糙汉将军的小心肝

出自专栏《青山入我怀,你入我梦来》

一道圣旨,让我嫁给我爹的死对头——黑面阎王凌丰将军。

我爹在皇帝的寝殿前跪了一夜,恳请皇上收回成命,结果皇上的呼噜声把他打击惨了。

只好灰溜溜回了家。

我说,爹,要不让奶奶去找姨婆说说?

我姨婆是太后娘娘。

我爹说:「漏!皇上就是个叛逆期中年,越劝越不听,法克!气死老子了。」

我爹总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不过我知道他是生气极了。

「爹,黑面阎王真的很可怕吗?」

说到这个,我爹瞬间蔫了。

「璇儿啊,我想静静,你去玩吧。」

第二天一早,我爹不死心,顶着黑眼圈,咬着牙去将军府堵凌丰。

结果凌丰以「圣意难违」为由,让他找皇上。

我爹酝酿好情绪,正准备撸起袖子嚎啕大哭时,凌丰将他环腰一抱,纵身一跃,跳上了马背,策马奔向宫门上朝去了。

吓得恐高的我爹,即时闭上了嘴。

至此,抗议无效,婚期不变。

1.

黑面阎王凌丰迎娶赵丞相爱女赵璇儿的消息迅速传遍天下,许多外地人也纷纷赶来凑热闹。

来瓦舍听说书的人骤增,现场座无虚席。

「话说将军和丞相,在朝堂上针锋相对,水火不容,俩人常因意见不合吵得脸红耳赤,当然,丞相的话多一些。他们如今要成为女婿和岳父的关系了,你们猜这将发生什么事情呢?」

「听说啊,将军身高九尺,力大无穷,一拳能打死一只老虎,而丞相独女却天生身子弱,玉软花柔,走三步歇两步,嫁过去,犹如羊入虎口,恐怕啊凶多吉少。」

这时有个猥琐男高声说:「我看是小姐艳福不浅才对!」

说完便有人起哄嬉笑怒骂。

这人真讨厌,打断我听书了。

我跟丫鬟春菱示意了一下,春菱巧手一翻,猥琐男被小石子打中,僵硬倒地,被人抬了出去。

一点也没影响说书先生吹牛。

2.

凌丰虽与我爹政见不合,但婚礼办得盛大无比,热闹非凡,来祝贺的上至皇上,下至乞丐,全部都招呼周到得体,一点都没有马虎怠慢。

为什么乞丐也混进来了?

我爹安排的。

他说这是一道人性考验题——人人平等,要是凌丰没通过,咱提包袱走人。

凌丰在外与客人喝酒,我的另一个陪嫁小丫鬟秋叶在暗中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而我在新房内慰劳我一天未进食的肚子。

春菱面无表情指着包袱:「小姐,东西已经收拾好了,我们可以走了吗?」

那模样,似乎只要我一点头,她会立马拖着我跑路。

凌丰推开门,脸色不善:「春菱,出去。」

春菱瞪着他,对着他的背影挥了几拳。

仇似乎就这么结下了。

我默默放下鸡腿,用手帕擦了擦嘴,重新坐到床边,乖乖盖上红盖头。

动作不紧不慢,一气呵成,也没有半分犹豫和害怕。

凌丰低低笑了,声音如清泉击石,明朗清扬。

我伸手摸了摸嘴角。

他笑什么?我嘴上又没有留下东西。

3.

他说:「璇儿,可能会很痛,你要忍一忍,过了今晚就好了。」

我在他眼睛里看到跳跃的烛火,像天上闪烁的星星,像风吹过湖面波光粼粼。

他俊朗的脸庞靠近时,浓烈的酒香让我一阵恍惚。

......黑面阎王好像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怕。

他的呼吸弄得我脖子很痒,我一边躲一边用手挡着他的脸。

「凌丰,今晚能不能不洞房?」

他停下来,两手撑在我两侧,等着我说下去。

「我爹说等你纳了妾,我就可以回家了。但是如果我们今晚洞了房,以后我就嫁不出去了。」

我觉得我爹说得很有道理,我也老老实实解释了。

可是凌丰的脸为什么黑了?

拳头还咯吱咯吱响,甚是吓人。

「璇儿,你少听你爹胡说八道。我不会纳妾,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你的夫君只能是我,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可我,我才十六,我爹说,你要是硬来,就是臭流氓,变态。」

这下他该不会动我了吧,我都骂他了。

「什么是变态?」

我爹跟我说过,但是我忘了,应该是比流氓还坏的人。

凌丰是将军,想做的事根本不是我三两句就轻易改变的。

他还是和我洞房了。

我哭着喊痛时,他说,忍一忍,再忍一忍,如果今晚不洞房,会被人说闲话的,对我和赵府都不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昏睡了过去。

黑面阎王,原来真的有点可怕。

4.

次日醒来,我浑身酸痛,骨头像是散了架一样,如同断线的木偶被人从床上抱起来。

眼睛哭肿得睁不开。

凌丰拿着冰袋进来时,我刚好洗漱打扮完。

他把冰袋递给秋叶:「给夫人敷一下眼睛。」

我闻言立即惊醒过来。

春菱反应极快,一边拍着我后背安抚我,说不怕不怕,一边怒视凌丰,她觉得凌丰欺负了我。

我很难跟她解释,我这不是怕他,我这是一下就想起了昨晚的求饶不得。

有点丢脸。

感觉对不住我爹教我的防狼十八拳。

5.

从宫中谢恩回来,又谢过了凌家长辈和祖宗十八代,我终于可以躺下了。

「春菱,现在开始,谁也不要打扰我睡觉。」

春菱指着一堆衣服:「小姐,那谁给你送了几套新衣裳,你看怎么处理?」

我被子一盖,眼睛一闭:「收起来,照我爹的吩咐,礼尚往来。」

我爹早就准备好一切了,凌丰送什么,我就回什么。

这叫「不欠他任何一分」。

不过这些都是我爹和春菱他们在安排,我从来没有过问过。

直到凌丰穿着我送的花花绿绿的衣裳去上朝,杵在殿中,整一个财主似的,艳丽夺目,被我爹疯狂嘲笑吐槽。

我才知道我爹的用心良苦。

春菱讲给我听时,我正在果树下乘凉,她的笑声,大得把果子都震了下来。

我摇头说她笑点太低了。

然后我看到了凌丰,木着脸走了进来。

6.

一整天都没有见到凌丰,我以为他生气了。

春菱把一盒珠宝首饰放在梳妆台,嘴里嘟囔不忿。

「又是送礼物,他是不是以为这样就能掩盖他邪恶的事实?」

我说春菱,你这样说凌将军,小心被人卖发了。

要说就小声一点。

凌丰送我珠宝,我不能回他珠宝,因为他用不了。

这让我很为难。

我爹说送礼物最好以实用为主。

然后我顶着满头满身的珠宝首饰到他面前展示,心想他一定很有成就感,这也算是回大礼了。

但他看到我,却把嘴里的饭都喷了出来。

一边睁大了眼睛看我,一边咳得脸红耳赤。

「都是你送给我的,不好看吗?」我问。

他挥手让人把我身上头上的东西撤了,命令我坐下吃饭。

也不说好看不好看。

「晚上吃这么多,容易胖。」我说。

凌丰:「你还在长身体,一点也不胖。」

我低头看胸。

「你嫌弃我太小了?」

凌丰又痛苦咳了一阵,好不容易忍了下来,却再也不敢看我一眼。

7.

三朝归宁这天,凌丰准备了一辆豪华马车,车上铺好了柔软的羊毛垫子。

由于起得太早了,马车的微微颠簸,我更加困得东倒西歪。

凌丰一直坐在对面护着我。

我掀开眼皮乜了他一眼,迷糊道:「你出去吧,我要睡觉了。」

我把马车当作自己的房间了。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下去,我一路安稳睡到了娘家。

我爹见到凌丰还是没有给好脸色,嘴里巴拉巴拉一顿数落嫌弃,说他太早啊太招摇啊。

我娘和奶奶慌忙把我爹撇到一边,招呼凌丰坐下。

凌丰坐了一会就说有事走了,晚些再来接我,也不知是不是借口。

还没等他出门,我爹就让我赶紧说说他在将军府是怎么欺负我的,好让他马上写折子参他一本。

那愤慨的声音,让门外的凌丰瞬间立住了脚。

只是顿了一下,就离开了。

......

一定是春菱跟我爹说了什么。

秋叶倒是实在,说凌丰怎么细心照顾我,怎么送我礼物,府里的人怎么对我好。

我爹听了直皱眉,大骂凌丰是披着羊皮的狼,专骗小女孩,狼子野心,其心可诛,要不是武力的限制,早对他胖揍一顿了。

还说秋叶太单纯了,应该向春菱多多学习,别到时候小姐被卖了都不知道。

我爹噼里啪啦说了一堆。

训得秋叶一愣一愣的。

我早已习惯了。

我觉得,他能做丞相,八成是靠嘴。

我说:「爹,凌丰叫你一声岳父,你可有开心一些?」

果然,我爹的脸马上变了个样,洋溢起欢乐喜庆,嘴巴都咧到耳后了。

「当然开心!我现在可是他爸爸!」

8.

凌丰傍晚来接我时,我非常不舍。

这次离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

虽然同是京城,一个城东,一个城西,还是有点距离的,而且外嫁的女儿不能总回娘家。

我爹愁成了八字眉,说:「不然你别回去了,我跟皇上说你生病了,要在娘家才能养好。」

全然不顾一旁的凌丰。

凌丰倒是没发作,却气势凌人,轻轻瞥了我爹一眼。

我看向他,一脸无所畏惧,问道:「可以吗?」

霎时,屋子就冷了几分。

凌丰:「你想住几天没问题,但不能欺君。岳父大人啊,欺君可是大罪。」

我爹龇着牙还想说什么,被我娘捂住嘴,强行拖走了。

可以再住几天?我自然开心极了。

「那我能不能把东西搬回来?」

凌丰把手一背,凝视:「你还想长住啊?」

你这么问,我自然说「嗯」啊,可你为什么不高兴?

他捏着我脸上的肉,咬牙切齿:「两天后我来接你回家。」

吃亏是不可能吃亏的。

我拍开他的手,踮着脚,也捏着他的脸:「我爹说,无三不成几,说好了几天,起码三天!」

凌丰看着我的手,估计气笑了。

眼睛笑着,却紧咬下颌,嘴里更是说着无情的话。

「一天。」

好嘛,两天就两天,小气鬼。

「两天!」

「今晚就回去。」

「......」

难怪我爹会恨他。

凌丰这人着实可恨。

9.

从娘家回来后,我又几天没有见到凌丰了。

这样可不利于我赵家的名声。

我爹说,对凌丰,一定要拿捏到位,才符合我赵家风范。

虽然我没搞明白要怎么拿捏,但我可以冷落他,他不能冷落我,这道理我还是懂的。

我跟管家说今天我去接凌丰下值。

起初管家不放心我出门,我让春菱在他面前徒手劈断了一根木头,他才勉强答应了。

春菱驾车,我坐车里面。

车里还准备了一些零嘴饮品,凌丰忙了一天,肯定饿坏了。

他见到我这么贴心,一定会很感动,感动就会主动承认冷落我的错误。

我还在美滋滋想怎么惩罚凌丰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小姐,」春菱掀开帘子,「李家少爷的脚受伤了,我们要不要载他一程?」

「李猛?让他上来。」

李猛是我小时候的玩伴,以前他总喜欢到处疯玩,我有时候也会跟着去。

不过后来被我爹严令禁止了,说他对我「青春萌动」,要及时制止。

我爹没告诉我「青春萌动」是什么意思,可我一直惦记着李猛养在别院的小狐狸。

李猛笑眼微闪:「小狐狸?它现在已经长成大狐狸了,你有空的话我带你去看它!」

我很开心,跟他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

把李猛送回李府才想起接凌丰的事。

忙问:「春菱,现在什么时辰了?」

「小姐,不管什么时辰,都过了接那谁的时辰了......」

10.

马车刚在将军府停稳,我就被两个力气惊人的婆子架进府内。

春菱也束手无策,只能在后面干着急。

「你们要干什么!她可是丞相之女,你们要是敢打她,我们丞相不会放过你们的!」

「还不赶紧松手?」

两个婆子把我放到院子中央,退后几步「扑通」跪下了。

你们说这吓人的架势是不是略显多余了?我完全可以自己走回来的嘛。

院内已经跪了一地的仆人,管家额头上一片淤青,两个车夫手臂上渗着血红。

几十个人的院子竟然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没有。

我的心似乎骤然被人捏着,难受极了。

「你们将军呢?」

「凌丰呢?」

「问你们话呢?你们少爷呢?」

他们只是跪着,没有人回答。

「为什么不答夫人的话?你们聋了还是哑了?」

凌丰身穿白色便服从长廊另一端走来,头发还是湿的,应该是刚沐浴完。

他脸色不愉。

「你们听好了,以后夫人出门,一定要有人跟着,要是再有下次,你们自己看着办。」

天子脚下,京城之内,我出门从来只带春菱。

我不喜欢别的人跟着。

凌丰如此不分青红皂白,无端责罚无辜的人,属实让人气愤。

我把管家扶起来:「凌丰,是我跟管家说我去接你的,也是我不让他们跟着的,你做什么打他们?这样凌虐家仆,你配做将军吗?」

也许是我第一次表现这么强悍,凌丰瞠目结舌,眼中尽是不可思议。

而院内的仆人「哗啦啦」都活了过来。

管家惊慌道:「不是的不是的,夫人,将军没有打我们,我这额头是着急时不小心撞到门上了。」

那两个马车夫更是一边磕头一边解释。

「夫人,方才城里突然涌入几个流民,见着落单的人就抢东西,我们跟他们打了一架,这才受了伤,不是、不是将军打的。」

管家:「将军一直善待我们这些下人,夫人误会了。都是我的错,未曾考虑夫人第一次去接将军,竟迷了路。将军是担心夫人,这才训诫我们的。」

我:......

闹大乌龙了。

「春菱!」

凌丰突然点名,「你来,你不是很厉害吗?你跟黄婆子打一架,要是赢了,以后夫人可以只带你出门。但要是输了,你就要拜黄婆子为师傅。」

「还有,你小姐是丞相之女没错,但更是我凌丰的夫人,是凌府的夫人。记住了吗?」

春菱无辜挨骂。

我把她拉到身后。

「能不能不打?」

「放弃也要拜师。」

春菱是我爹专门培养出来保护我的,在丞相府里算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何曾受过这样的威胁?

她撸起袖子。

「打就打!在哪里打?」

11.

春菱打输了。

她委屈兮兮去拜师时,我被凌丰拎进了屋。

「说是去接我,人跑哪里去了?」

如果只是几个流民,我是不害怕的。

所以他发了一通火,是真的担心我,还是担心我爹会以此为由头,在皇上面前告状?

不过确实是我有错在先。

我娘教过:让男人消气,一哭二闹三撒娇,亲亲抱抱举高高。

即使自己有错,他也不忍责怪。

我排除了几个选项,迅速选定了「撒娇」和「抱抱」。

嗯...撒娇还是有点难度的。

我在心里预演了一遍。

趁他放下茶杯的瞬间,脚上用力一蹦,坐到了他的腿上,双手抱着他的脖子。

「你不要生气嘛。」

边说边摇身子。

凌丰顿时全身僵硬,手脚无处安放,想推我下去,又好像舍不得。

脸色一下红一下黑,变幻莫测。

我顺势靠在他身上,对着他耳朵吹了一口气。

他全身绷得更紧了,手轻压着我的背,眸色暗沉隐忍,气息灼热。

「璇儿,我今晚……可以回房睡么?」

等等,我们事情还没谈完,说什么睡觉?

我认真地:「我去的路上遇到了小时候的玩伴,他受了伤,我就送他回家了。没有迷路,也不是故意不接你的,所以你不要责怪他们了。」

他一把将我扯开。

我娘教的果然有效,他耳朵红了,脖子红了......呃,眼睛也红了?

「玩伴?男的、还是女的?」

咦?

说话就说话,磨牙做什么?

「李家公子,当然是男的。」

「当然?哼!」

他两脚撇开,将我放到地上:「我还有几份文书要看,你洗了睡吧。」

说完头也不回走了。

这...跑什么?

你还没说消气没有啊!

12.

第一天,我让管家跟凌丰说我做了糕点,在院里等他,他没来。

第二天,我带着吃食去找他,他不在。

第三天,管家说他去打猎了。

几天都避着我,看来这气生得有点久。

打猎带上我去多好啊,我喜欢在山上摘野花和野果子。

管家一听,很激动。

「夫人,那猎场是自家的,很近,累了还可以住在那里,果子不少,风景很好,你想去的话可以安排人送去啊!」

那热情的程度,让我怀疑是不是凌丰在那里下了圈套。

让我有去无回。

我跟管家说:「噢,那不巧了,我正好约了个朋友,今天要出门一趟。」

好了,你不在,我正好也没空。

管家一阵失落。

13.

我去找李猛玩和逗狐狸的事,人还没到家,凌丰就知道了。

一进屋,气氛就不对。

他看着我沾了一身的狐狸毛,皱眉皱鼻,眼眸中怒气翻滚,眼看就要炸毛了。

我赶紧先发制人,主动交代事实。

「我乖乖听你话了,这次出门带了四个人,绝对安安全全的。呃,你要是不喜欢小狐狸的气味,我现在就去洗干净。」

「对,我不喜欢小狐狸,男狐狸女狐狸都不喜欢,你不要去招惹。」

你在说什么......

「为什么?狐狸很可爱啊,我下次带回来给你看看,保证你喜欢。」

凌丰一手叉腰,一手捂胸,这动作,好像西施生气,想大发雷霆,又怕身体挺不住。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要是还去找李猛,我就把他皮扒了烤了!」

......凌丰,你说清楚一点,你要烤谁?!

他这么讨厌狐狸,只有一种可能......

「凌丰,你是属鸡的吧?」

14.

黄婆子提了个竹笼到我面前。

自从她收了个徒弟,精神越发爽利了。

「夫人,不是我说你,将军对你那么好,他生气你哄一下嘛~」

我凑过去一看,两只雪白色毛茸茸的红眼兔子!

「这是将军给我的?」

「可不是嘛!他去猎场给你抓兔子,还受了伤,你却去看狐狸精,他能不生气吗?」

……狐狸精。

黄婆子:「兔子抓回来还亲手洗干净,又去了利爪才让我送过来的。」

「他伤哪里了?可严重?」

黄婆子把兔子放到草地,把兔子的牵绳递给我。

「夫人亲自去看看就知道了,他都不让请大夫,老太太也担心着呢。」

「还有,他早年在战场受过伤,总睡在书房对身体不好。夫人,你看在将军送你小兔子的份上,让他回房睡?」

凌丰送我兔子是这个意思?

那我可以不收吧......

「你们新婚燕尔,总不能一直分房睡吧?将军年轻气盛,才刚尝到甜头,你哄哄他,他保准疼你都来不及。」

啊?什么尝什么甜什么头?

为何总要哄他啊?

像我爹那种温文儒雅,文质彬彬,柔弱不能自理的才要我娘哄。

堂堂凌大将军也要哄?

我问黄婆子:「将军受伤是不是吃肉好得快些?那我把这两只兔子炖了送回去,他是不是就不生气了?你们家厨子会做兔子肉么?」

地上俩兔子,耳朵快速扇动,四只眼睛齐刷刷惊恐地看着我。

黄婆子合上惊得掉落的下巴。

「夫人,这是将军给你的宠物!不是用来吃的!」

「哦。」

「他说你有了兔子就不要去看狐狸了,兔子不喜欢。」

「哦……兔子不喜欢还是他不喜欢?」

黄婆子:……

「都不喜欢!」

我就郁闷了,「送两只兔子为什么要求这么多?」

黄婆子又是跺脚又是捶大腿。

「嗐,命苦呗!」

15.

兔子养了几天已经不需要绳子牵着了,它们喜欢跟在我身后,我去哪里它们跟着去哪里。

非常乖巧。

勉强赶上小狐狸的可爱了。

我决定今天带小白兔去看看命苦的凌丰。

只是兔子才远远见到凌丰,那眼睛嘴巴就一起疯狂抖动,转身「咻」地往树丛逃命去了。

「……」

凌丰还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呢,要是没睡,它们估计害怕得不敢动了。

我把凌丰手上的书抽走,左右察看了一下他的身体,没见到伤口。

黄婆子一个习武之人,连我也骗,太不厚道了。

不过他的额角有道指甲长的刮伤,已经结疤。

嗯...眉毛真好看,鼻子很挺,嘴巴……他抿了一下嘴唇,我赶紧移开目光。

胡子拉碴的,几天没打理了,啧,扎手。

「璇儿,看够了吗?」

他蓦地睁开了一双清亮锐利的眼,直瞪瞪看着我,丝毫不见睡意。

我想了一下,「嗯,黄婆子说你腰不好,最好不要这样趴着睡。」

「……我什么时候腰不好了?!我好得很!」

好就好,这么激动干什么?

人家黄婆子也是好意。

「你讳疾忌医啊?」

他闭了闭眼睛忍住脾气:「你来做什么?」

对了,我来自然是有事做的。

我把手里的纸条展开。

「第一,关于前几日我私自找狐狸玩的事你还生气吗?还需要我哄吗?」

读完,我认真关注他的表情。

他的眼角抽了一下,「你想怎么哄?」

哦,还生气。

那先看第二条。

「听说你受伤了,呃…除了额头上的伤,还有其他地方吗?」

凌丰直接摊开右掌心。

「射箭弄的。」

眼睛一眨不眨,似乎在等待我的心疼可怜。

哦,还真有伤。

那接着看第三条。

「考虑你身体原因,要不要给你在书房加张床?这样就不用趴着睡了。」

凌丰不说话了。

不乐意?

「那要不…让管家把隔壁厢房收拾出来?」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额头「的乌昂读昂」的一声砸在桌上,双手握拳捶桌,发出「哼哼哈哈」难懂的笑。

「......」

我爹说,这种行为叫发神经。

这是一种难治的病。

他生病了。

我不会治病,但我很同情他,便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凌丰,你手受伤了,要不要我给你绣一对手套?」

他问我什么是手套,我说是保护他手的,射箭时戴着就不会受伤。

他马上就不发神经了。

我说在书房添加一张床他不生气了,说给他的伤上药他也肯上了。

嗯,好哄的时候还真好哄。

16.

我绣工很好,但我只会绣牡丹花。

我拒绝了秋叶的帮忙,毅然决然给凌丰绣了一双大红牡丹图的手套。

说好了我亲自绣的,我做到了,自豪。

我主动帮凌丰戴上手套,「怎么样?喜欢吗?」

他木木讷讷举着两朵大红花,笑得不是很真切。

我看出来了,他有点不好意思。

我爹说,送人礼物一定要使劲夸他和礼物很相配。

「尺寸不大不小刚好,颜色也精神,戴上它,保你箭无虚发,箭箭红心,战场上你就是最英俊的那一个!」

「是……吗?」

不用怀疑!

是的!

凌丰戴着手套,咬着牙,一边揉搓我的脸,一边看着我的眉头皱成川字,一下子乐了。

「这样看......你也好像一朵花。」

呵,你开心就好。

而这一幕,正好被刚进门的我爹看到了。

「干什么干什么?」他把我护在身后,「有话好好说,动手动脚的不是男人!」

我:......

「爹,你怎么来了?」

「乖乖,爹今天休沐来看看你。刚才他们来通报你们都没回应,幸亏我走快两步,才看到你受了这么大委屈。脸痛不痛?他还动你其他地方了吗?」

凌丰脱掉手套,故意在我爹面前大动作晃了一下。

「岳父大人,哎呀这璇儿亲手给我绣的,又好看又舒服~噢什么动手动脚,我是她夫君,你是读书人,用词要恰当。」

我爹看到牡丹手套,眼睛都直了。

「璇儿,你给他绣的?」

凌丰挑了挑眉,用手套扇着风。

我爹嗤鼻。

「品味真独特,大红牡丹和你真相配,一红一黑。哦对了,记得穿上前阵子那套花衣裳,天仙配!」

我爹转而低头,生怕吓着我似的,放轻了声音。

「璇儿,很快就要入秋了,爹爹也想要一套。嗯......你给爹爹绣一幅猛虎图,就那个嗷嗷的,东北虎华南虎都行,虎虎生威。再绣一朵蔷薇,猛虎嗅蔷薇。刚柔并济,符合爹勇猛睿智的气质。」

......

「爹,我只会绣牡丹。」

凌丰顿时发出了铜锣般的笑声。

17.

凌丰带兵外出剿匪的第二天,我带着两只兔子回了娘家。

我娘很喜欢它们,我犹豫再三,说兔子可以留下,但我想换两个厨子。

我娘:「你把兔子给我,凌丰没有意见?这可是他专门送给你的。」

有意见没关系,厨子比较重要。

我说:「娘,自从我吃了凌府的饭菜,我都长胖了。尤其是这里。」

我娘看着我手指的方向,眼神闪烁,把我拉到角落。

「乖啊,那个,你跟娘说实话,凌丰对你怎么样?他那个,咳,晚上可有好好疼惜照顾你?」

啊,我胸长胖了跟他有关系?

「娘,我跟他不在同一屋睡,不用他照顾的。」

「什么?!难道他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还是他带女人回来了?」

我娘瞬间拔高了音量。

那架势,似乎马上要抄家伙上门打人了。

我赶紧跟她解释,不是凌丰有别的女人,而是我不准他跟我一屋睡。

洞房那晚我还心有余悸。

心突突的。

我娘吃惊:「所以只同房了一晚?他肯?」

凌丰倒是偷摸溜进去几次,都被我轰走了。

这才让黄婆子一顿劝说。

可我不敢跟我娘说,怕万一哪天凌丰把气撒在我爹身上,我娘估计要打爆我的头,说我连累亲爹。

我娘眼神古怪,上下扫了我一眼。

「他......不太行?」

这话也就我娘敢说,要是换做其他人,估计不是被我爹骂死,就是被凌丰打死。

我咳了一声,表示不认同。

我娘拍着胸口松了一口气。

「乖啊,你有喜欢的人了?」

「如果是的话,我跟你爹说,让你爹无论如何都求皇上恩典,让你们和离——」

「什么和离?」我爹脱下官帽,抓住我娘的手,「你要和我和离?做梦——」

「啪!」

我娘一掌扇了过去,「和你的头!」

打得我爹晕头转向。

我赶紧转身,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18.

我爹说,凌丰还是有点本事的。

原来那山匪在某关峡横霸十几年,怎么也攻打不下来,前段时间更加猖獗,小喽啰都敢冒充流民进城打劫了。

凌丰自告奋勇要去除掉他们,结果三天就打下来了。

皇上一边骂某些官员办事不力,一边嘉奖凌丰。

我爹愤愤然:「凌丰又该死的大出了一次风头。」

「璇儿啊,和离什么的就暂时缓缓,咱先观察观察。」

咦?

爹,早些时候你巴不得我马上离开凌府的,怎么没过多久就变卦了?

「对了,他现在应该还在外面应酬,你赶紧回去,别到时候他知道你在我这,说我瞧不起他。」

我不知道「我在娘家」表示「我爹瞧不起凌丰」的结论从何而来。

我说:「娘,那厨子......」

我娘一边推我走,一边让春菱带上兔子。

「兔子我不能要,横刀夺爱,凌丰会说我瞧不起他的。厨子的事以后再说,回去吧,啊。」

「......」

娘,不是说全天下最疼我么!

「爹,厨子——」

我爹看也没看我:「嗯嗯嗯,拜拜拜拜。」

19.

半夜,我被院子「哐当哐当」的声音吵醒了。

我问春菱什么情况。

春菱提着个空竹笼过来,满脸震惊和倍受打击的样子。

「小姐,刚刚将军和人吃酒回来,知道你这几天都在娘家,一句都没过问他的事情。二话不说,他又灌了一坛子酒。之后快马加鞭把俩兔子抱到赵府,放到夫人面前,然后火速把俩厨子抢了回来!」

「现在在厨房命令厨子给你做菜......」

「......他,疯了?」

春菱神情凝重,点头说:「有这种可能。」

三更半夜,鸡都睡觉了,凌丰还在发酒疯。

他力气极大,厨房拆了大半,锅碗瓢盆散了一地,十几个人合力才把他手脚捆住。

闹这么大动静,不好光明正大扔他回书房,只能让他们把人搬到我屋里了。

他躺在床上还不老实,拼命挣扎想把绳子挣开。

我一掌摁住他的额头。

「你再动,手要勒断了!皮都掉了一层,你不痛吗?还动!再动我打你哦!」

我自认为语气还算正常,算是苦口婆心,好言相劝的了。

结果他不挣扎了,侧躺在被子上,万分委屈地,默默流眼泪。

好像要把刚才喝下去的酒都要流出来一样。

一边流泪,一边呢喃。

「我的夫人不在家,嗯...她不在家。她都不关心我去哪里,也不问我有没有受伤。没有...她不喜欢…她喜欢狐狸,她不喜欢兔子,她还要把兔子送人,啊......她也、也不喜欢我。」

「那个山匪头子好凶啊!嗯...打了我一拳,痛死了,心好痛。嗯...自然是抓住啦,哼,进去有他好受。夫人也好凶,嗯...她刚刚凶我啊…」

我:......

这是,凌丰吗?

我差点就信了!

「凌丰,你没醉死就赶紧起来,刚才眯眼偷看我,我都瞧见了。」

20.

凌丰把手举到我面前,巴眨着眼睛,天下第一委屈。

「帮我解开,手痛。」

我娘说的没错,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尤其是借酒发疯的那种鬼。

绳子又硬又粗,我用剪子费了好大力气才剪开。

「还有脚的。」

……你自己不是有手吗?

我瞥了他一眼,把剪子放下,扯过被子躺到床边上,不理他。

再折腾,天都要亮了。

耳边听到「咔嚓」一声,他轻易就剪开了绳子,又「叮锵」一下把剪刀扔到一边。

然后把我整个人连同被子往里一拖,环抱在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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