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死亡暗语:始料不及的神级反转》
「你爸妈,就在现场看着我母亲,变成一张人皮。」
表哥陈讳对我说出这句话时,我已经没法回头了。
恐惧源头,要从潮州说起。
一
我是在杭州出生的,毕业后也在本地工作。潮州对我来说,只是个陌生的故乡。
奇怪的是,我和父母从没回潮州探亲。每当提起故乡,父母的眼神里也总会闪过一丝恐惧。
特别是他的到来,我才意识到,恐惧的背后,隐藏着秘密。
我是在楼道里碰见他的,当时父母正送他下楼,却在拐角处和我撞上。
听父母介绍,他是我表哥,名叫陈讳。
其实我早在浙江大学里,和他有过一面之缘。
当时他在历史系里指导两个学生活动项目,一个是调查旧城区的改造历史,另一个是去广东进行民俗采风。听教授介绍,是个刚入职的历史讲师。
楼道里,陈讳也认出了我,他朝我点点头后便离开了。
回到家后,我惊讶地发现,刚才一脸和煦的父母,此刻却是满脸惊惧,他们嘴里重复着我听不懂的话:
「『先祖』出现了。」
当晚,父母两人躲进书房,似乎是在商量什么,直到深夜十二点才回卧室休息。
也许父母太过疲劳,忘记给书房上锁。我溜进了房间,发现书桌上有本破旧的笔记本。
笔记里面画满了歪歪扭扭的奇怪符号,还附带一些面目可憎的怪物形象。
这些怪物样貌丑陋,其下半身竟是鱼尾巴一样的形状,上半身则跟人类无异,如同传说中的鲛人。它们嘴里密布尖牙,头发在空气中四散飘开,如同触手一般滑腻,手里还拿着衣物模样的丝织品。
我只能从画面了解大致信息。
有些书页里画的是鲛人将人类塞进尖牙之中,其外围一圈都是狂热磕头的人类。
有些是鲛人在追捕人类,并且从身上发射出鳞片攻击他们。
有些是鲛人像蜘蛛一般,吐出一堆细丝缠绕人类。似乎在举行什么仪式。
笔记里的画面诡异又生动,不断涌入我的大脑神经,让我心生疲惫,甚至连自己怎么回到床上的都记不起来。
第二天,我刚一起床,便看到父母在收拾行李,这让我大为吃惊。
父母没怎么出过远门,最远一次不过是到太湖西山。偶尔几天不在,也是在本地朋友家度过。
我问父亲要去哪,父亲没有回话,而是将我拉到书房里。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书桌,发现那本笔记本不见了。
父亲一脸凝重:「我们这次打算回去潮州。你以后不管听到什么消息,都不准踏进潮州半步。」
我非常惊愕,从小到大,我都没看过父亲有过这种情绪失常的表现。
我问父亲什么时候回来。
父亲的回答让我大吃一惊。
「永远不会回来。」
「不会再回来?意思是你们就算是……」看着父亲,我不敢再说下去。
「是的,就是一直待到死。」父亲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父亲又补了一句话。
「你以后就待在杭州,也不要联系那边的亲戚。从今往后,朱家就剩你一个人了。」
我刚想说话,父亲又打断了我。
「你昨晚,看了那本笔记是吧?」
我沉默了一小会,点点头。
「看过了,但我看不懂。」
「未知也是一种福气,有些事情不用知道得太多,浑浑噩噩也是种幸福。」
父亲咕哝着,又加了一句。
「你只要记住一句话,看到那种生物,跑,跑得越远越好。」
我感觉父亲精神是不是有问题,竟然会去相信那种生物会真实存在,这完全不符合科学。
父亲的态度异常坚决,我万般无奈,只能同意他们回去,不过临行前我提了个要求,要他们每天都跟我联系。
他们答应了。
刚开始几天,我和父母的通话时间还长一点,父母一再表示事事顺利,但我依旧从他们故作轻松的语气中,听到了些许不安的情绪。
我决定飞去广东,但当我准备出门时,却遇到一个人。
陈讳,他不准我回潮州。
我笑了,一个没见过几面的表哥,居然敢如此命令我。我琢磨着要是他真敢动手的话,凭他一身弱不禁风还穿着长袖的体格,怎么能够撂倒我这个锻炼了几年的壮汉。
陈讳立马按住我的手,我立刻反手想把他控制住时,却发现手腕被他枯槁的手指像铁钳一般给死死锁住。
我惊疑未定,看向他的脸。
陈讳的脸神色如常,似乎是在跟一只蚂蚁角力一般轻松。
原来我才是不自量力的那一个。
陈讳看出我的难堪,便松开我的手腕,向我低头道歉。他虽然态度诚恳,但还是将我强制带回他住的地方。
陈讳并没有隐瞒,而是直接告诉我,这一切的安排,都是我父母的意思。
他说:「那里有『人』出来了。」
二
究竟是「人」还是「先祖」,陈讳并没有明说,只是解释为是家族的祖先。在陈讳含糊其词的描述中,我感觉到他似乎对这个祖先有着天然的畏惧。
陈讳有点自责:「都是我好奇,忍不住回去了一趟,才会引发这一连续的结果。」
什么?偷偷回去一趟?这么说陈讳不是从潮州来浙江大学任职的,也就是说这么多年也跟我一样,没有回去潮州过?
陈讳接下来的回答更是令我震惊。
他跟我一样,也是从小在杭州长大的。
而且是被我父母养大成人的,父母为他安置了另一个住所,就在城市的另一边。
原来,父母偶尔几天不在家,都是在陈讳那边度过的!
这么一个表哥,我这二十八年来,一直在这个城市和他擦肩而过!
我看着陈讳:「你父母呢?」
结果陈讳说了更匪夷所思的事。
父亲不清楚是谁,关于母亲,他又有恐怖的说辞。
「你爸妈,就在现场看着我,一口口吃掉母亲。」陈讳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
简单来说,是他夺取母亲身体所有营养,将母亲吸成一张人皮出生的。
我难以置信,我的世界观不足以让我接受这个诡异的事实。
「我有我母亲的皮,就在你坐的床垫下。」
此话一出,让我感觉周围温度骤降了十几摄氏度。
陈讳缓缓地从床垫下抽出一点肉色的类似丝织物的东西。
是手套形状的人皮。人皮上还有清晰的纹路,在手指的顶端我还看到了指甲,由于时间太久,指甲有些泛黄。
我一跃而起,靠在墙边,勉强站立,愣愣地看着那张人皮。
陈讳缓缓脱去上衣,此时我看得更加清楚。
他的躯干上长着密密麻麻类似荨麻疹风团的东西,不过这些风团排布得非常整齐,类似于……
我想起来了,是鱼鳞那种形态!
我强忍着不适,质问道:「你是人是鬼?」
陈讳道:「我只有一半算是人,这一半是父母遗传给我的,另一半是来自远古未知生物的。我的情况,已经越来越严重了。」
这是一种来自未知空间投射的精神能量。这种能量辐射太强,会影响被附身者的 DNA,使其发生特定变异。
我不太懂,但我大受震撼。陈讳这样出现在我家,事情就已经开始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
「我父母是去潮州干啥了?」
陈讳穿回衣服:「事情因祖先而起,也是因我母亲而起,你爸妈只是当时的见证人,现在只有他们能够解决这件事。」
「什么事?」
「这事你最好别掺和进来,从你这一代开始,还算是有希望远离这个诅咒。」
陈讳收起人皮,走到门外,把门关上,把我留在室内。
门外传来他的声音。
「你父母让我看住你。一日三餐我会给你送来,这段时间就委屈你住在这了。」
陈讳把我软禁了。
这个宿舍位于旧城区,四处都是稀稀拉拉的旧厂房,纵然喊救命,恐怕也只有几条野狗听到。
我试了试门锁,发现极其牢固。陈讳早有准备,还在外面弄了根门闩,我根本逃不出去。
陈讳倒是信守诺言,每天上午八点,中午十二点和晚上八点都会准时出现给我送饭。
这几天,我一直尝试逃出去,但无一成功。我悲观地发现,除非挪动外面的门闩,否则我无论如何逃脱不了这栋房子。
正当我感到绝望时,楼下传来熟悉的吵闹声。我连忙趴到窗户边张望,发现有几个熟悉的身影在对面厂区活动。
原来是那帮探究活动的学生,我连忙大喊求救,才将他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帮我打开了门闩。
此时离我被关进去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天。
听我口中离奇的故事后,这帮学生啧啧称奇,说我想象力不错。
我懒得解释,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去广东找我父母。
我悄悄回到了浙江大学,趁陈讳不在拿走了我被他放在抽屉里的手机和证件。
其中一个学生还陪我去机场,临行前他跟我说了姓名,他叫李星和,暑假准备带同学去广东拍摄民俗纪录片,希望到时和我相遇。
李星和说有个同学也是潮汕那边的,他家最近也有人挖出一些古董文物雕像的东西,据说年份可以追溯到明朝。他们一群人正苦于没有找到独特的议题,便打算过两天去那边看看,顺便做一下民俗调查。
此外,他貌似也对我父母和陈讳,还有鲛人的传说感兴趣。
我自然知道他想干什么,便苦笑着回应他,其实我并不知道父母在潮州哪个角落,回去也是大海捞针。
其实我在陈讳的抽屉里发现了几张照片,其中有一张拍的是公园的牌坊门,我打算先从这里入手。
李星和略微有些失望,我最后还是补了一句话,说如果需要他们帮忙,我会立刻告知他。
李星和这才浮现出一点笑容,连连点头说好。
我上了飞机,当晚便抵达潮汕机场。
在路上,我一直凭借着那几张照片,在网上按图索骥,最终让我找到了拍摄地点。
潮州西湖。
这个地方,我从来都没有听过父母提过一次。不过既然是陈讳所拍,那应该跟父母的去向有很大关系。
绕过一所初中,我便进入西湖边的公路。
晚上的西湖热闹非凡,从旁边的中山路过去十多分钟,就能走到著名的旅游景点——牌坊街,另一个方向则通往一个叫滨江长廊的地方,而潮州的母亲河韩江,就从这里流过。
西湖周边铺户如果记性好的话,可能会想起在 2019 年夏季的某个晚上,有一个拿着照片的外地男子在附近问路。
到了西湖中段的门口,我停下脚步,举起了照片。
照片中的景色,刚好与这个公园入口处的石牌门对照上。
我的运气不错,在酒店租了一个对着西湖公园的房间。我暂时安顿下来,思索接下来如何找到我的父母。
我调动所有记忆,竭力从父母以往的只言片语中找到有关家乡的内容。
父母谈论的其实比较少,我在回忆中并没有找到有关西湖的事,反倒是「乡下」的字眼居多。
突然,我想起一件事。
我连忙打开通话记录,发现这个星期父母居然没有打电话过来,仿佛把我忘了一样。
现在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外面开始下起小雨,我决定打一通电话过去。
没人接听。
不可能,父母有二十四小时随时在线的习惯。此时手里「嘟嘟嘟」的忙音像是重锤一般敲打着我的心脏,我的眉头不由得越拧越紧。
我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但父母一直没有接通。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我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天空微微发白才勉强睡去。
我醒来时已是中午十一点,外面依旧是阴雨连绵,但比半夜的雨势小了不少。
我刚一睁眼就立马拿起手机察看。果然,手机上从八点多到十点这段时间,父母接连打了十几个电话过来。
其中,我发现了一个来自杭州的未知号码。
我想应该是陈讳打过来的。
如果是父母打不通我的电话,那么肯定会顺势打给陈讳询问我的状况。陈讳昨晚发现我不在宿舍,此时应该是在来潮州的路上。
等一下,陈讳会不会知道我就在西湖这里暂住?
想到这里,手机又再次响起,是父母打过来的。
我刚一凑近听筒,便听到父母那边的背景声很嘈杂,像是有些唢呐锣鼓的声响。接着背景声逐渐减小,伴随着急促的小跑声,我才听到了父亲的声音。
父亲问:「你现在人在哪。」
我如实回答,父亲叹了口气,没有大发雷霆,反而换了一种恳求的语气:「儿子,现在回去还来得及,这不是你能够面对的。」
「爸,有什么事不能解决的?你们来潮州做什么?」
父亲依旧拒绝:「别问了,走吧。」
「就跟陈讳他妈一样?」
父亲沉默了下,似乎感到意外。
「陈讳跟你说了?」
「对。」
等了一会儿,父亲终于下定决心,刚说出「鲛人」两个字时,母亲突然打断了他,说有人追过来了。
父亲急忙回了一句「陈讳已经来到潮州」后,手机就传来水声,接着便是忙音状态。
我没反应过来,还一连「喂」了几声,直到手机再次振动。
这次肯定是陈讳打来。
刚接通电话,那边便响起陈讳的声音:「酒店楼下,门口。」
我惊讶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随后我看到了照片。
难怪,照片是陈讳拍的。
从父亲话里得知,他似乎对陈讳把他母亲的事告诉我感到意外。
从这可以推断出陈讳应该比较信任我,所以我把重点放在陈讳上,逼他将真相说出来。
我满腹心事地来到门口,却发现门口并没有人。
我再次拨通陈讳的手机。
他的手机关机了。
三
我直接找到熙湖酒店管理处,跟他们说明来意后,要求看一下陈讳来时的监控。
陈讳说得没错,他当时确实是在酒店门口等我。不过还没两分钟,他便开始东张西望,接着便急速离开。
我很奇怪,监控里并没有显示有人在追陈讳,他貌似是突然发现了有人一般迅速离开。我是领教过陈讳的力量的,普通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到底是谁才能够威胁到陈讳?
鲛人?
这个词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然后自嘲地摇了摇头,鲛人没有腿,又不能离开水,它们怎么上岸追人。而且光天化日下出现这么个怪物,不引起民众恐慌才怪。
我相信这些人跟我父母有关。
我决定寻求警方帮助。
民警接待了我,他们听完我说的事后,都一脸疑惑。
一位民警问我:「朱先生,会不会是你父母过来参加什么拜神活动。」
我问他何以得知。
民警道:「你不是说从你爸通话里听到了敲锣打鼓的声音吗?看样子应该像是在做什么民俗活动。」
我问在这种月份哪个地方会有举办这种活动。
民警耸耸肩,表示并不清楚,不过可以肯定市区内没有,这种民俗活动应该是在某个乡下地区。
乡下?拜老爷?
我突然想起,父母以前跟我说有关于潮汕的内容,好像也是跟「乡」下两字相联系。
不管怎么说,总算有点方向可以继续追查了。
这时,陈讳的行踪被确定了。从监控上看到,陈讳一路小跑到滨江长廊,然后彻底失踪。
熙湖酒店和滨江长廊相距差不多近一公里,陈讳只花了半分钟。
民警不仅感到惊讶,而且很疑惑。
因为监控里根本没有人在追陈讳,整个过程就像陈讳在单人赛跑一样。
他们怀疑陈讳是个精神病人。
我也是眉头紧皱,先是父母慌忙挂断电话,后是陈讳无故逃跑,他们到底是在躲避什么?
民警表示让我先回去,他们会继续寻找线索。
整个下午,我在酒店里疯狂寻找本地新闻,直到夜幕降临,却依旧找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打算出去透透气,重新整理下思路。
我走出酒店,整个人沉浸在思绪之中,直到一阵歌舞声把我拉回现实。
我居然走到了滨江长廊这里。
上钩了!
旁边有个打着赤膊的大爷兴奋地收起鱼竿。他的叫声太大,我下意识地看向了大爷。
可能是整个下午都在盯着手机,此时我眼神开始变得有些涣散。我竟看到了大爷赤裸的上半身长出类似陈讳那种风团,一片又一片密密麻麻地显示在其背上,逐渐膨胀开来。
鱼竿一抖,有条鱼甩在了我的脚下。
鱼身在不断扑腾,浑身沾满黏液,嘴巴一开一合,鱼眼一直盯着我,活像陈讳盯着我的模样。
那些鱼鳞,不仅跟陈讳身上的很像,还跟父亲那本笔记本画的那些差不多……
会不会有这个可能,陈讳跟鲛人一样擅长游泳。如果是的话,就可以解释滨江长廊周边监控没有拍到陈讳的原因。
陈讳下水遁逃,所以监控才拍不到他的去向。
如果我暂时没有父母所在的位置,那先从陈讳开始调查也未尝不可。陈讳对潮州应该很熟悉,所以他的逃跑也是有方向准备的。我可以以他为钩子,由此找到父母,还可以挖出背后的真相。
接下来,我只要在韩江沿岸寻找就可以了。
前三天我并没有找到任何线索,雷雨的天气又让我拖延了些时间,而我走访调查的几个乡镇最近也都没有什么民俗一类的活动,这使得我的心情越发烦躁。
当我准备往韩江上游地带调查时,在公交车上发生了一件事。
有村民说附近有户人家出了个明朝时期的古董塑像,那里的后人正在搞祭祖活动,动静闹得非常大。
刚开始,我以为这就是李星和那群大学生此行的调查任务,直到有人问起什么塑像时,我才发觉情况有点不对劲。
那是尊鱼人的黑色塑像。
鱼人?那不就是鲛人吗?
我硬生生地挤过去,找到那名村民,开口便问这尊塑像是在哪出土的。
村民吓得够呛,不过还是跟我说明了地点——金凤村。
在下一站的乡镇里的某个小村落,那个家族姓陈,整个氏族都住在山上。
公交车还没停稳,我便急忙跳下车厢,在站台上打起了电话。
李星和在告别时,特意给我留了个电话号码。
手机响了一下,却被立刻挂断。
我感觉有些不妙,急忙给他发了个短信,告诉他我已经在金凤村村口,问他人在哪。
李星和许久没有回信。
此时已是晚上九点多,公路人烟稀少,天空乌云密布,周围水汽湿重,似乎在酝酿着一场大雨。我正打算找家旅馆时,有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是陈讳。
你在这里干什么?
陈讳从我身后出现,他一身装扮和三天前没有两样,浑身上下弥漫着一股河水的腥臭味,黏腻地附在皮肤上。
我发现他此时的皮肤风团越发明显,已经蔓延至脖子和手背上,连长袖都开始遮不住了。
你这几天哪去了?我问他。
陈讳没回应,而是一脸警惕地东张西望。
我又问他几天前怎么突然在酒店门口消失。
陈讳只吐出两个字:「他来了。」
谁?
我的祖先,说完陈讳便晕了过去。
我急忙扶住陈讳,匆匆忙忙开好房,将他安置在床上。
我颤抖着拿手指放在他的鼻孔,却发现他已经没气了。
糟糕,我急忙准备拨打 120。这时,陈讳突然醒来,抓住了我的手腕,示意我不要打电话。
「我现在可以不用鼻子呼吸了。」陈讳满脸苍白地说出这句话。
他抓住我的手,往他下巴两旁摸去,我感觉到有几条裂缝正在一张一合,还有轻微的气流出入。
「我长出鱼鳃了,在它们的影响下,我转化得越来越快。」陈讳挣扎着坐起来。
「它们是谁?」我已经麻木了,之前陈讳那么多异常,已经让我不再感到惊讶。
「陈祖义。」陈讳说完又瘫了下去,他表示已经有两天没有进食,现在随时会昏死过去。
无法,我只能去楼下超市买些东西上来,先伺候他恢复能量。
在陈讳疯狂进食的时候,我居然在网上查到了陈祖义。
「陈祖义不是历史人物吗?」我问陈讳。
陈讳点点头。
根据历史记载,陈祖义是潮州人,明朝时期的海盗集团首领,曾盘踞在马六甲十多年,鼎盛时期手下有战船数百艘,士兵万余人。陈祖义经常在南海、日本、台湾和印度海劫掠商船。明朝永乐皇帝曾经悬赏 50 万两白银捉拿陈祖义,最后在 1407 年被郑和抓获送回明朝斩首示众。
历史上的陈祖义,在明成祖朱棣时期就已经被斩首示众了。
我很震惊,这个陈祖义是明朝时期的人,他是怎么活到现在并追杀陈讳的?
陈讳跟我说了另一件恐怖的事。
他的祖先正是明朝时期的陈祖义,不过明朝的陈祖义是人,现在的陈祖义已经不是人了。
他是半鲛人。
四
陈讳给我普及了一些东西。
鲛人被人类记载为「泉客」,它们擅长编织衣服和生产珍珠,于是在古代还被命令向历代统治者进贡这两类宝物。
鲛人编制的衣服确实可以让人在水中生存,但这些绡纱一经穿上便很难脱下。
这些绡纱,本身带有某种特别的辐射性,会影响人类逐步蜕变为半鲛人。在某个朝代有个皇帝因为穿了绡纱后变成了半鲛人,差点引发动乱,最后还是太子弑君才让政局稳定下来。
后来仍有不少割据一方的诸侯权贵私下与鲛人往来,鲛人为他们搜刮奇珍异宝。
作为交易,这些权贵会为鲛人提供合适的人类,让他们秉承鲛人的意志在陆地上行事。
权贵自恃能够完全驾驭这些半鲛人,但每一次覆灭都不足以让他们在历史中吸取教训。而与之相关的鲛人历史,也随着权贵的覆灭而隐没在历史长河之中。
之后朝廷便开始严令平民片板不准下海,断绝了与鲛人的往来,于是双方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没有再发生过交集。
历史关于鲛人的记载,只剩只言片语,人类至今还不知道鲛人的底细。
陈讳说:「祭品不论男女,但唯独不能让孕妇充当祭品。因为鲛人的『精神』会被孕妇肚子里的胎儿所影响,鲛人『精神』被灌注到两个生命体,导致仪式失败。」
陈祖义只是被辐射而成的半鲛人。真正的鲛人,还是要通过仪式附身人类才行。半鲛人会受另一个空间的「精神」控制,寿命也只有一千多年。唯一的优点是能在陆地生存一两天。
一千多年……还是只有?
陈讳习惯了我的惊奇,他解释道:「鲛人的寿命有几万年之久。」
此时天空下起了瓢泼大雨,窗外传来了奇怪的念诵声,夹杂着雨滴撞击玻璃的滴答声响,不停地撞击着我们的耳膜。
陈讳突然双手抱头,太阳穴周围的血管快速收缩,额头开始冒冷汗。
「怎么了?」我按住陈讳的肩膀,却止不住他全身的颤栗。
「我体内的东西,在、在反抗……」陈讳挣脱我的手,在地上来回打滚。
此时窗外一阵锣鼓声,伴随着奇怪的念咒声,声音越来越大。
我立马起身,瞥了楼下一眼。
雨夜的大街上,居然有群人面涂重彩,拿着乐器吹拉弹唱。领头有十几个人,纷纷举着旗帜在前面开路,任凭雨点砸在身上,嘴里仍旧在念叨着什么。
我拉上窗户,室内声音小了很多,陈讳终于放松了下来。
「有群神经病在下面游行。」我递给他一瓶矿泉水。
「是鲛人的语言。」陈讳拿过矿泉水仰脖喝下,我发现他的下巴两端的裂缝好像张得更开了。
「大半夜为什么念这些。」
「在找人……」
这话让我陡然心惊,所幸的是,这群队伍已经越走越远,直至消失在路口。
「看样子不是在找我们的。」
「应该另有目的。」
「我父母吗?」
「不知道,你爸妈在酒店那次已经和我失去联系了。」
「但你为什么要跑?」
「因为当时我被人跟踪,如果我不跑,恐怕还会连累你。」
「谁?」
「它们在湖中盯着我。我感觉周围还有几个半鲛人在接近,我只能提前离开。」
「我爸妈也在这村子里?」
陈讳点点头:「应该是,既然你也被卷进来了,那我们想一下接下来怎么行动。」
陈讳又接着说道:「我不能贸然行事,所以还要麻烦你明天出去转一转。不过今晚不太安全,你明天再去村里看看。」
现实的离奇并不允许我们有片刻的喘息。在我们迷迷糊糊睡了几个钟头后,警笛声传遍了整个村落。
整个宁静的小村被股外在力量强行从平和推向了恐慌。
村里死人了。
陈讳守在旅馆,我随意穿好了衣服后,便往人多的地方走去。
河边的村路停着警车和救护车,警察和医护人员全都集聚在河边,人群分开两边,给抬着担架的救护人员让了条路。
看着担架上盖着白布,我才冷酷地松了口气,在来之前我一直忐忑不安,担忧会不会是父母出事。
虽然看不到尸体的面目,但从露出的四肢来看,很明显看得出死者是个年轻人。
或者说是个女学生。
也许我应该有点愧疚,即使不是父母出现意外,也好歹要对他人的生命抱有敬畏之心。只是此时的焦急已经让我没时间分心考虑其他,我只想找到父母。
有个村主任模样的中年人跟救护人员聊了一下,似乎是在问死因。救护人员匆忙上车,只回了两个字「溺水」便扬长而去。
此外,我还听到一个「裸尸」的词。
难怪现场围了这么多人。
周围人一脸的古怪表情,指着山上议论纷纷。
我刚想掉头走,却想起了一个问题。
既然鲛人属于离开水活不了的生物,那这条河会不会就是鲛人的巢穴?
我沿着河流一路往下走,痴心妄想地想通过一双肉眼,看清河流下面到底隐藏着什么。
很明显,河流湍急,水花四溅,站在岸边我根本看不出什么东西来。
但一路的寻找让我有了其他发现,在我走了差不多五分钟后,在岸边一个小石滩上发现了一架摄像机。
这架摄像机外面裹着一层防水套,上面沾满了泥沙。这些泥沙和河边石滩的并不一样,呈现另一种颜色。我看了看周围,并没有这种颜色的土壤,这足以说明摄像机是从上游被水流冲到这里。
本来捡到摄像机是应该交还给失主的。但出于好奇,我还是看了一下里面拍摄的内容。
我只看了几秒,就直接萌发了返回旅馆的想法。
这架摄像机的主人我可能知道是谁,因为视频里出现的人物我都很熟悉。
浙江大学那帮做探究的学生。
我突然想起之前和他们有聊过,他们之所以来粤东做调查,好像是因为李星和收到了一封信。
那封信上说的事同样也非常离奇,而且行文的语气和态度又显得非常言之凿凿,似乎有种让人不得不相信的魔力。
不过当时我也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大千世界什么事都可以用科学理论去解释,只要在发生在地球上的现象,通通逃不过科学的范畴。所以我也没有那么大的好奇心跟李星和要来那封信看看。
我和陈讳看了视频,里面的内容,让我们倒吸一口凉气。
五
视频前半部分一切正常,他们出发前还拍了个合影,总共是三男五女。从拍照的站位可以看出李星和是带队人。
在村口,李星和对着镜头展示了那封信。
他们身后的金凤山有些异常,半山腰上有星星点点的火光。
李星和指着金凤山,读出信上的内容。
山上住着一个陈氏宗族,这一宗族的人十分奇怪,从不与村民往来。平时也只有陈氏宗族的老人偶尔到村子一趟,购买些生活物资。
这个宗族几十年前是和朱姓家族混住的,但现在搬迁了。
他们还了解到一件奇怪的事,村民时常在半夜听到半山腰传来似有若无的婴儿哭声。
村子派人上山察看过,却没看到婴儿。村民还以为是动物的叫声,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可是最近山上的人越来越疯狂,经常在半夜举行令人不安的仪式。有人甚至在深夜听到半山腰传来吟唱声,并看到山上有火光出现。
这帮学生脸上都露出了既兴奋又好奇的表情。
他们直接沿着山路上山,但途中遇到了巡逻队。他们害怕打草惊蛇,便悄悄下山。
他们没录下山的画面,下一个场景直接跳到了河边。
这里拍摄的画面有些模糊,看样子好像是摄像机外面套上了防水套并在水里游了一遭一样。
李星和指着一条几乎被杂草掩盖的小山路,对着镜头解释这是他在撒尿时发现的。由于村民都不敢接近这座山,再加上是在河水最为湍急的地带,所以这条小山路隐藏得非常好。
学生们拿树枝当做临时登山棍,凭借着手机灯光缓慢地向上爬。这段小山路坡度有点大,画面里时不时传来喘息声。
大约是爬了将近一小时的路程,等到视频里出现几栋泥屋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李星和他们所处的位置是在建筑群的正后方山坡上。
这里说是建筑群,其实也就十几栋简陋的平房。这些泥屋依山而建,在其下方还有一条小河,连通着山脚下的大河。
镜头不断推进,我们勉强看到了河边有几十个人影正在高举火把,有些甚至还跪下,做双手合十祈祷状,冲着河边不断磕头。
紧接着,几十个人开始跳了起来,他们跳的是一种莫名的祭祀舞,动作极其扭曲诡异。磕头的人不断加快节奏,跳舞的人动作也越发疯狂。
此时原本平静的河面中央开始出现一大串水泡,在微弱的月光照射下,好像是有一个球状的东西慢慢浮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