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星期前,真正的程家大小姐找上门来。
我才知道,自己是个冒牌货。
但我的亲生父母已经死了,程家决定继续收养我。
刚回来的大小姐对我这个冒牌货多有不满,不仅抢走爸爸妈妈和哥哥的所有关注,也要夺回本该是她的未婚夫。
我倒无所谓,只想混口饭吃。
只是当我想将未婚夫还给她的时候,一向温柔的未婚夫头一次露出那样阴郁的表情,他紧紧箍住我的腰,低头看我,浑然天成的压迫感。
「泱泱,从小我就知道,你只能是我的。」
正巧这时,大小姐推开门。
她眨眨眼,笑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延哥哥,你不是答应过伯母,要陪我吃饭的吗?」
奇怪,我却突然听到了她内心的咆哮。
——「草泥马的变态男主,离女主远一点,她是男二的!」
我变奇怪了。
正常人是不能读心的,但是我能。
仅限于读程琳的心。
程琳是我名义上的妹妹,但她是真的程家人,而我是假的。
她被接回来那天,爸爸妈妈和哥哥抱着她痛哭一场,我站在旁边,明明白白的像个局外人。
那天过后,我就知道,我不能再撒娇,不能再任性。
我只要当好这个家的背景板就行。
所有人开始围着程琳转。
程琳讨厌我这个冒牌货,我能理解,毕竟鸠占鹊巢足足十九年,她在外面受了不少苦,我却过着富足安逸的生活。
我安于现状,看得挺开。
爸爸妈妈以及哥哥是她的,我那自小定亲的未婚夫封延也该是她的。
程琳最近经常去封家,回来时不时在我面前炫耀,说封伯母对她如何如何好,封延也待她温和有礼,整个封家有她在总是热闹无比。
向来亲昵的哥哥见了我几次都欲言又止。
最后是妈妈找到我,说:「泱泱,小琳那孩子对封延真的上了心,又是织围巾又是做糕点的。若是小琳没丢,估计和封延订婚的就是她了……」
她话还没说完,我立马道:
「妈,只要妹妹幸福就好。」
妈妈先是松了口气,才后知后觉地有些愧疚:「好孩子,今后妈妈会给你留意优秀的男孩,不会亏待你的。」
我乖巧地点点头。
可现在谁不知道我在程家是多么尴尬的存在,优秀的男孩大概避之不及。
算了。
我本来也不打算靠男人的。
只是封延不知道从哪儿听到了这事的风声,他像儿时一样随意地走进我的房间,我俩青梅竹马那么多年,从小他就喜欢赖在我房间,而我喜欢扮过家家当他的妈,逼着他吃我用橡皮泥捏的炒饭。
但这是长大后,他头一次不敲门直接闯了进来。
「封延……」
我刚开口,就被他扯着手腕从沙发上直直拉起来。
他的力气有些蛮横,我才发现我站在他面前,只能抵齐他的胸口。
透过单薄的白色衬衣,我看到他胸口起伏的肌肉线条,带着危险的野性。
他儿时调皮,但长大了反而温柔沉静,我从未见过他这样的一面。
手腕被他捏得泛疼。
我想像以往一样骂他两句,但转头一想,这人都快成我妹夫了。
不和他计较。
谁知他见我不说话,居然变本加厉,手揽过我的腰,将我紧紧抱进怀中。
即便早早订了婚。
但我们从未有过这般亲密的行为。
「封延,你有病吧。」我忍不住开骂,想要挣脱出来。
「嘘,」他声音低哑,在我耳边轻声道,「听话,让我抱会儿。」
我挣得更厉害,但绝对的力气压制面前,毫无作用。
他抱了好一会儿,突然低头看我。
眸色深得像要吞噬人。
「泱泱,从小我就知道,你只能是我的。」
我被他侵略的眼神盯得浑身不适,只觉得这位竹马变成了在暗处埋伏许久的狼。
程琳进来时,封延也没松手。
我身处这样的修罗场,尬得头皮发麻。
但程琳显然是个心思深的姑娘,面对这种场景依然毫不改色。
只是笑道:「延哥哥,你不是答应过伯母,要陪我吃晚饭的吗?」
也就是同时,她嘴巴未动,我却听到了她中气十足的咆哮。
如天雷劈在房间里,久久回荡。
——「草泥马的变态男主,离女主远一点,她是男二的!」
封延神色如常。
我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可是紧接着又是一句。
——「下头男,速速给姐滚下来吃饭,别打扰女主。
——「不然小心姐今后送你去吃牢饭!」
我:?
我看着眼前笑得一脸无辜的程琳,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但她毫不知情,依然在内心咆哮道。
——「姐来了,不会让你有机会伤害女主的。
——「懂?」
从此之后,我总能听到程琳的心里传出这样奇奇怪怪的话。
比如那日她去和封延吃了晚饭回来,见了我后如以往那样炫耀。
「延哥哥人真好,听到我嫌吃鱼麻烦,还特意帮我把鱼刺全都取了出来,他说有一家鱼特别好吃,下次带我去那里,我一定会爱上吃鱼的~」
实则心里全是脏话。
——「吃屁!
——「封延这崽种,吃饭时候那司马的脸色甩给谁看啊,又不是老子绑着他去的!
——「又贪恋女主又想要程家助力巩固他在封家的地位。
——「垃圾,绝对的社会垃圾。
——「除了脸一无是处。
——「由衷希望他又短又小。
——「三秒小可怜。」
我:……
我:「噗。」
程琳瞬间看向我,脸上做作的炫耀表情快要挂不住。
她的心声再次响起。
——「?她笑啥」
然后很快悟了。
——「唉,这精神状态,看样子都被我气疯了。
——「希望人没事。
——「但长痛不如短痛,远离这变态渣男,幸福八百辈子。」
程琳越过我,走上台阶,突然回过头朝我挑衅地弯弯嘴角。
「姐姐,」她说道,「延哥哥他啊,我是势在必得哦。」
说完像只开屏孔雀般扬长而去。
伴随着她兴奋的心声。
——「耶!
——「不愧是我。
——「有空去考个影后。」
哥哥从智利出差回来。
带了礼物。
我和程琳一人一根水晶手链,她比我多一对珍珠耳环,我比她多一罐巧克力,我特意让哥哥帮我带的。哥哥也知道我对首饰的兴致不高,更喜欢甜食。
程琳看上了我的巧克力。
整罐都想要。
哥哥架不住她的软磨硬泡,对我说:「泱泱,小琳从前没吃过这些,她那个家里也买不起……要不这次你把巧克力给她,我之后让人再去给你买。」
我以前从没想过,我的家人们这么会画饼。
我把巧克力给程琳的那一刻,她的心里又掀起狂风巨浪。
——「无语,大无语。
——「这么会画饼怎么还不去印度啊,还能画飞饼。
——「懦弱废物男一个,脑子里的主见都跟着印度飞饼甩走了。
——「女主赶快对这废物绝望吧。
——「毕竟以后这东西娶了媳妇儿更是不得了,由着他媳妇儿欺负你呢。
——「现在让一罐巧克力他说忍忍,以后她媳妇儿你扇耳刮子他也会让你忍忍的。
——「女主!你清醒一点。
——「这世上根本没那么多事,值得你忍忍的。」
我怔怔地抬头看她。
这世上根本没那么多事,值得我忍忍的。
也不知道这话哪里戳中了我,啪嗒两声,我掉了眼泪。
从小,我受得教育就是要忍。
事关家教,想大笑,忍住。
要学会坚强,想哭,忍住。
保持身材,想吃,忍住。
在学校受了欺负受了委屈,忍住。
怕黑怕鬼怕打雷,忍住。
他们需要一个完美的程家大小姐,程泱泱。
历来我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泱泱,忍一忍就好了。」
第一次有人对我说:「这世上根本没那么多事,值得你忍忍的。」
我果然没忍,眼泪一颗接着一颗往下掉,莫名委屈。
程琳肉眼可见地有些慌了。
哥哥也愣住:「泱泱,不就是一罐巧克力……」
程琳恶狠狠地打断他:「你闭嘴!」
哥哥被她吼得一哆嗦。
她内心的声音变得格外着急。
——「啊啊啊啊啊啊她就这么喜欢吃巧克力得吗!早知道不抢了。
——「气死,为什么我要走恶毒女配的剧情啊。
——「有没有人告诉我。
——「恶毒女配把抢来的巧克力还一半回去,还会显得恶毒吗?
——「别哭了,姐,你是我姐行了吧。」
她又想在我笑点上蹦迪。
我正要破涕为笑。
一旁传来男人磁性低沉的声音:「啧,怎么还哭上了?」
抬头看过去,西装革履的男人坐在沙发上不知道看了多久。
他的五官和封延有些像,但却更加锋利冷峻,是极具攻击性的长相。
我收住眼泪,礼貌地打着招呼:「小叔叔。」
当然,不是我的。
我只是跟着封延这样喊他,他是封延的小叔叔,封家最小的儿子。同样也是近年来商界的新贵,将封家的产业又翻了个倍,一时声名大噪。
与此同时,我听到程琳的心里狂喊一声。
——「卧了个飞天大槽!!!男二怎么在这儿?」
男二?
这就是程琳心心念念的男二?
我觉得荒谬。
我和封辞书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儿,他可不是什么我能随便扯上关系的人。
「天纵奇才」这词放他身上丝毫不为过,年纪尚轻,却凭着本事在商界搅弄风云。从前我们见面除了打个招呼以外也没什么交际,他大了我八岁还多,我们所处的圈子根本不同。
不过话说回来,他怎么会在我们家?
我想听听程琳会不会知道点什么。
结果她内心真的话多且密。
我好不容易才听清楚。
——「好帅好帅好帅,这男人该死的性感。
——「这不比顾延那个三秒男有魅力吗!
——「女主你看他!
——「西装暴徒冷面酷男只为你一朵娇花而折腰,应该不会有娇花不心动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我室友临死前想看你们俩锁了。
——「我室友是土狗,我也是。
——「汪汪!」
行吧,全是废话。
我正想着要不告辞出趟门,却看到哥哥上前几步走向封辞书,我才想起了他和封辞书算是同龄人。
「辞哥,」哥哥和封辞书是一个高中的,「上次在智利碰上后你说来我家玩,我还以为要等段时间呢,没想到那么快又见面了。」
不知为何,感觉封辞书看着哥哥的眼神有些冷。
但转念一想。
不对啊,他看每个人的眼神都冷。
这人的眼里藏着冰。
他懒懒地开口:「哦,在智利听你说一家巧克力好吃,结果买多了,就想着送点过来,这不正好……」
封辞书的视线在我身上停留片刻。
「小姑娘没了巧克力这么伤心。」
我一怔。
后知后觉有些窘迫,刚才掉眼泪全过程被这人看得一清二楚。
还是告辞吧,留在这儿尴尬。
旁边的程琳已经不会说人话了,全是土狗的叫声。
我也怕等会儿,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谢谢小叔叔,」我挂上得体的微笑,「只是我现在马上要去趟学校,那些巧克力只有等回来再慢慢品味,就先不打扰你们了,再见。」
说完转身想溜。
谁知道封辞书会在身后叫住我。
「你和封延一个学校?A 大?」
我回头应了声「对」。
他站起身:「正好路过,载你一程。」
我吓一跳,连忙摆手说:「不用麻烦不用麻烦,家里有人送我。」
谁知程琳一听这话急了。
「姐姐还不知道,刘叔答应了我等会儿送我去商场的,」她似有不满,扁了扁嘴,「他送不了你哦。」
刘叔是家里的司机。
然后,我听到了程琳从土狗的叫声立马转变成激昂的助威。
——「男二给爷冲!
——「今天就算女主上了公交车我也得给她拽下来塞到你车上。
——「车钥匙我吞了。
——「拉不出来那种。」
我:6
但她今天说了戳到我的话,我很开心,也希望能让她开心开心。
我看着封辞书:「那就麻烦小叔叔了,会耽搁到你吗?」
他拿起西服外套,脸上没什么情绪。
「不会。」
我在程琳土狗的叫声中跟着封辞书走了。
刚才封辞书帮我开了车门。
这事我感觉未来可吹。
毕竟照他现在这个事业上升程度,以后定是领域中的泰山北斗。
大概很多年后,我对着围在我身边的孙儿孙女吹。
「你奶奶年轻的时候,封辞书都帮我开过车门。
「我还喊他一声小叔叔。
「对,他是我亲戚。」
然后孙儿孙女就会一脸天真问我:
「奶奶,首富怎么会有你这样一个穷亲戚啊?」
我的思维远去。
还是封辞书打断了我幻想中的养老生活。
「听歌吗?」他问我。
也对,不然我俩这并不是太熟的氛围下或多或少有些尴尬。
「好啊。」我点头。
「想听什么?」
我随便说了个:「一荤一素。」
封辞书一顿,没说话,毛不易的《一荤一素》在音响里响起。
我看到他的手指敲在方向盘上,带着点烦躁。
我静静听歌。
半晌,封辞书突然开口:「就那么喜欢封延?」
吓。
这么成功的人也这么八卦的吗?
话说回来,我确实喜欢封延,这不否认。
小时候开始,我就知道他将来会是我的丈夫,喜欢他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用「那么喜欢」似乎又有些过了。
不过这俩是一家人,我怎么也得往好了说。
说些长辈爱听的话。
正想着该如何回答,听到封辞书浅浅的呼了口气。
「算了。」
他突然丧失了八卦的冲动。
佩服,这大概就是成功之学吧,连八卦的欲望都能抑制住,那这世上就没啥可以诱惑他的了。
不过为啥,车里的气压一下就低了下来。
明明没开冷气,怎么还有点冷呢。
也许是这股子冷意灌进脑子里,我又想起刚才程琳的话。
「这世上根本没那么多事,值得你忍忍的。」
对啊,想那么多干嘛。
我和封延的婚事都要黄了,我为什么还要考虑话说得漂不漂亮。
「也没那么喜欢吧,」我实话实说,「喜欢他的长相和头脑,多的就没了。」
封辞书一脚刹车。
我吓一跳,以为说错了话。
他浅咳一声,表情有些狼狈。
「有鸟飞过去。」他解释道。
大概是我的错觉,我看到封辞书嘴角翘了翘,看吧,我果然是被吓到了,封辞书怎么可能会笑。
「这鸟挺好,」我开始胡言乱语,「看得出来它的灵魂很自由,不飞寻常路。」
这回我清楚得看到封辞书嘴角翘了。
他居然真的会笑?!
揭秘了,封辞书不是 AI。
「封延啊……」封辞书手指又敲了敲方向盘,很轻快,「他的长相和头脑确实还不错。」
来自长辈的肯定。
他继续道:「不过啊,有比他更好的。」
多谦逊的一家人,我再一次佩服了。
我肃然起敬:「小叔叔的话总是让我受益匪浅。」
「我要向你学习。」
他似被梗住,脸上的表情像是无奈。
封辞书并没有传闻中那样难以接近,反而还挺好说话。
我和他聊了一路,到学校了。
刚下车,我听到他也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见我看过去,封辞书扬了扬手里的烟盒。
「抽支烟。」
他靠在车上,偏头给自己点了支烟,白色的烟雾缓缓荡开,我透过那层烟看到他微微眯了眯眼。
程琳对封辞书的形容又响在耳边。
「西装暴徒冷面酷男。」
「这男人该死的性感。」
我想,或许是有几分道理在里面的。
见我还没走,封辞书开始赶人:「快进去了。」
「小叔叔,」我由衷夸道,「你抽烟的样子挺帅。」
他愣了愣,我话题一转。
「不过别抽多了,你不抽烟也挺帅的。」
由衷希望好人一生平安,小叔叔要健康。
封辞书盯着我,手里的烟都忘了往嘴里放,那层烟雾确实碍事,我居然觉得他的眼里晃晃荡荡着说不清楚的光。
「泱泱。」他掐灭了烟。
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喊我。
「能这么喊你吗?」封辞书问道。
我感觉到了来自长辈的关爱:「小叔叔觉得行就行。」
他冷峻的面容莫名柔和下来。
「下次见,泱泱。」封辞书说道。
我挥挥手,笑起来:「小叔叔再见啦。」
刚走几步,熟悉的声音传进脑子里。
——「我恨!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啊啊啊!我好想知道!
——「老天爷,信女愿用前男友十年寿命,借顺风耳的耳朵一用。
——「保证会还……
——「呜呜呜我还特意让刘叔开了个快车过来,结果什么都听不到。
——「不过男二的车开得真慢啊,我在这里蹲了好久了。
——「我不管!
——「他就是故意的嘿嘿嘿嘿!」
显而易见,是程琳。
我找了半天,终于在不远处一堆灌木中看到了她。
她蹲在灌木丛里,举着俩树枝当伪装。
哈哈,好傻。
我装作没看到,直直往前走。
迎面来了个人,有段时间没见了。
封延也看到了我,我们视线撞在了一起。
我突然想了起来。
《一荤一素》是他最爱的歌。
这还是他强行抱了我后,我们第一次见面。
想起那天他如狼般闪着点点碎火的目光,我总觉得不舒服。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我生活中很多事或多或少都有他的参与。
我以为我足够了解封延。
可他那样的一面,陌生又可怕。
不过如今我们退婚在即,我也不想和封延有过多交集。
我点了点头,算作同他打了招呼。
正要越过封延走过去,他却拉住了我的手。
「泱泱,」他面向我,「你在生我气?」
说来奇怪,他要变成别人的丈夫,我却并不觉得生气。
「没有,」我抬头看他,「请你松手。」
封延却更加笃定了。
「别生气。」他垂着头,声音有些小。
我微微一怔。
从前他惹我生气了,便是这副样子。
我以前还真觉得,他这样子挺可怜,像只淋了雨的小狗。
现在想来。
明明是狼,何必装狗。
我不吃他这套了。
「封延,」我语气冷了下来,「松手。」
封延默默地看了我一会儿,半晌,将手松开。
「泱泱,你知道的,我没办法,」他说道,「封家这块肉太肥,想要分肉的人太多了,背后多少人对我虎视眈眈,我稍有不慎,肉就会丢。」
他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封家本就是一众富豪的领头羊,只是业大家也大,封老爷子光是儿子就有八个,其中封辞书是最小的儿子,也最为封老爷子看重,近来隐隐有将位子给他的倾向。
而封延的父亲排行第三,生前并不受重视,在封延八岁那年因病去世。
封延是走钢索的人。
他有野心,我从来都知道。
所以他要放弃没有价值的我,我能理解。
我也没想过会怪他。
可他不该,明明放弃了我,还来吊着我。
见我迟迟不说话,封延以为我是动摇了,继续道:「给我点时间,泱泱,不会太久的。
「你等我。」
应该是和我哥一块儿去印度进修的画饼技术。
我听笑了。
正要开口讽上两句,一声怒吼振聋发聩。
——「M D,我等你奶奶个腿!!」
程琳出现在封延背后。
如果眼神能刀人,封延现在已经被背刺了。
但她立马挂上了甜甜的笑:「延哥哥,还说去图书馆找你,正好就在门口遇上了,该说是巧合还是缘分呢~」
——「晦气,这都能遇到这狗逼。」
她又看向我,笑中开始夹杂了些许茶香:「姐姐也在啊。」
——「女主还不赶快远离渣男!他的饼画得比你哥还烂!」
程琳亲昵地挽住封延的手臂。
「延哥哥,陪我去逛街吧~」
——「别缠着女主,来,和姐玩。」
——「玩不死你!」
我:……
要忍住,不能笑。
封延倒是一僵,缓缓将手臂抽出来。
但也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淡淡道:「我还有事。」
程琳委屈:「就一会儿也不行吗?」
「不行。」封延捏了捏眉心。
我似乎看到了程琳的额头上弹出根青筋。
——「给你脸了是不是?
——「要不是怕你缠着女主,谁特么想和你走一起,你旁边的空气都是重度污染的知道不?」
我承认程琳是有点演技在身上的。
有,但不多。
她夸张地扶额,以极其突然的动作倒在封延身上。
「啊,头好疼。」她说。
封延:……
我:……
我才是这里最有演技的人,居然能憋住不笑。
「延哥哥……我的头好疼,」她非常虚弱,「能不能背我……背我去校医院。」
封延快速地看了我一眼。
我甚至都有点同情他了。
程琳还怕我跟着,又小声地补充道:「姐姐……姐姐不用去,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姐姐,我的头就好疼。」
她的内心和表面完全是两种声音。
内心中气十足。
——「还!不!快!走!
——「用跑的。
——「赶紧消失。
——「一点衣角都不要留在男主的视线里。
——「他老病娇了。
——「离他远点。
封延背起程琳的时候,我已经走了些距离。
却还能听到她小声的逼叨。
——「早知道这几天就多吃点。
——「压死他。」
没压死。
但我和封延取消了婚约。
他母亲找上我的父母,坐一起喝个下午茶的时间,就其乐融融地取消了我俩的婚约,改成了封延和程琳。
他们是懂一些网购退货的。
我是假货,他们便退了换真的。
但总体来说还是比较亏本,因为网上都是假一补十。
直到快半个月后,我在一个生日派对上又看到了封延。
钟家独女钟蓝过生,她向来喜欢社交,圈子里大半的年轻人都来了。
而我最近忙于学业,好不容易闲下来,便想着来放松放松。
我在学校住了两天,直接去了目的地。
到后才发现程琳也在。
她正在对钟蓝打招呼。
「蓝蓝姐,这身衣服太衬你了,刚才远了看,还以为是仙女呢,」程琳小嘴抹了蜜,「生日快乐啦,明明你看起来还像高中生,怎么过的却是 25 岁生日啊。」
把钟蓝哄得晕头转向,嘴就没合上过。
那边的热闹和被冷落在角落的我格格不入。
但我丝毫不觉得孤单。
因为程琳的内心比这些人好玩多了。
她又在骂。
——「服了,这脑残女,就那么喜欢听假话?
——「说啥就信啥。
——「没长脑子吗?
——「这群人送什么生日礼物啊,能不能一人一块给她众筹个脑子。
——「受不了了。
——「别来挽我手行不行,我怕脑残会传染。
——「莫碍老子。
——「有姐在,你这辈子可当不成女主的嫂子。」
啊……
原来钟蓝就是那个嫁进来后总是欺负我并且会扇我大耳刮子的嫂子啊。
这要是放到从前,我定会觉得不可思议。
我是个慢热的人,钟蓝虽然比我大五岁,却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
直到今天,我带着礼物来这里,她收下礼物后只是淡淡地扫了我一眼,然后将礼物随意一放,就把我晾在一旁。
我便知道,在她的眼中,我现在不过一个程家的养女,和封延的婚事也黄了,没有任何靠山在,不再是一个需要社交的对象。
我坐在角落里吃吃喝喝,乐得清闲。
旁边有人聊天。
「听说钟蓝今天真的请动了封辞书啊?」
「可不吗,没看到今天礼服都是穿的最新高定限量吗,刚才我来的时候她还在炫耀,说等会儿封辞书会过来。」
「他俩不会真的成了吧?」
「那钟蓝也算抱到大腿了,谁不知道现在封家蒸蒸日上,里面大半都是封辞书的功劳。」
「喏……说到封家,封延今天也来了啊。」
「他最近也挺抓马的,和程家那个假千金退了婚,要娶才回来的真千金。」
「真狠心啊,从前他俩走哪儿都要在一起的,现在说分就分了。」
「嘘,程泱泱坐那儿的……」
他们声音渐小,我开始听不见了。
没意思,还想继续听下去的。
喝了两杯酒,我吃饱了也喝好了,刚准备离场,钟蓝带着几个小姐妹找上我。一上来劈天盖脸就是一句:「你还没走?」
这又是什么局?
怎么还带赶人的。
我指了指手里的空盘子:「正准备呢。」
「听说那天辞书送你去了学校,」钟蓝开始乱撒火,「看封延没戏,开始找辞书了?程泱泱,你胃口这么大,也不怕噎着?」
我觉得好笑。
搞半天是嫉妒啊。
这种没有酸味的小醋也要吃?多可怜。
若是原来的我,就忍下了。我讨厌无事生端。
可惜现在我早把从前的忍耐抛于脑后,我只想要畅快。
「这么没自信,」我上下打量着她,然后从嗓子里滚出一声笑,「也对。」
她瞬间炸了。
「程泱泱,你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情况吗?!还需要我告诉你?
「你就是程家一个联姻的工具,今后指不定什么时候他们需要一个项目,就把你换出去。在这方面,狗都比你有人权,但你最后的价值就这么一点,不然程家怎么可能继续养着你?程琳比你讨喜多了。」
她的声音挺大,在场不少人将视线集中过来。
包括封延的,但他没动。
只有一个声音离得越来越近。
——「他吗的,封延真不是个东西。
——「又想像原文里那样,等到最后一刻女主都绝望了,他才出手。
——「他想 PUA 女主。
——「真想给他电成个 CPU。」
程琳慢慢靠近。
但也没靠得太近。
——「算了,让钟蓝骂几句,不痛不痒的。
——「也能让女主尽快清醒。
——「毕竟程家还真就这么打算的。
——「我今天就负责吃瓜就行。
——「吵起来!吵起来!」
程琳开始在心里加油助威。
不过要让她失望了。
我这人不会吵架,嘴笨。
但我当了程家大小姐那么多年,多的是这些人的秘密。
随便拿一个出来涮涮,钟蓝都得掉一层皮。
让她骂吧,不痛不痒的。
我听着呢。
见我没说话,钟蓝更加卖力了。
「果然,龙生龙凤生凤,程泱泱,我可听说你亲生父母是农民啊,」她笑起来,「如果你被送回去,还得插秧种地,每天干不完的活,这样一想,你也该庆幸他们已经死……」
钟蓝话还没说完,一瓶红酒尽数淋在了她的头上。
她尖叫着站起身,眼睛都被淋得睁不开了。
——「真是草了,没能忍住」
我有些愣愣地抬头,程琳就站钟蓝身后,手里拿着一个已经空了的红酒瓶。
「谁,是谁!」钟蓝闭着眼睛大吼,已然情绪快要崩溃。
程琳露出她的小虎牙,笑道:「是我哦,蓝蓝姐。
「我要祝你,生日快乐。」
「程琳!!你疯了?!!」
钟蓝擦去脸上的红酒,满脸羞愤,暴怒的火似乎要从这位寿星的体内窜出来了。
「I』m fine thanks,and you?」程琳飞快道,「哦,你看起来很不 fine。」
钟蓝眼一翻,差点晕过去。
全场寂静。
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内心正在放飞自我。
——「真他吗的爽。
——「我让你搞雌竞让你搞雌竞让你搞雌竞让你搞雌竞。
——「搞雌竞的都会被贬出人籍。
——「下辈子当母猪。
——「没人给你产后护理。
——「你都生不出小猪。
钟蓝脸涨成猪肝色,看起来都要因为憋气而缺氧了。
「需要给你叫个 120 吗?」程琳贴心地说。
「先送去精神科。
「治治脑子。」
钟蓝见拿程琳这张嘴无可奈何,开始小声地抽泣起来。
寿星落了泪,所有人准备要指责程琳,蠢蠢欲动。
她在心里嗤笑一声。
——「笑死。
——「装什么无辜小白花。
——「都是姐玩剩下的。
——「直接给你们表演一个旷世食人花。」
程琳表情一转,哭声瞬间压过钟蓝的抽泣声,坐在地上干号。
「哇哇哇哇欺负人!!」
她哭得像是野生的娃娃鱼。
没有技巧全是嗓门。
「你们钟家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吗!」
众人一窒,哪儿还说得出指责她的话,全都沉浸在她倒打一耙的本事中。
连钟蓝都震惊了,一时之间甚至忘了哭。
她颤颤巍巍地抬手指着程琳,半天蹦不出一个屁。
陷入僵局。
我这边酝酿酝酿情绪,两行泪潸然落下。
「钟蓝,我和妹妹好心好意来为你庆生,你为什么会这样对我们?」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
我仿佛看到他们头上大大的问号和六个点。
?
……
这怎么又哭了一个?
唉,我其实也不想的,毕竟端着程家大小姐的身份活了二十年,我自懂事后便从不在外人面前失态。
可程琳这场戏需要一个好的句号。
我得来给她画上。
而且置身于闹剧之中,这样新奇的感觉,我居然觉得——还挺好玩的。
倒是程琳的哭声一顿。
——「天哪,是我演得太好了吗!
——「女主这个傻白甜居然真信了。
——「她哭得好委屈。
——「淦!
——「大概是刚才钟蓝的话把她伤到了吧?
——「呜呜呜我可怜的女主。」
她更卖力地大哭。
我酝酿的情绪差点前功尽弃。
有那么一瞬间的无语,让我差点又失笑了。
而本就迷茫的钟蓝被我俩这样一闹,更迷茫了,开口就底气不足:「我怎么……」
我红着眼圈,直接打断了她。
「我知道,现在我的身份不配和你一起玩了,你冷落我,侮辱我,说我在程家狗都不如,这些通通没关系。」我委屈地落泪。
摇摇欲坠那一套我还是懂的。
「但你居然会说出幸好我的亲生父母已经去世这种话。
「那是我的亲生父母,是小琳陪伴了二十年的亲人。」
我指着还坐在那里干号的程琳,恰到好处地哽咽一声。
「她本就悲痛欲绝,被你这样一激,现在都要崩溃了。
「你看她哭得多伤心。
「所以,钟蓝,洒你一瓶红酒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