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叫什么名，从哪里来的？」
我坐在烧烤摊上，看着眼前的大帅哥。
他有一张惊为天人的脸，皮肤白皙、五官精致，最难得的是身上透着一股正气和上位者的凌厉。
此时他正用一种迷茫且无助的表情看着我。
「我不知道自己是谁。」
「我也不记得自己从哪来，全忘了。」
我惆怅了。
1
一个小时前，我从家里骑着小电驴出来，本想觅食，结果出其不意，天降惊喜！
漆黑的小路上，一位身材特别好、特别帅的男人，突然走出来站在我的车前。
我刹车时，他离我还有一米的距离。
碰瓷失败，他怔了。
然后，我眼睁睁看着他捂着胸口蹲下。
「啊，我好痛。」
我红着脸：「你起来，我好像没有撞到你！」
「不，撞到了。」他改扶着腰，「你要对我负责。」
我无语了，见过碰瓷的，但没见过这么碰得嚣张的。
「你胡说，我的车距离你明明还有一米……」
我刚说完，眼睁睁看着他站起来，往我车前走了几步，又坐下来。
「这回真的撞到了。」
我瞪大了眼睛：「……」
这这，碰瓷界竟然还有这样骚操作！
「我要报警了！」
「求你了，我无家可归，先收留我一晚，嗯？」他突然抿了抿唇，用深邃的眼睛望着我，语气带哄又欲。
我看着他惊为天人的脸，感受着从没感受过的，被帅哥撒娇的感觉……
我……我无耻的动摇了！
僵持二十分钟后。
「算了，你坐上来。」
「谢谢啊。」
他小心翼翼地坐上我的小电驴，白皙的皮肤被夜风吹得有一点点红，看起来帅气又可怜。
我只好努力撑着小电驴：「坐好了。」
「嗯。」他伸手扶住我的肩。
我留意到他跨腿前，还悄悄弹了弹我车后座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
得嘞，还是个讲究人。
2
虽然捡了个大活人，但还是阻碍不了我吃夜宵的决心。
我直接把他带到烧烤摊，打算吃饱再解决他。
经过以上例行审问以后，我一手拿着牛肉串，一边慢悠悠啜着茶问：
「这么说，你失忆了？」
「算是吧。」他认真回答。
「我只隐约记得，我是个很厉害的人。」
他说完这句话，我忍不住上下打量他。
他穿着一条简单的圆领衫，领口处绣着一个低调又显眼的 LV……
看着价值五位数的衣服，我手里的烤串一下子就没味了。
「嗯。」
我打量了他一会，认真问：「为什么是我？」
大帅哥虽然记性不好，但人还是很聪明的。
「因为你看起来比较……单纯？」
在我要揍人的目光下，他终于笑着说了实话：「其实我今天清醒后，为了记起自己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已经蹲在这个路口思考一下午了。」
「碰巧，看到你扶摔跤的老人两次，拿着猫粮喂附近的流浪猫三次。」
「你这么乐于助人，肯定愿意把我带回家，收留我一晚，对吧？」
我立刻捂住胸口：「你不会对我有什么企图……」吧。
他下意识看我的胸。
然后我也低头看我的胸。
我们都沉默了……
他笑了起来，露出大白牙：「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很久。」
「记起来自己住哪，我就走。」 他慎重说。
夜风徐徐，我盯着他精致的五官、张扬的眉眼、还有我上夜店即使花一个月工资也点不到的身材，吞了吞口水。
「收留你一晚，也不是不可以……我先去给我妈打个电话！」
「嗯。」
往家里带大活人，这么大的事，他表示理解。
我看着他乖巧的表情，心想：兄 die，你不理解。
我拿着手机，悄悄跑到一旁拨号码。
「妈，你下午吩咐我办的那件事，有戏了！」
3
我们家条件一般，住棚户区。
爸爸早年因公牺牲，妈妈家庭主妇，在小院子里开了个早餐店。
「咋了，乖女儿！」
我妈清脆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出来。
我压低了声：「你不是说，让我花最少的钱，请最好的人吗？咱家早餐店最近生意好，缺个人帮忙，我找了个人，带回去让你看看行不？」
「行啊！」
我妈声音笑得都能掐出水来：「什么时候上门？」
「今晚！」
「什么？！」
……
我把帅哥带回家，俩人站家门口。
「听到没有，就说来应聘的。」
「嗯。」
「咱俩先认识一下，我叫关雎，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的意思，你叫什么？」
他突然垂眸看我，打量了我片刻。
莫名其妙的威圧感又来了，须臾后，这股压力才消失，我看见他在轻笑。
「名字也不记得了。」
我：……！
「只记得好像有个璟字吧。」他一手插着裤兜，笔挺站着，冷峻的眼尾带着柔和。
这也太帅，太好看了吧……
我咽口水：「收留你可以，但你也要报答我！」
「怎么报答？」
「陪、陪我……」睡。
话到嘴边，我转了个弯说：「给我家干活，以工代偿！」
「没问题。」
他似乎看见了我脑中奔跑的小野马，眼中的笑意更浓。
我看着他这张帅气的脸，心想绝逼真失忆了，要不也不能笑成这样子。
我沾沾自喜时，他也在看着我。
「我脸上有什么吗？」我耳根一热。
「没有，只是觉得你蛮好看。」
啊啊，我活了 24 年，别人只夸过我清秀、可爱，还是第一次有人夸我好看！
我羞涩低着头，下意识拍拍他的胸口。
「嗐~说什么呢！」 还趁机摸了摸。
就在这时，家里的门嘎吱一声打开了。
我妈瞪大眼睛，就像撞见自家猪拱了别人家白菜一样。
她大吼：「关雎，你大半夜站在门口干吗呢？！」
4
风水轮流转。
「他是谁！你们怎么回事！你刚出去约会了？！」
我妈站在客厅里，看着我俩。
我和他并肩坐着，他淡定，我心虚。
「那个，妈……」
「阿姨，我来应聘。」
「对对，没错！」我激动配合，「他来应聘！咱家新招的员工！」
我妈压根不信，我使劲对他挤眉弄眼。
「还不介绍一下自己？！」
「阿姨。」他认真思索，「我叫……」
电视里正好闪过一条江：「我叫江璟，今年 25。」
我妈：「你确定自己 25？」
他：「那……28？」
我崩溃捂住头，他穿的衣服，还有一身矜贵的气度，确实也不像刚出社会、只大我一岁。
我妈：「说老实话！」
江璟：「毕业于知名大学。」
好家伙！你这还不如不补充。
我妈立刻揪起我的耳朵：「长这么帅，大学文凭！来应聘咱家小破店，啊？」
「妈，妈……」
「关雎，还不老实交代！」
我赶紧疯狂解释：「不是你说的吗，要花最少的钱，请最好的人！我费了老大的劲，才骗来的。」
「嗯？」
可能是我这个「骗」字用得太生动，我妈笑了。
5
我瞪了江璟一眼。
我赶紧把他失忆的事情说了。
「我查了，大概率是解离性失忆症，也不是全忘，思维逻辑正常，你看他不是还记得自己姓名么？」
我用眼神控诉他：竟然骗我！
江璟目光清亮，对着我笑。
他比了句唇语：「多谢。」
我朝他握紧拳头，暗示等会儿再收拾他。
我继续说瞎话：「妈，这种病时好时坏，网上说过两天就记起来了，他肯定也干不久，咱们就当帮帮他嘛。」
「行吧。」
「诶？」
我看见我妈回头，目光停留在江璟那张老少皆宜的俊脸上，竟然还有点惋惜。
「既然是助人为乐，那住半个月也行！」
「啊？」
好家伙，您口是心非！
……
我妈热情给江璟安排了房间。
「江璟，你早上六点就要起来帮忙。」
「好的。」
我妈十分满意。
江璟态度诚恳：「谢谢阿姨收留。」
我妈像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开心。
「妈！！」我赶紧把老妈请出去。
啪一声，我把门关上，看着江璟。
江璟站在床边，也看着我。
我把一套干净睡衣塞进他怀里：「我家没有男士衣服，这是从隔壁借的。」
江璟挑挑眉头：「嗯。」
我想到他弹小电驴后座灰尘的样子，强调：「全新的！」
他眉头终于舒缓：「谢谢。」
他又笑了，好像人间富贵花，冰雪消融了！
我害羞：「你暂时穿着，明天如果记起来了，你就……」
「我会离开。」他沉声。
「那，如果还是想不起来呢？」
他突然注视我：「如果还是想不起来，你还留我吗？」
他语气低沉，丝丝入扣，轻轻往我心里钻。
「当、当然可以了。」我赶紧强调，「不能白住，你要帮忙打工的！」
江璟笑了：「知道了。」
就在我转身出门时，他突然问：「我住这，你住哪？」
我家是小民居，并不大。
我红着脸：「住你隔壁，有事可以来找我。」
我说完，我愣了，他也愣了。
我看见他瞳孔中倒映出我的样子。
「我没那层意思，你别多想啊！」
他被我逗乐了，眼睛都笑得发亮。
「我走了！！」我落荒而逃。
「关雎。」他突然拉住我的手。
6
「我今天出门没带手机、没有身份证、没有钱，幸亏遇见了你。」他低声说。
这么郑重的道谢，让我反而不好意思：「嗨，客气啦。」
「谢谢。」
我笑得眼睛弯弯的：「嗯……」
「那你今晚就住这，好好休息！」
我撒腿，彻底跑没了。
早上，我被窗外的热闹声吵醒。
一如往常，我迷糊洗漱，顶着鸡窝头走进院子。
「妈，我来帮……」你。
所有的话卡嗓子里。
树荫下，江璟穿着简单的白衬衫站在院子里。
清晨的薄雾中，他干干净净，遗世独立。
「起来了？」
我赶紧扒拉头发，整个人都变得不自在：「呃，早……」
温情时刻，突然被我妈打断：「关雎，隔壁家的鸡都起得比你早！」
啪，一只拖鞋甩过来了。
热热闹闹，市井的气息和江璟格格不入，他像是属于这个世界，又不属于这里。
「妈，妈，别打了，我马上来帮忙。」
一双手拦住了我：「先坐下。」
「嗯？」
「吃早餐吧。」江璟突然把一碗粥放我面前。
莹白的粥，香甜诱人。
这么多年，我都习惯野蛮生长了，头一次被人这么细心呵护。
我吸了吸鼻子：「好。」
结果，江璟对我低声笑。
「吃饱了来干活。」
我内心唱起了一首歌：是我想太多，你总这样说……
7
我一边喝粥，一边看江璟，他点餐非常有条理。
「1 号桌 AAB，12 号桌 BC、AF。」
我家店小但花样多。
「你能记得住吗？」我忍不住问。
江璟抬眼，瞥了我一下，直接背出来。
看见我惊呆了的样子，他笑：「质疑我，嗯？」
这声音低低的，有些撩人，我一下子被逗得脸红又紧张。
「谁管……」你。
他没和我插科打诨下去，转身继续去忙了。
他收拾碗筷之前，必须要先把桌面扫干净。
我嘟囔：「强迫症、小洁癖。」
正看得入神，突然被我妈一顿吼。
「关雎，你盯着人家小江干什么呢？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还吃不吃了，不吃来干活！」
我：「妈！！」
江璟回头看我：「嗯？」
「……」我赶紧捂住脸，疯狂社死。
我低头扒饭，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奚落声。
「小雎，思春呐？」隔壁邻居张阿姨恰巧走进来。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刻薄的话，我妈顿时炸了。
「你说谁家闺女思春呢？」
「哎哟，说说而已嘛，再说了，这条街找不到对象的人，难道不是你闺女？」
……
其实我原来也有男朋友，不过被张阿姨的女儿撬走了。
至此，两家势不两立。
「我家关雎有男朋友了，不劳你操心！」我妈看着江璟，腰杆一直。
我：？？？
「小江啊，过来！」
江璟不明所以，一过来就被我妈拽在手里。
「我们小雎最近谈的新男朋友，又高又帅气，还是名牌大学毕业。」
我：……
完了。
8
紧接着，两个中年女人在院子里疯狂 battle。
「你瞧瞧你女儿那目光短浅劲儿，靠抢人家对象找对象，算什么本事！」
「你什么意思，明明是人家见到我女儿，瞧不上你女儿了！」
「什么锅配什么盖，你看我女儿新找的男朋友，还是新上市公司的实际控股人！」
「切~有钱人会看上你女儿！」
「哼，我告诉你，他不仅有钱，还疼我女儿！我女儿让他亲一口，他不敢不亲！」
我内心在疯狂咆哮。
妈！妈！！你越说越离谱了啊！
我急得脸都红了，这再说下去，我都该和江璟现场表演生孩子了。
果然……
两位妈妈齐齐看着我：「你们俩现在必须亲一个，证明一下！」
江璟：「阿姨，嗯？」
「江、江璟……」我紧张到要抠地。
这要输了这一局，我妈绝对会弄死我：「要、要不就来一个？」
江璟：「……」
我轻轻动了动江璟的手。
他的手修长、骨节分明的，暖暖的。
「报恩吧，求你了，就来一个。」我贴近他耳边小声说。
江璟看着我，我在他眼中也看见自己，然后他笑了一下：「行吧。」
紧接着，我的唇被温软覆盖，我瞪大了眼睛：「唔！」
「好啊！好！」我妈鼓掌。
「……」张阿姨败北，被气走。
这些我都无心理会了。
我的注意力在江璟身上，他那么帅，他亲我了！我赚大了！
我故意舔了他一下。
江璟愣了，倏地抬眸看我，然后他撬开了我的唇。
唇齿交缠。
我：「……」
我妈突然往我屁股上一抽：「还亲呢？趁机吃人家小江豆腐，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吃痛：「妈！妈！」
我赶紧松开江璟，一边躲，一边心率狂跳地看他。
他竟然也在看我，深邃的目光却在发怔。
9
一整天我都在躲江璟。
晚上，我却在洗手间门口撞上了他。
江璟刚洗完澡，光着上身，我的视线忍不住停留在他的腹肌上。
「让、让一下。」我耳朵都红了。
「关雎。」
「啊？！」
浴室的薄雾中，他发丝凌乱，添了另一种美。
「我有点话想对你说。」
「什么？」
「今天的事，我对你负有责任。」
「什、什么事？」他不说话，我红着脸说，「嗨，你说接吻那个事吗？没事……」
亲一下确实没事，但后来失控了。
我两只手捂着脸：「是我先没忍住。」
江璟笑了：「现在在街坊邻居眼中，我就是你男朋友。」
「嗯？」我抬头，愣愣地看着他。
「那我在这里住着的每一天，我就是你的男朋友。」江璟认真地站直身体，不容置喙地说。
我被他的决定震到了，还没回过神时，他从我身边走过。
他的大手落下，揉了揉我的脑袋。
我的心都酥掉了：「江璟？江璟……！」
江璟径直走进房间，像是怕我对他图谋不轨似的，还把门关上了。
半夜，我裹紧睡衣，偷偷摸摸去找江璟。
「你睡了吗？」
10
江璟没开门，我手劲太大，直接把门拧开了。
黑暗中，江璟倏地睁眼！
「呃……」
我穿着睡衣，一脸猥琐，内心凌乱。
「我，我！」解释不清了！「我睡不着……」
「嗯？」
江璟从我家小床上坐起来：「关雎，需要我践行男朋友的职责？」
「怎，怎么可能！」
江璟笑了：「说吧。」
狭小的房间里，我和他的呼吸交叠在一起，连空气都是热的。
「江璟，你、你晚上说的那些话，是认真的吗？」
我小心翼翼问出来，江璟则抬头看我。
「嗯。」夜色里，江璟好看得不像话。
他靠在床头，声音低沉迷人：「我虽然忘记了很多事，但一个人做事的性格和习惯不会改变，关雎，我说对你负责，那就会对你负责。」
「噢。」
我低着头，说不清此刻心里的感觉。
酥酥的、麻麻的，好像有电流窜过。
「好吧。」
「怎么了？不相信我的人品？」
「没有……」
「那你？」
见我出神，江璟又哂笑，「裹紧点，把胸遮一遮。」
我赶紧低头看，脸都爆炸红了！
我的半边领口都翻开了。
「我先回去了，晚、晚安！」
我落荒而逃！
回到房间里，我捧着脸，大口喘气。
翻来覆去睡不着，十分钟后，我竟然听到浴室传来淋浴声。
大概猜到怎么回事，我的脸更红了。
11
早上。
「小江，关雎！」
我妈大嗓门，把我俩喊起。
我和江璟同时出门，见到他我还有点不好意思。
「早……」
「嗯。」他对我笑，「你也早。」
我的紧张和不自然一下就被治好了！
接下来，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我妈：「关雎，3 号桌点单。」
我：「江璟！3 号桌。」
客人一走，我妈又喊：「关雎，收拾桌子。」
我：「江璟！」
江璟：「好。」
我妈突然纳闷地看着我：「你们俩怎么回事？！」
「我们俩？没事啊！这不是正常的吗，男朋友！」
我看了江璟一眼。
江璟笑得有些无奈：「对，男朋友。」
他语气里有些宠溺，惹得我芳心乱动。
我有点苦涩，因为这是假的，但是又很享受。
「对哦，你们在谈恋爱。」我妈迅速反应过来。
她昨天赢了张阿姨，扬眉吐气，还斩获不少羡慕，腰杆都挺直了，爽得不行。
「你们俩给我收着点！」我妈心虚。
店里收摊后，我喊住江璟：「出去走走？」
我左手抠右手：「就……就是正好有本书要买，想你陪我出去一趟。」
「嗯？」
在江璟探究的目光下，我破罐子破摔：「好吧，大实话就是单身太久了，好不容易有个男朋友，虽然是假的，也想感受一下嘛。」
江璟扯唇笑了，他往前走了两步。
「干什么？还不走？」
「啊？」
「不是说想要约会吗。」
12
我屁颠屁颠跟上了江璟的脚步。
不得不说，有个长相帅气的『男朋友』，真是爽得不行。
一路上都有人回头看。
「在笑什么？」
「没什么。」
江璟眼底有光：「牙龈都笑出来了。」
我赶紧捂住嘴：「有吗？」
我后知后觉发现，江璟在逗我。
我冲上去打他，他躲开，然后忽然又变成别人眼中的打情骂俏……
我们一起往最大的书店走。
我报了个公务员考试，想买资料参考书，周围人很多。
江璟突然握住我的手。
「江璟？」
「人多，走吧。」江璟一本正经。
我脸都红了，正害羞着，突然有道声音喊住我。
「关雎姐？！」
我看到来人，表情都僵了。
撬了我墙角的张巧巧，此刻正挽着我的前男友。
「姐，听我妈说，你终于找到了男朋友？」
「是啊……」
「就是这位吗？」
「要你管！」
因为周围人多，江璟正低着头和我说话，张巧巧见不到他的脸。
「关雎姐，他为什么一直低头，是怕比不过郑皓吗，不好意思见人？」
「他低头明明是为了和我讲话。」我无语。
张巧巧打量江璟，在看到江璟廉价的单衣时，露出轻蔑的笑容。
她正得意，江璟突然抬起头。
张巧巧：「……」
江璟身材修长，肩宽腰窄，双腿笔直，光背影都是行走的荷尔蒙，更别说抬起脸的那一刻，光芒万丈，气度不凡。
张巧巧顿时僵住了，表情十分尴尬。
「怎么样，服气吗？」
我轻轻拉住江璟的手：「走吧。」
江璟笑着配合，宠溺说：「嗯，女朋友。」
就在这一刻，我突然体会到我妈和张阿姨 battle 的快乐！
13
张巧巧气得不行。
江璟路过她时，她突然说：「帅哥，你还不知道吧，关雎姐的爸爸死于报复，你和她在一起，就不怕被连累吗？」
江璟忽然抬头。
「哦？」
我整个人都僵了。
江璟低下头看我，然后在我最难过时，听见他的声音。
「懦弱的男人才会缩头保平安，有能力的男人则会保护她。」
说完，他当着众人的面，低头用唇碰了碰我耳边。
「对吗，关雎。」
「嗯，啊……」我脑袋炸开了！
已经完全语无伦次了！
整个人就像一台大型蒸汽机，从头嗡嗡嗡到脚。
「发什么呆？」
江璟把我带出热闹，把我抵在书架边上，专注看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我爸是缉毒民警，嗯，因公殉职了……不是她说的那样。」
「嗯。」
江璟突然抱住我：「不难过了，关雎。」
他的体温包裹着我，轻拍我的背。
我鼻音浓浓地喊他：「江璟……」
「怎么？」
「我怎么会有这样的运气，捡到你。」
「缘分吧，怪我先动的手。」
14
一时间，我百感交集。
我忍不住问：「如果你把一切都记起来了，回到自己原本的生活，我们这个假恋爱，还算数吗？」
江璟沉默了。
「应该不算数。」
在骗我和诚实之间，他选择了诚实。
「嗯……」
我故作轻松：「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啊，江璟！」
我装潇洒，深吸气，勒令自己不许贪心。
回去的路上，我固执地要自己提书，江璟还是拿过去了。
不仅帮我拎东西，他还牵住我的手，允许我十指紧扣。
「到家了。」我红着脸。
「嗯。」他终于放开。
「今天开心吗？」
「嗯？」
「约会。」
我不敢看他，笑哈哈敷衍过去：「……开心。」
一回头，看到我妈如临大敌的脸。
我赶紧跑回房间：「谢谢你陪我去买书！妈，我去学习啦！早日端上铁饭碗！」
我关上门后，隐约听到客厅里，我妈和江璟在对话。
大意是我妈问江璟什么时候走。
我的心猛地一揪。
我挣扎了一下，贴到门边偷听。
中老年妇女果然比较谨慎：「那天晚上，你为什么不报警？」
「阿姨，我心里有道声音，告诉我不能报警。」
「缠着关雎有什么意图？」
接下来的话，我听的不是很清晰，只抓到了几个关键词。
失忆……不寻常……有潜在危险等。
江璟最后一句话，我倒是听清了。
「关雎很好，她很善良。」
我顿时心跳加速！
外头的声音停了，我赶紧跑去做题。
「数量分析题、经济增长……」
门被推开，我奋笔疾书。
「会做吗？」江璟磁性的声音在我头顶上炸开。
15
我一抬头，就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下颚线。
他把手撑在桌上，把我牢牢控在他与书桌之间。
我看着他修长的手，前不久我刚牵过，还有他宽厚的胸膛，我也才刚依靠过……
暧昧的气息悄然而生。
「不会做？」
「我会，我会！」
我忙不迭回答：「你出去，别打扰我做题。」
「关雎。」
「嗯……？」
「你脸怎么这么红？」
「哪有！」
我摸摸自己的脸，很红吗？
我急忙推他：「你快出去，再不出去我要喊，妈——」
江璟下意识伸手捂住，然后我们俩都定住了。
我睁大眼睛，唇紧贴着他的掌心。
江璟低头看我，有些失神。
我总感觉，他对我开始有点不一样了，而我也……
我舔舔唇：「江璟？」
他终于回神，我看见他喉结滚动了两下。
然后我们两个成年人，默契装作若无其事。
「做题做题！」
五分钟后，江璟坐在我身边，用他所剩无几的记忆帮我解题。
我鼓掌：「太厉害了！」
我的彩虹屁吹得太好，江璟扯唇笑，走之前他揉了揉我的脑袋。
「江璟。」我喊住他。
「嗯？」
「晚上十点，我妈睡了以后，我带你去一个我的秘密基地吧。」
16
十点以后，我和江璟悄悄出门。
我带他走进院子，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跟我来。」
我家一侧有个梯子，可以直达楼顶，我喊江璟跟上。
夜色中，江璟穿着白色 T 裇，看起来清爽又帅气。
「这里呢，就是我的秘密基地啦。」
天台四周都有树，月光照在树叶上，泛起荧光。
「你抬头看，天上有好多星星。」
江璟真的照做，然后我看见他仰起头，凝望城市里难见的星空。
「江璟。」我盯着他性感的颈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嗯？」
「是不是开心多了？我以前有烦心事的时候，就会偷偷跑上来呆着。」
「……」
「我知道你今天一定不开心。」
「嗯。」
「肯定是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了吧，没关系，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关雎。」江璟突然转过头来看我。
「干吗？」我对他笑。
我看到江璟深沉的目光，盛着动容。
他突然伸出手，把我拥入怀中，把头抵在我的额头上。
「你怎么那么可爱。」
「我哪有……唔。」
江璟眼尾发红，吻了过来。
我的心脏炸掉了，感受着铺天盖地的属于他的气息，沉稳的、失控的。
「江，唔……」
我脑袋一团乱糟糟。
突然，我听到一阵脚步声。
我妈循声冲上楼顶来：「关雎！」
完了，我浪漫的夜晚没有了。
「大半夜的，你们俩不睡觉，在楼顶干吗呢？晒月亮啊？！」我妈弯腰脱鞋，见状就要往我这儿丢。
「妈！妈！我们修楼顶呢。」
「唬我呢？」
我妈瞥了江璟一眼：「小江，你先下去，我有话要对关雎说。」
17
我妈把我拎回房间，表情严肃。
「关雎，你要清醒一点。」
「妈，你说什么呢……」
「你妈我也曾经年轻过，还能不懂你俩？！」
「小江身份不明，你可以收留他，但绝不能对他动感情，这是我的底线！」
我妈的态度过于严厉，我像只鹌鹑。
「知道了，知道了。」
「关雎！」
我吸了吸鼻子：「我和他没可能的。」
我和江璟现在关系再好，他恢复记忆后，还是要回到原本的生活去。
连他自己都说，以后就不算数了。
「妈，我去睡觉！」
我趿着拖鞋出门，看到江璟站在门口。
他看了一眼我妈的房门，直接把我一扯，拽进他房间里！
门关上，铺天盖地的吻袭来。
我气喘吁吁，最后软软地把手撑在他胸膛上。
「江……」
「嘘。」
他把头抵在我的肩上：「今晚让我抱一下，我想静一静。」
「你亲我，就能心静吗？」
「嗯，或许能。」
「那、不如再试一下？」
我心跳如擂，捧起他的脸，踮起脚尖……
江璟的呼吸声，彻底和我的混淆在一起。
亲完后，他抱着我的腰。
我心虚问：「你的心，现在清静了吗？」
「没有，更躁动了。」
18
我飞一般逃出江璟卧室。
回到房间里，我捂着脸，听到浴室又传来冲凉声。
「……」我的脸更红了。
第二天，我被江璟整得很惨。
「来看这道题，科技人力资源总量……」
啪一声，江璟伸手弹我的脑袋。
「疼！」我龇牙咧嘴。
「别走神。」
然后，没一会，他又弹我！
我被逼着疯狂做题，做题。
也不知道他怎么搞定了我妈，一大早，我妈竟然说：「关雎，好好跟着小江学习，早点考上公务员！」
然后他就光明正大进来了。
正出神，我的额头又被重重一弹。
「做题。」
我真是欲哭无泪。
「江璟，你再敢欺负我，我就让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怎么样？」他笑着低头，在我耳边轻轻喷了一口气。
「像昨晚那样吗？」
我：……
斗不过，我是真的斗不过了！
然后我就开始了被江璟特训的日子。
白天做题，晚上做题。
偶尔，我转过头时，会看见江璟看窗外出神，然后下一秒……
「模拟卷做完了吗？」
我举起双手：「我怕了！」
「江璟、江老师！求你了，放过我！」
「我一定会努力考上的！」我发誓。
「嗯。」他突然很正经，摸摸我的头，「关雎，加油。」
因为我备考比较晚，距离考试的时间很近了。
江璟陪我开夜车，凌晨两点，两个人穿着睡衣在我房间里学习。
他看资料，我做题，两颗脑袋挨在一起。
说实话，题很难，但我很幸福。
「江璟，你饿吗？」
「你饿了？」
我可怜巴巴点头：「嗯。」
「我去给你下碗面条。」他看了我一眼，站起身。
然后十分钟后，我吃到了热气腾腾的面条，眼睛都笑眯成一条缝。
「江璟，谢谢啊。」
「怎么？」
「就是很谢谢你。」
我不怀好意：「作为报答，请你看星星怎么样？」
「很晚了，吃完快去睡觉。」
江璟摸了摸我的头，然后一转头，我看到他看着阳台。
阳台上，晾着一条衣服，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穿的那件白色圆领衫。
19
临考试前一天，全家一起吃了热气腾腾的火锅。
我笑眯眯地看着他：「我明早，一定会好好考的！」
「好。」
「如果能把题做完，我就买个蛋糕回来庆祝。」
江璟愣了一下，然后扯唇：「行，等你凯旋。」
我妈也很开心，在瞎凑热闹：「关雎，考不上你就别回来了，去外面流浪，换小江当我儿子得了！」
「妈，你不能这样啊！」
「去去去，就这样！」
全家热闹哄哄。
我隔着火锅冒出的热气看着江璟，轻轻地抽气。
两只手放在桌下，一直轻轻握着。
江璟……
我突然好想告诉他：我喜欢你。
我考虑清楚了，想向他告白。
我想告诉他，无论他恢复记忆后是谁，有着什么样的过去，我都不介意，只要他还单身，只要他愿意，我就会和他在一起。
「江璟，我们真的谈一场恋爱吧。」我隔着热气，在心底默念这句话。
20
顺利考完，我兴冲冲去商场。
这次考试，很多题我都做过，十拿九稳。
「导购小姐姐，我想要那条衣服。」我指着橱窗里的一条衣服，想买下来送江璟。
「238 元。」
「谢谢！」我高兴付钱。
临出门时，看到商场的大屏幕在播新闻：某上市公司高层变更。
电视上突然跳出了一张我熟悉无比的脸。
「江璟？」
我瞬间血液逆流……
「据悉，该上市公司创始人名为蒋璟，此次执行董事变更为蒋铭，二人系兄弟关系……」
路人突然撞了我一下。
「蒋璟？江璟……」
「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我摇摇头。
我浑浑噩噩地走回家。
「乖女儿，你咋了？」我妈看我脸色不好，语气都温柔多了。
我看向江璟，他正坐在沙发上，用我换下的旧手机看东西。
阳光落在他身上，每一根头发丝都透着柔和。
「关雎。」
本来我还好，他这么一喊，我顿时很想哭。
「没考好，嗯？」
「没，考得很好。」
「你拿着什么？」
他想帮我接过，我却下意识把东西挪开了，藏在身后。
江璟眉头皱了一下，我解释：「蛋糕忘记买了，我先回房间了！」
我现在心情很乱。
两百多的衣服配不上身为上市集团创始人的江璟，就像我等市井小民一样。
我竟然还想向他告白！
江璟敲门，然后他直接进来了。
「不高兴？」他低头看我。
「没有呀。」
江璟突然伸出手，我差点喊出声，却被他捂住嘴。
「你干什……」
江璟突然把我抱进怀里，头搁在我的发顶上。
「我做了什么，让你生气了？」
21
我的心砰砰跳，这一刻又委屈，又心酸。
我特想问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在骗我，忽悠我带他回家，眼睁睁看我付出真感情。
可是记起他对我的好，想到我们一起看星星、他陪我做题、为我下面条，我就问不出了。
「考得不错，但是又不高兴，是为什么？」
我吸了吸鼻子：「江璟，你到底叫什么名？」
他忽然愣了一下。
我继续问：「过去的事，你到底记起来了多少？」
「关雎。」
江璟鼻音浓重，抱着我的手收紧了一些。
「你到底想问些什么？」
「我……我就是害怕你要走。」
江璟没想到我是这个回答。
「暂时不走。」
「啊？」
江璟低头笑，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的耳间。
「因为想再多陪陪你。」
我脸都红了！
江璟：「最近怎么那么容易脸红？」
气得我直接往他脚上踩了一脚。
「江璟！」
……
我开始了「异常行为」表演。
譬如，我妈看电视时，我会站在电视机前，故意挡住镜头。
「关雎，你让开。」我妈一边嗑瓜子一边骂。
然后，早餐开店时，我无厘头把江璟推进家里。
「去补觉，今天我来！」
或许就像他说的，失忆、不寻常、有潜在危险……
搞不好就是他最亲近的人，把他害成这样。
我虽然没能力帮他抢回公司，但会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他。
我「诡异」了大半周。
张巧巧突然婀娜多姿地从隔壁跑过来，东张西望。
「关雎姐，你男朋友呢？」
「怎么了？」我高冷。
她笑嘻嘻，突然凑近我耳边说：「你男朋友就是 xx 集团的蒋璟吧？」
「我听说他出车祸后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后来人就不见了，现在他弟满世界找他呢，要不我帮忙给你未来『小叔子』打个电话？」
22
我立即紧绷起来，盯着她看。
张巧巧明显不怀好意。
「关雎姐。」
她捋了捋精心打理过的头发：「既然你都傍上了大款，也让我傍傍呗？」
「巧巧啊，你跟我来。」
对付恬不知耻的人，得特事特办。
我把她带到了后院，这里偏僻、人少。
「江璟是我的男人，知道吗？」我变了一张脸，语气咄咄逼人。
周围传出一声脚步轻响，但是我没留意。
「你想换个有钱的男朋友，可以，但是我不许你打江璟的主意。」
「凭什么？！」
「就凭我要靠他发财！总之你如果敢把他行踪泄露出去，给我惹麻烦，我就和你没完。」和张巧巧这种人沟通，最省事的方法就是进行逻辑同化。
张巧巧果然迅速 get 到我的警告，并且动摇了。
「可你……把他藏在这里，就能发财了？」
「他在这里，我就能生米煮成熟饭，怀了他的孩子，不就什么都有了吗？」
张巧巧果然被我吓到：「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我一直是这种人，难道你不也是想过得更好，才从我手里抢走郑皓吗？」我故意嚯嚯她。
「算你狠。」张巧巧终于怕了。
知道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她怕我真的和她没完，不情不愿地答应：「知道了！」
看着张巧巧跑掉的背影，我忍不住笑。
「这智商……」也就只能抢抢渣男了。
傍晚，我妈问我：「关雎。」
「啊？」
「你见到小江了吗？一下午没见他了，下午变天，我让他去院子里收衣服，结果到现在人都没回来。」
23
「妈，你怎么不早说？」
「我这不是以为他在房间呢吗！」
外头大雨瓢泼，我冲进雨里找人。
「江璟！」
站在雨里，周围空无一人，我心里闪过许多不好的念头，手脚都在发抖。
「关雎！你疯了？！」
我妈把我拉回去。
我妈一直坐在客厅里，等到凌晨。
我妈也意识到了严重性：「你说，小江是不是想起来了，去派出所了？」
我坚决摇头。
他其实……早就记起来了。
从他说『想再多陪陪你』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了。
「我相信他做事有分寸，应该是忙别的事情去了。」我红着眼眶看我妈，「你先去睡吧，我在这里等他。」
「行，关雎，注意分寸！」
「知道了，不谈恋爱。」
指针指向凌晨两点，夜里静悄悄，雨越下越大，甚至淹没了隔壁的狗吠声。
终于，推门声响起。
「江璟！」
我猛地站起来，对上了湿得透彻的江璟。
他头发滴着水，漆黑幽静的眼睛正看着我，水珠顺着脸庞，滑到了喉结处。
我们俩互相对视，我眼眶发红，他则一句话都不说。
两分钟后。
啪地一声，他把灯关了。
我在黑暗中，落入一个滚烫潮湿的怀抱。
「江璟？」
「嘘。」
他低头吻我，一边吻我，一边把我推进我的房间中。
24
深夜，一切感官都被放大。
湿衣服的黏腻感令我下意识挣扎。
江璟解开纽扣，前进一步，把我抵在墙上。
他滚烫的胸膛、紧实的肉感、紧绷的背脊线……身体的每一寸都在叫嚣着失控。
「你别这样。」
「怎么，你不是想要……」生米煮成熟饭吗？
他的后半句隐匿在夜色中，我没有听清。
感受到他体温高得不正常，我挣扎：「江、江璟……你发烧了。」
「是，而且我还烧坏脑袋了，竟然舍不得你。」
「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希望这场病快点好。」
江璟说完，整个人又热又烫地倒在我身上。
「江璟！！」
我把江璟留在房间里，帮他冷敷、喂药，直到后半夜，看着他安静的睡颜，我迷迷糊糊睡过去。
大清早，我妈把我叫醒：「关雎！」
「嗯……？」我睡眼惺忪。
我妈把我拉到客厅：「小江走了！」
我的心咯噔了一声，意识慢慢聚焦，看见桌上放了一叠钱，还有一张纸条。
纸条上的笔迹刚劲有力，只有两个字：谢谢。
我疯了般冲进他的房间。
「别看了，我都看过了，被子叠得好好的，他穿来的衣服也带走了。」
我妈摁住了我：「你别说，这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出手真大方哈。」
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没办法接受这样的不辞而别。
「关雎，你冷静一点！」我妈终于看不下去，给我下了死命令，「你们俩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不许你去找他，听到没有？！」
我不说话，我妈吼我：「听到没！」
「听到了。」
「他用这种方式离开，说不定是为了保护你，搞不好他想起来了，自己在家里还有个老婆！」
我瞳孔失焦，我妈后面都说些什么，我听不清了。
只知道心里唯有的那点苗头，被现实彻底掐死。
……
所有街坊都知道我失恋了。
「哎呀，不合适，分了好！」我妈倒是洒脱。
江璟走后的第 34 天，我考上了公务员。
我买了蛋糕，却没了想要分享的人。
25
一年后。
我就职的片区被划入旧城区改造，大家都不愿意搬。
开发商工作人员和街坊邻居吵了起来。
「你们这样是暴力违抗！」
「不能拆，凭什么说拆就拆？！」
「就是啊，这地方虽然是老破小，但我们住了几十年，一辈子都在这住习惯了，我们不搬！」
街坊邻居们突然把我推出来。
「关雎，你来沟通，你现在是街道办事处员，我们相信你！」
我立刻带着红袖章冲上去，制止冲突。
「有话好好说，不能强拆！」
我家也在这一片，我也不愿意拆，这里藏着我所有珍贵的回忆。
两方僵持不下时，突然有人喊。
「蒋总来了！」
我猛地抬头，看见刺眼的阳光中，出现一道矜贵的身影。
男人穿着熨烫得妥帖的衬衣，黑色的西裤，身上的每一处都精致而严谨。
许多人跟在他身边，他被众人拥簇着向前。
「怎么回事。」
简单一句，周围顿时被震慑得鸦雀无声。
「这……这不是……」
时间过得太久，他身上所透出的气度不同，已经让人认不出了。
我怔怔地看着他，他也在看着我。
我身上穿着社区红马甲，与他有云泥之别。
缓过来的有邻居都惊呆了：「开……开发商负责人？」
这一年来，他几乎销声匿迹。
他走后最初的半年，一点消息都没有，直到三个月前，媒体终于开始陆续进行报道。
「xx 集团高层再次变更，创始人蒋璟出任执行董事……」
他回来操盘的第一个项目，就是片区改造工程。
他要改变城市的面貌，要拆掉老民房，开发做商业区……
我心里有一股气儿喘不上来，有点委屈，又有点生气，直愣愣地看着他。
26
「蒋总。」
「……」
江璟的视线穿过人群，落在我身上。
他的目光冷淡，瞥了一眼便移开了。
我脑中轰隆一声。
「诶，关雎，这不是你男朋友吗？」张阿姨嫌还不够乱，从后头推我。
一石激起千层浪，我身后全炸了。
「不、不是我男朋友。」
我深呼吸，笑了笑，调整心态对上江璟的目光。
他似也愣了一下，唇角自嘲地勾了勾。
「蒋璟是大企业家，我前男友叫江璟，不是同一个人，你们看错了。」我大声说。
「呵。」
嘈杂中，我似乎听见他轻笑了一下。
我猛地绷紧身体。
一年了，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一年了。
我鼻子一酸，听到大家继续议论。
「哎呀，我们还以为是同一个呢，那这个事情就好谈了嘛，让他别拆就是了。」
「别说了，肯定是我们看错了……之前关雎和那小子分手，人家走得痛快，剩下关雎死心眼，都一年了，还没走出来呢。」
「蒋总要真是关雎对象，她还不得马上冲上去，抱紧了再说？」
我：……
求求你们了，给我留点面子。
周围议论声不绝，江璟突然抬起深邃的眸子，散漫地看着我。
「他们乱说的！」我心里一阵苦涩。
「嗯。」冷淡的声音响起。
江璟冰冷的反应，把我拉回现实！
我打起精神公事公办。
「蒋总，我们拒绝搬迁。」
「派个代表，和我律师谈。」
「我只想和你谈。」
「你是谁？」
我深呼吸回答：「我是这个片区的基层办事员，搬迁工作我在做，我是代表。」
江璟盯着我。
我动了动嘴……
那些我曾经想和他分享的，比如我考上了、谢谢你、江璟……我喜欢你，都遗失在时间里了。
我以为我可以平和面对他。
可是真到这一刻，我才知道做永远比说难。
他低笑了一声，视线锋锐，裹着浓浓的情绪。
我有种错觉，好像回到了大雨那一晚。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听见他低沉的声音。
「可以，我给你个机会，来公司找我谈。」
27
我突然成了所有人的希望。
我妈却出来阻止：「关雎，我不许你去。」
就在昨天，她还是坚持「打死不搬」的人。
「关雎，这栋老房子是你爸留下来的，是咱一家三口的家，可是要为了房子卖女儿，我不干！」
「妈，我只是去争取一下。」
「他今天这态度，万一要对你干什么……」
「妈，你没看他明显看不上我吗。」
要不然当初怎么会不辞而别？
我犹豫了一下：「他好不容易同意谈一谈，搞不好看在我们在他最困难时帮过他的份上，他同意了呢？」
我妈：「也是哦？」
「他住在我们这的时候，我也没亏待过他哈？」我妈心虚。
第二天临出门前，我妈往我手里塞了一张旧纸。
「这个给你。」
「嗯？」
「小江当初写的那张，如果他不认账，你就拿出来。」
「有什么用？」
「说你是他恩人，证据在这！」
「妈。」
我鼻子一酸，又难过又想笑。
……
我站在寸金寸土的商业楼下。
「关小姐请。」江璟的秘书专程下来接我。
「谢谢。」
她把我带到顶层办公室。
我还没走进去，就听到江璟用流利的外语，与人在交谈。
「蒋总在开跨国电话会议，您进去后务必保持安静，等他一会。」
「好的，谢谢。」
门被关上了。
俩时隔一年，我和江璟再次单独共处一个单间。
他的会议室很大，我们各在一边。
由始至终，江璟没有看我一眼。
我忍不住看他，他好像下颚线更加分明了些，整个人更成熟，更有魄力了。
半个小时后。
「关小姐。」
「江……」璟。
他一言不发，在我面前坐下，气度凌人。
「我想和你谈……」
「只有十分钟。」
他打断我：「有什么诉求，直接说。」
我顿时委屈，眼泪在眼眶打转。
我想问他，这一年，你过得还好吗？怎么能做到走得那么干脆。
可是问不出来。
江璟盯着我泛红的眼眶，像是要把我看穿。
「江小姐，我欺负你了？」
我吸了口气：「是啊！」
一年不见，再见面就是就要拆我家房子，还那么冷漠，换谁谁不难过？
「为什么不辞而别？你很讨厌我吗。」
江璟：「……」
室内长久沉默。
「那换个问题，能不能不拆？」
「不能。」
「如果……如果求你呢？」
「江小姐，你成年了。」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
「你想要增加赔偿款？」
「江璟，我们要的不是钱！」
听到钱字，江璟淡淡掀眸，深深看了我一眼。
我红着鼻子说：「那是我家，是我和爸妈、还有你……生活过的地方。对于我来说，我爸已经去世，你也已经离开了，我们这辈子也不可能在一起，我只想留住想要珍藏的记忆。
「那是我家，是我长大的地方，有我爸的影子，拆了我就没家了，对于我来说，那里还有你！你走出来了，可我并没有。」
「你想要和我谈条件？」
江璟突然站起来，停在我面前。
他低下头来看我，近得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28
我微微仰头，看着他。
然后听见他问：「你拿什么和我谈？」
「这个可以吗？」我掏出一年前那张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