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向阳而生的她:反杀不难,逆风翻盘》
某平台上突然涌现一大批深夜直播的老人,白发苍苍的老人们目光呆滞地对着镜头,重复着含糊不清的台词。
我一直不肯相信他们是自愿直播的,直到我到一家养老院做护工,亲眼见到了这些老人。
1
去年从卫校毕业,我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工作。家里亲戚介绍我进了一家养老院做了护工,虽然地方偏僻,但薪资给得不低,离老家又近,作为过渡还是不错,我便答应了下来。
为了照顾我,护理主管只给我分配了一个瘫痪的程奶奶,工作起来轻松了不少。
但我心里明白,程奶奶身边没什么亲人,唯一的儿子还在服刑,身上根本捞不到什么「油水」。
除了她,养老院里还有不少这样的老人,都受到了护工们的冷落。
不过我并不在乎这些,加上和程奶奶相处得很融洽,日子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枯燥。
只是养老院里有个规定,不允许进四楼尽头的房间。
虽然好奇,但无奈养老院的员工的嘴都很严实。
就在我快失去兴趣时,终于还是有机会知道了那个房间的秘密。
一天下班我忘了带家门钥匙,回养老院取时发现那里空无一人,不少老人的床位也空了。
奇怪的是,连瘫痪多年的程奶奶都不知所踪。
我找到自己落下的东西准备离开时,发现四楼西侧的窗户灯火通明。
奇怪,尽头的房间不是禁止人进入吗?而且这个时间,值班的人也该休息了。
好奇心被再次勾起,我小心翼翼地折返回四楼,忐忑地朝尽头的房间走去。
其实我也猜想过这个房间的用途,这里最常见的就是梦中一睡不醒的老人,或许这间房子里曾经出过什么意外,才被锁了起来。
可突然间,我隐隐听到疑似哀嚎的声音,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
我蹑手蹑脚地走近门口,门被从里面上了锁,推不开门的我将耳朵贴在门上,想确认一下刚才听到的声音。
「你个老不死的,刚才怎么给你说的?」说话的人嗓音尖锐,我听出来是主管黄霞。
伴随着她的训斥,一声声哀嚎从门缝钻进了我的耳朵,还有一个不断求饶的苍老声音。
「别打了,别打了,疼......」老人求饶的声音让我一阵颤栗。
「你再敢不听我的话,下次就打死你!」黄霞恶狠狠地威胁着。
难道这里的员工虐待老人?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差点就弄出声响。
哀嚎声渐渐弱了下去,我轻手轻脚地转身准备离开,虽然没有亲眼看到里面发生了什么,但如果被他们知道我偷听,怕是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一出楼梯口,我就急忙小跑起来,直到在大门口遇到了值班的保安米叔。
他见我神色紧张又气喘吁吁,问我为什么这么晚还在这。
我缓了缓紧绷的情绪,凑到了他的耳边,说自己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米叔迫不及待的表情完全在我意料之中:「这里的护工,好像虐待老人。就在那里。」我指了指四楼的方向。
「不可能吧......」
他语气微滞,直到此刻我还沉浸在紧张又不安的复杂情绪里。
「我们要不要报警?」我压低声音,一直观察着四周,怕突然有人出来发现我们。
「报警?」米叔的声音满是震惊,「最好还是,还是先弄清楚,别误会了什么。」
我沉思了一下,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刚才我慌慌张张,听错了也说不准。
听说这个养老院的口碑不错,还免费收留了不少无儿无女的孤寡老人,如果真的是一场乌龙,我怕是也要丢掉这份工作了。
正在犹豫不决时,米叔主动提出陪我回去再看一眼,如果真的像我说的那样,也好录下证据再去报警。
我想了想,觉得米叔的意见还算不错,便和他又回到了楼里。
我们走到门口时,里面一片寂静。
正奇怪时,米叔竟然抬手叩了叩门。
「你干什么?」我的神经顿时紧绷起来,根本猜不透他这意外行径。
完全被冲昏头脑的我根本没有多想,米叔在这里上班的时间比我年龄还要大,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四楼发生的事。
而门内的回应来得如此之快,门被推开时我还愣在原地。
「米师傅?」黄霞冷冷地看着我和米叔,「这么晚了,你们怎么会来这?特别是你,我不是告诉过你,这里不能进来。」她上下打量我一番。
「她说听到这里有老人的惨叫声,所以我陪她来看看怎么回事。」
米师傅语气轻松,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我屏住了呼吸。
他怎么直接就说出来了?!
我拼命摇头,语无伦次地胡乱解释着,说自己来找丢掉的钥匙。
黄霞指了指我手中的钥匙:「找它?」
她的眼神让人心生惧意,我顿时脑子里一片空白,气氛降到了冰点。
「我,我先走了。」眼看没有理由辩驳,我转身就准备离开,却被米叔拦住了去路。
「既然来了,就进去吧。」黄霞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还想拒绝,可米叔变了脸色,他慢慢挪动脚步,不断逼着我后退。
我被他两人合力逼进了屋里,黄霞给米叔使了个眼色,米叔便出去了。
随着门被重重地关上,我心里咯噔一下,可黄霞却露出了笑容:
「晓禾,你来这也快三个月了吧?」
我点了点头,猜不透她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其实养老院里有些事呢,我很早就想告诉你,但又怕你多虑。你知道咱们这个地方,有些福利性质,收留了不少孤寡老人。」
黄霞指了指靠墙的沙发,看我坐好后又继续说了下去:
「可是不管什么地方,运营起来都需要经费,但是靠那点补贴,我们可养不了这么多免费的老人。」
难道这个屋子的秘密,跟盈利有关?
2
我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地让黄霞不要拐弯抹角。
「年轻人就是爽快,我是怕你刚才有所误会。」她笑得眼睛都快没了。
看来我听到的哀嚎声不是假的,不知道她会怎么「辩解」。
黄霞转着手里的签字笔,问我知不知道眼下什么赚钱最快。我一言不发地盯着她,并没有回答。
「直播带货呀!」她嗔怪了一声,「你看那些主播,一晚上几万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收益,是什么工作都比不上的。」
「所以,你们晚上都在这里做直播?」我指了指墙上那道隐形门。
「不是我们,」黄霞摇了摇头,「是他们。」
他们?我将她的话和哀嚎声联想到一起:「你说,养老院那些老人?」
看着我激动地站了起来,黄霞做了个「嘘」的手势,可我根本没办法接受这个真相。
「你让八九十岁的老人熬夜给你赚钱,你还有没有良心?这是虐待老人!」我指着她的鼻子大骂。
「他们赚钱是给他们自己花,有什么不对?」她也站了起来,「况且我还要连夜在这陪着他们,白天还要伺候他们,谁辛苦还不一定呢!」
「真是不可理喻。」我摇了摇头,准备离开这里去报警。
可那扇门怎么都拉不开。
「我就知道你会有这样的反应,这扇门你是出不去了,除非你答应我,也加入到这件事中来。」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我呸了她一声。
黄霞脸上的笑容全无,她拿起对讲机说了句「都过来」,一声声的「收到」让我头皮一紧,我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很快几个彪形大汉就从那扇隐形门中走了出来,他们看我的眼神像是见到猎物一般。
「黄姐,什么事?」领头的男人一边说话,一边警觉地打量着我。
「把她手机收走,关进 408。」
「你放心,我会请你表姐跟你家里转达,养老院给你安排了宿舍,可以不用每天来回奔波了。」
「那我要自己跟表姐说。」我清楚此刻的抵抗都是徒劳,如果能偷偷给表姐透露点信息,我还有可能脱身。
黄霞一脸淡然,示意刚才的男人将手机还给我,看着我拨通了表姐的电话。
「安妮姐,我是晓禾,你现在方便说话吗?」电话接通的瞬间,我就急迫地讲了一连串的话。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还没下班吗?」安妮姐周围的环境听起来很空旷。
「我今晚,麻烦你跟我爸妈说,我今晚不回去住了。」我抬头看了黄霞一眼,「黄姐给我安排了宿舍,我以后不用来回走那么远的路了。」
「黄姐?」她迟疑了一下,「你为什么不自己跟家里说呢?」
「我怕爸妈以为我是偷偷跑出去玩撒谎,你的话他们肯定会信的。记得告诉他们,我下周日回家,提前炖好排骨等我。」
「排骨?可是你......」
安妮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我挂断了电话,因为我怕黄霞听出什么纰漏。
其实我是不吃猪肉的。
现在我只希望安妮姐能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只要她追究起来,有机会见到她,我应该能脱身吧......
男人从我手中夺走了手机,我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余光却瞥到黄霞的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过了那道隐形门,里面竟然被隔成了一个个单独的房间,男人带我走过窄窄的楼道,在其中一间停了下来。
在他打开门,看到房间内布置的一瞬间,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这道门仿佛隔开了时空,跨过去就能瞬间穿越到山村里的土坯房子。
我在男人的催促下进了房间,仔细打量下发现每一个道具都十分「用心」,如果不是从门外进来,我都要怀疑自己身处何地。
想来那些老人的直播间应该也都是这样的。
桌上还零散地摆放着一些货品,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这个房间会空着。
这里的墙都加了隔音层,我听不到隔壁的声音。
房间里甚至连个窗户都没有,我不知道那些老人是怎么熬过这样的夜晚。
今晚那位老人为何会被黄霞训斥,是在直播时打了瞌睡,还是不愿意再进这个房间?
带着一肚子的疑问,我挤在不足一米的小床上昏昏睡去。
早上被开锁声惊醒,我起来伸展了一下浑身酸痛的骨头,以为他们准备将我放出去了。
「黄姐让你留在这里,以后就负责直播的事。」他眼里都是蔑视,重重地扔下了我的早饭。
看来暂且出不去了。看男人的神情,我应该是触到了本该属于他的权力。
但既然是黄霞钦点,我猜他也不敢对我怎么样。
临近九点时,外面的门被打开,几个人带着老人们进了各自的房间。
就连瘫痪的程奶奶,也被用轮椅推了进来。
九点半直播开始后,男人带着我巡视各个房间,介绍我该负责的内容。
那些老人呆呆地坐在镜头前,双手举着面前的货品,小心翼翼地说着自己的台词。
而程奶奶则是和另一个老人一起,看来是「老夫妻」的戏份。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一直在找机会出去,但男人盯我盯得很紧,我几次打探,都没听到安妮姐来找我的消息。
被关在这的时间里,我也彻底看清了这些护工的真实面目。
老人们反应迟钝,又熬不住这漫长的深夜,经常会在镜头前沉默甚至打盹。
可一旦被护工们发现,轻则训斥几句,狠毒的甚至会在老人身上拧几把,说是给老人「提神」。
我气得牙根痒痒却不敢多管闲事,眼下自身难保,就算跟他们争论几句,也只会激怒这些人。
不过很快我就等来从这出去的机会。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难逃脱的宿命。
3
黄霞找到我,说需要我去见个人。
「程奶奶的儿子?」
我满心疑惑,为什么他要见我,我们并不认识,况且他不是在服刑吗?
可黄霞并未给我详细解释,只说让我管好自己的嘴,不该说的不要说。
黄霞带我到了程奶奶的房间,安妮姐竟然也在。
我欣喜地准备跟安妮姐打招呼,但看到黄霞死死盯着我只好作罢。
坐在程奶奶床边的人转头看了看我:「你就是陆晓禾?」
「我是。」
听到我的声音,床上的程奶奶微微动了动,我才注意到她的状态很不好。
「平常我妈都是你来照顾的,为什么她会病成这样?」
程奶奶病了?我看向了黄霞,可她避开了我的视线。
「护工信息卡上写的是你的名字,难道说这几天你没好好照顾我妈?」
难怪会叫我过来,家属来问责,我就成了替罪羊。
「问你话呢!」男人一声怒吼,所有人都打了个哆嗦。
他虽然看起来瘦弱,可满是沧桑的脸全是怒意,加上他的「身份」,自然让人害怕。
「程奶奶这几天,这几天......」我结结巴巴地回复着,我深呼吸了一口,决定抓住这次机会。
「你快把程奶奶带走吧,这里虐待老人,程奶奶晚上还要......」
「你胡说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就被黄霞一个巴掌打断了。
我捂住被打得火辣辣的右脸,惊愕地看着黄霞,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现场一片混乱,耳鸣声充斥在我的每一处神经,有人拖着我离开了房间,吵闹声越来越远。
我又被关回了四楼尽头的房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有人来打开了门。
「小贱人!」黄霞咬牙切齿地骂我,她朝身边的两个男人使了使眼色,他们就会意地将我从床上拉扯下来摔在地上,一脚一脚地踢在了我的身上。
我蜷起身子发出哀嚎,想到连我都扛不住他们的毒打,那些老人每天该多么痛苦。
「黄姐,要我说直接做了她,一了百了。就算那老太婆的儿子把事情闹大,没了这个证人,他也只能吃个哑巴亏。」
「不行,这小妮子还有用。要不是你们下手太重,让老太太的儿子看见她身上的淤青,怎么会有这么多麻烦事。」
黄霞瞪了男人一眼,男人涨红了耳朵,低着头一直认错。
「不过我也没料到他竟然提前假释了。」她挥了挥手示意我身旁的两个人停下,「只要姓程的老太太挺不过今晚,事情反而好解决了。」
「可要是,她挺过来了呢?」
「那我们就帮她一把。」
我忍着剧痛昏昏入睡,半夜突然有人闯了进来,二话不说就将我抬了出去。
我刚想大叫就被捂住了嘴,两人跑得极快,我心里越来越害怕,难道他们是想杀了我灭口?
我被从四楼带到了二楼,一把扔在了程奶奶的房间里。
重点是,屋子里面着了火!
我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想追出去已经来不及了。门被他们锁住,火势越来越大,屋内的烟雾开始变浓。
屋子里全是易燃的物品,我胡乱地用被子甩向火源,可根本不起作用。
程奶奶发出了微弱的声音,我凑过去查看她的情况,发现她已经有些意识不清了。
这里是二楼,如果从窗户跳出去应该不会受太严重的伤。可程奶奶现在的身体经不起折腾,我不能丢下她一个人不管。
火苗在不足三十平的房间里很快就蔓延开来,已经沿着地毯烧到了程奶奶的床边。
我一边呼救一边将她从床上拖起来远离着火的地方,可屋子里已经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我忘了,这个时间,老人都在四楼,没有人会听到我的求救声。就算有人在,他们又能帮上什么忙呢,这里都是黄霞的人。
绝望的气氛在屋里蔓延,我拖着程奶奶的身体缩在墙角,整个床已经被火吞噬。
程奶奶已经彻底没有意识,我被烟雾呛得睁不开眼睛,窒息的感觉快要把我淹没。
难道我的人生就要这样结束了吗?我再也抓不住程奶奶的身体,她一点点沿着我的腿侧滑落,火苗爬上了她的腿。
缺氧让我的脑子越来越不清醒,看着近在咫尺的窗户,却怎么也触不到。
就在我快失去意识时,窗户上的玻璃「嘭」地一声碎裂,一个身影从窗户跳了进来。
「妈!」那人呼喊着,看来是程奶奶的儿子。
他看到了地上已经被火烧到腰部的程奶奶,他蹲下身子急匆匆地剥离程奶奶身上的衣物,却被火烫得发出痛苦的闷哼。
我咳了几声,他注意到瘫软在墙角的我,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不带着我妈逃出去?!」他冲过来抓起我的衣服,眼珠都快迸出来了。
「门,门被他们,锁了......」我拼尽全身力气从嗓子里挤出了几个字,却吸进肺里更多的烟尘。
「为什么会着火,你......」火光吞噬了他的声音,我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我睁开眼看到的竟然是他。
4
我以为我会死,可再次呼吸到新鲜空气的那一刻,我猛地醒了过来。
耳边的野草随风晃动,我已经许久没有闻到这股清香的自然气息了。
我竟然还活着!
「程奶奶呢?」我自言自语,想起刚才的可怕经历。
「你的命,是用我妈的命换出来的。」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到处张望寻找说话的人。
是程奶奶的儿子。
「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失火,我也是被他们关进屋里的。」我想起了直播的事,催促他赶紧报警。
「他们真的虐待过我妈?」他攥紧了拳头。
我将自己这些天所看的全部讲给他听,他沉默地听我说完,脸上青筋逐渐暴起。
「我们赶紧报警,要不然等他们一撤离,什么证据都没有了!」
「已经晚了。」男人掏出手机,翻出了一条新闻,递到了我的面前。
「养老院半夜失火致老人死亡,护工疑似畏罪潜逃」
「畏罪潜逃?」我难以置信地从男人的眼神中寻找答案,明明我也是受害者,怎么变成了嫌疑犯!
「现在警察到处找你,你去报警,不就是自投罗网。火真的不是你放的?」
「我发誓绝对不是我!」我气得声音也提高了好几度,「虽然我照顾程奶奶时间不长,但我们两个真的很合得来,她还说我跟她孙女的年龄差不多,很喜欢我呢。」
男人听到孙女两个字时眼神一怔,很快将头扭到一边。过了半晌,才说:
「如果真是他们陷害你,肯定也准备了假的证据来证明是你放的火。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你,就因为你知道了他们逼老人直播的事?」
我点点头,只可惜程奶奶死在了他们手中,我难过地哭了起来。
「不行,我必须要帮老人们讨个公道,就算警察要抓我也认了,我不信他们真能一手遮天了。」
我起身就要走,但男人一把拉住我,让我不要冲动。
他说会给我找个安全的地方,这几天就先不要露头,只怕黄霞他们也在找我。
「你的身份,真的没事吗?」我小心翼翼地问他。
他刚假释出狱,警察会相信他的话吗?毕竟因为他的身份,连程奶奶在养老院都吃了不少苦头。
男人刚想说话,他的手机铃声就响起。
「什么事?」听到电话那头人的声音,他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你不用试探我,大家都清楚自己做了什么,咱们走着瞧吧。」
「你威胁我?」听筒那边的声音提高,连我都听得一清二楚。
而且这声音十分熟悉,是安妮姐。
「你和安妮姐认识?」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男人挂断了电话,看我的眼神警觉起来。
得知我和安妮不过是普通的表亲,他脸上的肌肉才松弛下来。
原来程奶奶进这所养老院,就是安妮姐介绍进来的。
不过刚才两个人通话中明显起了冲突,为什么安妮姐会在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难道程奶奶的死,和她也有关系?
「你不知道李安妮是做什么的?」他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
我只知道安妮姐和黄霞关系匪浅,才给我安排进了养老院当护工,但从未想过她会和养老院有什么关联。
看我摇了摇头,他又继续说了下去。
「李安妮专门找那些无人赡养的孤寡老人,将他们带进养老院照顾。几年前我入狱,也是别人给我推荐了她,说可以在我服刑的这段时间里,将老母亲送到养老院。但是我没想到......」
他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
程奶奶的儿子带我回了他的老家,这里已经破败不堪,能看出已经很久没人居住了。
只是我心里一直有个疑惑,为什么他会选择救我出来。
「因为你还有活下去的希望,就算我把我妈的尸体带走,也不见得能留个全尸。我相信她知道我这样做,也会高兴的。」
「难道不是为了我能替你作证,你母亲的死不是意外?」我平静地询问。
他沉默了半晌,抬头看向了我:
「我确实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5
站在养老院的大门口,我再次跟他确认:「你想好了?」
他坚定地点了点头,将手中的 U 盘交给了我。
我深深地吐了口气,迈过大门朝主楼走去。米叔看到我时已经来不及阻拦,我加快脚步直奔黄霞的办公室。
我猛地推开了她的办公室门,黄霞看到我并不惊讶,倒是安妮姐一脸慌张。
「晓禾你,你这几天去哪了?」她颤抖的腔调暴露了自己的心虚。
「我是来找黄姐的。」我翻了个白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马洪义叫你来的?」黄霞穿了一身黑色,气势上就压了我不少。
「他有东西要给你。」我将 U 盘递了过去。
其实我也不知道 U 盘里有什么东西,只是程奶奶的儿子,也就是黄霞口中的马洪义,他说只要我将 U 盘给了黄霞,她自然会要求跟他见面。
黄霞面色凝重接过我手里的东西,犹豫几秒后还是插到了电脑上。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鼠标点击的声音格外明显。
黄霞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波动,倒是安妮姐,面色煞白,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他现在在哪?」安妮从办公桌后面冲到了我的面前。
「你自己打电话问问不就知道了。」我嘲讽地看着她。
安妮紧咬着牙,涨红了脸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说吧,他想要什么?」黄霞将视线从屏幕前移到了我的身上。
「通知媒体来养老院,公开承认你们虐待老人,逼老人半夜直播。」我被她盯得心里发毛,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壮胆。
「你觉得我会答应?」
「还有第二个选择,让院长亲自和他见面,对外公布程奶奶的死是因为她!」我指向了她身旁的安妮。
「你胡说什么!」安妮吓得浑身一抖,捂着胸口后退了几步。
其实最后一条并不是马洪义提的,是我故意加上去吓一吓李安妮。
「你敢说程奶奶屋里的火你不知情?你们还把我关进去想一起灭口,还把罪责推给我!」我满腔怒气。
「没人要灭你的口,我们以为你逃跑了,才顺便......」她脱口而出,却又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很快就闭上了嘴。
「给你们一天时间考虑,如果明天见不到院长,他就会把 U 盘里的东西曝光。」
说完我转身就想离开,黄霞却叫住了我,说她可以立刻答应马洪义的要求,不过她也有个条件。
黄霞要我留在这里,直到马洪义交出手上的原件。
「你们想用我当人质?」我笑了起来,「他又凭什么会顾及我的安全。」
「他会的。」黄霞也笑了起来。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确信,但就算我不答应,黄霞今天也不会让我走出养老院的大门。
「你放心,我会联系马洪义,告诉他你需要在这里休息一晚。等他交出手里的东西,你也会安然无恙地从这里离开。」
黄霞没再给我辩驳的机会,她一通电话叫来几个手下,把我带回了四楼那个熟悉的房间。
或许是为了避开风头,今夜我没有听到老人们直播的声音。
我忐忑地等着马洪义的出现,安妮一直在房间里「陪」我。
「怎么,你还怕我跑了?」我不屑地看了她一眼。
「早知道有今天,我不该把你带进来。特意给你只安排白班,没想到还是把你卷了进来。」她失魂落魄地一直来回踱步。
「我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如果那些老人是你的爸妈,你心里不会愧疚吗?现在装什么好人!」
可安妮似乎根本没有听我说话,不断地叹气。
几分钟后,她用责怪的语气问我为什么不趁机回家躲躲,还要替马洪义来传信。
「躲?我都成了在逃犯了,能躲哪去?」
「等马洪义来了,所有事情都了结,你就立刻从这里离开。我已经通知了你妈妈让她接你回家。」
「等我出去就立刻报警,把你们的丑事都曝光,谁也逃不过!」
「你最好捂好自己的嘴,要不是有人撑腰他们怎么敢做这些事?你以为靠着一腔热血就能替别人伸张正义了?」
李安妮一边说,一边用手戳着我的肩膀。
「我是为我自己,凭什么要替你们背锅!」我用力拨开她的手。
门突然被人推开,打断了我们两人的争吵。「人到了。」
出去的路上,李安妮最后警告我,不要因为一时冲动就不顾后果。
「马洪义坐牢因为什么你知道吗?」她压低了声音,「敲诈勒索。」
我停下脚步,看着李安妮那张挂满紧张神色的面容。
「当年他去坐牢,其实政府的福利院可以接收他的母亲,是他在狱中联系我,想把老人送到这里来的。他母亲有癌症,本来就活不了多久,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你的意思,他早就计划好,要等出狱后敲诈一笔?」
因为李安妮的一番话,我的内心有些动摇。
真的有人会心狠到利用自己的亲人来敲诈钱财?
如果我真的成了马洪义计划中的一枚棋子,可他是怎么算到我的出现?
对于我而言,因为无缘无故成了放火杀人的凶手,为了给自己洗清嫌疑,我才同意替他来传话。
但仔细想来,就算没有我的存在,他自己也可以完成这场交易。
更重要的是,我踏进养老院和黄霞交涉的这段时间,他在做什么......
6
「什么,你要一百万?」
我和李安妮刚被带到一个房间门口,就听到了一个陌生男人的怒吼,连站在门口的黄霞都愣了一下。
看到我出现,黄霞面露凶光,李安妮赶紧将我护在了身后。
「马洪义已经到了?」安妮小声地问黄霞,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没有。」黄霞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眼神还是死死瞪着我,「你不是说他想和院长见面,人呢?你们串通好了耍我?」
「他没来?那里面是......」我心里渐渐不安起来。
「电话,我不知道他在哪弄到了院长的手机号。」
我窘迫地站在原地,被人戏耍的感觉涌上心头,我推开挡在面前的李安妮,趁着没人反应过来,冲进了办公室。
「你是?」一个发型古板的男人打着电话,震惊地看着突然推门而入的我。
我上前准备夺下他的手机,但紧跟上来的黄霞拉住了我。
「我有话跟他说。」我急切地看着他耳边的手机。
「院长,我马上把她带出去。」黄霞慌张地看着男人,而后解释了我的身份。
「不用,让她过来。」被称作院长的男人将手机打开免提,放到了桌子上。
「你骗我?你说只是想要讨个公道,为什么会要这么多钱,还是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你本性难改。」我着重地强调了最后几个字。
「你为什么还在养老院?」他的声音中难掩诧异,「他们威胁你了?」
「你们现在马上放她出来,实话告诉你们,我已经在养老院放了炸药,两个小时之内,我要见到一百万和这个女孩走出养老院。」
听到炸药两个字,屋子里瞬间安静了。
我也终于明白,他让我来养老院传话,不过是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一个虚假的诱饵罢了。
他的目的不只是一个公道,而是报复所有人!
我能理解他恨黄霞和李安妮,还有那些欺负程奶奶的人,但他为什么特意强调要院长出现,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发泄心里的怨气?
「马洪义你疯了?!」安妮率先打破了僵局,「这么多人的命,你不想活了?」
黄霞却突然掐住我的脖子,威胁马洪义会让我一起死在这。
「现在就开始计时,找一个人出去筹钱,但你们几个除外。两个小时内如果钱没回来,或者来了不该来的人,谁都别想活着走出养老院。」
电话被挂断,我猝不及防地挨了黄霞一巴掌,她骂我是个扫把星。
李安妮不断念叨着报警,拿起手机准备拨号,却被黄霞夺过扔出了窗外。
「蠢货,你想让警察来看看四楼的东西?那我们是真的没活路了。」
黄霞又看向我,说只要把我留在这里,马洪义就不敢轻举妄动。
我问她为什么这么笃定,敢炸养老院的人怎么可能为了我一个陌生人仁慈。
「程奶奶很喜欢你吧?马洪义来探望她的时候,她还夸过你,所以他才坚持要见你。」黄霞打量着我。
「如果你知道,他当年因为什么事入狱,就明白为什么这母子俩都这么喜欢你了。」
黄霞给李安妮使了个眼色,李安妮立刻会意,将我拉到了一旁坐下:
「马洪义有个女儿,如果还活着,应该跟你一样大的年纪。」
7
李安妮告诉我,马洪义的年龄并没有看起来这么大。
他曾有个跟我一般大的女儿,马晓晴。
晓晴的妈妈肝癌去世后,马洪义就没日没夜地打工,偿还家里欠下的债务。
可苦难似乎总爱眷顾可怜的人,晓晴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出事了。
晓晴上的寄宿制学校,之前月末放假时都是马洪义去接,但那年马洪义找了个夜班的工作,便会经常给晓晴车费,让她自己坐公共汽车回来。
但晓晴为了省钱,总是只搭乘一半的路程,这样只用花费一元的车费。剩下的路程,晓晴就会走路回家。
只是那晚,程奶奶等了好久,都没见晓晴回家。
程奶奶没有手机,联系不上马洪义,只好自己出去寻找。
她走了好久,才在进镇口的小树林旁,看到了晓晴散落一地的衣服。
几个男孩正鬼鬼祟祟,准备将晓晴继续往林子深处拉拽时,程奶奶喝住了他们。
他们扔下晓晴,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程奶奶颤颤巍巍地走过去,确认了地上的人是晓晴。
更准确地说,是晓晴的尸体。
刺骨的冬夜里,晓晴的身体早已僵硬冰冷,发丝都开始挂上冰霜。
程奶奶心疼地抚摸着晓晴的脸庞,不断呼唤着她的名字,可晓晴怎么都醒不过来了。
她用残破的衣服裹上晓晴的身体,拖着她几步一停,直到快天亮才走回了家中。
程奶奶安置好晓晴,就敲开对面邻居的大门,请他们帮忙联系马洪义,将晓晴的事告诉了儿子。
马洪义不敢相信程奶奶的话,可回到家看到毫无生气的晓晴,他差点晕厥过去。
案子很快就被侦破,有个男孩将学生卡遗落在现场,是和晓晴同校的学生。
警察找到他后,他也很快就把另外两个男孩招供出来了。
但难题也随之而来,三个男孩都只有十三岁,而法医的鉴定结果,也说女孩的死因是低温症。
几个男孩的家长给出了一个不小的数字,只希望马洪义能同意私下和解。
但倔强的马洪义只想给晓晴讨个公道,他坚持想让凶手付出代价。
但几年下来,几个凶手一年年长大,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那为什么他会因为敲诈勒索进了监狱呢?」我好奇地打断了安妮的讲述。
「奇怪的是,据说几年前他突然主动找到那几个家长,想要赔偿金。但他们谈得不是很顺利,最后因为敲诈勒索被抓起来了。」
「这不是欺负人吗?明明是他们自己想要私了,怎么又成了马洪义敲诈勒索了?」我愤愤不平,有点理解他为什么会因为程奶奶的死这么偏激。
「可是为什么他又接受和解了,是有需要用钱的地方?」我问李安妮。
她摇了摇头,说具体的自己也不清楚,这些事也是从别人那听来的。
院长和黄霞似乎已经有了决定,黄霞一个电话叫进来一个人,跟他交代几句就让他出去了。
院长拨通了马洪义的电话,告诉他已经安排人出去取钱。
但电话那头的马洪义似乎很不满意,让院长告诉他的人不要在门口停留。
我好奇地朝窗外看去,门口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见到有人出来就小跑着凑了上去,焦急地问着什么。
「我妈!」我惊呼一声,回头看向了屋子里的人。
李安妮应声站了起来,也走到窗前向外望去。我再也抑制不住这些天的恐惧,捂住嘴哭了起来。
「你冷静一下,是晓禾的家属到了。如果你不想我们让她进来,我可以立刻通知保安让她离开。」
「那就让晓禾马上下来,只能她一个人。」他再次挂断了电话。
几个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决定放我出去。
院长几人紧跟着我,他们试图跟着我一起离开。
只是刚走出楼门口,警笛声从远处传来,黄霞一下子慌张起来。
「谁报的警,是不是你?」她用力抓住我的肩膀质问。
「我手机早让你拿走了,这里又不止我一个人。」
她又将矛头指向了李安妮,可得到的还是否定的回答。
院长的手机响起,马洪义质问他为什么找来了警察,院长却称自己根本不知道警察会来。
这次院长主动挂断了电话,他紧紧抓住我的胳膊,让我快点往外走。
就在和妈妈一门之隔时,因为我的出现,妈妈显得异常激动:「晓禾,你没事吧?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来......」
原来是妈妈报了警。她说虽然安妮没有多说,可她从安妮的语气里察觉到我似乎陷入了险境,放心不下就报了警。
「谁都不准离开!」马洪义突然出现,拦在了所有人的前方。
他双手展开自己的外套,露出了绑在身上的东西。
「只要有人敢多走一步,我就摁下去!」
所有人都后退了几步,只有妈妈挺身护在我的面前,挡住了我的视线。
在马洪义的步步紧逼下,我们又回到了那间办公室。楼道大门和办公室门都被马洪义用锁锁住,钥匙也放进了靠近炸药开关的内兜。
楼道里人来人往,没人意识到他们正面临着什么样的险境。
当警察踏入大门的一刻,马洪义站在窗户边,露出了自己身上的炸药。
「想要所有人死在这,你们就尽管进来。不想的话,就立刻退出去!」
警察显然并没有想到会是如此严重的案件,他们急忙安抚马洪义的情绪,谨慎地回到警车旁,看样子是去呼叫增援。
马洪义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提醒院长只剩不到半小时的时间。
我小心翼翼地问他,刚才说的放我出去的话还算不算数。
可他仿佛换了一个人,看我的眼神里没有一丝和善。
「那是在她出现之前的事了。」说完他转身看向了我的妈妈。
「看来你已经不记得我了。」
8
我没想到,妈妈和马洪义竟然认识。
起初妈妈也很茫然,她并没有想起什么时候曾和面前的男人产生过纠葛。
但在马洪义的提示下,妈妈的脸色变得煞白。
我急切地询问妈妈到底想起了什么,她已经是热泪盈眶。
妈妈问我还记不记得,几年前遇到的那场车祸。
我盯着马洪义的面庞,难道当年那个人,是他?
回忆涌入心头,我想起那个暑假里的日子。
学校因为需要整修所以提前放假,我没能打通妈妈的电话,只好自己一个人回家。
只是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下了车的我行走异常困难。
出站时公交车正好刚走,我不想在炎热的天气里再等三十分钟,于是我决定直接去马路对面打个出租回家。
刚走到路中间,我挂在拉杆箱上的背包就掉了下去。
就在我弯腰捡包的时候,意外到来了。
远处连续的喇叭声吓得我一个激灵,还没来得及直起身子,就被一股力量冲击到了路的右侧。
我的头直直地撞上了坚硬的马路牙子,剧烈的疼痛让我瞬间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我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入目便是眼已经哭得红肿的妈妈,见我醒来她又哭又笑,眼泪沿着憔悴的面容滑下。
缴费回来的爸爸,也是风尘仆仆的样子,他手里紧紧抓着一沓单据,看见我和妈妈哭成一团,走过来笨拙地安慰了几句。
事故的原因是一辆小货车刹车失灵,恰巧我在路中央停下,两边都是行人,司机已经没有缓冲的时间。
但幸运的是,有人从背后出现推了我一把,让我从鬼门关逃了出来。
只是直到我出院,父母看起来还是忧心忡忡的样子。可不管我怎么问,他们都说是我太多疑。
我想去感谢一下救过我命的人,但父母却总是推三阻四,说早已经感谢过救命恩人,我不用再记挂这件事了。
我问过几次,可在他们的坚持下我也只好作罢。
「难道,他就是当年救了我的人?」
我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纵然我期盼着有一天能亲自和他道谢,但从来没想过会是在这样的氛围下见面。
「这些年我真的老了很多吧,你们才会认不出我来。」他自嘲地笑了起来。
「当年是你说过不会追究我们的责任,现在你不会是想反悔吧。」妈妈的声音颤抖起来。
追究责任?我一头雾水,难道马洪义因为救我受了伤?
我仔细看着他,除了有些瘦,脸上的皱纹数量比他的年龄还要大以外,看不出来曾经受过很重的伤。
「不要跟我说当年!」他突然变得暴躁起来,「就因为我像只哑巴兔子,一次次忍让,才走到今天这一步!」
他越说越激动,所有人都紧张地盯着他的右手,生怕他一冲动就会摁下那个红色的按钮。
「我的孩子们何辜,我的母亲又何辜!你们谁也来做个好人,让他们都活过来......」马洪义已经满头大汗,他的脸涨得通红。
孩子……们?我猜到了什么,看向了妈妈,问她是不是向我隐瞒了什么。
「那年,又一次败诉,我带着儿子正要回家。」马洪义低下头,隐隐地出现了哭腔,「路上看到你就快要被车撞上,想都没想就跑过去推开了你。可我忘了儿子还在身边。」
他痛苦地往后退了几步,靠在了墙上:「儿子以为我要扔下他,哭着跟着跑了起来。我救了你,却丢了儿子的命......」
可就算这样,他都没有想要我妈妈赔偿。
只是肇事司机还没找到,他儿子的生命危在旦夕,急需做手术的费用。
马洪义想到了庭上对方律师的话,心中渐渐有了决定。
他同意了和解方案,要求对方立即支付赔偿金。
签下和解协议时,对方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因为着急拿钱给儿子交费,他并没在意。
可他还没到医院,就被一辆警车拦下。
因为敲诈勒索,害死女儿的凶手的家长们将他起诉。连那份和解协议里都是满满的猫腻。
他苦苦哀求,说自己愿意认罪,只要让自己先把儿子救活。
警察并没有那么仁慈,那笔钱作为不正当得益,他一分钱都不能挪用。
但警察还是允许他在被抓之前,去医院看孩子一眼。虽然有医院的垫付资金,可因为没有及时手术,他的儿子还是离他而去了。
儿子火化那天,警方特别允许他去送了一程。心灰意冷的他已经哭得麻木,触摸着孩子冰冷的脸庞,他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死死抱住了孩子的尸体。
旁边的人想将他拉开,几番拉扯下孩子身上的白布被拉开,他无意中看到孩子的身上有道整齐的伤口,并不是车祸造成的。
他向医院寻求答案,起初医院试图隐瞒,但孩子身上的伤口太过明显,他们只好承认是用了马洪义儿子的器官,移植给了另外一个孩子。
「如果他们事先问过我,我肯定不会拒绝救下另外一个孩子的生命。但为什么所有人都不在意我的想法,哪怕是我亲生孩子的身体!」
他看向了院长,院长不知道为什么也惊慌起来,他一直躲避着马洪义的目光。
此时喇叭声打断了我们的对话,是警察们在呼叫马洪义。
我们朝外看去,是刚才出去取钱的人回来了。他手上拿着一个重重的黑袋子,正和警察一起朝我们的窗户张望着。
「叫他上来!」马洪义朝外面大喊着。
得到了他的「允许」,那个人拎着袋子小跑着就上来了。
马洪义打开办公室的门放他进来。看到马洪义身上的炸弹,来人大惊失色,手里的袋子也掉在了地上。
可他没有机会出去了,马洪义又将门锁上,拉起地上的袋子拖到屋子中央。
「有没有打火机?」马洪义叫了叫被吓呆的男人。
门口的小弟反应了半天,才颤颤巍巍从兜里掏出一个打火机递给了马洪义。
看着马洪义打开了袋子,一沓沓崭新的钞票露了出来,我猜不透他到底想干什么。
可下一秒,他摁下打火机,点燃了包里的钱。
「你疯了?」院长大叫起来,他试图扑上来救下那袋钱,可马洪义却拦在了他面前。
「我不需要你的臭钱。我就要让你看着,希望在眼前一点点消失的样子。」
「我听说你当年给了主治医师五十万,让他给你儿子找一个合适的肝源。怎么样,这些年我儿子的肝,用得还好吗?」
9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一定要院长和他亲自见面。
原来移植他儿子的器官,是为了救院长的孩子。
「李安妮找到我,说起你们养老院的名字时,我就知道这是老天看我可怜,终于给了我报仇的机会。」
原来这一切,真的是他早就计划好的!
「可你怎么能,用程奶奶的命来......」我一时语塞,既替程奶奶觉得生气,又不知道该不该责备马洪义。
「她本来就活不了多久了,我没料到她能撑到我出狱。」他指了指院长和黄霞,甚至还有缩在一旁的李安妮,「你,你,还有你。你们都该死。」
他将目光最后停留在我身上,沉默了几秒又转过头去:「至于你们,要怪就怪自己,跑过来陪葬。」
「所以你让我来,真的只是一个诱饵,你趁机在外面布置炸药。」我咬着牙恨恨地看着他的背影。
「没错。我本来是要放你走的,是你自己蠢没能脱身。」
我走到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问他有没有想过这养老院里其他的人,就算要报复,为什么还要拉上这么多无辜的人陪葬。
明明是个善良的人,为何会走到这一步。
听到我的话,他却又笑了起来。
「善良?这种词不是给我们这种人的。」他声音变得低沉,盯着外面正在高度戒备的警察,又缓缓开口,「一辈子都过得舒心的人,想要善良很容易。像我们这样的,做了好事别人也只会觉得我们老实。兔子只有被逼到走投无路,才会发出几声惨叫,可还是会被别人嘲笑。」
可几分钟后,他还是决定,将养老院的老人和其他护工都疏散出去。
为了不被警察先射杀,他将我当成人质,挡在身前完成了疏散工作。
黄霞和李安妮不断地求饶,空空的大楼里满是她们哭泣的回声。院长瘫坐在地上,盯着那包钱的灰烬发呆。
「还有两分钟,外面的炸药就会全部爆炸。还是我现在就摁下这个按钮,替你们解决痛苦?」
他一脸坦然,看起来已经准备好和屋子里的人同归于尽。
墙上时钟的秒针声此刻格外刺耳,我的喉咙越来越紧,快要没办法呼吸了。
黄霞扑到马洪义的脚下,胡乱地喊着无用的废话。
院长则准备跳窗,但马洪义紧紧抱住他,右手大拇指和按钮的距离近到已经看不出缝隙。
生死迫在眉睫,窗户下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我偷偷瞟了一眼,是正在向上攀爬的特警。
距离两分钟不过几秒的时间,我闭紧双眼死死和妈妈拥抱在一起,等待着死神的到来。
可分针转动的那一刻,马洪义大笑了起来:
「一帮蠢货,外面根本没有炸药,我骗你们的!」他一脸得逞后的蔑视。
「对不起晓禾,那天把你拖进着火房间的,是我。我早就潜进了他们四楼的房间,那样做是想把你救出去。因为你知道他们虐待老人的事,我想你能为他们作证。我知道你一定会救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