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媚色如刀:为君化作绕指柔》
我捡了个书生做上门女婿,他十分俊俏,就是身体不好。
我日日盼着洞房,威胁他:「吃完这碗药再不好,就休了你!」
我那夫婿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看起来怕极了被我休弃。
「乖,杀完猪就回来陪你。」我在他脸上啄了一口,安抚他。
谁知道他咳嗽的更厉害了,唉,这夫君哪儿都好,就是不行,愁人啊。
01
我被梁培芝退婚的事闹得满城皆知,人人都笑话我一个屠夫的女儿还想嫁给一个进士老爷,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我一把杀猪刀砍在砧板上,冷笑一声:「没了他梁培芝,我照常能找到一个读书识字的俊俏书生。他梁培芝没了我,我倒要看看他能走多远!」
梁培芝本是租在我家院子里的一个书生,有个寡母供他读书。
我爹寻思着,院子低价租给梁家,还隔三差五地照顾他们的生活,不如干脆定个亲?
那个时候,梁培芝还是个一穷二白的书生,斯文懂礼,看着是个好男人。
梁培芝拿了我爹给的银子,转头进了城里最好的书院求学。
要不是我家的钱,他梁培芝拿什么读书!拿什么进京赶考!
如今金榜题名,竟然敢把我一脚蹬了。
连只言片语的解释都没有,只有一封退婚书。
我在意的是退婚书吗?名声与我而言,轻如鸿毛!
我在意的是他梁培芝如今发达了,怎么不把当年的钱连本带利还回来呢!
银子对我而言!重若泰山,那可是我一头猪一头猪杀出来的!
我收拾行李,执意进京。欠钱不还,天理难容!
我爹磨着刀,斜眼看我:「你这次要是不带回一个俊俏书生,咱们可真就颜面扫地了。」
自从我放出豪言壮语,整个青州城的人,都等着我实现诺言呢。
说实话,我如今也有些心虚。
不过话已经放出去,断然没有收回的道理。
我拍着胸脯说道:「爹!你放心,我必然捉回一个京城的书生来给你当上门女婿。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没了梁培芝,保管有比他更好的!」
「你的本事,爹自然是信的。」我爹塞给我一个锦囊,又给我了许多银票,悠然说道,「这锦囊呢,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决不许拆掉。」
我却只瞧见了那些银票,诧然道:「爹,你这是把家当全给了我?」
「京城富贵迷人眼,你有了银子才有底气。随意花费,不要让旁人看低了眼。」我爹拍了拍我的肩膀,将一把短刀别在我腰间,不再说什么。
我有心让我爹同我一道去,终究是没有开口。
我三岁时,我娘在京城病逝。我爹连夜入京,回来后一夜苍老,开了这猪肉铺子把我拉扯大。京城对于我爹,是伤心地,他不会再去。
02
如今世道有些乱,青州城外全是山匪。
只是他们一向劫富济贫,从不祸害普通百姓,我倒也不怕。
我骑马路过大刀寨的地盘,瞧见光头刘带着一群人围着一辆马车。
马车下面站着一个书生,远远地,我只瞧见了一袭白衣。
我「啧」了一声,敢穿白衣出远门的人,不是脑残就是过于俊俏。
我琢磨了一下,策马过去仔细一瞧,当场就愣住了!
这书生!长得真是……真是……他娘的好看!
这嘴唇,这眉眼,这脸盘子。
真是应了那句诗词……哪句来着,算了!不重要!
好看!真是好看啊!
我蒙上脸,打了个暗哨。
我:光头!让我劫个色!
光头看向我一脸正经:啥?你要劫我的色?
我往嘴巴上打了一下,又吹:让我救个美!
我时不时地去寨子玩儿,早就把那些暗哨学了个遍。
光头收到了我的暗号,扛起大刀嘿嘿贼笑道:「书生!今天你就算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那书生靠在车架上,掩着唇无力地咳嗽几声,虚弱道:「银子已经全给你了,放我一条生路吧。」
我立马冲了出去,气势十足地吼道:「光天化日!竟然敢行凶!」
书生看见我眼睛一亮,连忙说道:「姑娘,救我!」
我琢磨了一下,警惕地问道:「你将来可要考功名?家中可有妻妾?」
书生被我问得一愣,半晌才说道:「尚未成家,身体若是允许自然是想考取功名的。」
我立马抱拳道:「告辞!救不了!」
反正光头他们会给书生留点盘缠,他这辆马车也能值不少钱了。
我刚掉头,就听到书生在后面嘶吼着:「姑娘别走!我不考功名!愿以身相许!」
上道啊!
「呔!光天化日还敢打劫!」我骑着马冲过去,把书生狠狠拽上马背,策马而去!
我听到光头的暗哨声:今晚就洞房!熟手的鸭子别再飞了!
光头刘啊,这脑子终于灵活了一次!
我感觉到坐在后面的书生一阵剧烈的咳嗽,身子在颠簸。
我将他的手抓过来,搂在我的腰间:「都是自己人了!别客气!」
否则他摔下去,让马一脚踩烂了脑袋,那画面可不好看。
我一路奔袭,找了家客栈休息。
一下马,书生就一口鲜血吐在地上,晕倒了。
啧!这不中用的身体啊,能跟我洞房吗?
我之前偷听棺材铺的李娘子洞房,可把她相公折磨得吭哧哈赤。
03
我找了个郎中给书生看病,郎中一把脉,就连连叹气。
「咋子?他要死了?」我连忙问。
郎中摸了摸胡须道:「活着还不如死了,这病就是家里有金山银山也熬不住啊。」
他又仔细说,书生这病只要用名贵药材养着,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只是一剂药就要五十两银子,断然不是普通家庭可以供养起的。
我一听五十两银子,立马抱拳说道:「我跟他本就是萍水相逢,这就要告辞了!」
我收拾包袱就要走,却被这书生拉住了衣袖。
他头发散乱着,由于高热不退,脸上出现不寻常的潮红,容颜之中竟然带了一丝妖冶。
我这么一瞧,动作就微微一顿。
书生半睁着眼睛,气若游丝地说道:「姑娘若是救我,今夜便可洞房。」
我嘶了一声,觉得走不动道了。
郎中眼珠子转了转问道:「姑娘,可还救人?」
我义正词严地说道:「我跟他虽是萍水相逢,可是江湖儿女最讲义气,一条人命,怎可不救!郎中,尽管开药,我绝不会吝啬钱财。」
「姑娘高义啊!」郎中立马为我开药方,鞍前马后地帮我抓药熬药。
两碗药灌下去,人总算是救过来了。
书生靠在床头,双眼潋滟地看着我,欲言又止。
「放心,我都打点好了。」我塞给他一粒蜜饯,笑眯眯地道,「今晚请客栈的人吃席,他们给我们准备婚礼,晚上保证能入洞房。」
书生剧烈地咳嗽起来,我立马凑过去,轻柔地帮他抚着背,忧愁地说道:「你放心,我今夜一定轻点折腾,保证不让你难受。」
谁知道书生咳嗽得更厉害了,眼泪都从眼角沁出来了。
他说道:「我跟姑娘相识日子还短,尚且不知道姑娘姓名,也没有跟令尊令堂见过。」
「我叫崔青州,生养在青州城,年方十八。家里是做屠户生意的,略有薄产。」我握着他的手,深情款款地说道,「放心,我有一身杀猪的好本事,不论走到哪里,都能养活你,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我见他不为所动,又说了几句酸词:「郎君,你虽然身体不好,可我不嫌弃你。不管发什么事情,我崔青州永远不会放弃你。」
书生轻轻一笑:「永远不会放弃我吗?你又知道我这身体能活几日。家财散尽之时,只怕姑娘第一个厌弃我,后悔说下今日的话。」
「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我嫌他过于磨叽,将他塞到被子里,「我去买两身红衣裳,成亲也不能让你过于寒酸了。你且睡着,等我回来。」
我在附近的城镇买了两身红衣服,等我回来的时候却看到客栈火光冲天!
燃烧的火焰照亮了半边天空,客栈之中三拨人打成一片,死伤无数!
中午还给我端茶倒水的店小二,面目狰狞地抄着一把刀砍了一个人。
又有一个黑衣人冲过去,一剑捅穿了店小二的肚子。
他娘的!这竟然是个黑店。
「书生!」我冲向火海,嘶吼着。
还好店里的火势没有蔓延开,我冲进去,看到书生倒在地上。
有个黑衣人也冲了进来,目露凶光地朝书生杀了过去。
我从腰间抽出短刀,三两下就解决了对方!
「砰」的一声!一根横梁从头上砸下去,隔断了我跟书生的路。
火烧得噼里啪啦,火势越来越大,烟雾也越来越大。
书生靠在床上,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他笑着说:「姑娘,你快走吧,我动弹不了。」
笑个屁!都什么时候了还笑!笑这么好看,被窝里笑给老子看!
我骂了一句脏话,捡起地上的刀砍开地上燃烧着的木头。
我把书生背在身上,踹开窗户,从二楼一跃而下。
没想到这么一跳,跳进了贼圈子!
四个黑衣人,气势汹汹地围着我们。
我眼皮子一跳,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我摸出一粒药丸塞到书生嘴里,又塞给他一张银票。
「五十两!」
我打了一个响亮的呼哨!
我的大黑马从夜色中奔袭而来,我把书生甩了上去。
五十两带着书生冲破夜色,离开了。
轰的一声,身后的客栈在大火中倒塌。
我握着那把大刀,冷笑:「来,让老子会会你们!看看你们的命硬,还是我命硬!」
04
等我干掉那四个人以后,靠在树上已经没有了力气。
背上挨了一刀,疼得我脑子直抽抽。
我爹还说,我这手杀猪的本事不管遇上谁,都能有一战之力。
狗屁的!这才对上四个人,就足足打了半个时辰。
唉,我也是点够背的,这都能遇上黑店。
当我看到一个黑衣人朝着我走过来的时候,我苦笑连连。
爹啊,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对不会硬刚。
你早说过,我这个性子见了美人就走不动道,难免遭罪。
这下倒好,书生的手没摸到,倒要赔了命。
我暗暗握紧了手里的短刀,半眯着眼睛装死,等待致命一击。
就在这个时候,一支箭穿破长空而来。
「唰」的一声!那黑衣人倒在了地上。
我抬头一看,书生手握弓箭,坐在五十两身上。
他白衣染尘,浑身却带着凌然杀意,浑不似那个柔弱书生。
书生从马上跳下来,走到我身边。
我勉力一笑:「做得不错啊,我的未婚夫。」
「我叫萧离。」他语气微微一顿,又道,「我的未婚妻。」
我「唔」了一声,总觉得「削梨」这名字听起来略微没文化了。
只是我没工夫追究,头一歪晕过去了。
疼!太他娘的疼了!
05
削梨……熬,不是,萧离在京城竟然有一间祖传的大宅子,还有仆从。
我这半路捡来的未婚夫,居然是个富家子。
自从我受伤以后,我被萧离困在宅子里养伤,足有十天了。
背上的伤已经结痂,趁着萧离不在,我打算趁夜出去溜溜。
梁培芝那个杀千刀的,休想昧了我的银子!
我思来想去,揣上退婚书还有梁培芝从前给我的信溜出了门。
一出门,我才知道京城的夜晚如此繁华。
大街上男男女女盛装打扮,灯火点亮了整座城市,喧闹又繁华。
「青州!」我冷不丁地被人拽住衣角,扭头一看,正是梁培芝这个混蛋!
好呀,他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谁知道梁培芝一看见我,两眼泪汪汪地扑过来抱着我道:「青州!你可算是来救我了!」
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不是这个负心汉跟我退亲吗?
他死死扒着我,我推不开他。
就听见梁培芝哭诉:「荣安郡主拿我娘的命威胁我,我没办法才给你写了退婚书。我没有还给你银子,就是指望着你上京来要债,等你来救我!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我多想你。」
我的脑袋「砰」的一下子就大了,原来是这样!
我顿时得意起来,我就说我崔青州看男人的眼光不能这么差啊。
我感觉到一股凉飕飕的目光,抬头一看。
萧离一身青衣,提着一盏兔子灯,站在桥头看我。
我一个激灵,使劲儿推开了梁培芝。
梁培芝握着我的手,擦着眼泪:「只要你来了,我便不怕了。青州,我便是死,也要跟你死一块。今日恰逢七夕,你又来救我,这都是咱俩的缘分。」
我说不上话啊!就瞧着萧离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
萧离站在我面前,眼神凉凉地问我:「青州,是不是该介绍一下。」
06
梁培芝居然没有想跟我退婚!
他还对我有情义啊!唉,早该来救他的,磨蹭多时耽搁时间。
我看向萧离,又看了看身边的梁培芝。
萧离呢,虽然相识甚短,但是长相那真是无可挑剔!
梁培芝又是多年旧交,他性格温和最是懂我。
手心手背都是肉!要如何取舍呢。
我果断地张嘴说道:「阿巴……阿巴阿巴……」
我指了指喉咙,示意萧离我喉咙痛说不出话。
谁知道梁培芝一马当先,上前一步客客气气地说道:「兄台好,我是小刀的未婚夫梁培芝。」
我抓周的时候抓了一把小刀,所以我爹给我取了个小名叫小刀。
我爹也是个奇才!谁家姑娘抓周礼上会放一把小刀,我真是吐血。
偏偏梁培芝这个没眼力见儿的,为了表现跟我亲近,喊我小名。
唉,算了,小刀就小刀吧。要是当年抓到了筛子,那我岂不是叫筛子了?
这样一比,小刀也没这么难听了。
萧离听了,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他道:「巧了,我也是她的未婚夫。」
我脑袋一歪,先晕为敬!
我爹说过,天大的事情睡一觉就好!
实在解决不了的事情,干脆睡一辈子!
我香香地睡了一觉,醒来以后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
梁培芝手里拿着我们两个订婚的同心佩,扬着下巴说道:「我才是小刀的未婚夫!我们有媒人为证,有婚书约定!还见过双方父母,你呢!你有什么?」
萧离坐在那儿,端着茶碗儿慢条斯理地喝着茶,面色非常平静。倒是他身后的小厮眉毛、嘴巴、鼻子的位置动来动去,我怀疑他尿急又不敢去。
梁培芝又拿出一封书信,自豪地说道:「这是小刀写给我的诗作,我日日珍藏着。今日倒也不怕读给你听听。」
我连忙说道:「这倒不必了吧。」
梁培芝却说道:「怕什么!你的文采一向是最好的。」
我谦虚地点点头,小手一挥道:「念吧念吧。」
「嘴啃大猪蹄,心念有情郎。相思最是苦,一顿吃一只。」梁培芝读完了一首诗,站在我身边牵起我的手,红了眼说道,「小刀,在京城的日子我也甚是想念你。中了探花以后,我就想着写信给你。谁想到荣安郡主那么蛮横,直接把我抢了去。」
他说着说着,又扑到我怀里哭起来:「小刀!我不清白了!荣安亲了我的脸,我没保护好自己,实实在在对不住你啊!」
我听得怒火上头,大骂道:「什么荣安郡主!竟然敢抢我的男人,小梁,你莫怕。任她是公主郡主,我都要为你讨回公道。她不就是亲了你一下,来日我亲三下,给你补回来!」
梁培芝脸一红,靠近了我道:「不如……不如你现在就亲,否则我总觉得自己不干净了。」
「砰」的一声!
巨大的声音让我跟梁培芝吓了一跳,扭头一看,天青色的茶盏摔在地上。
萧离慢条斯理地拿出手帕擦手,淡淡一笑:「两位继续,手滑了。」
尿急的小厮可能是尿裤子了,表情十分乱七八糟的,无法描述。
「总之!我才是小刀的未婚夫!」梁培芝强硬道,「她救你,只是因为小刀自小善良,可不是看上你那张脸!」
「哦,是吗?」萧离的笑容不变,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崔青州,你当日怎么跟我说的?你说过对我不离不弃!哄着我脱衣伺候你的时候,你许了我一生一世!亲着我、摸着我的时候,你许了我白头到老!如今,有了旧人,我这新人就被你抛到脑后了?」
我听了眉头狠狠一跳!想起了那日的荒唐事!
我受了伤,夜里发了高热,脑袋烧得晕晕乎乎的。用了药半夜醒来,就瞧见月下仙子靠在我的床头,还以为是一场梦,做了一些荒唐事。
但我实实在在冤枉啊!我只亲了一会儿,就睡晕过去了!
梁培芝看着我,满脸的受伤,好像是我爬墙了。
我一时间说不清楚!
萧离见我不说话,他一转身,从贴身小厮的手里抽出一把短刀。
萧离猛然抓过梁培芝,他一介书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
梁培芝在他的手上,竟然如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鸡仔!
「崔青州,我这个人最受不了旁人背信弃义。」萧离的短刀在梁培芝的脖子上划过,冷漠平静地说道,「我的清白之身已经给了你,今日你若是执意离开,我就一刀两命,跟这个奸夫同归于尽!」
梁培芝气得双眼通红地吼道:「你才是奸夫!你才是奸夫!」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我难辞其咎啊!
「崔青州,你说句话!」萧离盯着我,一双眼睛冷冰冰的。
梁培芝泪眼汪汪地说道:「小刀!你想想我跟你的情义!」
我进退两男,下了壮士断腕的决心,振臂一呼:「不如你们都入赘我老崔家!我白日多杀两头猪,必定能养活你们!」
萧离呵呵一笑,手里的刀子就是一抖。
梁培芝凄惨道:「小刀,你果然变心了。」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一个声音解救了我!
「不好了!荣安郡主打上门来了!」
我一听,这还了得,当机立断,一手抓过梁培芝,一手牵住萧离,严肃地说道:「两位,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先解决外敌,再来解决家事!」
07
荣安郡主来势汹汹啊!
她带着一干贵女、仆从站满了整个庭院。
我原本以为荣安郡主是个夜叉,谁承想见了她,惊为天人。
荣安郡主一袭红色劲装,手持长鞭,明艳动人,华贵婀娜。
她一双杏眼瞪圆了,好似林中小鹿。
我越看越觉得漂亮得很,心里竟生了亲近之意。
梁培芝如临大敌地说道:「小刀,你可不能见了荣安郡主长得漂亮,便将我送出去!」
「我是那种人吗!」我瞪着他,又叹道,「小梁啊,如今我有些怀疑你的眼光了。郡主这么漂亮,你竟然还能宁死不从。」
梁培芝看了我一眼,有些不自在地说道:「她再好也是别人,而你是我的未婚妻。整个青州城的人追着我打骂的时候,是你救我于水火之中,我这一生绝不会背叛你。」
我听了一愣,拍了拍他道:「旧事莫提。」
我俩窃窃私语,气得那荣安郡主火冒三丈。
「啪」的一声!
她的长鞭摔在地上,眼里竟然有泪光闪烁,控诉道:「梁培芝!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郡主,这就是我的未婚妻崔青州。」梁培芝轻声地说道,「你对我再好,于我也不过是路人。而青州,是我放在心上,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他这话说得伤人,荣安郡主哭得静静的,梨花带雨。
荣安郡主盯着我一寸一寸地看,狠狠一擦眼泪,娇声说道:「我瞧你也像个练家子!别说我荣安欺负人,今日你我手头上见真章。如若我输给你!就绝不再纠缠梁培芝!若是你输了!立马滚出京城!」
梁培芝听了大惊失色,急道:「郡主,你自幼习武,名师教导,打遍京城无敌手。青州只是有点功夫而已,如何是你的对手!」
我听了,也是一凛,不敢小觑。
郡主的婢女趾高气扬地说道:「识相的,立马向我们郡主赔罪。不然,要你好看!」
「我崔青州还不知道什么是输!」我上前一步,严阵以待,「郡主,动手吧!」
荣安郡主咬牙切齿道:「好,算你有三分骨气!」
我不敢马虎,迎上荣安郡主的长鞭。
三息过后……
我看到坐在地上的荣安郡主,又看了看手里的长鞭,静默了。
自幼习武?
名师教导?
打遍京城无敌手?
我一招小擒拿手就夺了她的鞭子,这未免有些儿戏了。
荣安郡主也愣住了,她眼泪哗哗地往外流,嘴唇都在颤抖。
婢女立马把她搀扶起来,怒道:「你竟敢这么欺负郡主!来人,给我把她抓起来!」
「住手!」荣安郡主站起来,哭得一塌糊涂,哽咽地说道,「原来这么多年,你们就是这么哄着我!骗着我的!就连一个屠户的女儿,都能这么轻而易举地把我打败!」
梁培芝定定地看着荣安郡主哭泣,似乎想安慰她,但还是没上前去。
我走过去,把鞭子塞到她手里,胡乱地给她擦了擦眼泪,训斥她:「长这么漂亮,哭什么哭!我看你是有些功底的,可见为了习武也受过些苦楚。旁人哄着你,现在发现还不晚。来日用心习武,有的是机会打败我。」
荣安郡主仿佛吓到了一样,打个了嗝:「你……你……我抢了梁培芝,你不恨我?」
真是个傻姑娘,她要真是狠辣无比,早就派人去青州城杀了我,强逼着梁培芝成亲了。
她对梁培芝,肯定是有几分真心的。
「一码归一码,你输给我了,从今往后别再缠着梁培芝。」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你长这么好看,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说到底,梁培芝除了长得不错,有几分才学,性格很好,也没什么优点了。」
荣安郡主听我这么一说,先是一愣,嘴巴一张,又哇的一声哭出来!
我吓得连连后退,咋又哭了!
「我不管!梁培芝,你今天必须跟我走!」荣安郡主跺了跺脚,吼道,「否则……否则我就把她抓入大牢!」
诶……贵女就是贵女,不讲武德啊。
萧离咳嗽着从厅堂走了出来,劝道:「梁培芝,我看你不如先跟荣安郡主走。否则为崔青州招来杀身之祸,要悔恨终生。」
荣安郡主看见萧离,跟兔子见了鹰一样,杏眼圆瞪惊道:「就……就……」
萧离又扫了一眼荣安郡主。
荣安郡主立马说道:「就……就是!梁培芝,快跟我走!」
「青州,我绝不会对不起你的!」梁培芝飞快地跟我说道,「京城不比青州,你不要冲动行事,等我来日面见皇上,一定请皇上主持公道。」
他就这么一步三回头的,被荣安郡主带走了。
一时间所有的喧嚣都离我而去,留下一室寂静。
我拨弄着腰间的同心佩,盯着敞开的大门。
萧离站在我身旁,问我:「就这么喜欢梁培芝?」
08
我喜欢梁培芝?
有时候男女之间的感情,不是一句喜欢能够说清楚的。
我晒然一笑,喊萧离一起去喝酒,叹道:「我跟梁培芝啊,不是喜欢不喜欢的事儿。这么跟你说吧,如果有一天说梁培芝死了,能换我一命,他会毫不犹豫就去死。」
只是他能为我去死,此事无关情爱。
在青州城收到梁培芝的退婚书,我就知道不对劲。
就算他梁培芝断了头,也不可能跟我退婚,除非他到了迫不得已的境地。
只是那个时候在气头上,难免错估形势,骂了他几句负心汉。
气过了,我这才单枪匹马地来京城看看情况。
我倒了一杯酒一饮而下,这京城的酒啊,就是劲儿大!
萧离不饮酒,他倒了茶,提醒我:「荣安郡主的母亲是当朝长公主,她只有荣安这么一个女儿,绝对不会眼看着她受委屈。今日荣安败在你手下,长公主一定不会放过你跟梁培芝的。」
萧离不愧是京城人士啊,对京城宗室这点事儿如数家珍。
我捏了捏腰间的锦囊,我爹说过,若是遇到我摆不平的事情,就拿着这个锦囊去找人。
我爹大概是料到了,我此行到京城,绝不太平。
这地方是一个牌匾能砸下三个达官贵人的地方,我一个屠户女,就算再能打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梁培芝他立志要当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儿,可是他娶了荣安郡主,还能有什么前途。」我转着手里的酒杯,冷笑道,「我早就打听过了,长公主骄横跋扈、刚愎自用,梁培芝在公主府,一辈子抬不起头!」
今日看荣安郡主,不过一个娇娇贵女罢了。她对梁培芝有真心,我可放心。
只是我不放心的是长公主!
今天荣安败在我手上,回去一哭诉。长公主为了安抚女儿,也绝对会逼迫梁培芝就范。
「你能做什么?」萧离一双眼盯着我,「就算荣安要强嫁梁培芝,你又能做什么?」
「萧离,我虽然病中做了荒唐事,但我也真真切切地救了你。」我敬了萧离一杯酒,正色道,「今日之后,你我再不相欠,各自珍重吧。」
萧离沉默地看着我,他一双琥珀的眼眸极其漂亮。
这么专注地看着一个人,会有一种深情几许的错觉。
唉,这人啊,好看是好看,只是城府极深,身份神秘,不是我这等升斗小民可以染指的。
早点散了吧,省得来日纠缠过深,难以脱身。
原本就是见色起意,如今看来他可不是一个简单书生。
美色再好,小命要紧啊。跟萧离喝了这场酒,就算是互不相干了。
我付了账,走到隔壁桌。
就在刚刚,这些书生坐在一起大放厥词,我实在是听不过去了!
一个个读了几本书,就觉得自己可以指点江山了。
口口声声说修罗将军是皇朝佞臣,玩弄权术,人人得而诛之!
这话,我听着不痛快!
不痛快!我就得平了这桩事!
隔壁桌的书生们看到我,脸一红。
「姑娘,有何事?」
「修罗将军十五岁带兵死守北疆三城,用三万人打退蛮子十万大兵。他是国之功臣,不是你们这些闲得没事儿吃干饭的人可以诋毁的。」我笑眯眯地捏碎了桌上的酒杯,「没有他,你们现在都得上战场送命,懂吗?」
那书生气得「噌」的一下子站起来,骂道:「他挟持幼主,把持朝政,觊觎皇位,是国之窃贼!如果他真是我皇朝忠臣,为何不交出兵权,还政于朝!」
「就是!就是!他贵为摄政王,却陷害清流,玩弄权势,算什么将军!」
「你一个女人懂个屁!」
「我为什么不懂?」我平静地看向他们,语气充满肃杀之意地说道,「十年前我被贼人掳到北疆,遭遇了那场屠城之战。蛮子奸淫女人,屠杀幼子,虐杀百姓。我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学会了杀人,学会了吃树皮树根。是修罗将军带着人打退了蛮子,救了我们。」
他们被我震慑得说不出话,连连后退。
是啊,他们这些文弱书生当然不敢想象。
我一介女流之辈,竟然是杀过人的!
一个麻衣老叟听着我说着话,忽然拍着桌子大哭起来:「我当年见过将军啊!他身先士卒,毫不畏死!他十五岁死守北疆,十八岁大败叛军。如果当年没有他,反贼夺了京城,哪有我们的好日子过啊!如今才过了十年,你们这些后生崽,就忘了他的功勋!」
「你说他陷害清流!」我指着带头的人,质问他,「你可知那人放任家族占用百姓田地,欺男霸女,做尽恶事!可他只是为你们这些书生讲了几句话,写几篇酸诗,做出个为国而死的样子,你们就信了他!」
「你说他玩弄权术!」我冷笑道,「可是没有他杀伐果断,肃清朝政。如今朝廷之上就是党派纷争!皇朝历尽战乱,没有他的铁血手段稳住朝政,你们这些书生还能有书读吗?」
「一个个的,屁都不是!」
我越说越气,瞪着他们:「说得口渴!请我喝杯酒!」
书生满面羞愧,打了一坛酒递给我。
我白了他一眼:「行了,吃饭吧。」
我抱着酒扬长而去。
到了没人的地方,我悄悄看了看酒坛子上的字。
行啊,狗屁书生有点钱,竟然给我买了最贵的千金笑。
我舔了一口,香得很啊!
「姑娘!」一个有些眼熟的婢女,拉住我急道,「郡主被长公主软禁了,她要我来找姑娘求救!」
她着着急急地说了情况。
长公主得知荣安郡主被我打败的事情,果然大怒!
她要逼迫梁培芝跟郡主成亲,梁培芝抵死不从,当场被打了十板子。
荣安郡主被长公主软禁,长公主扬言,今晚若是梁培芝还不肯答应婚事。先杀我,再杀梁培芝。
我听了一愣,气道:「为什么不先杀梁培芝呢。」
婢女听了,直接「哇」的一声哭了。
我一乐,摸了摸她的头:「莫哭莫哭,我开玩笑的。」
梁培芝,我肯定是要救的。
我要长公主颜面扫地,哑巴吞黄连,有苦说不出!
09
长公主府门前人潮涌动,全是看热闹的。
一个五岁女童,衣衫褴褛,面带污垢,只有一双眼睛灵动秀气。
女童扑在地上,哭得让人肝肠寸断啊。
「娘!你不能死啊!爹还没有找到,娘,你睁眼看看我啊。」
我舒舒服服地躺在席子上,掐了小童一下,让她离我耳朵远点。
不愧是吃饱的小乞丐,哭得中气十足,要把我耳朵震聋了。
「听说荣安郡主抢了人家的夫君,可怜啊!」
「就是探花梁培芝吧?走马游街的时候我见过他,真是一表人才啊。」
「可不是嘛,听说这位娘子日夜杀猪,含辛茹苦地供养梁培芝读书,还在家乡给梁家生了个女儿。母女俩一路进京,谁承想,公主府扣住了梁探花,不放人啊!」
「还有没有公道!有没有王法了!难道这京城天大地大,长公主能遮天吗?」
百姓们议论纷纷,群起激愤。
「放人!放人!放人!」
他们齐齐吼起来,吼声震天,几乎要把长公主府的房子震塌了。
我眯着眼睛往外一看,嗯,不错不错,事成之后多给他们一些银子。
长公主府的人终于顶不住了!
他们派出侍卫驱赶百姓,管家让人强行把我扶起来。
女童哇哇大哭,抱着我的腿吼道:「不要杀我娘!不要杀我娘!」
我吐出一口血,颤颤巍巍地说道:「要逼死我啊!这是要逼死我!」
「荒谬!极其荒谬!」人群中冲出一个人,搀扶住我,怒道,「梁夫人,我是梁探花的同窗。今日,我必定会为你讨回一个公道。」
「是状元郎!」
「状元郎仁义啊!」
状元郎扶着我道:「我带着夫人告到大理寺,就不信没人判的了这桩案子。」
我气若游丝地看向那状元郎,然后收回了目光,又默默地站直了身体。
管家好声好气地说道:「梁夫人误会了,公主请探花郎只是在府中做客,梁夫人请进府。」
我知道,这是要关起门打我们,我当然不会进去!
但是他们没有给我们反抗的余地,侍卫簇拥着我们,将我跟小乞丐推进了长公主府。
大门一关,隔绝了所有人的视线。
我走进去,看到中庭花团锦簇,长公主站在庭中。
长公主一身华服,妆容精致,她凌厉地看向我:「崔青州,你不过十八岁,哪来这么大的女儿!这种不入流的市井手段,也配在我的面前玩弄!」
连我的姓名、年纪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看来长公主早就调查过我了。
我索性也不装了,直截了当地看着她说道:「公主,我要见梁培芝。」
「敢跟本宫这么说话的,你还是第一人。」长公主仔仔细细地看向我,忽然厌恶道,「你这神情,真是像极了本宫一个故人。你不是想见梁培芝吗?来人!给我带他过来!」
梁培芝被人拖着出来,穿着一身染血的白色中衣,脸色惨白。
他看见我,却露出个笑容:「唉,小刀,你还是来救我了。」
我蹲下去,掀起他的衣服一看,全是鞭痕。这种小羊皮鞭子沾了盐水,打起人能疼到骨缝里。
长公主,这是结结实实地折磨了梁培芝一夜。
「公主!不好了!」一个婢女匆忙来报,惶恐道,「梁老夫人服毒自尽,现在大夫正在救人。」
长公主不屑地说道:「一介贱妇,倒是有几分硬骨头。」
我平静地站在那儿,看着高高在上的公主,骂梁婶是贱妇。
「我娘是不想拖累我。」梁培芝闭上眼睛,声音都在颤抖,「她就是死,也不会让我背叛崔家的。」
小乞丐见状,悄悄拿出一把短刀,低声说道:「姑娘,我们要救人冲出去吗?」
公主府的侍卫们,已经将我们团团围困住。
「小小年纪,玩什么刀。」我弹了弹她的脑门。
「娘!放他们走!」荣安郡主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冲出来,她握着一把匕首横在脖子上,哭个不停,像极了被猎人围困的小鹿。
她看了眼梁培芝,满是绝望。
因为她知道,她这一生,跟梁培芝再无可能。
10
「本宫锦衣玉食地将你养大!就是让你为一个男人要死要活的?」长公主气得脸色铁青。
身边侍从轻而易举地就夺走了荣安郡主手上的匕首。
「崔青州意图刺杀本宫,将她拿下!」同一时间长公主一声令下,满是杀意。
我看着她,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刀。
刀光冷寒!我杀到她眼前也不过刹那之间!
我的身法,远比我的刀块!
我抓住长公主的衣领,狠狠扇了她两个耳光,恨声说道:「尸位素餐的权贵之人!今日就要让你看看,什么是匹夫之怒,浮尸百里!」
长公主被我打得面色青肿,金钗跌落,她浑身都在颤抖:「贱民!贱民!」
我「啪啪」又给了她两个耳光,直接把她打成了猪头。
「梁培芝!站起来!」我扭头吼道,「告诉你们!老老实实地放我们走,再把梁老夫人救过来,完好无损地送到青州城。否则的话,我要你们长公主人头落地!」
来之前我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带着长公主杀出去,大不了回青州城带着老爹落草为寇。光头刘早就说我天资聪颖,是个当土匪的料。
荣安郡主泪流雨下,哭道:「梁培芝,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早知有今日,那日梨花树下,我不该走近你。」
梁培芝咬着牙站起来,牵着小乞丐的手走到我身边。
他看向荣安郡主,没有说话,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给本宫射杀了这贱民!」长公主已经发了疯。
可公主府的侍卫却不敢造次,只能谨慎地开门,任我们走出去。
一走出去,我就看到外面高处站满了弓弩营的人。
长街之上,百姓已经完全被驱赶。
只要我露出一点破绽,弓弩营的人就会立马给我一箭。
有一人青衣猎猎,站在前头,数百军士站在他身后,也遮挡不住他满身威势。
「阿离!救我!」长公主爆发出巨大的声音,恶毒地说道,「贱民,等着万箭穿心而死吧!」
萧离看向我,一笑:「崔青州,你的胆子远比我想象的大。」
我也笑了:「那是自然,毕竟本朝能够轻薄定王的姑娘,我是头一人。」
萧离,当今皇上的亲兄长,长公主的弟弟,定王殿下。
荣安郡主去找我,她母亲是当朝长公主,整个京城可以横着走。
可是萧离出现,她却跟个小鹌鹑似的不敢出声。
能让荣安郡主不敢放肆的,当朝能有几人?
我当时就猜测萧离身份非凡,必定是王亲贵胄。
在背后稍一打听,我便猜到了萧离的身份,在酒楼跟他话别,不想同他这样的人纠缠。
真没想到,两个时辰不见。萧离就从我的未婚夫,变成了要围堵射杀我之人。
荣安郡主跌跌撞撞地跑出来,哭求道:「舅舅,放他们走吧,求你了!」
「阿离,还跟她废什么话!」长公主怒道,「还不快救我!」
我抬手又抽了她一耳光:「闭嘴,你的声音跟乌鸦似的,没人告诉过你吗?」
长公主抖得成了筛子,她一激动,我也激动,手不稳,刀子在她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
我叹了口气:「定王殿下,请你的那顿酒不是白请的,里面下了三日断魂散。放我走,我会给你解药。」
「如果不放你走呢?」萧离看着我,眼神幽深。
梁培芝剧烈地咳嗽起来,他只怕是痛得不行了,还在硬撑。
小乞丐用尽全力地支撑着他。
我盯着萧离,一字一句地说道:「那你就去死。」
萧离哈哈哈大笑起来!他的容颜染上几分血色,神情癫狂,像是开到极致的荼蘼 。
「崔青州啊崔青州!如今我才知道,你这人凉薄至此!」
11
我到底是没能走成,萧离围困住我,决计不肯后退一步。
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得出,他根本不在乎长公主的性命。
萧离,他在用时间折磨梁培芝。
梁培芝的气息越来越微弱,终于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小乞丐吓得大喊道:「姑娘,公子发了高热,再不诊治只怕性命危险!」
「小刀,你走,别管我。」梁培芝气若游丝地说道,「我这条命,本就是你的。」
荣安郡主冲过来,扑在梁培芝的身上,哭得令人心碎。
「舅舅,我求求你,放他们走啊!」荣安郡主看似娇弱,却充满了韧性。
她抬起手里的匕首,就要往身上捅。
我眼皮一跳,踢掉了她的匕首。
远没有到这种穷途末路的时候!
「殿下,我知道你是不甘心,让我这样一个女子毁了你的清白。」我看着萧离,直白地说道,「你送梁培芝出城,我留下,任你处置!」
萧离听了,只是冷淡地看着我,一双眼睛幽深似海,让我看不透。
他静默了一会儿,又字字句句艰涩地说道:「崔青州,我说的话,你从来没有放在过心上。你对我说的话,你也没有放在过心上。你这人,当真是没有心。」
我听了一愣,正想问他,他说过什么话。
就在这个时候!地面震动,从远处冲来一股骑兵!
紧接着,有人率领着杀气腾腾的军士出现在长街上!
带兵之人跳下马,看我没事儿,松了一口气。
「多谢定王今日施以援手,这份情,我崔家军记住了。」
我看清他的容貌,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他跪在地上,朗声说道:「属下来迟,还望郡主赎罪!」
他这么一跪,哗啦啦的,上万兵卒都跪了下来!
远处,崔字军旗在风中飘扬着。
而我,在风中凌乱。
郡主?我怎么成了郡主?
长公主忽然颤抖起来,她一向强硬,这个时候竟然流了泪。
「原来是你!原来是你!我就说,为何长得像那个贱人!」
她像是不要命似的,推开我冲了出去。
「李铁山!他在那里!崔云峥在哪里!」长公主鬓发凌乱,大哭大笑着,「我找了他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啊!」
李铁山,青州铁匠铺的铁匠,看着我长大的铁叔,竟然是崔家将领。
崔家,我是听过的。赫赫有名的镇北将军,是个大英雄,被先皇封为镇北侯。
我把那个锦囊送到京城镇北侯府,我还以为我们老崔家跟镇北侯有些宗亲关系。
谁承想,我爹就是镇北侯……
我下意识地看向萧离,脑海中一片空白。
原来,他是铁叔搬来的救兵……
我刚说什么来着?我要他死?
12
我爹不是屠户,他是大名鼎鼎的镇北侯。
我也不是屠户女,我是先皇亲封的郡主,有封地的那种。
最重要的是,萧离竟然真的是我的未婚夫。
镇北侯的故事早就被写成了话本子,青州城的说书先生人人倒背如流。
十年前,镇北侯跟修罗将军联手坐镇北疆,收复城池,打退蛮子。
七年前,镇北侯又跟修罗将军征战两年,打败祸乱天下的叛军,平定天下。
那一战以后,修罗将军退隐朝堂做了摄政王,镇北侯也从京城销声匿迹。
我想起这传奇故事,感慨我爹这样好吃懒做的屠户竟然是镇北侯。
铁叔带我们回了镇北侯府,梁培芝跟梁婶都带回来养伤了。
荣安郡主每天都往侯府跑,到了后来干脆住下了,衣不解带地照顾着梁培芝。
我得罪了定王,心里到底有些愧疚,接连三日去王府赔罪,结果连萧离的衣角都没瞧见。
铁叔叹了口气说道:「看来这次真把定王得罪狠了,你说说你,干嘛给人下毒啊。」
「那不是吓唬他吗。」我干脆打开礼物,捏着里面放着的山楂糖球吃起来,「不见就不见,咱们回去吧。」
我抬脚要走,王府一个小厮跑出来,正是跟在萧离身边那个尿急的。
他瞪了我一眼,夺过礼物,又「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好吧,来了三次,每次都把礼物抢过去,人不见。
这王府,穷成这样?
我爹写了信给我,我看完以后仰天长叹。
我爹言简意赅地告诉我,要是喜欢萧离,就跟他成婚。要是不喜欢,他就跟萧离说退了这门婚事。我爹还说,要是梁培芝跟萧离都喜欢,干脆俩都收了。
他以为是收稻子啊!我现在在萧离眼里,早就成了一个烂心肝的负心人。
至于梁培芝,我跟他没戏。荣安郡主见了我就哭哭啼啼,我哪里舍得欺负她。
我跟梁培芝说清楚了,当年的恩情是恩情,不必一辈子赔给我。如今咱也是有权有势的郡主,梁培芝对荣安郡主真有意思,也能罩得住他,不必被长公主欺辱。
唉,鸡飞蛋打,鸡飞蛋打啊,来了一趟京城,一个未婚夫都没捞到。
我想起在青州城放下的豪言壮语,断不能这么灰溜溜地回去!
王府大门进不去,月黑风高夜,我翻了墙摸到了萧离的卧房。
他穿着一身单薄的中衣,正坐在窗前看书。
我推开窗,刚翻进去,一把剑「噌」的一下就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13
萧离冷眼看着我道:「你真当我这王府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吗?」
我立马说道:「我想来!可不想走!」
我小心翼翼地凑近他,又道:「我思来想去,决定来问问你。萧离,你对我,可还有意?你若是对我无意,我便让我爹给我退了婚。我爹说他在皇上面前有几分面子,一定能退婚成功,不会拖累你。」
萧离把剑砸在地上,不言不语地看着我。
「我知道我伤透了你的心。」我想了想,轻声说道,「但是我在客栈救你是真,想跟你成亲也是真。来了京城,我察觉到你身份不凡,夜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我要救梁培芝,势必要得罪长公主。我怕跟你纠缠在一起,连累了你。」
「怕连累我,就是给我下药?」萧离笑得苍凉,「崔青州,你的花言巧语,我听够了!你猜到我是定王,长公主是我同胞姐姐,太后是我娘,你怕什么连累我!」
「你走!再敢踏进王府一步,我立马杀了你!」萧离掐着我的手臂,往外推我。
我急了,反手抱住他,脱口而出:「可是太后厌恶你!长公主欺负你!她们对你不好!我才更怕连累你!」
「你……」萧离仿佛摇摇欲坠,他面色有几分难堪。
「萧离,你对我定是有意的!」我抱住他不肯松手,「不然,我前天送的风筝、昨天送的木偶人、今天送的糖球,怎么都在你的桌子上!从今往后,我一定会保护好你!我再也不会让长公主、太后欺负你!」
我问过我爹,我这个郡主到底有几分权势。
我爹说,天下之大,我都可以横着走。长公主跟太后绝对不敢得罪我,因为我爹手里有兵权。
萧离靠在书桌上,游移不定地说道:「崔青州,我还能信你吗?」
「我发誓绝不负你!否则我崔青州天打雷劈!」我拿出家传同心佩给他,情真意切地说道,「这是我爹娘的定亲信物,我爹给了我。我给你一块,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崔青州的人了。」
萧离不肯接,我放到他手里,他才慢慢地握紧了。
风从窗户吹进来,他咳嗽了几声。
我哄着他上床睡觉,免得吹风受凉:「那日在客栈,大夫说你身体不好,需要好好养着。从今往后我一定护好你,让你身体康健,心情和美。」
萧离躺在床上,抿着薄唇,只是看着我。
我这花言巧语说多了,他也不信。
「好了,你睡吧。」我拍了拍他的胳膊,「我该走了,明日再来看你。」
萧离却拉住我的手,往里面挪了挪。
我咳咳说道:「这……这不好吧?」
「那你走!明日也不要来了!」萧离恼羞成怒,要赶我走。
我赶紧躺上去抱住他:「我不走,我明日来,日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