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以爱之名,许你一世如初》
我破产后碰上了当年一穷二白的前任。
我狼狈地抬头看他。
他满身矜贵,俯身凑近我,「姐姐怎么不继续关着我了?」
1
我跟谢融有三年没见了。
严格算,应该是我甩的他。
那时候我家还没破产,他还是个刚入大学的学生。
没关系我有钱我养得起。
后来破产了,我养不起了,放他自由咯。
三年时间,他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大学生,变成了圈子里的新贵。
但现在属实不适合叙旧。
我刚陪着老板见过客户,喝了好多酒,忍着不适出来透气。
注意到身后跟着的猥琐男,我见怪不怪,面无表情地打开录音,调大手机音量。
「喂。」手机里传来低沉的男声。
我镇定道:「来门口前接我。」
「好,乖乖站在原地,我来找你。」
后面的猥琐男骂了声晦气,不甘不愿地转身走了。
手机落在地上,我终于忍不住,扶着墙干呕了起来。
可惜晚上没吃什么东西,胃里实在没啥东西。
我低头扶着墙,直到视线中出现了一双锃亮的皮鞋和一截西装裤。
我顺着视线看上去,对上了来人的眼。
正是刚刚手机录音里声音的主人。
三年没见,我险些认不出来。
谢融一身矜贵,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实在想不出该说些什么。
当初我不顾他自己意愿,强势地把他困在我身边。
他估计恨死我了。
我不想自讨没趣,站直身子,转身就要离开。
没想到他直接将我抵在了墙角,缓缓俯身凑近我,似笑非笑道:「姐姐怎么不继续困着我了?」
我挣了两下没挣开,只好抬头看他。
「松手,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行,没关系,」他弯腰捡起我落在地上的手机,不紧不慢地点开,「还留着我的录音?」
我:「……」
我被这人烦得不行。
分开后,我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这三年,早就练就了一副厚脸皮。
我不知道抱着什么心态,可能就是想恶心他一下。
我恶劣地笑起来,像社会上的拜金女一样,对他说:「困不起了,没钱了。」
「要不谢总养我?」
我以为他会嫌恶地走开,没想到这位一回国就受到追捧的天之骄子,忽然冲我笑起来。
他暧昧地揽住我的腰,凑到我耳边,说了句:「好啊。」
2
报复。
他绝对是在报复我。
我坐在柔软的大床上,盯着锁着的门陷入沉思。
我知道当年我强人锁男的时候过分了点。
说要甩了他时声音大了点。
但他也不至于怀恨三年,刚一回国就把我关起来吧?
虽然故事的开头和结局不太好。
但至少我们中间交往的那两年,我对他还是很好吧。
他喜欢研究电子科技,我就出钱支持他研究。
他喜欢北冥斋的糕点,我排队去给他买。
他喜欢清静,我……我不,我就要粘着他。
我以为在我这么热烈的攻势下,他很快就会沦陷。
可是没有。
我对他一见钟情,一厢情愿。
他死也不肯拿一下双向奔赴的剧本。
算了无所谓,姐本来也没指望能有这么好的运气,反正姐有的是钱,总有一天能打动他。
于是我硬生生追了他一年。
在他大二的时候,才在一起。
后来他确实尽职尽责地充当了一个男友的角色,对我体贴入微。
会给我晚安吻。
只对我一个人笑。
可我不开心,因为这都是我强制要求他的。
他在我的强制下,成了一个完美的,无可挑剔的男友。
我有时候甚至怀疑,他心里早厌倦我了,巴不得赶紧摆脱我,却还要对我强颜欢笑,笑脸相迎。
以至于在我家破产的那一天,在他即将大四的时候,我在他的桌子上发现了出国留学的通知书。
鲜红的一封,直直地刺进我的眼里,血色晕开。
我竟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放手咯。
追寻梦想去吧。
姐玩不起了。
我说分手的那天晚上。
见到了谢融在我们认识的三年里,最失控的一面。
但我满心的疲惫,甚至无心去听他在说些什么。
我甚至分神想了想这三年,他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直到嘴上传来一阵刺痛,唤回我的神智。
我听到他哑着嗓子问我:「凭什么。」
我只觉得疲惫,淡淡地看向他:「腻了。」
「谢融,我觉得腻了。」
我对上他压抑的神色,又出神了。
你看这个人。
不管是受我强迫去假装爱我,还是听到我要放他自由,总能装出一副深情的样子。
3
回忆完,我又重新打量了一边眼前的屋子。
很像当年我困住谢融的那间。
哦,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出声叫谢融:「有没有醒酒药,给我点。」
谢融不咸不淡地看我一眼,说了一句「没有」,又离开了。
我:「?」
小白眼狼,北冥斋的点心都喂了狗。
我存心给他找不痛快,又去叫他。
「我觉得我有点发烧,有没有退烧药?」
谢融微微蹙眉。
我没忍住:「不是吧,连个退烧药都没有,谢总就是这么对待小情人的?」
谢融看我一眼:「我下去买。」
我只好继续坐在床上等着。
没一会儿他回来了,把退烧药扔我桌子上,转身就要走。
我在后面提醒:「还有水,温的。」
我在他底线上来回横跳:「还有温度计,麻烦也拿一下。」
这谢大少爷一看就没伺候过人,还要我一句句提醒。
他冷着脸,耐着性子,给我接好温水,把温度计给我。
「自己喝。」
门一开一关,他毫不留情地走了。
我看着桌子上的退烧药,陷入沉思。
热知识,喝完酒不能喝退烧药。
经过刚刚的试探,我合理怀疑谢融想害我。
但我没想到,在我睡着后,真的发烧了。
我身上出了一层汗,还觉得浑身发冷。
半梦半醒间,嘴里尝到了一股姜味。
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是醒酒汤。
真烦,我只想睡觉。
等被人半强迫着喂完一碗汤,我又要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额头猝不及防地传来一丝凉意。
我浑身都发烫,没一会儿,额头上的毛巾就被我烘热了。
毛巾从我头上撤走,等了一分钟,又重新敷到了我的额头上。
那人在笨拙地用物理方法给我降温。
我睡也睡不好,时不时被这股凉意激一下。
就算我要烧死了,埋土里,我也要掀开棺材盖,问一句:「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强迫自己睁开眼,清醒过来。
谢融显然没想到我烧到这种程度了还能醒。
他手里还拿着一块毛巾,像个犯了错被抓包的小朋友,手足无措地僵在原地。
我喘了口气,撑起一点身子,看向他。
「谢总对一个小情人这么体贴啊?」
4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烧已经退了。
房间里没人,谢融估计出去了。
我抱膝在床上发了会儿呆。
直到一通电话响起来。
哦,差点忘了今天还要上班,社畜卑微。
我接起来,就听到对面老板气势汹汹的吼声。
「祝安,你还想不想干了?迟到不请假?想旷工是吧?!不想干了就赶紧滚蛋!」
我把手机放到一边,等对面的吼完,挂断电话。
一股割裂感裹挟着潮水,几乎要将我淹没。
我忽然觉得挺没意思的。
我下床,盯着门锁研究了会儿。
我在屋里慢悠悠地转了一圈,找到了自己的包,打开,拿出一根极细的铁丝。
也不知道是谢融太放心我了还是怎么,拿一个这么普通的锁锁我。
我直接用一根铁丝开了门上的锁。
别问我为什么会开锁。
那时候家里没破产时,我闲得无聊,把感兴趣的都学了遍。
学习范围杂且广。
我一边往外走一边想,也不知道等谢融回来了发现屋里没人会是什么表情。
不过这不是我该担心的,我一个社畜都自顾不暇了。
我到公司时,就来活了。
主任把我叫出去:「小安,今晚老板有个局要参加,到时候你跟他一起去哈。」
我点点头:「行。」
5
我陪着老板来到这里的时候,里面的人玩得正嗨。
一推开包厢的门,音乐声、酒味、烟味就朝我袭来。
我硬着头皮进去。
里面坐着各个公司的老总,甚至还点了几个热场的。
在一众地中海啤酒肚当中,我几乎是一瞬间就看到了位于中间的那个人。
昏暗的包厢里,在纸醉金迷的气氛下,他只懒懒散散地在那儿坐着,就够遗世独立了。
我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谢融。
谢融像是随意往这里扫了一眼,又没什么表情地收回了视线。
我没多看,随便找了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
老板满脸赔笑地一个个敬酒,目前还顾不到我这边。
我撑着头看向包厢中央。
一群人围着谢融敬酒,说完客套话也不敢强行给他灌酒,老总们自顾自地喝了。
等人少点,有几个女人凑过去,脸上带着媚人的笑意。
毕竟勾搭上谢大少爷,能直接飞上枝头变凤凰。
于是在短短十几分钟里,我就看到了四五个女人前仆后继地「不小心」栽倒在谢融身上。
直到又一个女人经过,失手把杯子里的酒洒到了谢融身上。
女人先是惊讶,再是抱歉,最后楚楚可怜地看他:「谢总,对不起……我帮你洗洗吧?」
泫然欲泣的样子看得我都心疼了。
众人都安静下来,留意谢融那边的反应。
结果谢融只是推开女人的手,自己拿纸擦了擦,不咸不淡道:「不用洗了,直接赔钱吧。」
「手工高定,一百万。」
「现金还是转账。」
女人明显一愣:「……」
众人似乎都没料到这个走向,一阵沉默之后,有人打圆场。
「谢总啊,她也是不懂事,您就别计较了,不如惩罚她今晚给你洗一下?」
摆明了要往里塞人。
谢融抬眼,沉沉看向那个打圆场的人,没说话。
那人被盯得冷汗直冒,笑容都快绷不住时,谢融才又开了口。
「听不懂我说话?」
顿时那个人什么心思都没了,也不敢再试探塞人了,急忙道了歉赔了礼,拉着那个女人走了。
我在角落里看戏看得正开心,就注意到旁边坐过来一个人。
身形肥胖还有啤酒肚的人,正笑眯了眼睛贪婪地盯着我。
他给我倒了杯酒,举到了我面前。
「喝一个?」
然而手却摸上了我的大腿,甚至还在慢慢往上。
我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浑身都犯恶心。
我下意识想不管不顾地推开,又深知包厢里的人我还惹不起。
只好忍着干了一杯,不动声色地推开那个人的手,似笑非笑地看他:「还请张总自重。」
结果他非但没收敛,甚至变本加厉了,又给我倒了一杯酒,手掌又摸了过来。
「别啊,再喝一杯吧?」
在我冷着脸纠结是把酒倒他头上,还是照着他脸来一拳时,就感觉有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本来我坐的这个位置就很偏僻,包厢又昏暗,张总把手放我腿上,借着桌子的掩饰,我们看上去就是在正常交流。
我被人猛地拽起来,闻到熟悉的气味的同时,耳边就响起了他的声音,冷得要结冰。
「张总想喝的话我陪你。」
6
谢融直接喝了一杯。
一晚上拒绝了无数女人,没人敢灌酒的谢融,现在给我挡了酒。
那位张总吓得脸都白了。
在张总的一声声道歉里,一屋子人震惊又探究的目光下,我被谢融拉了出去。
谢融全程低压,沉着脸带我进了酒店房间,让我坐到床上。
他在我面前蹲下,仰头看我。
「姐姐,他碰你哪儿了?」
谢融手指狠狠撵上我大腿那块的皮肤。
用力得像是想要摧毁什么。
我没说话。
他继续摩挲着。
「这里……还是这儿?」
他越来越用力,手指碰过的地方留下了一串红痕。
痛感将我唤回神,我猛地推开他,声音都有些颤。
「谢融,你疯了?」
谢融缓缓站起身,抹了下嘴角,站到我跟前。
我仰头看他。
他攥住我的手腕,居高临下地看我。
谢融的长相其实很锋利,很有攻击性,尤其面无表情地盯着人看的时候,有一种无端的压迫感。
所以明明是一副最强势的姿态,说出的话却是:
「姐姐,别生气了。」
话音一落,他就又压上来,近乎粗暴地吻我。
我心慌得抑制不住,沉寂多年的鲜活的心脏重新缓缓跳动。
我终于将他推开,狼狈地喘着气。
谢融被我推得后退一步,站稳后像个雕塑一样没有动。
在一片沉默中,我听到我的语气,嘲讽又空洞,在凝固的空气里缓缓落下。
「谢融,装出一副深情的样子累不累啊?」
「三年,你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7
我当年和谢融交往时,他永远是一副冷静的样子。
我受伤,他会给我擦药。
我生病,他会带我去拿药。
我能从他的眼里看到关心、担忧、心疼。
但从来看不到他流露出类似于慌乱和失控的情绪。
他们都跟我说不能太倒贴。
说这样就算在一起了也会被欺负,不会有好结果的。
可我的爱就是这么飞蛾扑火,就是要表达出来,就是要让他知道我有多爱他。
我求的不多,能在一起就好。
我有足够的一腔爱意去感化他。
可是我发现人都是贪心的。
我跟谢融在一起后,我还想要他像我爱他那样爱我。
我看到他跟别的女生走近会吃醋。
看到他对别的女生笑会多想会生气。
可他不会。
他永远冷静克制沉稳。
当一方感受不到对等的爱时,只会变得更加患得患失。
关于那个手机录音,还是我逼他录的,其实原话不是这样。
原话更加直白,更加热烈。
「宝宝,乖乖站在原地,我去找你。」
当时我让谢融录,他没答应。
我三天没理他。
直到有一天,他拿着手机来找我。
他抱住我,头放在我的肩膀上,凑到我耳边哄。
「姐姐,别生气了。」
他的眼尾狭长,尾端轻轻上扬,故意摆出伤心的神色的时候,眼尾拉平,总给人一种可怜巴巴的意味。
他永远知道该怎么让我心软。
他最终还是录了。
只不过把称呼去了。
省去了一大段肉麻的话,只有短短两句。
「喂。」
「好,乖乖站在原地,我来找你。」
没有主语的句子,像是对谁都可以说。
可我还是消气了。
没办法。
我太爱他了,爱到他稍微低一下头,我就能再次确认他是爱我的,我就气不出来了。
所以说,你看。
我先缠的他,我勉强的他,我控制的他。
可主导权还是在他手里。
他永远高高在上,冷静自持。
而我却圈地为牢,犹如困兽。
8
独自从酒店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等华灯初上,就下起了雨。
刚好快到我住的公寓了,我干脆自暴自弃地没打车,直接淋着雨想抄近路回家。
可惜经过一个胡同的时候,就被一群人给拦住了。
为首的脸上有道狰狞的疤,穿着格子衫,正盯着我。
老熟人了。
对面的格子衫开了口:「祝安,这个月的债你可还没还。」
我本来心情就不好,这下真的冷下脸,看他:「还没到日子,你急什么?」
格子衫看我这态度,也拉下了脸。
「你爸当年卷了钱跑了,欠了一屁股债,留下你还债,我看你是个女的,已经够宽容了,别不识好歹。」
这话我都不知道听了几遍了,不耐烦道:「他欠债你就找他去要。」
对面那群人传出几声骂喊,格子衫更是嚣张:「父债子偿不知道?找不到你爹,你就得老老实实给你爹还债!」
我直接拿出了手机。
格子衫看我的动作,不屑地笑出声:「怎么着,又想报警?那你报吧。这三年你都报多少次了啊,我最后还不是好好站在这儿。」
我拿着手机的手顿了顿。
「这样吧地尝试学着成为一个正常人。
我心甘情愿地收起所有的阴暗面。
重新追求她,重新去爱她。
她的每一次拒绝,都会让我不知所措地僵在原地。
我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但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我只剩下最后一颗真心了。
如果她不嫌弃的话。
直到她拽着我的领子,命令我吻她的时候。
万幸,我终于知道。
心软的神明终于怜悯了我。
我将神明拉入红尘。
我动用关系,找到了祝明达,找到了威胁过姐姐的人。
他们终于被绳之以法。
祝安,你看。
三年的分离,三年的黑暗与痛苦。
我愿意用余生来补偿。
我会让你忘记过去,将你宠回曾经明艳高傲的祝安。
你从来不是一厢情愿,是我愿者上钩。
祝安。
爱意随风起。
我永远爱你。
(完)
□ 枉离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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