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江湖庙堂与市井,都是不省油的灯》
为了保命,我骗专杀穿越者的摄政王自己精通洋文。
他转手把我提溜到外国卧底面前让我翻译:
「老实交代,否则,格杀勿论!」
我看着金发碧眼的老外,两眼直发黑,道:
「You! Speak quickly! Or I will kill you!」
1.
穿越过来第二天,我被指派到摄政王身旁伺候。
他看着我不熟练的上菜姿势,轻声问道:「奇变偶不变?」
老乡啊!
我心下狂喜,回复道:「符号看象限!」
说罢,我伸出手,等着他也两眼汪汪地来握住,痛哭自己一个人穿过来有多心酸,多无奈。
他只是看了眼我的手,神色莫名,怒喝一声:「好啊!又是个穿越的,来人啊!拖下去,斩了!」
莫?
「等等等等!」我看着面无表情的侍卫,疯狂摆手,语气惊慌,「哥?你不是穿过来的吗?」
摄政王慢条斯理正正衣冠,神色严肃道:「当然不是,见得多了,自然知道你们这些人的暗号。」
说罢,他又好像想起什么,接着道:「你若不想死,也行,你可有什么一技之长?」
我愣住了,CPU 疯狂运作。
他看我半天没动静,又道:「会做飞船吗?」
「不太懂……」
「会发火箭吗?」
「有点难……」
「会造时光机吗?」
「可以学……」
摄政王沉默了,在我心惊胆战中,他没好气道:「那你到底会什么?在你之前穿来的个个都是能人。」
我无语。
在古代做飞船火箭时光机,哥,你被 PPT 了吧?
「罢了罢了,拖下去吧,砍利落点。」
我看他大手一挥,身后的侍卫立马上前。
「等等!」我惊慌失措地抱住他大腿,飞快说道,「我,我会外语!洋文!英语!」
我不知道英语在他们这里叫啥,只好一通乱搞。
老天保佑,信女愿吃素一月,保佑这个朝代有洋人存在。
摄政王被我抱得一僵,静默片刻,问道:「是吗?」
2.
被提溜到牢房的我松了口气,好歹命保住了。
摄政王说最近新抓了个长相奇怪的人,鬼鬼祟祟地徘徊在宫外,说的话也和庆朝不同,怕是卧底。
牢门一开,侍卫呵斥出来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嚯,难怪能一眼看出古怪,这头金发,在光线暗淡的牢房里都闪闪发光,别提人群里了。
他被推搡着到摄政王面前,一下摁跪在地上。
摄政王气定神闲,端了碗茶,默不作声端坐椅上。
收到他的眼神,我心领神会,立马双手背到身后,清清嗓子问道:「Can you speak Chinese?」
地上的洋人震惊地抬起头盯住我,似是没想到有人会英语。
他好像找到同类一般,立马哭诉道:「No……」
不会你还来当卧底……
真 6。
我接着问:「Why did you come here?」
摄政王在一旁轻声道:「让他老实交代,否则格杀勿论。」
怎么还带考成语的。
我赔笑着,故作肯定地说:「You! Speak quickly! Or I will kill you!」
地上瘫坐着的洋人深深叹了口气,语气幽怨地叽里呱啦说了好大一堆话。
有一说一,我有点懵。
如果我穿越前是个高三生,那我二话不说信手拈来英翻中。
可惜了……我只是个摆烂四年的大学生。
身旁摄政王目光如炬,我硬着头皮,从洋人快到弹舌的语速里精准把握到「travel」这个词。
我皱起眉,装作思考一番,讨好地俯下身子凑到他耳边道:「王爷,他的意思是,他是来旅游哒,不是卧底,还夸我们这里风水好呢。」
摄政王似笑非笑盯着我半晌。
直到我身上鸡皮疙瘩起了消,消了起,他才慢悠悠道:「杰克,她说的是真的吗?」
地上的洋人哈哈大笑,在侍卫毕恭毕敬的搀扶下站起身道:「差不多。」
杰克扑扑身上的灰,向我伸出手道:「不好意思,王爷为人谨慎,你们穿过来的人又那么诡计多端,总得小心点才是。」
「毕竟,那个骗王爷会做火箭的,已经被吊死了呢。」
6,这老外还会用成语。
我体会到他言语里的威胁,很没骨气,我怂了。
劫后余生的感觉让我像虚脱一样,半握住他的手上下摇摇,说道:「I know,I know。」
3.
经过杰克的验证,加上我死灰复燃刻在 DNA 里的洋文回忆,摄政王算是信了我的话,转手把我指给小皇帝做洋文伴读。
小皇帝刚满十八,正是风华正茂的好年纪。
不得不说,他们皇家基因针不戳啊,从叔叔到侄儿,一水美男。
虽然美男间的关系不大好……
小皇帝在宫人退下后,咬牙切齿地低声对我说道:「你是被赵庭川指来盯着朕的吧?别白费心思了,朕是名正言顺的皇帝!你们别想谋权篡位!」
哎哟,年纪不大,火气挺旺。
我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笑嘻嘻道:「陛下这是在说啥呀?奴婢听不懂。」
他冷哼一声,别过脸去不再理我。
切,无所谓,反正给我发工资的又不是你。
4.
监督完小皇帝写完英语作业,我趁着他在苦算数学,偷偷溜出寝殿。
我倒要看看,那个造时光机的「哆啦爱梦」,是怎么忽悠摄政王的。
一路上,我揪住好几个宫女太监询问,兜兜转转两个时辰,才找到哆啦爱梦。
我看着朱红色宫墙上的门匾,龙飞凤舞的「哆啦殿」让我虎躯一震。
宫门虚掩着,里头隐隐传来锯木头的声音。
我刚想推门进去,一道声音传来:「你在做什么?」
摄政王冰冷的声音止住我的脚步,他绕到我面前,「磕哒」一声关牢宫门,道:「没有我的手令,这里不许进入。」
他离我只有半掌近,声音低沉地萦绕在耳畔。
不争气地,我老脸一红。
摄政王古怪地看着我通红到脖子的模样,语气困惑:「你脸红什么?」
他又凑近了点,盯着我的眼睛。
我头脑一热,脱口而出道:「你要是在我们那里,我肯定开始追你……」
摄政王蹭一下后退一步,后脑勺「哐」一声砸在木门上。
啧,听着就疼。
他却好似没有感觉,丢下句「放肆」,甩甩袍子走了。
绯红从我脸上转移到他耳朵上。
大概是没见过我这么大胆奔放厚颜无耻的人,他走得格外急。
5.
都说宇宙的尽头是编制,可明显原主的尽头不是。
这是我替小皇帝英语默写的第四天。
杰克皮笑肉不笑地把我拎到门口,说再敢瞒天过海就让摄政王扣我工资。
我问他怎么发现的,他指着纸上的「种子 vegetable son」,让我好自为之。
没办法,我递给战战兢兢的小皇帝一个同情的眼神,乖乖在殿外罚站。
皇宫有个好处,就是人多,我能混在里面摸鱼。
皇宫有个不好的地方,就是人太多了,连我去解手时被敲晕带走都没人发现。
我后脑勺疼痛欲裂,好半天才缓过神。
「醒了?」
屋子里就亮着一盏灯,荧荧烛火将座椅上的男人笼罩在阴影里。
我揣摩着他的身份,首先排除摄政王。
声音粗粝,连摄政王半分都及不上。
「怎么,混成皇帝面前的红人,就妄图背弃旧主了?」
他看我半天不回话,失了耐心,低头擒住我的下巴。
一句话,给我 CPU 干烧了。
与此同时,他俯下身,火苗摇曳,布满刀痕的脸忽明忽暗。
我去,刀刻般的脸庞写实版?
「怎么不说话?」
他皱起眉头,眼里不太高兴。
我放轻呼吸,含糊其辞道:「我没有……」
他审视我半晌,靠回椅背,重新没入黑暗,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桌面,道:「没有最好,不过你也算机灵,知道摄政王就吃穿越那套胡言乱语,如今竟也混到小皇帝身边了……」
「也好,反正早晚都要处理了他。」
「你拿着这个,后日宫宴上找时机让小皇帝喝下去。」
一瓶细长瓷瓶被掷下,咕噜咕噜滚到我手旁。
信息量过于巨大,我一时竟反应不过来。
不是吧原主姐,你一个人打两份工啊?
是编制铁饭碗不够香了还是生活太过平静,非得给我整出个隐藏剧情。
我捡起地上的瓷瓶,脑子里已经生出对策。
不过,我仍有些疑惑,问道:「您……不太信穿越哦?」
他嗤笑一声,语气轻蔑道:「哼,鬼怪之说,也就唬得住那些痴心妄想的鼠辈。」
哦,原来是个唯物主义战士。
「像我这样英明神武的……不是,你抖什么?不就是下个药……」
「不是……我,我尿急。」
「……」
后颈又是熟悉的疼痛袭来,昏过去前,我只恍惚听见他咬牙切齿的声音:
「一炷香,给她扔回茅房里去。」
谢谢你,好心人。
6.
「你是说……有个脸上带疤的男人把你敲晕带走,恐吓你之后再给你个瓷瓶,让你毒死陛下?」
殿内一片寂静,摄政王眉头紧皱,紧盯着青花的白瓷瓶。
我拼命点头,补充道:「而且他肯定在皇宫里有什么秘密房间,把我敲晕带过去又带回来,就是不想让我发现。」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眸光意味不明:「那你怎么不帮他,反而要来找我坦白?」
此言一出,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我突然羞涩的姿态。
我扭捏着,声若蚊呐:「因为你……你比他好看。」
摄政王晒干了沉默。
在我欲诉还休的目光里,他点点头,板着张通红的脸,像是被流氓调戏的良家妇男。
在流氓无所事事时,他突然来了句不着边际的话:「痴心妄想的鼠辈,你是穿越过来的,也觉得我是在痴心妄想吗?」
摄政·相信时光机·王真诚发问。
天道好轮回,这会轮到我晒干了。
他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很期盼我的回答。
不知怎的,我回想起他冷下脸训斥逃课小皇帝的样子,那时他的眼睛不起波澜,像活阎王。
一身寒气,倒是把小皇帝吓得缩头缩脑,像……鼠辈。
至于痴心妄想……
我诚实地摇摇头,斟酌着开口:「不啊,我都能穿越时空,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他眸光沉沉,忽而轻轻一笑:「对,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转瞬而逝的笑有些晃眼。
明明是一样的励志鸡汤,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格外让人信服似的。
我有些不岔。
摄政王站起身,面色已经恢复正常。
「去找太医看看,身体里有没有什么毒,才让你受命于他。」
外头夕阳正好,他目不斜视走出殿外,修竹般的背影被蒙上层层光晕。
7.
事实证明,原主既没中毒,也没家人可供疤痕男威胁。
纯纯凭着一腔热血,用最单纯无辜的脸,干最大逆不道的事。
我怜爱地看着正在试衣的小皇帝,说到底,他也就皮了点烦了点犟了点,八百个心眼子,全是实心的,
还成天被惦念着一条小命。
许是同情之色太过浓重,透过镜子,小皇帝有些不自在地耸耸肩,道:「宋萱,你盯着朕也没用,你们这些女人我早就看透了,就是觊觎朕的美貌和地位,朕才不会……嗷!」
我面无表情拉紧手中腰带,干脆利落扣上金玉扣。
毒死他吧。
小皇帝就这么吸腹挺胸,带着紧巴巴的腰带坐到皇位上。
宴席开场,几句场面话后,舞姬鱼贯而入。
觥筹交错间,我站在小皇帝身后,偷偷扫视一圈。
果不其然,那个疤痕男就坐在台下首位,与摄政王遥遥相对,正冲着我挤眉弄眼。
……
更丑了。
我默默移开视线,转到他对面,企图洗洗眼睛。
没想到的是,摄政王也在看着我,嘴角微微勾起,朝我扬了扬眉。
我深吸一口气,成功 get 到信号。
眼看无人注意,我悄摸着拿出瓷瓶。
他说了,瓶里换了药,让我按计划行事。
手掌心沁出的汗渍让瓷瓶有些打滑,我紧紧攥着,生怕失手。
趁着小皇帝扭头和太监说话,我飞快伸出手,借着倒酒的姿态,看也不看,直接往里怼。快,准,狠!
刚收起瓶子,小皇帝扭回头拿起酒杯,手举到半空,他定定看着酒杯,沉默了。
我看着浮满白粉的浑浊液体,也沉默了。
好家伙,和面呢这是。
谁料下一刻,小皇帝依旧面不改色,手腕一转,不明液体下肚。
8.
说实话,小皇帝倒下去的那一刻,我还是慌了。
满堂喧哗中,他倒在我怀里,总是神采飞扬的脸上没有一丝生机。
在此起彼伏的「传太医」声里,小皇帝被侍卫接过,直奔寝殿。
我依旧愣在原地,这药牛啊,连胸膛都不起伏了。
「别怕,他不会有事的。」
肩上传来温热,摄政王隔着布料轻轻捏了捏我的肩膀,转身大步离开。
他让我别怕,可明明,他的手也在颤抖。
忽然,我想起小皇帝对我抱怨的话。
那是我偷摸着帮他赶作业的一个深夜。
他打着哈欠,眸子里水光潋潋。
我一手词典一手笔,笔下写着「I\'m happy」。
「叫你早点起床你非不听,现在好了吧!这个家没我,迟早得散。」
「我!我哪里会想到还有这么多嘛……都怪赵庭川,他就是想用作业累死我!」
我笔尖一顿,百思不得其解地抬起头问道:「你就这么讨厌他?我看他对你挺好的啊,要星星不给月亮的,你还不知足啊?」
小皇帝撇撇嘴,睫毛垂下遮住情绪,不咸不淡道:「那是他在愧疚。」
他神色落寞,沉默良久。
久到我以为他不会继续说下去时,他忽然开口:
「那年围猎,我父皇替他挡了一箭。」
「我等在帐篷里,等着父皇给我打来世界上最好的白狐。」
「可最后,只有他一个人活着回来,没有狐狸,只有父皇的尸体。」
小皇帝头越来越低,手上翻页动作不停。
透明的水珠渗入暗黄纸张,悄无声息。
9.
小皇帝中了剧毒,生死不明。
宫外谣言四起,什么摄政王终于忍不住弑君啦,小皇帝被毒到口吐白沫神志不清啦,本来要把女儿送进宫的李丞相连夜带着女儿跑啦……
当然,也只是对宫外而言。
皇帝寝宫内,火炉上的补药冒起热气,却半天无人来喝。
桌上堆积着一座瓜子壳山,上头还在源源不断颇有节奏地叠加。
小皇帝歪歪扭扭瘫在床上,一边跷着二郎腿,一边面对画本哧哧低笑。
磕了大半宿,也不怕嘴皮子磕出火星子。
我站在窗外,无语地从缝里把一袋瓜子扔进去。
说好的气若游丝生死难测呢?
也不知他俩怎么勾搭上的,小皇帝一个摄政王指西他就东南北各遛一圈的人,如今竟也能和摄政王串通好,借病危来诈出那些别有二心的臣子,有了由头,才能名正言顺拔出毒瘤。
倒是把我吓得,还真以为弑君成功了,连夜去宫里佛堂敲了一夜木鱼。
在老和尚忍无可忍要把我赶出去时,摄政王才匆匆赶来,扬着笑脸把我提回寝宫。
一晃半月过去,倒真让他们诈出不少乱臣贼子,平日里看似忠厚老实的藩王们露出贪婪本性,打着「清君侧」的名号,可劲儿盯着摄政王这块肥肉。
摄政王却好像毫无察觉,依旧该上朝上朝,该请安请安,丝毫没有做肥肉的自觉。
我私下问过他什么时候行动,毕竟再不让小皇帝去读书,我怕他哪天颓废到神志不清。
摄政王还是那副气定神闲的老样子,指着画像说,宁王啥时候动,他就啥时候动。
我目光转向画像,赫然是疤痕男那张凶神恶煞的脸。
其实他后半句没说出口,但我也知道。
宁王的那间神秘屋子,到现在还没找着。
当初他能悄无声息混进来,现在也能带着手下士兵混进来。
偌大的皇宫,看似固若金汤,实则谁也不知道,千里之堤的蚁穴在哪里。
士兵不用多,甚至只要不到一百个,就能给猝不及防的摄政王狠狠来个背刺。
10.
那些高深莫测的谋略战策我着实搞不懂,本来还想在摄政王面前装个 B,卖弄卖弄新时代新青年的智慧。
结果他蹙起眉盯着我写的战策良久,问我新时代是不是人人都像我这般清澈又愚蠢。
我很生气,扭头就走。
他失声大笑,一把拉住手腕把我拽回来,让我给他讲讲新时代别的事。
我看着他那张如花似玉的脸蛋,眼泪不争气地从眼角流出来。
那还能怎么办呢,当然是选择原谅他啦。
有一就有二,也许是我有点儿讲故事的天分在身上,摄
赵庭川护着我的动作僵住了,直到背后传来嘤咛声。
他慌忙转过去扶,我才看清那支箭的模样。
小皇帝努力往下咽,可嘴角还是止不住流出鲜血,他低声道:「赵庭川……你再不帮我捕来狐狸,太说不过去了。」
16.
小皇帝昏了几日,我已经记不太清了。
只记得那日,赵庭川替他捕了只白狐。
张牙舞爪的,活脱脱就是狐狸版的小皇帝。
他们聊了很久,出来时,赵庭川红着眼眶。
他紧紧搂着我,头埋在颈窝中,说道:「宋萱,我捞到半个月亮了。」
我有点好笑,伸手把他耷拉在脸庞的发丝捋到耳后,说道:「哪有半个月亮的。」
赵庭川眨眨眼,一字一句重复了遍那句让宁王妈声一片的话:「所以,另外半个月亮,愿意给我个机会吗?」
我下意识放轻呼吸,刀光剑影中的男人目光专注,逐渐和眼前人重合。
就好像毫不犹豫把头往后仰一样,我毫不犹豫地亲亲他的脸,说道:
「我想,月亮答应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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