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走火

出自专栏《玫瑰小姐的迫降》

家里来了一个神秘穿越者,宽肩窄腰大长腿。

我心动撩拨他。

他却故意漏出怀里的枪,勾人的眸子睨着我:「不怕吗?」

我笑了,危险的男人,我更爱了!

后来,我不小心走进他的世界,硝烟四起的军阀混战时期。

枪林弹雨,他替我扛。

濒死之际,他紧紧拽着我:「不准走,我死了你也得当我的寡妇。」

1.

封控期间,家里来了个男人,宽肩窄腰大长腿,峰鼻剑眉薄嘴唇。

他旁若无人地吃着我刚煮好的泡面。

而我赶紧拿起手机拍了视频,发给了我的闺蜜。

闺蜜回:「真的假的啊?你这 3D 投影咋做的?」

闻言,我倒吸一口气,肯定了这不是幻觉。

不理会闺蜜接二连三的追问。

我花了五分钟把肚子里的小说穿越设定过了一遍,又仔细辨认了他的衣着。

嘴角一勾,这题我会,这是民国军阀身穿到了我家。

没有身份证,没有社会关系,不了解本地情况。

这个帅哥,岂不是砧板上的肉,任我采撷?!

想到这里,我面上浮出两朵红霞。

看他军装笔挺,马靴锃亮,十指修长,就连吃个泡面都如此优雅。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

真不枉我日日虔诚祷告,让老天爷发个帅气多金的男朋友给我。

我拉了椅子在他身边坐下,一手轻轻圈住了他的手臂:

「哥哥够不够吃呀,家里别的没有,泡面还有好多,想吃多少都有呢……」

两指不安分地走着路,一路从他小臂走到他结实饱满的大臂……

然后停住了。

一把比我们家锅底还黑的手枪,从他怀中漏出,直直地对着我这张天真无邪的小脸。

本能地,我举起双手,身子往后缩了缩。

他吃完了最后一根面条,放下筷子,用手帕轻轻擦了擦嘴角。

转过身,手枪上膛,发出冰冷的金属撞击声。

「哥哥,好歹吃了我家的面……」

没必要这么冷酷无情吧……

我后悔着自己过于莽撞,却发现他上了膛的枪并不是为了我。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声音。

他起身迈出大长腿,两步到了门边。

一秒后,门外传来敲门声。

他对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修长的手指,收紧的下颌,莫名性感。

我感觉我又行了。

脑补了一万字的绝美禁脔之恋,被门外一句「做核酸」拉回现实。

原来是听到门外有脚步声,赶紧埋伏在门边。

心中暗暗感叹他这警觉性,真强。

一边乖巧地将门打开,把男人夹在门背后。

「1203,欧阳玫瑰,一个人是吧。」

大白一边询问,一边熟练地用棉签捅着我的鼻孔。

一阵酸爽冲上天灵盖,带来了一点点驾驭这个民国男人的灵感。

我笑着对大白说:「对,居委会登记的一个人呀,封控区哪里进得来人呢。」

我的手藏在门背后,色胆包天的小指挠了挠门后那人紧绷的手背。

却整只手被他不耐烦的大掌裹住,不轻也不重,掌心的薄茧传来干燥的温度。

送走大白,我将门关好,反锁。

而那位不速之客,已经坐在我的两人位沙发上,位置居中,姿势霸气,仿佛是这个屋的主人。

我背着手悠哉悠哉地绕到他面前:「这位先生,劝你把枪收一收,这玩意儿在我们这儿可是管制器具。」

他默不作声地退了弹夹,收起枪。

许久,说出了他身穿后的第一句话:

「这里是哪里?」

我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他面前,笑着打量他,打算从头讲起:

「这里是 2022 年的中华。」

……

他是个民国人,身穿了一百年后,少不得适应一段时间。

需要像我这样一个热心的引路人。

正当我绞尽脑汁,盘算着如何哄他心甘情愿与我更进一步时,他猛然反应,将我捞了起来。

一手抱着我,一手护着我的头,转身躲避,我们从客厅转移到了玄关。

他低声道了「小心」二字,把我按在了玄关隔断墙上,双眼紧盯着客厅的窗户。

硬挺的军装硌着我柔软的睡裙,触感令人心旷神怡。

如此近距离观察我未来男友,交换着彼此的体温,我甚至能看到他唇边略略生出的青色胡茬。

想像了一下,和这样的薄唇接吻,一定如过电般酥麻吧。

我咬着嘴唇,拦不住一脸的花痴笑。

他却一脸严肃,向着窗户的方向低声一句:「来了。」

我不顾他的阻拦,探头去看,果然,此刻的客厅窗外有一架无人机悬停。

而我一眼就认出了那上面超级大的 Hello Kitty 贴纸——这无人机是我闺蜜蔷蔷的玩具。

我笑了:「别怕,万事有我。」

闻言,他眼皮微敛,似乎有些不信。

我拍了拍他的胸口让他松开我,回弹令人满意。

我打开了窗户,无人机毫不客气地飞了进来,里里外外,嗡嗡嗡地四处查看,最后心满意足地原路飞走了。

五分钟后,手机收到了闺蜜的消息:

「装得很像,下次别装了,姐们儿差点儿信了!」

而我却在家中焦头烂额,里里外外翻找。

我男人呢?

我那么大一个情哥哥去哪儿了?

2.

想起今早,我煮好面条,端上桌,民国哥哥十分自然地接过了面碗,二话没说开始吃面。

我花了五分钟确认了这是个真人,甚至带入了一个目击者——我的闺蜜蔷蔷。

后来蔷蔷的无人机飞来以后,谁也没找到。

无论此刻我如何详细描述二十分钟前,切切实实有一个行走的荷尔蒙把我圈在墙角。

视频那头的她都强忍着笑,微微点头假意应和我,仿佛我不仅精神失常,更是内分泌失调了。

「还是你牛,这条件都能找到对象,我肯定是相信你的,我祝你幸福。」

我满脸黑线地挂了视频,饿着肚子刷泡面碗,思忖着一个很深刻的问题:

我真的疯了?

自我怀疑持续到了当天夜里。

酣睡中的我一个翻身,摸到了一团温热的黏湿,惊得瞬间清醒。

鼻腔满是血腥味。

我坐了起来,赶忙摸索着开灯。

在有了光线的那一刻,看清了在我床上趴着的是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身上军装有些眼熟,后背足足六个弹孔。

再看那半干血迹下的脸,分明是我今天白天的时候努力勾引却未遂的那个民国小哥哥。

我平缓了呼吸,却平静不下我的心跳。

急救电话还没能拨通,就发现这六个弹孔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愈合着。

六个颗子弹硬生生被皮肉挤出,一颗一颗带血落下。

他身受剧痛,意识有些模糊。

我伸手探他额头,却被他反扣在掌心。

嘶地痛叫一声,再也挣脱不开。

挣扎与声音引得他恢复了一丝清明。

他虚张的眼瞥见我和周围的环境,压抑的声音颤抖且沙哑:「看来每当我濒死,都会来到这里。」

直到六颗子弹都掉了出来,他钳着我的手松了下来,人也力竭昏了过去。

我没了白天那些旖旎的心思,心乱如麻。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

我摸着他的后背,皮肉已经恢复如初,只有衬衣上的血污和弹孔记录着他曾经身中六枪。

濒死就会穿越到我家里,然后快速恢复?

这超出了我的认知,我甚至不知道我能做些什么。

有人遭受了枪击,但这枪击发生在另一个时空,所以无法报警。

有人受枪伤差点送命,但这枪击带来的伤害已经恢复了,急救电话自然也不用再打。

他在昏睡中依旧眉头紧锁,口中喃喃着「叛徒」二字,额头不断渗出汗珠,似乎痛苦不减。

血污令我胸闷,加上我怕他因粘湿着凉再生病,于是端来了温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一身的脏衣服脱了,擦拭他身上的泥污和血迹,又为他盖上被子。

捎带手把脏衣服拿去洗,进洗衣机之前我摸出了他的证件和一张特派通行证。

原来,他叫「魏离非」,1898 年生人,他所处的时代是 1922 年。

远离是非,只是这个姓不好,未离非,好名字也是白瞎。

我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耐不住好奇在网络上搜索着,跳出来的是一些零散的记录。

原来他还是个小军阀,难怪气度不凡。

再往下刷一刷。

「兵败,炸死了。」

「死无全尸。」

「1924 年。」

几个关键词如兜头一盆冷水,激得我一个哆嗦。

我吓得慌忙关掉页面。

回头看了眼那还在昏迷中的男人,嘴里念了一迭声的「对不起」。

我不该私自去看一个人的结局……

我命令自己立刻把刚才看到的全部忘记,但努力了很久,这些对他生死的宣判反而像烙在脑细胞上了一样,甩都甩不开。

距离他兵败被炸死也就两年了。

变数就是他现在获得了重生的能力。

只是,历史有那么好改变吗?

我想不清楚,索性不去想。

洗衣机提示衣服已经洗好,反正是睡不着了,我拿出了熨斗,从头到脚把他的衣裤仔细熨了熨。

看着衣服上那六个窟窿,背后莫名刺痛。

于是取出尘封已久的针线包,用同色的线缝了六个难看的圆点。

看着天微微发亮,又紧赶着从冰箱拿出了仅有的两只冻鸡腿,勉强煨了一小锅鸡汤。

如一个小媳妇忙活了大半宿,直到鸡汤的香气铺满了整个屋子,我才觉得气息顺畅了些。

回头看到那个被我剥光的男人,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已经拿过了熨斗台上的衣服,穿戴整齐,似要出发。

3.

「你才刚好,这是要去哪?」

我追在他身后,拉住了他的手。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转回头,将手上的表取了下来。

「抱歉,弄脏你的床单。」

他把带着他温度的表放在我的手心:「这个在你们的时代应该能换些钱。」

我看了看那沉甸甸的男士表,手表上大牌的定制钢刻,一看就价值不菲。

又看了看他,英俊的面庞上眉头紧锁,薄唇发白。

他虽然在这个时空意外地修复了他的身躯,但后背中枪,六发子弹,很显然是个他信任的自己人干的。

这种背叛的撕裂感不知道是不是比后背开六个孔更让人承受不住。

心揪了揪,不知道该如何将他留下。

于是只得先收下手表,又拖着他回到餐桌前,笑嘻嘻地说: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煮了鸡汤饺子,吃好了再走。」

我见他看着门口的方向,依旧立着不动,摇着他的胳膊耍赖:

「你不吃我就报警抓你,我说你非法持枪,你要知道,一百年后的警察很厉害的,可不是民国那会儿了。」

他终于正视了我,嘴角无力地勾了勾:「玫瑰小姐,你们一百年后的人,还挺执着的。」

心跳漏了一拍,他叫我「玫瑰小姐」。

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那么好听。

我将食物端出来:「鸡汤是冻鸡腿煨的,饺子是半袋速冻的,特殊时期,有些怠慢了。」

我把筷子给他放好,安安分分坐在了他的对面,支着下巴看着他,思考着留下他的话术。

他低头见只有一副碗筷:「你……不吃吗?」

「你吃,你吃,我减肥。」

「减肥?」

他似乎不太理解减肥的含义,起身走进了厨房找到了沥水架上的碗筷,重新回来落座。

「上次,很抱歉,抢了你的早饭。」

他将食物一分为二,把我那一份推到我面前。

「之前,我得了霍乱,救治不算及时,医生说我活不了了,意识模糊后寻着一道光来到你这里,不一会儿就恢复了,感觉特别饿,所以抢走了你的早饭。」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埋头吃了起来。

看起来,今天也是很饿很饿了。

但他的教养,让他即便在这种极端情况下,也保持着良好的吃相。

霍乱,枪击……

我抓住了他的手,说出了那句憋了很久的话:

「那你不要走了,好不好?」

全世界那么多户人家,他却要在我的家里重生。

我觉得这或许是老天爷给我的机会,他要我拯救这个男人。

我用不来迂回的手段,只会直球。

为了让他打消一切顾虑,我保证道:「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如果我是他,乱世的人身穿到了和平年代,重生一次的机会,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该怎么选。

他沉默着吃完了他的那一份。

抬起头望着门口。

我也望向门口,与往常无异。

但我回头看向他时,却在他的瞳孔中看到了一个白色的发着光的门。

「你能看到我看不到的?」

他收回目光看向我,好看的眼眸里染上一寸暮色,哑然道:「半个钟头前你家的门就已经变成白色的了,想不让人注意到都难。」

「那你不要看了!」

我赶忙捂住他的眼睛。

他握着移开了我的手,第一次对我笑。

与他神秘又危险的身份不同,他的笑,很温柔。

「我知道百年后有和平,这就够了,我不属于这里,我有我自己的命运。」

天已经大亮,我留不住他,他打开了那个在他眼中发光的门,但在我看来不过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猪肝红防盗门而已。

一个不一样的世界出现在我家门外。

他回望我一眼,背着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玫瑰小姐,谢谢你……」

他话没有说完,走回到我身边,伸手托着我的后脑,低头在我唇边浅浅落下一个吻。

果然如我想象中一般,酥麻即刻泛滥,封印了我的灵魂。

「抱歉,不知道哪一次见会是最后一次,所以,唐突了……再会。」

我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快到要蹦出来,我看到他深深眸色中印着我的脸,犹如深潭中落入一枚石子,泛起波纹。

接着,他没有犹豫地,出去关好了门。

我呆愣了许久,才终于找回了一点知觉。

我走到门边,迟钝地按下门把手打开门。

却只见熟悉的楼道。

4.

这个吻,仿佛夺走了我的魂魄。

沉寂了两日的公寓,走走停停只有我一个人。

这一天,蔷蔷与我视频。

「你这一会儿魂不守舍,一会儿一脸的坠入爱河是怎么回事,还在惦记你想象中的老公吗?」

我没说话,默认了。

一想到他在那头,不知道经历着什么,又垂下了脑袋。

她见我一脸的落寞,认真道:「你确定不找个医生看看?」

我长叹一口气:「你不懂。」

想见他,又怕他受伤。

希望他一直好好的。

「是是是,我不懂。」

蔷薇还在那头说这些什么,但我已经无心去听了。

指尖在平板电脑上划,查询着一百年前的战事。

他的父亲发迹于浙江,立足于淞沪。

他父亲老后,他和北边的江苏军阀大战时,另有一支军队由福建打往浙江。

浙军南北受敌,最终兵败。

在历史上仅仅占了短短一篇。

为什么他都已经重生了两次,他的结局都还没有改变。

又长吁短叹伤春悲秋了两天,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

满脑子都是他身受重伤濒死的模样。

电视上演着的是民国爱情故事。

华丽的礼服,霸道的军阀,温柔的戏码没能钻进我的脑海,却在镜头带过轰炸机的那短短几秒钟,我共情了。

遥控器按停在炸弹落下的那一帧。

他虽然可以回到这个时空修复伤痕,但是那些肉身受过的痛是真实存在过的,记忆不会消失,一次一次加深在他的脑海,终究会有一个尽头。

那就是我们相见的最后一次了。

我倒在沙发,放空到睡着,又在后半夜,听到浴室里的水流声。

我起身走到浴室门口,看到了门把手上的血手印。

心中恐惧与欣喜交错。

他的耳力一直很好,隔着水流声,他听到了我的脚步,于是出声制止了我开门的动作。

「抱歉,我现在有点邋遢,我先冲干净。」

我的手开始颤抖,隔着门问道:「伤到哪里了?」

「没什么,就是被刀捅伤了。」

他的声音不高,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但就是这不轻不重的态度令我更加怀疑他的伤势。

「你能来这,说明不是普通的刀伤啊。」

「小伤而已,不必担心。」

伴着哗哗的水声,他的声音低而温醇。

可我不放心,不顾他在里面洗澡,直接打开了门。

他立马背过身去。

逐渐恢复却依旧可怖的刀伤躲藏在一片雾蒙蒙的玻璃隔断之后。

「玫瑰小姐,看来真不拿我当外人。」

他语带笑意,转回头看我,带动他背部肌肉连绵起伏地攒动。

我红了脸:「这是我家,我想开门就开门。」

口不择言带来的就是心率的飙升,我慌忙抱着他的衣物退了出来。

我平复着心跳,复盘着我刚才那句话的逻辑。

是他主动亲我的,那不管在哪个时代,都是定情的意思。

我看他两眼,看看他伤得重不重,合情合理!

心底生出了一些理直气壮,雄赳赳气昂昂抱着他的衣服去了洗衣阳台。

一个五彩斑斓的铁盒落了出来。

我捡起来看了看,铁盒封皮上是一个胖嘟嘟的小天使,因为挤压或是什么其他原因,根本打不开。

我把铁盒放在一边,把湿漉漉的衣服塞进洗衣机。

不一会儿,他已经冲洗干净,隔着门问我要他的衣服。

「正在洗呢,那么脏,还得熨烫缝补……」

话没说完,我灵光一闪,想起古有牛郎藏仙女衣服,最终获得了一枚老婆。

那么,藏起他的衣服,他是不是就走不了了?

我走到浴室门外,隔着门,笑道:「你先穿我挂在架子上的浴袍吧,那个我买大了。」

想象着他在浴室门内对着女式浴衣的趑趄,我躲在门外偷笑。

很快,浴室门打开。

原本以为会在他身上有些局促的浴袍,被他松垮地系在腰上,明目张胆地露出健硕的上半身,行走时嚣张地带出一团浴室的水汽。

氤氲着暖黄的浴室灯光,如梦似幻,如鬼似魅。

「玫瑰小姐,冒犯了,这件浴袍实在是有些小。」

他目光灼灼向我走来,细碎的湿发散落在额角。

垂眸看到我手腕上带着尺寸过大的他的手表,他笑意更浓了。

「呃……不小。」

我的脸一下子烫到了脖子根,上次给他换衣服,他浑身是血,我只当他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没有往别的方面想,这次他完完整整地向我走来,这样的视觉冲击,着实有些过于刺激了……

「我的意思是,遮住重要的就好,不不,我什么意思都没有。」

到底是我更不经撩。

上次那个临别吻留下的酥麻还未消散。

现在的我直接语无伦次。

他看着我慌乱失措的样子,轻轻笑了:

「玫瑰小姐,怎么脸红了?」

5.

我用手背贴了贴脸颊,背过身去:「我去找找别的衣服,这件还是不太妥当……」

我只是个嘴强王者,真要直面美色,我只有尖叫和晕倒的分。

还是让我做回正常的自己吧。

找了半天,只找到了个宽松的连帽卫衣,他也就勉强穿上,至于裤子……

不行,不能细想,我快要流鼻血了。

「你先用这个浴袍裹着,别着凉了,我去看看衣服洗好了没。」

洗衣机恰到好处地停下,我赶紧拿出他的裤子。

甩干的裤子半湿半干,他并没有嫌弃,直接背对着我套了起来。

我吓得转身:「你你你,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我给你熨一下。」

他没有说话,穿好后直接去穿军靴,现代的卫衣和民国的藏青军裤、黑色军靴,莫名很搭。

「你可不要急着走……」

我拦在他面前。

他没有避让,反而又走近了些,微笑着低着头看我,眸子里似乎有碎星。

我吞了吞口水,脑中闪过一帧不该有的画面,犹豫着要不要闭眼。

他伸出手搁在我脑后,没有给我纠结的机会,我颈后遭受一击,眼前一黑。

失去意识前我听到一句很轻很轻的惋惜:

「抱歉,再被挽留一次我可能真的会舍不得走。」

……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我摸着酸痛的后颈,从自己的床上醒来。

茫然地走出房间,在客厅的桌上,看到一张写着漂亮繁体字的便签:

「这个天使很像你。」

我看了看旁边那个盒上的胖天使,气得捏紧了拳头。

这个男人,他偷袭!

他把我敲晕了,就这样走了。

为什么我这么没用,一个男人都留不住。

我一时泄气,抱着饼干盒坐在沙发上发呆。

发现他竟然细心地帮我把盖子松开了。

打开一看,是排列整齐的黄油饼干。

他那个时代,乱成那样,还能买到品质这样好的饼干?

吃了两口来自民国的甜腻。

血糖稳定后,又不恼了。

抚着那个胖嘟嘟的天使,心里骂道:「臭男人,逃难还不忘给我买饼干吃。」

一阵尘土飞到了我脚边。

气流有些异常。

我寻着尘土的来源,走到门边,发现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正卡在门缝中。

我猛地打开了门。

一条短巷子外,一辆人力车匆匆驶过。

不远处还有馄饨摊的吆喝声和「叮叮叮」的有轨电车声。

一阵温凉的风吹过,带来了陌生的气味。

这是魏离非的世界!

可能他离开得匆忙,没有注意到门未关好。

这是个危险的时代,我该立刻把门关上才是。

但鬼使神差地,我把脚伸出去探了探。

是真实的!

我拽着门把手跳出去,然后再走回家。

两个时空在这个门这里有了交集。

只要门不关上,我可以随意出入我家和 1922 年。

机会难得,哪怕出去看一眼呢?

我被封闭了一个月了,嘴里寡得难受。

起码吃顿鲜肉小馄饨呢?

下定决心后,我兴冲冲回屋,找了一对闲置很久的银手镯,掂了掂重量,估摸一顿小馄饨没问题。

为了自己能找到回来的路,我又翻出件旧毛衣,拆开后绑在了沙发腿上,拿着毛线的另一端,把碎石块垫好,轻轻掩好门。

一路上谨小慎微,走一段就拉一拉毛线,到了马路边,果然有个支着油伞的馄饨摊。

一碗馄饨八块铜圆。

老爷爷只收了我一个镯子,还找回我几个铜板。

我摆了摆手:「不用了,爷爷,都给你了。」

反正我吃完就走,这铜板留着也没用。

他却在端来馄饨时,坚持将铜板放在了我桌子上:

「小姑娘,你收着吧,这世道,多留点钱总没错。」

我没再推辞,注意力全被眼前的馄饨吸引。

粗制的海碗装了满满的馄饨,厚重的瓷勺搅动了碗底扣着的一小块猪油,就连平时看不上的香菜都被汤汁浸润得可爱了起来。

我吹了吹热气,嗷呜一口正要下嘴。

一根棍子挑翻了我的碗。

落在砖石地上,裂开两半。

热腾腾的馄饨滚了个满地。

我可惜又可惜,生气又生气,攥着拳头站了起来。

对面三个兵痞模样的人:

「这小娘们穿得和别人不一样,抓回去!」

一个弱质女流,在街边吃个馄饨,仅仅因为穿得另类,就要被抓走。

或许,在这个弱肉强食,草菅人命的年代,强权就是道理。

我只是人生地不熟,撞到枪口了。

意识到事情有点大条了,我赶紧攥紧那截毛线打算开溜。

却被坏人一把箍住两肩。

一回头,正对上一个黑黄皮汉子。

「还想跑?」那人一开口便是铺天盖地的浊气,熏得我两眼一黑。

另两个眼歪口斜一看就不是正经人的也摩拳擦掌,准备吊羊羔一样直接将我带走。

他们人多势众,没底线力气又大,眼见自己挣脱不开。

我决定打出更大的牌:

「连我都敢碰!活得不耐烦了?」

三个兵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有些不信但还是停下了拉扯。

「难不成你是哪家的千金?」

我强装镇定,用力甩开他们:「我是魏离非的女人!」

6.

我有这底气,因为我们家离非领口上有两颗星星呢!

静默三秒,对面三人笑得眼泪都要飞出来。

「你是魏少帅的女人?我还是七仙女的男人呢!」

其中一人干脆揪住了我的后衣领,粗暴地就要把我拖走。

我被拖得摔在了地上,脚狠狠崴了一下,掌心的皮被蹭破,疼得我眼泪止不住地涌出。

但显然那三个兵痞不可能有什么同理心,不顾我的挣扎,硬把我拖走。

我绝望地大声向周围的人呼救,原先熙熙攘攘的人十分默契地躲开,别过脸去。

这里没有人能帮我。

脑中闪过无数画面。

从骆驼祥子里上吊的小福子到水浒传里被做成肉包子的无名人。

最后化成一句经典台词:「我真傻,真的。」

我想我被拖走的未来大概就是被逼为娼,被折磨到染上一身病然后做成包子馅。

社会主义的大好青年,为什么因为一时嘴馋,要跑到这个地方来遭罪!

绝望之际,听得一声:「住手!」

一个男人厉声制止了三个兵痞。

那三个兵痞见了来人立马让开,点头哈腰,恨不能跪在地上。

我一下摔在了地上,但也因此得救。

我满脸的泪粘着地上的灰,狼狈不堪地抬头。

只见路边停着的一台军用吉普中走下两个人。

其中一个披着披风的军装男人,似乎是三人中的老大,他缓步走到我跟前,蹲下。

面上带笑,却让人感觉不到善意。

双目如鹰藏在一副金丝边框眼镜之后,带来前所未有的紧张感。

戴着皮手套的手捏住了我的脸颊,左右打量,缓缓说了一句:「魏离非的女人?」

他显然是不信的,但当他视线落在我几乎滑到手肘处的男士表后,他收住了笑,松开了手,许久才感叹道:「好像和他过去的品位相差很远。」

好不容易能喘一口气的我吞了吞口水,没心情去分辨这句话中究竟是褒义还是贬义。

那三个兵痞还在一边,虽然说他们也被来人吓得够呛,但如果这个眼镜大哥在此丢下我,我岂不是又要落他们手里了?

我能不能死里逃生就看这位眼镜大哥了。

「我叫萧弋,是离非的家人。」

简单的自我介绍后,他认真询问:「昨日他在此处受伤失踪,你可有消息他现在人在何处?」

他说他是魏离非的家人,那么应该不算坏人。

但我也不能他说什么就信什么。

我知道他昨日死在这儿了,然后命运将他送去了我家。

我如果直接说实话,他可能难以相信,进而认为我糊弄他,然后把我丢回给那些兵痞。

假使我胡诌一个消息,最后被拆穿,我可能也不得好死。

复盘了半天没有结论,我只能先摇了摇头,老实答:

「他昨天确实受了刀伤,但是现在应该已经不碍事了,至于他去了哪里,我是一点也不知道。」

他沉思片刻,似乎在考虑我言语的真实性以及我和魏离非的真正关系。

「既然你是他的女人,那便和我们回督军府。」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落下一句。

「那不好吧。」我也跟着爬起来,讨好地笑了笑,「我出来得太久了,得回家了。」

他回头冷冷看了我一眼:「回家?做了魏离非的女人,督军府就是你的家。」

他起身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身后还有两个手下。

三个人的站位像一张大网,动作安静态度平和,但留给我的选择余地并不大。

同样是三个成年男性,刚才那些兵痞只是蛮力,他们三位可是有枪。

我继续傻笑着寻找机会,却发现,即便回去的路就在身后,希望依旧渺茫。

绝望之际,听到萧弋身边的手下询问:「参领,这三个怎么处理。」

我灵机一动:「您是离非的家人,这三个兵痞当街抢人,您不把他们抓起来吗?」

萧弋身边的另一个手下凑前回报:「参领,这三个的制服还是旧的,应该是假兵,可能是……」

手下的话没有说完,萧弋举手叫他停住。

萧弋看了瑟瑟发抖的三人一眼,皮笑肉不笑地冷哼一声:

「不把根子拔了,处置了这三个还会有别的。再者,今天梦安生日……」

他想了想,从口袋掏出了几枚银元,丢在了地上,对着那三个兵痞说:

「今天暂且饶了你们,把身上这层皮扒了,晚饭之前,我要大街小巷,都知道魏离非的女人被带到了督军府,否则,新账老账一起算。」

那三个兵痞没想到自己没有挨打,反而捡了银元。

感恩戴德,奋力宣传去了。

而我,自以为很聪明地趁着这个空档,扭头跑了。

只要攥起刚才因为挣扎掉落的毛线,再迈十步,我就能回到 2022 年的温馨小窝。

可惜,天不遂人愿。

后颈又是一击。

哎,这熟悉的民国昏迷配方。

魏离非会被我这个蠢货带到坑里吗?

7.

醒来时,车子停在一处极其奢华的洋楼,门外卫兵守卫森严。

我摸着酸痛的脖子默默吸气,不情不愿慢慢吞吞地下车。

一个衣着华贵的女人,走了出来,看起来已经在门廊等了很久。

她见车里没有她要找的人,焦急地问那萧弋:

「阿弟有消息了吗?」

萧弋揽住了她纤细的腰,低头对她耳语几句。

那女人惊讶的目光即刻投向了我。

我也将打量的目光投向了他们。

这个女人口中的阿弟,可能就是魏离非,因为他们俩眉眼很像。

随着萧弋的低声叙述,她的焦急消散了些。

片刻,她温柔地笑着走向了我,介绍自己:

「你好,我叫魏梦安,是离非的姐姐。」

果然,魏梦安是魏离非的姐姐,那么萧弋就是魏离非的姐夫。

魏梦安很是和气,她问我叫什么名字。

我因为她的丈夫打晕了我而气闷,只简单地答了两字:「欧阳。」

她半点不恼,牵起我的手,带我进去。

督军府极大,穿过了接待外来宾客的外厅,路过庭院,来到专供私人聚会的内厅。

他们并没有为难我,而是找了医员为我崴伤的脚踝上药绑带。

内厅向上,一半挑空,一半是客房,再往上一层,是督军及家人的房间。

听说督军此刻正躺在三楼昏迷不醒。

添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