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分享一篇看过的最惊艳的病娇文吧?

茶茶十八岁那年遇见了一只鹿。

他对她说:「茶茶,骑到我身上来。」

茶茶知道,自家供养着一只鹿。

那只鹿就在阿公屋后的祠堂里头,但阿公不许任何人进去看

它,包括他最疼爱的茶茶。

阿公说,那可不是普通的鹿,是神,是栖居在他们姜家的鹿

神。

「乖茶茶,莫要怕……阿公求过鹿神了,鹿神一定会保佑我的

小茶茶,考上一个好大学。」老人慈爱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

来,苍老又温暖,激得茶茶鼻头一红。

「阿公……」她眼泪汪汪地举着手机,只觉得万分委屈,「爸

爸妈妈都只喜欢弟弟,都不喜欢我,他们好偏心。」想起父母冷漠的脸,茶茶愈发想念住在深山里的阿公,只有阿

公疼茶茶。

「阿公,茶茶想你……」

「茶茶想阿公,阿公也想茶茶。」阿公好声好气地哄着她,像

是在哄一个小孩,「阿公明天就叫人接你回家。」

茶茶擦了擦眼泪,惊喜极了:「真的吗?」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回过老宅了,因为越来越繁重的学业,也

因为父母一直以来的不允许。

爸爸妈妈同阿公的关系并不好,连带着也不喜欢她。

老宅不回,面也不肯让见,算起来,茶茶已经有整整七年没有

看见过阿公了。

她从小在阿公身边长大,阿公将她养得天真淳朴,心性稚嫩。

直到十一岁那年,她才突然被父母接出大山。回到爸爸妈妈身

边后的茶茶,却并不快乐,她与外界实在是格格不入。

好几次她都想跑回阴灵山,可是她找不到回去的路。

城市里没有阿公、吴妈,也没有野百合,有时候想阿公了,茶

茶就只能偷偷往老宅打电话。

阿公心疼茶茶,可是阿公下不了山,他要在家里守着鹿神,只

能托老宅里的李叔,给茶茶送来家里头的茶叶。他知道,茶茶喜欢老宅里头种的茶叶泡的水——简直是一刻也

离不得。

不过没关系,茶茶不知道,鹿神有许多许多茶叶,只给茶茶一

个人喝。

阿公总是不会叫茶茶失望。

第二天,他就差了李叔来接她回老宅。

茶茶想起带着弟弟去旅游,却把她扔在家里的父母,离开时赌

着气,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李叔包了辆车,笑容淳朴:「……小小姐好,老爷子天不亮就

起了,开了祠堂,在老宅里头等着您回去。」

听着这些古旧的称呼,茶茶有些别扭。

但是老宅的习惯向来如此,阿公也坚持着几十年前做乡绅时的

打扮,他的灵魂像是停滞在了民国的岁月里,只有身体逐渐老

去。

茶茶沉默了一路,望着车窗外出神。

眼看着小汽车驶进了大山里,周围的人家也越来越稀少,直到

再看不见一缕炊烟,她终于回到了阔别七年的阴灵山。

车停了,但这并不是茶茶的目的地,甚至可以说,她回家的路才刚刚开始。

阿公家住在云顶,在阴灵山的最高处。

那里没有公路,茶茶要踩着一圈一圈的绕山石梯,从山底爬到山顶。

这是属于一九九九年的夏天,几天前的高考很难,可是茶茶却觉得,回老宅的路更难。

小时候下山摘野百合,她可以趴在吴妈的背上赖着回家,可现在她长大了,只能靠着自己的双腿,慢慢地爬上山去。

但茶茶的辛苦是有回报的。

爬上云顶,穿过一大片茶田,树木后掩映着姜家的老宅,里面有正等着她回家的阿公。

茶茶在这里度过了她的童年,除了祠堂,大大小小的院落她都熟悉得很。宅子修得很美,古色古香,雕梁画栋,茶茶最喜欢花园里雕的石狮子。

但里面常年只住着三个人。

年迈的阿公、淳朴的李叔、泼辣利索的吴妈……嗯,还有一只鹿神。

阴灵山陡峭,路又难走,要在山顶修成这样大的一座宅子,更是难上加难,茶茶无法想象高祖是怎样办到的。她问过阿公,可阿公只翻来覆去地说,这都是鹿神的恩赐。

鹿神鹿神,又是鹿神。

茶茶才不相信,这世上真有神灵。

这次回家,她一定要偷偷溜进祠堂里头,看看那只鹿。

茶茶没有偷看成鹿神。

因为阿公主动开口,让她去祠堂给鹿神上炷香。

「保佑茶茶考上一个好大学。」阿公这样说。

于是茶茶穿着吴妈做的青布小衫和黑罗裙,踩着软软的绣花

鞋,乖乖去给鹿神上香。

阿公开了祠堂,心怀敬畏似的在门外拜了三拜,或许是怕搅扰

了鹿神,他只让茶茶一个人进去,自己却静悄悄离开。

离开前他说:「茶茶,要听鹿神的话。」

茶茶心里不甚在意,面上却答应得诚恳极了。

等到阿公走了,再听不见拐杖笃地的声音,她的肩膀霎时松懈

下来。把手里的香随意插在香炉中,茶茶一双眼睛好奇地在祠

堂里流转。祠堂里静悄悄的,除了祖宗的牌位,什么都没有。

「……阿公骗人,哪里有什么鹿神!」她小声嘟囔着,鼻尖却

突然嗅到一股浓厚的茶香。

这味道,实在是太熟悉。

和别的小孩不同,茶茶是喝茶水长大的。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孩

儿,阿公说姜家种茶,姜家的女孩就该喝茶。

他固执极了,拿了家里最精贵的茶叶,泡了水给还是婴儿的茶

茶喝。

这一喝,就是十八年。

茶茶上了瘾,再也离不开。

但与其说,她迷恋的是茶水,不如说她迷恋的其实是茶水中夹

杂的那缕浅浅的奇妙香味。

而此时此刻祠堂里头传来的香味,比起从前茶水中蕴含的,不

知浓了多少倍。

茶茶无法思考,循着香气推开了祠堂的侧门。

门后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茶茶走一步,香便浓一分。

她贪婪地呼吸着,想要两片肺叶都灌满这香气,但前面的味道

总是更浓。茶茶脚步不停,来到了走廊的尽头,也是香味的源头。

眼前的一幕太过荒谬,她满心震撼,下意识地捂住嘴,睁大了

眼睛——那里,有一只鹿,正在浇灌巨大的茶树。

阿公说的是真的。

真的有鹿神。

或许是被茶茶的到来惊扰到了,半人半鹿的神灵微微抬头,看

了过来。

少女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害怕却又忍不住想要亲近。

顶着鹿角的漂亮男人放下手里的喷壶。

看得出来,他同茶茶一样不知所措,但更多的却还是惊喜。

他眼神安宁,声音温柔。

「……茶茶?」

「……茶茶!」吴妈揪住踮着脚企图溜出房间的茶茶,「又不

好好睡觉,外头这样大的太阳,出去做什么?!」

茶茶有点心虚,吴妈伶俐,没有阿公那样好糊弄,她只好又回

到床上躺下,心里却记挂着祠堂后面的那只鹿。他在等她。

面对未知的事物,心里说不恐惧是假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茶茶就是忍不住地想要亲近他,即便他们昨天才第一次见面。

或许……是因为这只鹿太温柔无害?

茶茶看见他的第一眼,脑海里只浮现出「圣洁」两个字,然后

才是「俊美」。

赤裸的上半身与人类男子毫无二致,然而肌理蔓延到腰部,与

之相连接的下半身,却是健硕的鹿身。

柔顺的长发披散,头上顶着两只雪白的鹿角。

温良的眼,淡粉的唇。

笑起来小小的梨涡,身上浓郁的奇妙香气。

回想起昨日的情景,所见的一切,很难叫茶茶不产生好感。

鹿神走近,向她伸出了右手,手臂肌肉舒张紧缩,勾勒出优美

的线条。唔,看着很有力量,一只手臂就可以抱起一个茶茶。

茶茶鬼使神差地把手放进他的掌心。

鹿神的身体带着玉石般的冰冷,但是放在这样的季节,又很凉

快解暑。茶茶的头晕乎乎的,看着他的眼睛,只觉得里头在闪闪发光,

看起来像一对茶色宝石。

「茶茶,你来看我了吗?」

茶茶回过神来,蜷着的指尖动了动,有些蒙:「……你认得我

吗?」

「唔……当然认得茶茶。」他笑起来时带着干净的温驯,茶茶

心里突然就一点也不害怕了,她听见他说,「茶茶,我很想

你。」

茶茶的脸红了。

她撇过脸,小声嘟囔着:「你真奇怪,我又不认得你……」

「可是我认得茶茶。」

那只漂亮的鹿歪了歪头,羊脂玉似的胸膛从发丝下袒露出来,

被茶茶余光扫到,耳朵也红了。

她眼睛不肯看他,脚尖磨蹭着地面:「……你叫什么名字?」

鹿神好脾气地看着她:「没有名字。」

不等茶茶反应过来,紧接着他又开口:「想要茶茶给我取名

字。」

想要她取的名字?真是一只奇怪的鹿,茶茶恶趣味地想着,不如叫他呦呦好了。

这样温软的名字和他的外表体型实在是太不搭,但偏偏又让人

觉得诡异的和谐。

茶茶终于抬眼看他:「呦呦鹿鸣,你喜欢这个名字吗,鹿

鸣?」

她到底是有分寸的,主要是怕阿公晓得了,要生气她不听话。

鹿神没有正面回答,只反问道:「茶茶喜欢吗?」

「喜欢。」茶茶一点也不客气,她在他面前,莫名其妙地很有

底气。

他微笑着点头:「茶茶喜欢就好。」

于是鹿神有了名字,叫作鹿鸣。

鹿鸣看着茶茶,问她:「茶茶想去阴灵山的深处吗?」

阴灵山的深处?说实话,长这么大,茶茶还没有去过。

阿公说,鹿神不喜欢别人扰乱他的清静,所以没有鹿神的允

许,别的人根本进不去,进去了也要迷路。

「去倒是想去……」

茶茶有些犹豫,她在祠堂里头待得太久了,阿公肯定要问,而

她并不想告诉阿公自己见到了鹿神,但是她也很想和鹿鸣去阴灵山的深处玩。

茶茶想了想,和鹿鸣约定:「明天中午我再来找你,你也不要

告诉阿公我见过你。」

鹿鸣长长的睫毛垂下,看起来很是失落,但他仍旧是答应了。

「我等着茶茶。」

或许是主人难过,连带着那对漂亮的鹿角都带上了低迷的意

味。

茶茶看着,鬼迷心窍地伸出手,指尖在上面轻蹭两下,然后就

看见鹿鸣身体轻轻一颤,眼睛变得湿漉漉的,颊边微微泛红。

他似乎是忍耐了很久,才十分克制地开口:「……可以再蹭一

蹭茶茶的手吗?」

心虚不已的茶茶自然一口答应。

鹿鸣温柔地捧起茶茶的手背,鼻尖轻轻擦过,又深深吸气,接

着把脸颊贴在上面,发出微不可闻的一声喘息,眼里浮现出浓

厚的痴迷。

茶茶没有听见那一声喘息,也没有看见鹿鸣眼里的痴迷。

她只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发软,奇怪的感觉从手背传到全身,连

带着肩胛骨也透出酥麻。

鹿这种动物,原来这么黏人的吗?……

茶茶躺在吴妈怀里,眷恋地蹭了蹭她,想起那只鹿,心里突然

涌出一点点愧疚。

她固执地不肯告诉任何人自己见过鹿神,包括吴妈。

茶茶想,今天中午肯定去不成了,不过明天去……也是一样的

吧?

她没心没肺惯了,理所当然地沉沉睡去。

而祠堂后的茶树下,鹿鸣固执看着茶茶院落的方向,眼神莫

名。

天色渐暗,确定她不会再来后,他轻轻叹息一声,笑意隐隐扭

曲,他缓缓开口——

「茶茶。」

「……好想茶茶。」

雨后的空气,泛着甜甜的草木气息。

茶茶踩着湿漉漉的泥土,从侧院绕到了祠堂后面,踩着旁边的

大榕树翻过白墙,走到了长廊的尽头。

远远的,就看见鹿鸣站在茶树底下。茶茶的脚步放慢,磨磨蹭蹭地挪到他眼前,心虚得不敢看他。

「茶茶……」鹿鸣仍旧是温柔地看着她,只是语气失落下去,

「你怎么都不来看我……」

他眼神盛满忧郁,茶茶心里的愧疚瞬间达到顶峰,连忙解释

道:「没有没有,本来第二天是要来看你的,可是没出来成,

接着又下了好几天的雨……我不是故意的。」

雨一停,茶茶就找了借口,偷偷溜到了这里。

吴妈看她看得紧,尤其她这么多年没回来,这几天吴妈随时都

要把她放在自己眼睛底下,怎么也看不够。

但茶茶并不反感,比起爸爸妈妈的不闻不问,她甚至觉得被吴

妈管束着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至少她是真的疼茶茶。

可是这不代表她只疼茶茶,就像阿公,他疼茶茶,但是他也疼

弟弟。

吴妈也一样。

然而茶茶想要的却是绝对的偏爱。

「鹿鸣……你认得我弟弟吗?」

茶茶很紧张地看着他,姜叶只比茶茶小两分钟,小时候也在老

宅待过一段时间,鹿鸣认得茶茶,会不会也认得叶叶?鹿鸣的回答叫人松了一口气,他说:「……只想认得茶茶。」

茶茶开心起来,主动拉过他的手。

说实话,鹿鸣是这样奇妙的存在,他又长得这样好看,茶茶不

过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在她这个年纪,虚荣心与好奇心正是

最旺盛的时候。

谁不想要这样一只漂亮的小鹿呢?

但偏偏只是茶茶有这好运气,碰见了一只。

「我和吴妈说,要去摘野百合。」

茶茶这话似乎意有所指,而鹿鸣立即会意,慢慢屈下腿,转头

看向茶茶:「……茶茶,骑到我身上来。」

既然他都不介意,那她还介意什么,于是茶茶便毫不客气地骑

到了鹿鸣身上。

她小时候骑过阿公的小马,可是骑鹿还是第一次,正新奇时,

鹿鸣站了起来,叮嘱她抱紧他的腰。

「……茶茶抱紧些,免得摔下去了。」

茶茶红着脸搂住鹿鸣的腰,等她坐稳了,鹿鸣一个纵身,耳边

只剩下风声。茶茶把鹿鸣抱得紧紧的,生怕自己掉下去。

不同于她的温热,鹿鸣的身体泛着冰凉的玉石感,浓郁的香气

萦绕着,茶茶的脸埋在他的发丝里,深深吸气,无意识地摩挲掌心下的皮肤。

「茶茶!」

鹿鸣踉跄一下,腹部紧绷出浅浅的沟壑,在一个小水池边停了

下来。

周围开满了野百合,鹿鸣红了眼睑,茶茶想起自己刚刚的行

为,好像是在调戏他似的。

但她摸他,真的只是无意识的动作。

「我不是故意的……」

茶茶探过头去解释,声如蚊呐。

鹿鸣叹息一声,把她从自己身上抱了下来,像个温柔内敛的邻

家哥哥,而茶茶就是那个不懂事的小妹妹。

「我没有怪茶茶。」鹿鸣温柔地看着茶茶,生怕她多想,「茶

茶想做什么都可以。」

想做什么都可以?

茶茶手指动了动,捏住鹿鸣一缕长长的发,痴迷地深嗅,像是

犯了某种瘾症。

几日不见,她愈发想念他身上的味道,连从前最钟爱的茶水也

变得寡淡,喝起来索然无味。鹿鸣纵容地凝视着茶茶,唇角微弯,抬手摸了摸她细软的发

丝。

……

日暮西斜,心满意足的茶茶抱着一大束野百合回了家。

但想起分别时鹿鸣乖驯不舍的眼,以及他身上的香气,这些野

百合,她突然就不喜欢了。

茶茶未曾意识到,不过才短短几天,自己就已经对鹿鸣身上的

香气更加迷恋、沉沦且不能抗拒。

以前离不开的茶叶,已经无法再满足她的渴望。

只有待在鹿鸣身边,才会觉得满足。

刚才分离时,茶茶和鹿鸣约好,只要她有机会,就一定去找

他。

但茶茶不知道,鹿鸣每天都在茶树下等她。

等啊等啊,等过了十八个年岁。

可是没关系,在他漫长的生命中,十八年只占很短很短的一小

截,几乎可以微末不计。

只不过因为等的是茶茶,所以他更急切——但同样的,他也更

有耐心。

毫无疑问,鹿鸣是个称职又有趣的玩伴。

每次茶茶去找他,他都会带她去不同的地方,于她而言,这是一种奇妙又陌生的体验。

前十八年的岁月里,茶茶是寂寞的,但她并非生来孤僻。

不知道为什么,身边的人,不论是家人还是同龄人,对她的态度总是淡淡的,这让她不禁怀疑,或许自己真的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小女孩。

但随着她慢慢长大,一天天改变,她觉得或许他们是在尝试用这种方式来驯服她,要她卑躬屈膝去讨好他们。可茶茶想,没有任何人能驯服她,没有。

于是她也不再稀罕他人接近自己。

直到鹿鸣的出现,他那样喜欢茶茶,茶茶又那样喜欢他——喜欢到就好像把十八年来积攒的这些浓郁喜欢,全部发泄到了他一个人的身上。

不过十几天,不过短短十几天。

茶茶觉得她再也离不开鹿鸣了。

但她坚持认为,这绝不是鹿鸣的错,他是山间纯真美丽的精灵,不知世事,又同她一样寂寞太久,茶茶怎能怪他太过惹人怜爱?不过是人类的劣根性在作祟——见到野百合就想摘下,还要忍

不住责备它的香气太馥郁厚重。

而对鹿鸣的依赖感与占有欲,竟浓烈到茶茶自己都胆战心

惊……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

茶茶无暇思考,她只记得鹿鸣说,今天要带自己去溪边捉小螃

蟹。

迫不及待地,茶茶几乎是小跑着去见他。

「茶茶。」

多动听的声音啊,当他的双眼专注地凝视她时,这样宠爱的眼

神,连阿公都不曾有过。

茶茶扑进鹿鸣怀里,在他颈窝里眷恋地轻蹭,深深地吸气。

「鹿鸣……」她眼里盛满痴迷,突然委屈起来,「我好想

你……」

明明昨天才见过,可是茶茶就是好想好想他。

鹿鸣温柔地抚慰茶茶的脊背,像是在舔舐一只受伤的小兽,他

的声音低沉悦耳:「我也想茶茶,想要时时刻刻同茶茶在一

起……」

紧接着他垂下眼睫,有些忧郁似的开口道:「可是又害怕茶茶

厌烦……」「怎么会?!」茶茶飞快地打断他,急切地看着他,「我喜欢

鹿鸣,好喜欢好喜欢。」

少女一腔情思,就这般暴露无遗。

鹿鸣愣住。

茶茶的脸红了,但旋即却变得大胆起来,她甚至想要踮脚去吻

他的唇。

这样乖巧的一只小鹿,谁会不喜欢呢?

长得美丽,又这么强大……事实上,不喜欢鹿鸣才是不正常的

反应。

茶茶的吻落在鹿鸣的颊边,刚好印在他的梨涡上,倒不是鹿鸣

拒绝了她,而是她还没有那样高,吻到嘴角已经是她的极限

了。

「茶茶……」鹿鸣讷讷道,似是不敢相信,然后茶茶就看见他

的脸慢慢红润起来,绯意甚至蔓延到了他的锁骨。

原来是一只喜欢害羞的小鹿。

好可爱喔。

茶茶歪头,象征性地询问:「……鹿鸣,我可以亲亲你吗?」

鹿鸣不说话,但是头却微微地俯低下来,同时闭上了眼睛。这就是默认的意思了。

茶茶扶住鹿角,看着他轻轻颤动的睫毛,毫不客气地亲了上

去。

直到鹿鸣哀求似的恳请她停止。

「茶茶——」他浑身都在微微发抖,与他平日里温柔稳重的模

样全然不一样,眼里甚至泛着湿意,看起来十分惹人怜爱,

「请……不要这样玩弄我。」

但其实茶茶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舔了舔红彤彤的嘴唇,狡辩道:「我没有玩弄鹿鸣……我只

是太喜欢你了,所以才会忍不住。」

「这就是人类表达喜爱的方式。」仗着鹿鸣不谙世事,茶茶肆

意哄骗着他。

而他竟也相信了,忍着羞耻感,温柔地去回吻茶茶:「……我

也好喜欢茶茶。」

茶茶闭上眼睛,他们这样好像一对恋人。

啊不,他们就是一对恋人。

虽然这只是茶茶单方面的认定。

但鹿鸣那样纵容她,想必也不会有什么意见。人类与神灵相吻,茶茶着迷于这种渎神的禁忌快感,尤其当她

一想到,神什么也不知道,全身心地信任着她,任由她哄骗。

蛇没有引诱夏娃偷吃苹果,因为夏娃本身就不是个好女孩。

但是去他的好女孩。

茶茶咬住鹿鸣的耳垂,尖尖的虎牙慢慢使力,成功听见鹿鸣喉

咙里轻轻的忍痛声。

她不是窗台上的山茶花,而是长在深谷里的野百合。

一吻结束,茶茶餍足地躺在鹿鸣的怀抱里,漫不经心卷起一缕

发丝:「我们去捉小螃蟹吧。」

夏天真是个适合热恋的季节。

茶茶原本很不喜欢这样闷热的季节,可是同鹿鸣待在一起,她

竟也不像从前那么排斥。

现在她几乎是每天都要溜去祠堂后面找鹿鸣。

但不知道为什么,阿公和吴妈明明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儿,可是

他们却没出声阻止。

茶茶想,或许阿公早已知道,只是他太敬畏鹿神,所以不敢阻

止她罢了。阿公不说,茶茶也就不说,彼此心照不宣。

但可以肯定的是,阿公并不知道,她胆子大到竟敢渎神。

那原本高高在上餐葩饮露的神灵,此刻却满脸艳气,眼神恍

惚,茫然地看着茶茶,彼此的唇上牵扯出一根细细的银丝。

茶茶白嫩的腿光溜溜地露在外头,莫名地透出一股下流色气的

意味。

但她轻轻巧巧将黑裙往腿上一盖——又是一个天真端庄的少

女。

「茶茶……」鹿鸣温柔地叹息,眉尖蹙起哀愁,她又要离开

了。

茶茶亲了亲他的手指,眼神粘腻,离开的姿态却很干脆利落:

「我明天再来看你。」

鹿鸣看着她轻盈地迈开双腿,小跑着翩翩然离去,一次也没有

回头。

他突然有些厌憎自己的鹿身,当初织皮的时候,他没有想过要

拥有一个茶茶,以至于如今,他同她这般格格不入,扭曲怪

异。

他要变得和茶茶一样。

鹿鸣低下头,面无表情地折断了那对漂亮的鹿角。「送给茶茶……」

他羞涩地想,她应当会很喜欢。

但旋即他又改变了主意,随手将之捏碎。送给茶茶一点也不

好,他不愿意让它夺走茶茶本该投放在他身上的目光。

没有人看见,鹿神白皙的皮肉下,似乎有什么在细微蠕动着,

像是某种未知生物的再造分化。

……

茶茶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傍晚。

而后是极度的烦躁——姜叶来了。

这个比她小了两分钟的男孩,是茶茶的双生弟弟。

即便他们生得一点也不像。

茶茶不喜欢叶叶,甚至可以说讨厌,尤其是当她看见他那张板

着的死人脸。

可阿公却觉得他沉稳。

茶茶不能任性地要求阿公不疼叶叶,她和他都是姜家的孩子,

阿公做不到不疼他。

可是她也不想同他假装和睦。于是茶茶刚看见叶叶,便立即扭过头,脸色不快地右转,换了

条路走。

叶叶皱眉,喊住了她。

「……茶茶!」他声音里带着几分严厉的意味,像是在批评她

似的,「谁教的你不说一声就擅自离家?」

谁教的、擅自。

这样高高在上的语气,听得茶茶极不舒服……他以为他是谁?

难道是管教她的长辈吗?

真是可笑,他比她还小了两分钟呢。

或许是因着不想破坏鹿鸣带来的好心情,茶茶罕见地没有同叶

叶顶嘴,她只是轻蔑地看了他一眼,绕过他继续往前走去。

但阿公突然从大堂里出来了。

老人笑呵呵的,看得出心情很好,然后茶茶就听见他说:

「……既然叶叶也回来了,明天阿公开一次祠堂,茶茶,你带

着叶叶,再去给鹿神上炷香,保佑叶叶也考上一个好大学。」

叶叶张口,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首先感受到了身旁满怀敌意

的视线。茶茶愤怒地看着他,像是一只自我领地被侵占的雌

狮,而叶叶就是那个入侵者。

没有人会喜欢入侵者,没有人。茶茶也不例外。

她朝着他尖叫,发泄自己的愤恨——

「……你怎么什么都要抢!」

但不论茶茶如何抗拒,第二天阿公仍旧开了祠堂。

她憋着一口气,跟着去了。

倒不是妥协,主要是怕叶叶抢走她的鹿鸣。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好像茶茶得不到的东西,而叶叶即便不想

要,却也能拥有。

真是令人嫉妒,茶茶酸涩地想,如果鹿鸣脸上敢对叶叶露出哪

怕是一点点好颜色,她就再也不去找他了。

即便是自己先遇到鹿鸣。

茶茶一贯坚持着,只要是叶叶染指过的东西,不论多难得,她

都不再稀罕看第二眼。

才不要捡叶叶剩下的东西!茶茶如是想着,看着被推开的祠堂

大门,走了进去。

祠堂里静悄悄的,充斥着木质陈旧的味道,没有浓郁的香味,

也没有雕花侧门。整个祠堂,不过是一个封闭的堂屋。遇见鹿鸣,就好像只是她的一场幻觉。

茶茶惊疑不定地看着那堵厚实的墙壁,她明明记得之前这里是

一扇精美的门,而自己正是从这里发现了那条长廊,以及长廊

尽头的鹿神。

但很快她就想通了。

鹿鸣是神,神无所不能,所以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茶茶的心情霎时美妙起来。

鹿鸣不喜欢叶叶。

突然就好想快点看见他,茶茶垂下眼睫,想起在树下孤零零等

着她的鹿鸣,心里酸软得稀烂。

他真的好乖,等见到他后,她一定要吻他一百遍。

但茶茶没能见到鹿鸣。

因为叶叶拦住了她,要她跟着他一同去门口等待。

「茶茶。」他眼神有点复杂,「爸爸妈妈来了。」

茶茶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来就来了,干她什么事?反正又不是

为了她。

但事实上,爸爸妈妈这次回来,也不是为了叶叶。简直是荒谬至极。

他们回来,是为了另外一个人。

茶茶看见那个女孩的第一眼,大脑就开始疯狂传达给她强烈的

危机感。

这危机感的来源,是爸爸妈妈看向那女孩时慈爱的眼,以及那

张与叶叶八成像的脸。

那个女孩叫蕊蕊。

这个名字,原本十分普通,同茶茶和叶叶并无什么不同。

但偏偏她姓姜,是姜茶的姜,也是姜叶的姜。

爸爸妈妈时时刻刻看着,蕊蕊咳嗽一声,便急得手足无措。

然而他们待茶茶仍旧冷漠,只淡淡扔下一句「叫姐姐」,便什

么也不再说了。

几乎一瞬间,茶茶就猜到了真相。但她只觉得荒谬,难道在别

人眼中,她竟是这样的一个蠢人么?

真相就摆在那张病弱的脸上。

茶茶总算察觉到父母不喜她的原因。她本就不是他们亲生,也无怪乎他们冷淡。人么,自然是喜欢

疼爱自己的亲生骨肉,别人家的孩子又有什么打紧?

茶茶想得好通透,但为什么心里还是铺天盖地地难过?

周遭熟悉的一切,突然就变得陌生了,她感觉自己像是站在了

悬崖边上,身下是万丈深渊,所有人都在推她下去。

茶茶想着不如一了百了,却又固执地不肯放开手里那根细细的

藤蔓。

最终她还是胆怯了,退回到安全地带。

茶茶去找了叶叶,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去找他,却不想是在这样

狼狈的情境下。

「……或许,我有权利知道所谓的真相。」

她没有去找阿公,也没有去找爸爸妈妈,而是来找了她最讨厌

的叶叶,不过也是害怕失去现在的一切,落到更不堪的境地。

叶叶仍旧是那张严肃的脸,他沉默半晌,才慢慢开口说道:

「……茶茶,你很聪明的。」

果然和她想的一样,可是她不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要把她捡回去,又为什么要瞒着她姜蕊的存在呢?

茶茶不知道,但她想知道。但叶叶只说,蕊蕊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爸爸妈妈很心疼,所以

大部分时间都陪在她身边。

从前茶茶只以为他们是忙于事业,所以才常常看不见他们,可

实际上,他们在陪着另一个孩子。

这样的疼爱,甚至连叶叶都不曾拥有,又更何况她。

蕊蕊的心脏不好,每天都要吃药。

爸爸妈妈想要她住在他们的院子,好看着她,但她坚持要和茶

茶住在一个院子。

茶茶并不欢迎,但她好像也没有拒绝的资格。

于是蕊蕊住进了茶茶的院子,看见那些吴妈做的漂亮的小衫,

又喊着要穿。

爸爸妈妈当然不会不答应,他们早把蕊蕊惯坏了,毕竟生病的

孩子,得到的宠爱总是要更多些。

于是蕊蕊便穿上了茶茶的衣服。

吃饭的时候,叶叶看见了,质问爸爸妈妈怎么能这样纵容蕊

蕊。

时下正是茶田守青时,阿公不在,吴妈去给他和李叔送饭,茶

茶受点委屈,这里也没有人在意,但叶叶却帮腔了。

茶茶突然就对他有了一点点好感。

或许是因为她意识到,自己和叶叶是不同的,本就没有什么立场指责爸爸妈妈更爱他,从前对他的厌恶,不过是毫无根据的海市蜃楼。

但爸爸妈妈却沉下了脸,因为蕊蕊哭了。

爸爸声音很大:「……姐姐生病了,你们怎么就不能让着她?!」

叶叶皱了皱眉,眼里全是不认同:「但茶茶才是妹妹,她比我和蕊蕊小……不论你们当初为什么要留下她,既然做出了选择,就应当承担起义务。」

蕊蕊哭得更凶了,咳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满脸通红,看着像是要背过气去。

叶叶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茶茶拦住。

她现在很平静,虽然原本她很委屈,又很生气,但就在叶叶替她说话那一刻,面对蕊蕊隐隐的挑衅,她突然就没感觉了。

适合茶茶的东西,并不一定就适合蕊蕊。

茶茶终于真正注意到蕊蕊的长相,之前她只记住她同叶叶长得像,直到现在,她才想起细细打量一下她。

平心而论,叶叶随妈妈,长得很是清秀柔美,同他八分像的蕊蕊,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可偏偏她的脸经不起推敲,细看后便觉得,长得实在不如叶叶精致。

蕊蕊脸上留有爸爸的影子,而爸爸却不是个俊美的人,他的脸

长得很周正,是当年最流行的国字脸。

再者,加上常年身体虚弱,蕊蕊微黄的头发紧贴着头皮,眼窝

深深凹陷下去,一脸病容。

本来气色就不好,穿着茶茶的月白短衫,看起来就更怪异了。

都是十八岁的小姑娘,哪里不爱美?但左比右比,茶茶都是好

看的那一个。

生什么气呢?

茶茶吃了一大碗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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