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低调厚爱:请星星捎信告白》
攻略失败,男主任由女主踩碎我的手腕,还在一旁冷笑:「收拾她而已,何必亲自动手。」
种种经历惨到系统都看不下去,只得强制把我送回来。
我本以为此事到此了结。
却不想半月后,系统吞吞吐吐地找到我。
它说,我走后,男主疯了,毁天灭地的阴鸷充斥着,世界摇摇欲坠。
它问我:「想回去吗?」
1
我大概是系统见过最失败的穿书女。
攻略男主不成,还差点儿把自己的命丢在这儿。
沈婉拽着我的头发将我狠狠磕在地上,脚尖踩上我的手腕,然后狰狞着用力。
我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在包厢里回荡。
萧宴坐在那里抽烟,微微抬了抬眸子,磕了下烟灰。
他淡声开口:「教训她而已,何必脏了你的鞋。」
沈婉走过去坐在他腿上,娇笑道:「也是,这么低贱的人,不值得我动手。」
手腕上的疼撕心裂肺,生理性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来。
我趴在地上,用尽最后的力气抬头,撞进萧宴冰冷漠然的眸子。
我迷迷糊糊地想:「今天会不会死在这儿?」
手臂无力垂落。
系统无奈的声音响起:「就你这样……」
「算了,把你送回去吧。」
混沌的脑子恢复片刻清明。
回去吗?
系统没有给我过多考虑的时间,强制性抽出仅在一瞬。
身子重重跌在地上,我似乎听到狼一般的嘶吼在耳畔漂浮,然后泯灭。
我被系统送回了家。
2
我天生心脏不好,医生说好好调理着,或许能活到二十出头。
十八岁那年,系统找上我,说只要我攻略男主成功,它就可以帮我续命。
为了活下去,我接受了它的要求,进入到小说世界。
但我大概是最失败的穿书者。
失败到差点儿把自己弄死在那里。
系统只得把我送回来,任务宣告失败。
醒来的时候正在深夜,白茫茫的病房。
妈妈趴在病床边上,皱纹密布的手紧紧握着我的手。我无声哭得泪流满面。
大抵是我太没用,做不到又美又飒地勾着男主沉沦,也做不到哄骗着让他对我说出「爱」这个字。
而攻略失败,我的生命不过剩下短短几年。
我俯身在妈妈的额头上蹭了蹭。
妈妈被惊醒,下意识试了试我额头的温度:
「乖乖,怎么醒了?」
我抱住她,哑声说道:「妈,我想回家。」
3
冬天冷得厉害。
爸爸给我裹上厚厚的围巾,戴着绒球帽子,仔细检查许多遍才肯放我出门,还不放心地叮嘱:
「不能贪凉玩多了雪,会着凉。」
我乖巧地点头。
我牵着闺蜜的手走在马路上,白色的雪花纷纷落下,斑马线若隐若现。
一时之间竟有些恍惚。
当初我从雪里把十九岁的萧宴捡回家。
那时他被驱逐出萧家,身子骨极其柔弱,在雪地里冻得瑟瑟发抖,被我带回家养了几月,看到我就乖巧地凑过来喊「姐姐」。
系统没给我什么钱财帮助,我一边打工一边养他,冬天在冷水里洗盘子,手背裂开难看的纹路。
后来我才知道,早在我带他回家的第二个月,他就被手下找到,暂时躲在我这里避风头。
有钱有闲,偏偏恶趣味地看着我为他奔波忙碌,看着我攒了半月工资才省下钱买一个小蛋糕,然后佯装无辜地推到地上……
我眉心狠狠跳了跳。
不能再想了。
闺蜜捧着热乎乎的奶茶递给我,我接过握在手心,暖洋洋的很舒服。
她问我想上什么大学。
我愣了下,笑着摇摇头,轻声说道:「我不去了。」
「医生说就这几年,我想去别的地方看看。」
闺蜜眼眶一下子红了,握着我的手止不住哽咽。
我神色未变,扭头看向窗外皑皑白雪,声音很轻很淡:
「早就想到的事情,不要难过。」
刚刚得知系统能让我活下去时,我也曾欣喜若狂,搂着闺蜜和她畅想将来美好的梦想与希望。
可任务失败。
萧宴不仅没有爱上我,还纵容沈婉对我欺辱践踏。
最绝望的一次,他把我扔给手下,漠声让他们随意处置。
心跳越来越快,快到我的呼吸都有些招架不住。
我伸手撑住桌子,迫使自己不再去想。
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我已经逃离了那个地狱。
逃离了那个我宁愿死,都不愿再去触碰的恶魔。
4
半月后,系统重新出现。
它说萧宴在我死后像丢了魂,魂不守舍地过了三日,突然疯了一样地报复,女主都差点儿被他搞死。
它们实在没办法,才来找上我。
系统问我:「你想回去吗?」
「我们可以治好你的心脏。」
我皱眉,非常不理解:「我死了,他为什么会疯?」
他明明那么厌恶我,有次刀放在我脖子上见了血,若不是沈婉有事喊他,我怕是那时便见了阎王。
所以我死了,他为什么会疯?
系统避之不谈。
窗外是冬日里难得的暖阳,融融落在身上。
我闭着眼睛,按捺着心口若有若无的抽疼,低声拒绝。
「我不觉得有什么必要。」
我当然想活着。
但要再经历那种非人的折磨,还不如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了。
系统沉默片刻,突然问我:「你受过的那些苦,就这么忘掉,甘心吗?」
我有些恍惚,忍不住问:「你真的是机器?」
系统没回答,却反问道:「你在这里绝望等候死亡,施暴者享受荣华富贵美人成群,公平吗?」
我呼吸一滞。
系统接着说:
「他辱你至此却没有代价,大好前程、娇妻幼子伸手即来,而你枯骨黄土,与蛆虫腐蝇为伴。」
「甘心吗?」
我猛地闭上眼。
当然不甘心。
甚至骨子里都在叫嚣着恨意。
萧宴把我扒光丢给下属,我跪着拽着他的袖子,哭着求他饶我一次。
萧宴狭长的狐狸眼眯着,掰开我的手,冷声在我耳畔说道:
「你这样的人,活该被千人骑……」
我抬手摔了跟前的茶杯。
心脏一抽一抽,疼得格外清晰。
「好。」我告诉系统,「我答应回去。」
让萧宴说出「爱我」两个字,还有——让他付出代价。
5
大概受了系统的激将,决定做得极为冲动,我忍不住揉着太阳穴。
着实想不到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会创造一副和上次一模一样的身子,投放在小说世界。」
系统按部就班做安排:「你可以选择初次投放地点。」
我把围巾裹得紧了些,想了想:
「你说男主差点儿把女主弄死。」
「就那个时间地点吧。」
眼前很快出现一抹白光,不过眨眼间便换了场景。
眼前是一片丛林,空气中弥漫着血腥。
沈婉趴在枯叶下,脸颊瘦凸出来,上面划拉着血痕,眸色狰狞可怖。
手掌无力耷拉在两侧,腕间碎骨清晰可见。
我站在她跟前,静静地看。
萧宴可真狠啊。
昔日疼到骨子里的情人,前一秒尚且抱着她甜言蜜语,下一秒就能掰碎她的腕骨,任她在这野外自生自灭。
我淡声喊道:「沈婉。」
她艰难抬头,然后像见了鬼一样猛地向后蠕动,胳膊肘撑着沙土碎石,留下一片血痕。
我轻声道:
「昔日你仗着他作威作福,如今他厌了你,和昔日的我没有分别。」我把身上的围巾裹紧了些,「曾经他怎么对我,如今便会怎么对你。如今像条狗一样趴在这,将来又会怎样?」
看着她如我所愿露出惊恐的神情,眸子里流露着浓烈的恐惧。
我突然感到恶劣的兴奋。
抬脚踩过她尽碎的腕骨,听着她疼痛的嘶吼和抽泣,诡异的快感充斥着我的内心。
曾经我与人为善,事事求个和气,却没得到什么好下场。
想来在这疯批的世界里,想赢,就要比他们更疯。
手指刚凑到口袋里想拿刀给沈婉个痛快,系统突然窜出来:
「你别走火入魔了。」
「跟一群疯子比疯有什么意思?」
「杀人放火这种事,做了就是一辈子的梦魇。」它耐心劝说,「别为了不值得的人脏了自己的手。」
理智稍稍回笼。
被血腥与仇恨控制的大脑清醒过来,我一下子松开握着刀柄的手。
闭了闭眼,我问:「你是人?」
它不说话了。
远处传来汽车轰鸣,我躲在树后,看着萧宴慢条斯理地迈下来,后面跟着沈家焦急的人影。
萧宴冷淡的声音夹杂着不耐烦:「我说过她好好的,没死。」
沈家人把沈婉抱起来,气愤地盯着萧宴,敢怒不敢言。
萧宴漫不经心的眸光掠过我藏身处。
骨子里对他的恐惧让我忍不住瑟缩了下。
他抬眸。
「谁?」
我深吸一口气,按捺住颤抖的身子,抱着胳膊缓缓走出去。
萧宴的眸光一瞬间暗沉下来,阴鸷得看不清眼底情绪。
6
他一步一步走上前,缓缓拧了拧手腕,掐住我的脖颈。
声音阴沉:「你是谁?」
我茫然摇了摇头,结结巴巴地说:「我不……不知道。」
「哦?是吗?」
他面无表情地冷笑,手指一点点收紧。
我的脸色涨红起来,窒息的触感充斥着脑海,忍不住挣扎拍打,泪水从眼角滑落——
萧宴像被烫到一般收回手。
他胸膛起伏着,转身吩咐:「把她带回去。」
我咽了口口水,安分地跟在他身后。
萧宴颇有几分魂不守舍,连沈婉都忘记交代,盯着我看了好半晌,径直要求开车。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
嗓音沙哑:「你是谁?」
「我不知道。」
我抿唇:「我刚醒来就在这里了。」
「你叫什么?」
「不知道。」
他冷笑了声:「知道骗我的人都是什么下场吗?」
我摇了摇头。
「喂狗。」
我猛地往后蜷缩了下,离他尽可能地远。
却不知这动作哪里招惹到了萧宴,他眸子突然猩红起来,一把抓住我,将我的脑袋摁在怀里,紧紧贴着他的胸膛。
我能听见他猛烈撞击的心跳。
他阴森的声音响起来:「你最好没有骗我。」
「从今天起,你叫阮栀,记住了吗?」
阮栀。
我的名字,取自妈妈生我时,窗外恰好探进来的栀子花。
我唇角勾了勾,身子趴在萧宴的胸膛里,忍不住牵出一抹冷笑。
替身梗吗?
萧宴,你什么时候也这么俗气?
7
萧宴将我安置在郊外一栋别墅。
房间里,我跪坐着沉思,系统窜出来聊天:
「你装失忆,这前面攻略的不就前功尽弃了?」
「那我不装,告诉他我假死,让他气狠了直接弄死我?」
系统无言,只能说:「祝你好运。」
我叹了口气。
萧宴此人,心狠手辣,蛇蝎心肠,偏偏生了一副最恭顺柔美的长相,不知道骗了多少人。
我在他身边待了整整六年,他精神病一样的性格我最清楚不过。
要你极致顺从,偏偏又忍不住疑心去试探。
一次又一次,用极致无情的手段不停试探着你的忠心。
而我没熬过第四次。
寂静无人的街道,一个孕妇捧着肚子倒在我跟前,而萧宴站在十米处冲我招手。
他嗓音清淡:「过来。」
我犹豫再三,终是看到孕妇裙底猩红的血,咬牙扶她上车直奔医院。
也因此触犯了萧宴的逆鳞——事事以他为先。
事事只有他,也必须是他。
医生说,孕妇是假的,裙底的血是血袋。
我像是被当头敲了一棒。
从医院出来,转头被敲晕送到萧宴脚底下。
他挑着我的下巴,一字一句地宣告:
「阮栀,你不再有资格。」
从那时起,我从萧宴身边还算得势的小跟班,沦为下三滥不入流的玩物。
彻底堕入地狱。
这些回忆,光想起便觉得心颤。
萧宴精神病一样的性格,偏偏优秀到有足以支撑的资本,倒叫人无奈至极。
不过,这失忆也未必是什么坏事。
长着与阮栀完全相同的眉眼,但凡出现在他跟前,都能激起他无限波澜。
要萧宴承认爱上阮栀。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我这个旁观者,时不时地,还可以推波助澜。
8
我想了想,去厨房要了点工具,捣鼓一下午,搞出来一个精致的小蛋糕。
我垂着长发,素颜坐在餐桌旁,垂眸盯着那个外形漂亮的小蛋糕,想到什么,勾唇笑了笑。
从前阮栀也给他做过,外形一模一样的,在关系恶化的初期。
妄想用给他过生日这种俗套的戏码来获取他的原谅。
只可惜他不过睨了一眼,便漫不经心地扔掉。
在他眼里,我背叛了他——
罪大恶极。
不管做什么,都不配得到他的原谅。
如今。
萧宴看见蛋糕时瞳孔都缩起来,眸子里迸发出强烈的阴暗。
他的手缓慢搭上我的肩膀,阴森地问:
「谁让你做这个的?」
我佯装无知摸了摸脑袋,细声细语地:
「没有人,是我脑海里有个印象,就把它做出来了。」
萧宴的身子抖得我能察觉到。
他死死盯着我的眼睛,漆黑的瞳孔正对着我,像是想要从里面剜出来什么东西。
我侧过头抿了抿唇角。
对萧宴骨子里的恐惧让我心跳得飞快,忍不住扒住桌沿。
萧宴冷不丁的声音响起:「从前也有人给我做过。」
「后来她就死了。」
他冷笑着掐住我的脖子,若有若无地警告我:
「收起你的小心思,我不吃这一套。」
他转身就要走,却被我拽住衣角。
「你不尝尝吗?我做了一下午的。」
「你吃的时候,说不定能想起之前那个人。」
萧宴猛地甩开我的手,脚步急促,逃一般快步上楼。
我坐在那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有些失望。
把蛋糕放回冰箱,我回房间洗了个澡,想去拿个酸奶充饥,却突然顿住脚步。
从二楼往下看——
萧宴正捧着那个蛋糕盘子,大口大口地吞。
那蛋糕又冰又硬,里面被我刻意加了过量的糖,味道大致相当于……五百块糖果融了化成一颗塞进嘴里。
甜腻得要死。
萧宴却恍然未觉。
大口大口地,尝不到味道一般,机械地重复吞咽的动作。
时不时噎住,头侧到一边,疯了一样地咳。
我静静看了片刻,不由自主地想笑。
既然当初弃如敝屣,如今这般捧着,倒真是讽刺。
萧宴,你敢说你没动心。
回到房间,抱着身子蜷缩蹲下来,忍住胸膛剧烈的起伏,缓缓抽气。
之前的惨状走马观花般在我脑海里放映,我终于解决了最开始的疑惑。
萧宴他究竟为什么会在我死后发疯。
因为感情。
我的眸光渐冷。
萧宴这样的人渣,有什么资格谈感情。
9
清晨,我轻车熟路拨开煎蛋的蛋黄,夹起蛋白送进嘴里。
抬眸,萧宴正盯着我,神色复杂:
「你不是失忆了吗?」他淡声道,「怎么还记得不吃蛋黄。」
我摊手:「我只是失忆,又不是傻了。」
「一些肢体语言早就形成惯性,自然而然就做了。」
我眼珠子转了转,冲他笑着问:「萧宴,我之前是不是来过这里?」
他眸光瞥过来:「什么意思?」
「就是看到这里的装扮,总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看到什么东西,也会不由自主想到些片段。」
「那你想到了什么?」
我摇摇头,有些惋惜:「连不起来,太碎了。」
他坐着一动不动沉默许久,抬手摁了摁太阳穴。
傍晚,他带我去了海边。
浪涛翻涌,我坐在岸边,一时有些怔。
他漫不经心地开了瓶酒倒进嘴里,不忘问我:「一副丧气样子,在想什么?」
我定睛看了他片刻,然后细声细语地说:
「这里好看。」
「我之前没看过海。」
萧宴的动作不出意料地僵住。
同样的话,我也跟他说过许多遍。
在关系尚且良好的日子里,我总是缠着他带我看海,听海的波涛汹涌,看浪花滚滚,无边的汪洋。
只是他从未记在心里,应付了事,直到我死,都没能见过大海一面。
心里不免有些惋惜,我抬手挡着落日霞光。
浪花打过来,白色波浪翻上我的指尖,新奇的。
捏了下,却什么都抓不住。
萧宴突然攥住我的手腕把我往车上拖。
「你干什——」
我突然住口,发现他眼底红得可怕。
后背靠在车门上,带着凉意的指尖摩挲过我的发丝,脸颊,唇瓣,然后掐上我的脖颈。
他哑着嗓子喊我:「阮栀。」
我轻轻应下,眸光里满是疑惑。
他凝眉看着我,呼吸重了几分,像是下定什么决心:
「我不管你是谁,抱着什么目的。」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阮栀。」
「收起你不该有的小心思,只要你乖乖的,什么都会有。」
他眼底赤红,眼下的乌青遮盖不住,死死抱着我的样子像濒临崩溃的巨龙,绝望地守护他的宝藏。
眸子里满是狠绝,仿佛我敢说一句违逆的话,他的手指便会聚拢,将我掐死在这里。
我眨了眨眼,抬手环住他的脖颈。
脑袋抵着他的胸膛,我小声抱怨:
「我一直都很乖的,萧宴。」
萧宴胸膛的起伏极重,心跳声轰鸣着,响彻耳畔。
我柔声笑着,眸光却渐渐冷凝起来,与嗓音截然不同的阴冷。
我离开他的怀抱,眼巴巴地求他:「萧宴,我想吃烤地瓜。」
我牵着他的衣角撒娇。
萧宴的眸色复杂,望向我的眸光夹杂着许多种看不清楚的情绪,最后拉开车门,简短开口。
「上车。」
「好嘞。」我欢天喜地地坐上去,不忘夸他。
「萧宴,你真好。」
萧宴握着方向盘的手背青筋直跳,沉沉吐了几口浊气,冷声警告我:
「适可而止。」
「阮栀,做戏也要有分寸。」
我疑惑地看向他:「我没有做戏啊!」
萧宴突然捶了下方向盘,车子一歪,撞向路边的树。
树叶被撞得纷纷落下,我脸色煞白地攥着安全带,吓得说不出话。
大概……此刻的萧宴也分不清,我究竟是真失忆,还是在装傻骗他。
又或者,他不愿分清。
10
萧宴那日后病了三日,苍白着脸在别墅里休养。
素色的毛衣套在身上,衬着他苍白无光的脸,格外惨淡。
身上弥漫着死气。
我经常坐在客厅里拼拼图。
从小心脏不好,刺激性活动一概不行,拼图大概是我唯一解闷的娱乐。
捏着个蓝色色块,我拧眉看了许久,都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抬头,刚巧撞进萧宴暗沉的眸子。
他看着我,眸光却涣散到没有焦距。
像是在透过我想什么人。
我不动声色地别开眼。
门口站了个人。
我不经意抬头看了眼,然后呼吸滞住。
那个人我再熟悉不过。
——萧宴曾经把我扔给他。
我猛地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往萧宴那边跑。
死死扯着他的裤脚,眸里不由自主地落泪。
恐惧充满着我的内心,只能下意识反复叫着他的名字:
「萧宴、萧宴、萧——」
萧宴把我打横抱起来,快步上楼扔到床上。
他俯身靠过来,桎梏住我的身子:
「你在怕什么?」
眼泪滚珠般落下,我哽咽着。
「我一看见他,脑子里就闪过他折断我的手指,撕扯我的头发——」
「够了!」
「他还说我就是个玩物,被他主子厌弃,活该——」
「老子他妈让你闭嘴!」
萧宴眉头额角跳得厉害,手背上青筋直露,忍不住一拳打在我耳边。
拳风呼啸而过。
我哭得不能自已。
萧宴抖着身子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在门口绊了下,额头磕出血,指尖擦了擦,满手鲜血,却恍然未觉。
他下去有一会儿。
我擦掉眼泪,咬牙撑着身子站起来,扶着墙壁站在栏杆边沿。
那个手下被绑着趴在地上,手脚都是血。
侧头看去,萧宴拿着把水果刀在手心把玩,抬头向上看。
刚好与我对视。
他眼底露出一抹绝望。
刀刃指向他,捅进去,鲜血即刻喷涌,萧宴手臂朝我微抬,露出抹悲悸的笑。
然后如块破布一样倒下去。
我四肢僵硬,抱着脑袋跪着,脑海里如同一片乱麻,嗡嗡地响。
他拿刀捅向自己。
为什么?
愧疚?自责?还是因我回忆起人渣行径而痛恨?
我猛地抓住跟前栏杆。
11
萧宴没死成。
我在医院守着,等他醒。
指尖描绘着他的眉眼,从眼睛、鼻梁、唇瓣,最后掐上他的脖颈。
昏迷的他是这般脆弱,脆弱到只要我稍稍用力,他便再也醒不过来。
我凝眸看了片刻,面无表情地移开手。
他现在不能死。
萧宴突然睁开眼睛,涣散的眸子看向我的一刻聚集起来,迸发出光彩。
他攥住我的手,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我冲他乖顺地笑,笑意不入眼底。
萧宴需要在医院修养。
大抵是从鬼门关走了一次,他对我的态度缓和不少,面色也柔和许多。
我坐在旁边给他削着苹果。
他捧着文件,时不时看我一眼,轻声开口:
「我想喝水。」
我眨了眨眼,起身帮他倒了杯水递到手里,坐着继续削苹果。
高跟鞋踩地的声音响起。
熟悉的大波浪明艳美人——沈婉。
动作间,她的手腕隐隐有着颤抖,却被她摁下。
她指着我:「你出去。」
萧宴眸光一下子沉下来。
我想了想,把削好的苹果塞进他手里:
「我先出去走走,你们聊。」
萧宴来不及说话,我就溜出去,当然门没关紧。
我在门口抱着胳膊,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沈婉和他争执。
「萧宴,她就是阮栀,她没失忆,从地狱回来报复的,你懂不懂?」
「你养着她,把自己搞成这副死样子,就不怕有一天她把你弄死吗?」
萧宴漫不经心的声音传来:
「这跟你没关系。」
「沈婉,我这两天没空收拾你,你倒主动凑上来。」
他冷笑一声:「你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沈婉破口大骂,「非要等被阮栀弄死才甘心吗?」
她深吸几口气:「你作死我不管,但阮栀手里那么多东西,一旦捅到外面我们都得死。」
「你要掌控不了她,就早早下手。」
沈婉的声音狠戾:「不然到时候一锅端,萧宴,别怪我没提醒你。」
萧宴沉默许久,轻声开口:「她失忆了。」
「你被捅了一刀,脑子都傻了?」沈婉冷嘲热讽,「那天她在我跟前都不屑于掩饰,知道你来了才开始装失忆,你怎么就不信呢。」
萧宴依旧固执:「她就是失忆。」
沈婉停了一会,突然顿悟:「萧宴,原来你是不敢信。」
她忍不住笑出声:「萧宴啊萧宴,我都觉得可笑。」
「她被你整得惨绝人寰,死了才看你一副深情的样子,贱不贱——」
沈婉的声音戛然而止。
尖叫声突然传来,萧宴狠戾的声音响起:
「你最好搞清自己的身份。」
「我看在沈家分上留你一命,你不要不知好歹。」
沈婉冷笑:「我当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只要你把她手里的东西挖出来我保准半点儿都不来烦你。」她深吸一口气,「都说我恋爱脑,萧宴,我看你傻不拉几的为了个感情不要命。」
高跟鞋踩地的声音又响起。
我抬头,刚好撞进沈婉带火的眸子。
我揉了揉脑袋,露出一抹天真无辜的笑。
她像是忍了又忍,才冷声道:「阮栀,你不要太得意。」
我笑了笑,越过她进了病房。
萧宴正黑着脸坐在那里,握着那颗光溜溜的苹果发呆。
看我进来,冲我招了招手:「过来。」
我乖顺地走过去趴在他身上,委屈地小声说:
「沈小姐看起来不喜欢我。」
「不用管她。」
萧宴抚着我的头发,声音刻意地温和:
「她动不了你。」
我低低「嗯」了声。
12
我眨着眼睛,突然有些紧张。
仰起头,装出羞涩的样子:
「萧宴,你是不是爱上我了啊?」
我的心提起来。
我想活着。
想看大好山川湖海,想上大学,想交朋友,想牵着爸妈走过圣诞繁华的商场。
我想活下去。
他定定看了我片刻,伸手盖住我的眼睛。
他声音有些疲惫,夹杂着茫然。
「不要在乎这些。」他说,「只要你乖,我会对你很好。」
我的心猛然沉下去。
脸埋进他的胸膛,眸底柔情消失殆尽。
还是不行。
果然还是逼我发疯。
我闭上眼睛。
既然萧宴分不清对我的感情究竟是爱还是占有欲,那我就逼他分清。
13
萧宴伤好之后搬回别墅。
一切看似风平浪静,我却敏锐地发现身边时不时跟了好些人。
看来沈婉的话对他也并非完全没有影响。
我冷冷勾唇,扭头对他露出明媚的笑。
我窝在他怀里:「萧宴,我困了。」
他声音柔和,把我抱到卧室,低头在我唇上吻了下:
「睡吧。」
他帮我掖了掖被角。
午休时间,他有事离开别墅。
我面无表情地摁开书房密码锁,轻车熟路地找出那个装着我照片的盒子。
曾经萧宴逼我拍下那些丑陋照片,当着我的面与那些狐朋狗友玩弄取笑。
想起他们油腻的眼光,白花花的手,恶劣讽刺的笑……
我闭了闭眼,压下心底翻涌的恨意。
萧宴不过出去一会儿,很快楼下便传来皮鞋踩地的声音。
我猛地尖叫出声,抬手把盒子扔向半空。
照片碎雪一般落了满地,映着我满眼绝望的泪。
萧宴快步进来,刚好撞上我破碎的眉眼。
我颤着声音问他:「萧宴,这些都是我吗?」
萧宴大踏步向前抱住我:「这些不是你,栀栀。」
他痛苦地摁着太阳穴:「这些,这些都是不相干的人。」
「可她长着和我一模一样的脸!」泪水不由自主落下,我狠命拍打着他的身体,「你拍我这种照片,放在这里,你怎么能这样……」
我猛地推开他跑到窗边。
萧宴颤抖着站起身,声音刻意装出来沉稳:「栀栀,你先回来,我可以解释。」
「不用解释了,萧宴。」我含着泪怒吼,「我一看到那些照片,脑子里就闪过你逼迫我,恶劣地让我做那么多不喜欢的事。」
「你根本不爱我!你一直在骗我。」
我一条腿已经跨过窗户。
萧宴近乎跪在地上哀求:
「不是这样的……栀栀,你先过来,冷静,先过来。」
我夹着泪的声音越来越小,低声喃喃:
「我还看到你威胁我,取笑我,甚至和你那些朋友一起玩乐。」
我越说越颤,指尖快扒不住窗棂。
那种油腻的目光,带着兴趣的打量,好像我是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任由他们取笑的玩物。
我抬头,死死盯着萧宴,看着他因恐惧而放大的瞳孔,内里闪过恶劣的笑。
我一字一句开口:「萧宴,我恨你。」
我转身坐在阳台上,双手用力,腿距离墙面越来越远——
萧宴猛地冲上来抱住我:
「栀栀!」
他抱着我掉了下去。
下面是柔软的草地。
萧宴将我死死护在怀里,在地上滚了又滚,最后在推土机前停下。
他身子到处在渗血,甚至分不清哪里还完好。
他死死将我禁锢,指尖摸着我的手腕,哆嗦着,带着绝望地开口:
「栀栀,我爱你。」
「别离开我。」
「求你了。」
他眸子越来越涣散,望着我的目光由绝望转为悲哀。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摸了摸我的脸颊:
「栀栀,我不求你原谅。」
「别离开我,好不好?」
14
我的脑海中像有烟花炸开。
只有濒临绝境才能察觉到感情的真谛,我赌赢了。
萧宴亲口承认了爱我……我可以活下去,我能活下去了!
从他身上爬起来,我仓皇得找不到手脚,直愣愣地看着管家惊呼着带人把萧宴抬上车,直到庭院一片寂静。
我指尖都在颤。
我能活下去,我可以活下去了!
眼眶里含着泪,我忍不住抱着脑袋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从小我就知道,于这美好而有趣的世界,我只是一个短暂的过客。
我给爸妈尽孝心做饭,却只换来他们低声呜咽。
我听到他们晚间抱在一起哽咽:
「我这么好的栀栀,怎么就这么命苦!」
我学习成绩很好,老师看我的眼神却总是伤感,我总能听到他们评价:
「这孩子聪明,就是命不好。」
命。
从小到大,我恨过,怨过,痛过,自暴自弃过,到最后无可奈何,云淡风轻,等待死亡的宿命。
只有我知道我多么不甘心。
想活下去的欲念像蚂蚁一样啃噬着我的心脏。
多少个夜晚彻夜难眠,我哭得泪水浸透枕巾,绝望难以言说。
「系统,系统。」我小声唤着它,「他说爱我了。」
我的眼底迸发出光彩:「你能治好我的心脏,是不是?」
系统慢悠悠地出来:「是的。」
我咬唇,嘴角渗进泪水。
人开心的时候泪水都是甜的,我笑得像个傻子。
15
我问系统:「如果我把男主弄死,这个世界会毁灭吗?」
系统沉默片刻:「这个小说世界存在的意义是测试爱情数据,如今男主动情,数据测量完毕,男主如何系统不会插手。」它默了默,「但我不建议你这么做。」
「杀人是最低等的报复手段,手上沾的血永远无法抹去。」
「和一群疯子比疯并没有意义。」
系统声音柔和了些:「不要为了不值当的人沾血。」
我抱着胳膊想了很久。
天边的云舒缓着各种各样的造型,像小时候妈妈烤给我的棉花糖。
软绵绵的,抿一口便化。
我笑了,轻声对系统说:
「谢谢你。」
16
萧宴在医院休养了很久。
一日我抱着鲜花歪歪扭扭走进来,看见他端着茶杯坐在沙发上,眸光闪了闪。
安生日子过了太久,我都快忘记他了。
我想了想,主动把鲜花放在地上,坐在地上拽着他的衣角。
眼睛亮晶晶的:
「萧宴,你说爱我,是真的吗?」
他眸光有些怔愣,许久才摸了摸我的头:
「是。」
他嗓音清淡起来:「栀栀,只要你乖乖的,要什么我都能给你拿来。」
我乖顺地点了点头。
我在他身边陪了半年,乖到沈婉看向我的目光都带着狐疑,她问萧宴为什么。
萧宴轻声回复:「聪明人都知道怎么选的。」
也是。
一个是享尽荣华富贵的天堂,一个是死也不得超生的地狱。
任谁都知道怎么选。
沈婉渐渐对我放了心,沈家派在我身边的人也少了些。
一日我出门喝咖啡,侍者不小心将杯子打翻,弄脏了我的裙摆。
我皱眉,对跟着的人说:「我去卫生间处理一下。」
然后迅速从卫生间的排风口爬出去。
这家咖啡馆正对着警察局。
沈婉对我多番忌惮,就是因着我在萧宴身边多年,私藏下无数他们犯罪的证据。
就等攻略任务结束,将他们这群人渣一网打尽。
或许那年漫天飞雪里,我的确对那个羸弱的,会小声喊我姐姐的男孩动过心。
可他是个人渣,一个不应该逃脱于法网的败类。
多年筹谋,终于在警察上门的那一刻得到解脱。
17
我看着萧宴被警察带走,低头修理花枝。
系统问我:「你真的没一点儿感觉?」
我放下剪刀,轻声开口:
「我本来想弄死他的,甚至药都拿在手里,下进那碗汤里,他就能死了。」
系统有些惊讶:「那你为什么——」
「我想着,他们是人渣,我总不能跟人渣比烂。」
「我要是把药下进去,后半辈子都不会活得安生。」
「我想堂堂正正地活。」
于是我选择了法律。
大概也不是什么「濯清涟而不妖」那般高大上,就是单纯觉得,要是下药弄死他,岂不成了跟他们一样的人?
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我摸了摸养了半年的牡丹,有些心疼,但还是叹了口气:
「送我回去吧。」我轻声道,「我要回家想想,该报哪所大学。」
18
系统送我回家。
从床上醒来,感受着这轻盈到无以复加的身体,我低低笑出声,擦掉眼角的泪。
系统温柔的声音响起:「你的病已经好了。」
「好好过你的人生吧。」
「祝你好运。」
我叫住它:「能问问你的性别吗?」见它沉默,我忙解释,「我就是想知道,没别的意思,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它笑笑:
「女孩,比你大六岁。」
她声音很柔:「与你不在同一个世界。」
「好好生活吧。」
「祝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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