了车,说先带我回家,有什么事慢慢说。
熟悉的人在我身边拉着我的手,直到坐上副驾,我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好似劫后余生。
可下一秒,我才想到,「桐哥,你什么时候买了辆车?」
记忆里,他是个比我大两岁的哥哥,我们在打暑假工的时候相识,据我的了解,他应该是个没什么积蓄的普通打工人。
可这辆车……明显价值不菲。
看我一脸疑惑,他把我的手放在了换挡杆上,又伸手覆住我,解释道。
「这是问我朋友借的,昨天找你实在太着急了。」
我身上很冷,他的大掌很温暖,抚摸着我的手背。
我又放下心来,忍不住责怪自己的多疑。
虽然只是一个晚上,但这经历却足以让我这辈子都铭记于心,劫后余生带来的敏感和后怕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消逝的。
「霖霖,你累了,先靠着休息会吧,醒来我带你去吃点好吃的,你肯定饿坏了。」
我点了点头,终于可以安心地合上了眼。
我确实很累,太累了,但也只是合上了眼,没有真睡。
我不敢睡,刚从危险逃脱的应激反应使我还没缓过神来。
就这么闭眼靠了一会,我听见陈桐的手机在不停地震动,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不接吗?」
他只是说,「不用管他。」
声音很冷淡,不太像平时的他。
我忍不住睁眼看他,却震惊地发现,面前这根本不是通往城市的道路。
如果说刚才还在有居民路人的地带,那现在反而越走越远,甚至,这条路熟悉的可怕。
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忍不住颤抖,浑身冰凉,不敢去看身侧的人。
我怕我对视上的,不再是一双饱含关怀的眼睛,而是背叛。
陈桐似乎注意到了什么,捏住我的手更紧了些,他的声音很温润,轻柔得像一阵风。
「怎么了,霖霖?」
我也想知道怎么了,为什么,我到底该怎么办?
到底是什么情况,他真的是陈桐吗?
内心涌起一阵绝望,我不甘心地开口,「陈桐,我们不是要回家吗?这是去哪?」
他就像把我当傻子一样哄着,「这车是我朋友的,我们先去还给他。」
我语气发冷,「什么朋友?住在这里。」
陈桐罔若未闻,笑得轻柔,「男朋友。」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我警觉地扭过头,发现后座上竟然还躺着一个人!
准确来说,是捆着一个人。
那是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同龄女生,她披头散发,盖住了半张脸。
尽管在奋力挣扎,但并没有什么用,她的手脚被麻绳捆的严严实实的,动弹不得。
她呜呜了半天,但嘴里塞着抹布,发不出声音。
眼前的信息在大脑中炸开,我面如死灰地看着陈桐,无比地想他像我证明什么。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他说的男朋友是什么意思,身后被绑着的女孩又是什么人?
但他只是开着车,一言不发。
他的沉默,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我发了疯地拽着他的手臂,质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终于恼了,猛地踩了刹车,看着我的眼神冷漠得仿佛我是一个死物。
「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我们都是一伙的。」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你说什么?你不是……陈桐吗?」
陈桐忍不住笑了,仿佛我在讲一件很滑稽的事。
「我是啊,林霖,我就是陈桐,只不过我骗了你。还记得开车带你的那个人吗?他就是我男朋友。」
我的心瞬间坠到了冰窖,胃里翻滚的厉害,「他是你叫来的?」
「说什么呢?」陈桐呵呵一笑,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
「我们本来就是一伙的啊,那天我不是说好了要帮你打车么?谁知道你非要自作主张,所以我干脆直接叫他去截胡你了。」
原来是这样。
所以那辆车才比我叫的车早到,所以才只盯上了我一个人,原来是陈桐早就已经把一切安排好了?
得到了一直以来困惑的答案,我气得浑身发抖。
这赤裸裸的背叛无疑是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长剑贯穿我的胸口,是比我这一整夜所有摔倒受伤加起来都要剧烈的疼痛。
「所以你和我在一起这么久都是处心积虑……?」我气得几乎快笑出声。
「是啊,什么都是假的,看你这么可怜,我不妨告诉你,其实我比你大五岁,根本不是本地人,生日在 3 月份。还有,我不喜欢女人,也不叫陈桐。」
他格外耐心地回答我的问题,每一句都戳在我的心口。
「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林霖。」
怒火在胸口翻滚,我嘴唇颤抖,抬手扇了他一记耳光。
「……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欺骗别人的时候还有一点良知吗!」
「小姑娘。」他面无表情地摸了摸脸,毫无愧疚之色,「我就是个人贩子。」
「你跟一个人贩子讲道德,未免有点太好笑了吧?
「只是没想到啊,林霖,你居然能逃出来,看来阿九没把你看太紧啊……
「不过他那人就是这样,听说你还把他轮胎扎破了,你说,我们要怎么惩罚你才好呢……?」
5)
我的心下沉得厉害,迟缓地收回了手,全身像被抽了气一般颓然。
苦苦挣扎了这么久,竟以这样一种可笑的方式被领了回来。
在我发定位向他求救的时候,在我把活着的希望寄托于他身上的时候,在山林里我无数次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
我把他当做支撑我活下去的动力,而他想的该是,我有多好笑吧?
太可笑了。
怪我信错了人,自投罗网。
我仰了仰头,努力克制着眼泪不要掉下来,沉默地看向窗外。
等待我的会是什么?
早在我准备逃跑的时候,就已经预想到了,一旦被抓到,我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这一次车程开了很久,车最终停在了一个空地上。
还没等陈桐反应,我就被纹身男拖下了车。
我哭着立誓,主动向他们示弱,保证绝对不会再逃跑了,可纹身男显然并不相信我。
「妹妹,你挺聪明的,连老九都差点把你放跑了,但做错了事,总得受点惩罚,才能听话。」
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就知道,无论我如何保证我不会再逃,他们也不会信任我,更不会放过我。
手腕又重新被他捆上了绳子,纹身男猛一用力,我被拽得一个趔趄,膝盖贴地,直接在凹凸不平的石头路上被拖着走。
我瞬间明白了他口中的惩罚是什么意思。
我想跑,他们就把我腿弄伤。
纹身男一直把我拖到了一个楼梯前,我浑身一震,抖得像个筛子,满脸的惊恐和泪水,求他放过我。
一抬眼,却对上阿九似笑非笑的眼睛。
他站在楼梯口定定地看着我,好像在欣赏我脸上的表情。
心一下子沉下去,这是他给我立的下马威,验证他之前说过的话的报复。
和我想的一样,纹身男并没有心软,他把我拖上楼梯,腿上立刻传来钻心般的疼痛。
我挣扎不了,手腕又被拽得生疼,仿佛上半身与下半身要被生生分离开来。
越疼的时候我越叫不出声,只沉闷地哼了几声,额角的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淌,就在我快要疼晕过去的时候,阿九制止了他。
纹身男把我背了上去,扔在阿九面前。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仿佛我是一只蝼蚁。
「我好像记得我说过……别想着跑?」
他面无表情地钳住我的手,「为什么要跑呢?林霖。不乖乖听话的下场,你知道是什么吗?」
疯子。
我挣扎着想把手腕从他的手中抽出,可他的力气大得惊人,整个手腕都被捏得通红,几乎涨出血来。
好恨,却无能为力,我不想死,我必须要活下去。
我只能哭着求饶,「对不起,我真的错了,我不该逃跑的我再也不逃跑了……」
他不顾我的哭喊,不动声色地把我拖走,我已经顾不得疼痛,死死地拽着他的衣角,哭得撕心裂肺。
「对不起,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跑了,求求你了,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闻言停了下来,兴奋地看着我,「什么都可以?」
我仿佛抓住了一线生机,拼命地点头。
他俯下身把我横抱起来,带进了一个很大的房间里。
刚一进来,扑鼻而来的血腥味让我几欲作呕。
他松开了我,我一抬眼,发现地上死了一地的人。
每一个都死的惊心动魄,脸上的表情无不惊恐,我甚至想不出他们生前究竟受到了怎样的折磨。
都是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他怎么能,怎么敢……
「林霖。」他在不远处笑着朝我招招手,笑得十分纯良,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过来。」
我又怕又恨,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显然失去耐心,脸上的笑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鸷。
「过来,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我吓得不轻,试图从地上爬起来,但膝盖肿得厉害,表面一层皮被磨得鲜血淋漓。
痛感还没有消失,微微直立都如刀绞,我挣扎了半天还是站不起来。
但他已经走过来捏住了我的下巴,俯下身视线与我平视,「我没什么耐心,你知道的吧。」
我痛得快掉出生理眼泪,「膝盖……疼,真的站不起来。」
他蹙眉低头看了一眼我的膝盖,松开了我的下巴,把我横抱起来放在椅子上。
整个过程我不停地小声抽泣,他慢条斯理地戴上手套,不耐地打断我,「能别哭了吗?」
我瞬间吓得吭都不敢吭一声,无声息地自顾自掉眼泪。
桌上摆着一个打开的工具箱,里面是各种各样不同款式的刀,我望而生畏,看见他拿着刀蹲在一个尸体前饶有兴趣地看了好一会,然后抬头看我。
「就是她,之前和你说过的话一模一样。」
我循声望去,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她的眼睛睁得很大,身上都是淤青,死前像是受了什么很大的刺激。
「她也是不够听话呢,不仅自己想跑,还试图带着其他人一起跑,甚至捅死了我们的人。所以啊……这就是对她们的惩罚。」
我的眼睛登时睁得巨大。
「早知道这样,当初乖乖听我的话多好呢?」他略显遗憾。
魔鬼,这个人简直就是魔鬼!
我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恨,也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想杀人,铺天盖地的仇恨将我整个人席卷。
我好恨,恨这些人的残忍,恨这万恶的世道,更恨自己的弱小,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什么也做不了。
如果可以,我现在就想一刀捅死他。
6)
我又被人关回了一个完全封闭的房间里。
进去的时候,纹身男给我松了绑,我发现屋里还有好几个女孩。
都是和我差不多大的年纪。
除了之前被绑在车上的那个女生,其他都是我没有见过的陌生面孔。
屋内一股腐臭的气味,她们浑身脏乱,死气沉沉,和我不同,好像已经在这个地方被饿了好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