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文笔好到会让你二刷的古言小说?

我渣了个上神

出自专栏《非常规爱上你:脱轨爱情故事集》

身为人鱼族女王的我,为了生娃,去凡间寻找目标,却一不小心渣了个上神。

我们人鱼族渣人一向手脚干净,一旦有孕,摄魂术一出,记忆一抹,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现在有个缺心眼子的美貌上神,满世界追着要我负责!

1.

「不可以乱跑哦,听闻凡间有许多人贩子,专门拐漂亮小孩!」我极力恐吓。

灵犀忽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握着小拳头,满口答应,「唔!我不跑,娘亲安心忙去吧。」

然后他又迫不及待将目光转向台上的说书先生。

他这几日迷上了在茶馆听故事,这说书老先生每日都讲一位天界战神的事迹,灵犀喜欢得不得了,坐在那,点上一桌子好吃的,可以消磨一整天。

回去还喋喋不休地给我转述那位战神斩妖除魔,收拾作乱的上古妖兽,一人抵千军万马平了妖界大乱的故事,说高兴了,觉都不睡了。

果真是男孩子,天生地崇拜英雄。

思及他每每说起战神,满眼崇拜的眼神,我不禁觉得好笑,看来日后得给他寻一位厉害师父才行。

我丢下他和踏雪在茶馆听书,便自去离渊访友了。

待我向晚归来,傻眼了……

说人贩子还真碰上人贩子了?

踏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就去个净房的工夫,回来灵犀就不见了!」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我们先分头去找,仔细些寻着气息找。」我替她抹了一把泪,故作镇定。

凡间气息纷杂,我竭力凝神,捏了追踪诀,一路向北寻去。

及至夜幕降临,灵犀的气息在北山上若有似无的飘散着,我凝神探寻,追到了一个山洞前,唯有这里气息最重,但是我却知道灵犀根本不在里面。

我祭出鱼骨鞭,镇山一挥。

不肖片刻工夫,洞中滚出来两只狼妖,头破血流,灰头土脸,显然是刚被狠狠揍过一顿。

我指着其中一只妖,厉声问他偷来的孩子何处去了。

那狼妖颤颤巍巍地喊着上仙饶命,自己不过是见那孩子不似凡俗中人,一时起了玩兴想抱回来玩玩,谁知那孩子叫得太凶,引来一个白衣神君,把孩子抢走了!

真敢编,抱回来玩玩?十成十是见灵犀有些灵气,想抓回来吃了增长修为,没想到青州地界的妖修竟如此不讲武德!

我如今没空与他们周旋,带走灵犀的白衣神君也不知是什么路数,还需先找到灵犀才能安心。

狼妖说白衣神君带着灵犀往南面山上去了,可我却丝毫探知不到灵犀的气息。

想来那位白衣神君修为十分了得。

我厉告狼妖,若再有下次定不轻饶,转身往南面追去。

此刻,明月高悬,山中松影绰绰,松香扑鼻。

我远远看着南山最高处的一个断崖前,灵犀拉着一旁白衣神君的手,两人面向断崖,看着高悬的月亮,不知在聊些什么。

那白衣神君身量高挑,如同芝兰玉树般立在那里,虽只是个背影,亦觉周身气息凌然不可侵犯。灵犀年幼,却似一颗小白杨般站在那人身边,倒也不觉突兀,两人好似相谈甚欢。

2.

见他安然无恙,我略微松了口气。

默默隐到一棵老树后面,传音踏雪,要她速来。

很显然,那个白衣神君灵力超绝,若是不小心打起来我绝对占不到便宜。

再次回身看去,只见灵犀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仰脸望着他,小嘴巴一动一动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那人微微侧目看向灵犀,目光好不温柔,冲他点点头,竟然俯身将他抱了起来。

此情此景,我不得不怀疑仙界未必就没有巧言令色的仙贩子。

灵犀欣欣然毫不抗拒,还顺势搂住他的脖子。

哎,傻孩子,殊不知六界之大,人心险恶啊!

眼看他要带着灵犀乘风离去,我只得赶忙现身叫住。

「娘亲!」灵犀见是我,甜甜叫了一声,却并无别的动作。

往常他若见了我,便是抱着最爱的大鸡腿也得丢了,伸着油乎乎的小手不顾一切扑向我。

我暗自扶额叹息,老母亲倒也不是玻璃心,只是你不扑过来,我怎么才能把你从人家怀里顺过来呢?

那人闻听这一声娘亲,虽不动声色,却凌然将目光扫过来,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微不可查地暗自打量着我。

看吧看吧,我只是一个来找孩子的老母亲罢了,只要你没坏心,万事好商量!

毕竟有人质在人家手里,我献上此生最客气最温柔最贤惠的笑容,慢慢走向他们,「灵犀,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有个狼妖要吃我,说我的肉最鲜美,是叔叔救了我,带我来看月亮,还给我讲战神的故事。」灵犀搂着白衣神君的脖子,眼中满是兴奋。

也难怪,刚刚经过一场刺激的冒险之旅,每个小男孩都有这样的渴望。

我更加卖力地笑着,「多谢神君相救,不胜感激。此恩情我们母子记下了,日后若有机缘,必当回报神君大恩。」

我说着向灵犀伸出手,示意他过来,「灵犀,我们回家了,叔叔也该回去了。」

「不,娘亲,我要跟叔叔去天上看看战神是什么模样!」万万没想到,灵犀小可爱亲自绝了我的路数。

我说灵犀怎么这么相信他,原来是拿战神来引诱我家傻白甜!

我凑近一步,继续努力笑着,「小孩子家家的不要这么缠人,叔叔忙得很,过来。」

「我不忙,既已答应了他,便要信守诺言。夫人不必担忧,左右无事,我带他上九重天一游便是,明日定会送他回去。」

白衣神君不紧不慢地开口,声音清冷如玉,略微带些低沉,好听是好听,但说的这叫什么话?

仿佛我才是那个用计前来拐骗孩子的,人家爷俩一条心,任你花言巧语,绝不上当。

我深深看了灵犀一眼, 口中说道:「小娃娃不懂事,怎敢劳烦神君,再说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呢,片刻耽误不得,这就得回去了!」

说话间我已迅速将灵犀扒拉下来,随手塞进已经闻讯赶来的踏雪怀里。

孩子到手,我一身轻松,晃荡着明媚的笑容,客套了一番之后,转身欲走,却被他抬手拦住,我怔了怔,难道真是仙贩子,这就要开始发难了?

果不其然,五雷轰顶。

他冷眼逼视着我,「请问,你儿子身体里怎么会有本君的血脉?」

完犊子了!

我在心里大呼三声「完犊子!」

3.

我们人鱼族历来只知有母,不知有父。繁衍后代全靠成年之后上岸寻个皮相不错的凡人结合,有孕之后施个摄魂术抹去那人记忆,安心回无尽海生一条漂漂亮亮的小美人鱼,美滋滋!

身为人鱼族女王的我本人,三百年前也是按部就班走的这一套程序。

可惜,一朝分娩,合族震惊……

我竟然生了个儿子!还是条小青龙!

寸心长老痛心疾首,说当年在凡间找到我时,发现我垂涎美色,乘人之危,睡了个仙界上神,准备给人施摄魂术还干不过人家,险些自伤,幸亏她及时赶到,帮我摆平。

饶是如此,我还是受摄魂术反噬,自己也失了那一段记忆。

哎,丢死个鱼了,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本王何等人也?曾经无尽海的混世魔王呢。稍稍回味下这句话,再看看他那一副绝世好皮囊,即刻意识到,眼前这位,恐怕就是当年被我见色起意给睡了的天界上神!

但是施过摄魂术,他应该不记得这一段了。

我面不改色心不跳,迅速扔出一个比他还诧异的眼神,十分矫揉造作道:「神君说的什么话,我竟听不懂!你若是个女子,还当是我抢了你十月怀胎生的孩子。您一个男仙,素未谋面,怎能这般言语?」

他好看的面容,微微有些扭曲,「方才我探得灵犀真身乃是一条青龙,与我同脉同源,这实在匪夷所思。」

我拊掌赞叹,满目崇拜,「神君当真是慧眼之人,这实在是天大的巧合,也是天大的缘分!您有所不知,灵犀的父亲乃是一条修炼千年的鲤鱼,就差临门一脚,跃了龙门即可化身成龙了,不想棋差一着,卡在了龙门之上,成了半鱼半龙之身。我怀着身孕时又逢大乱,被海底妖兽咬了一口,是以生下灵犀,竟有些异变,让神君误会了。」

「他的父亲是鲤鱼?」

「是的!」我斩钉截铁,目光如炬。

闻言,他眼中晦暗不明,侧目看向远处高悬的明月。

目光深沉,仿佛含着万千愁绪,皎皎月色浑然要与他融为一体。与我印象中那个清风朗月般的白衣郎君倒是并无二致,只是没了彼时的笑容。

但现在不是看美男的时候,尤其是充满危险的美男……

我赶紧打起精神,客客气气地与他告别,还不忘奉承了一把,假如他喜欢灵犀,日后待灵犀长大了就来拜他为师,望他万万不要嫌弃。

说完赶紧转身卸下笑到僵硬的面皮,沉着脸,抱着灵犀拉上踏雪,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得无影无踪。

4.

回到我们在凡间的居所临湖小筑,仍旧暗自后怕不已。

人鱼族生性无情无爱,也不屑情爱,造物伊始,便是靠与凡人借种繁衍后代,族人一向手脚干净,从无错漏,摄魂术一出,记忆一抹,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然而,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我偏偏就脑壳发昏,睡了个灵力比我高的上神,生的娃也随了他。

难怪族规一直强调只能找凡人!必须找凡人!我以为是因为凡人好欺负呢,谁知道是因为我们唯一确定可以在物种和性别上占绝对上风的只有凡人。

若是同样有修为的仙家妖魔之类,那生的娃随谁,是男是女,就比较随机了。

这不,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稍不留神,我就栽了个大跟头。

更背的是今天竟然还险些让人抓了个现行。这事要传回无尽海,我这老脸往哪儿搁?

「踏雪,吃完饭你们连夜赶回无尽海,待在蓝华殿一步都别出来,这外面太危险了!」我拍了拍桌子,对正大快朵颐啃着猪肘子的踏雪和灵犀说道。

灵犀包着一嘴肘子肉,嘟嘟囔囔道:「可是我还要跟叔叔去天上看战神呢!」

「灵犀乖,有些东西在故事里很美好,如果真见了也许会大失所望,回头我将凡间有关战神的画本子都带回去给你看!」我摸了摸他圆溜溜的小脑袋。

「可是他那——么——厉害!」灵犀张开双臂比画了一下。

「是很厉害,不过,我听说他长的三头六臂、青面獠牙的,整个天界数他最丑!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若看了那种丑丑的怪物,恐怕也会长难看的。这种时候呢,你还是应该多跟族中的漂亮小姐姐一起玩,才会越来越好看呀!」我捏了捏灵犀肉嘟嘟白嫩嫩的小脸,循循善诱。

事实证明,跟美人鱼混久了的小青龙不可能不在乎颜值。

他想了想,下定决心似的点点头,「那等我长大了再去会会他!」

很好!

我站起身,打算送他们出去。

推门却见一个紫袍身影匆匆窜进院子里,肩上还扛着个沙包似的物事。

原是寸心长老,我笑问她扛了个什么东西。

她侧过身子让我细看,这一看不得了,怎么就能扛了个大活人过来呢?

寸心长老将那人扔到了侧屋的床上,掸着袖子走了出来。

「我怕你又睡错人,便在城中四处查看。那个凡人书生眉清目秀,身强体健,没什么问题,索性直接弄晕了带过来。你明日就说他被贼人劫了,是你救了他 ,我给你三日时间,速战速决!」寸心长老说着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一口干了。

我我我……本王竟沦落到长老亲自将男人给我送到床上的地步了?

「不要在意细节,兹事体大,为免节外生枝,一切从简!」寸心长老抱过灵犀逗着他,顺便劝我。

行吧,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正好寸心长老来了,有她带灵犀和踏雪回去我更放心。

我此番出来两件事,其中一件便是为了找个凡人繁衍后代。没办法,人鱼王族如今只我一人,我必须为人鱼族生下一个纯正的王位接班人。

临湖小筑只剩下我和那个被寸心长老打晕了的书生,我独自坐在烛光下叹息叹息再叹息。

今日这一番大起大落,惊心动魄,完全没有心思做渣人的活计了。

想起白日里从摩耶山回来时,替我监视鲛人族的兔妖千寻提及离渊每日夜间总觉阴风阵阵,安静的有些瘆人,其间必有蹊跷。

如今正值午夜,索性便去看看离渊到底有多蹊跷。

5.

我此来另一件事,便是为了一探死对头鲛人族的动向。

鲛人族世代居住在离渊,但世代将吞并人鱼族、占领无尽海作为毕生奋斗目标。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人鱼族出了名的美貌与歌声六界第一,只是无情无爱,六界独美。鲛人却性情凶恶,除了鱼尾,就连头顶、手臂和背上也生着鱼鳍,也不知道他们哪来的脸,到处宣扬人鱼族其实是他鲛人族的一个旁支,合该并作一家。

呵呵,请你去问问哪个人鱼听到这话不得起一身鸡皮疙瘩?

人鱼族小姐姐骂人都是「你丑,你就跟鲛人一样丑」,被骂的往往感觉受到了极大的羞辱,不打一架决不罢休。

此刻我站在摩耶山看着依傍群山的离渊,当真阴冷彻骨,漆黑的离渊水面仿佛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蒸腾着阴森黑雾,随时准备吞噬掉周边的一切。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捏了隐身诀,下了水,一路直奔鲛人首领所住的叠翠宫而去。

守卫不算森严,只是遗憾鲛人族的品位真是恶俗,世间怎能有这样配色怪异、眼花缭乱的宫殿?

我停在一个亮着夜明珠,隐约有话语声传来的偏殿外,见一个鲛人侍卫领着一个裹着黑袍、黑帽且黑巾覆面之人走了进去,我心下好奇,赶紧化作一只飞蛾,跟了进去。

停在房梁上,细看殿中坐着的鲛人。

鲛人族长崇越,还有族中的几个将领,原本几人端坐着说话,见黑衣人进来,竟个个直起身毕恭毕敬地站着。

听他们言语中提到聚魄珠,我才知道为何离渊阴风阵阵,水面黑雾弥漫了。聚魄珠彻夜吸食阴气,供养破碎魂魄,乃是妖族至宝。

看来这个见不得光的黑衣人大有来头啊,只是我再如何凝神细看也只是一团黑雾,丝毫看不出原身。

越是看不清就越是凝神细看,也许是这样吧,不小心漏了些气息。

崇越老头儿突然怒喝一声,「梁上何人?」

未及反应,便迎面袭来一股强劲的灵力,我毫无形象地从房梁上跌落下去,还好,我勉强稳住,没有跌得太难看。

但是,看着一屋子高手,一时齐刷刷看向我,我不禁叹息,草率了。

崇越老头儿呵呵一笑,直直盯着我,「老夫虽生来未曾踏足无尽海,但到底两族同宗同源,观阁下气派,可是姓司空?」

「有些眼力,司空郁律。」我微微挑了挑眉,算是对这老头还算不瞎的肯定。

「人鱼族王驾亲临,离渊蓬荜生辉呀!」崇越老头儿笑得一脸奸诈,慢腾腾地说着,仿佛很享受这难得的占了上风的一刻。

我撇撇嘴,这也太容易骄傲了吧,打就完事儿了呗,胜负还未必呢。

事实证明,在打的过程中,我一对鲛人族五个老头儿,还是勉强可以应对的,顺利跑路的机会很大。可就在我打算好汉不吃眼前亏,能跑则跑的时候,那个黑衣人出手了。

一路从叠翠宫内打到宫外,本王的鱼骨鞭都断成几截了,愣是半点便宜没占到。

我不禁暗叹,今夜休矣。

正心下盘算若是在这里施术召唤海底妖兽,会不会失控伤及自身时,那黑衣人已然一袭杀招击来,我心下一凉,下意识闭上了眼。

结果静默许久,我也没感受到预料之中的疼痛炸裂,睁眼一看,很神奇啊,莫非是寸心长老什么时候在我元神里放了个法宝!

此刻,我面前悬着一柄通体莹白、熠着寒光的长剑,这剑灵力充沛,自成结界,将方才黑衣人的袭击尽数挡住。

我立刻伸手握住长剑,有兵器在手,尤其是这么灵光的兵器,还是比空手打好多了。

只是我不擅长用剑,虽然不至于像方才那样被压制,但是想来不出七个回合,照样玩完。

结果还是我想多了,第五个回合,那柄玉剑已经脱手,震得我半个身子都又麻又痛,该来的从不缺席,黑衣人的杀招紧随而至。

其实相较于被打伤,然后囚禁、威胁什么的,丢人是丢人了一点,我更不希望看到眼前竟然有人英雄救美……

那个三百年前被我睡了,方才又被我骗了的白衣神君突然从天而降。

他接住了,或者说那把剑乖顺地飞到他手中。扬手一挥间,便将黑衣人并鲛人族的几个老头儿逼退数十步。

实力的确不俗,尤其是在我刚才的败绩衬托下。

更过分的是,他在挥剑退敌的同时竟然还顺手接住了即将倒地的我本人,这不免多少令人有点感激。

想必黑衣人也很忌惮他的实力,竟然并没有继续缠斗,眼睁睁地目送我们离开了。

兄弟,你可以啊!

一出离渊,许是大难不死,一颗心骤然落定,竟然浑身哪哪都开始不对劲,一时气血上涌,猛地喷了一口老血,两眼一黑就要昏过去,我撑了又撑,心中大喊「司空郁律,这还虎狼环伺呢,你好歹真正脱离危险再晕啊!」

我到底没撑住,印象中是结结实实一头扎进了一个坚实有力的怀抱。

6.

也不知睡了多久,我醒来时倒没觉得自己是重伤之人了,除了因为睡太久、头有点沉之外,一切都好,连身上的伤口都完好无损地复原了,还换了身新衣服……

等等?!怎么会换了衣服?谁给我换的衣服??

我揉着生疼的脑袋,对我即将要面对的尴尬场面暴躁地就地来回跑了数十个回合,终于下定决心。

该来的总会来,要对摄魂术有信心,更要对自己魅惑人心的本事有信心!

说实话,推开房门远眺竟是一整片辽阔无边的云山雾罩,这种景象,我还真没见过。

细看才知,原来此处竟是个孤悬于天际的所在,这座孤岛像一艘船一样飘荡在一片云海之中。

门外倒是简洁雅致,铺着青石板,三两怪石嶙峋,松柏错落,再往前便是蒸腾缭绕的云海。

沿着门前的青石板路,往屋舍西侧转去,恍惚间竟全然又是另一片天地。

我揉了揉眼睛,生怕看错。

眼前景象难以置信,红梅傲雪,恍如隔世。

高高低低,错落有致的红梅,植满整个后园。竞相开放的红梅傲立枝头,在白雪的掩映下更显清冷动人。

可惜踏雪不在,否则,这便是我与她说过的我梦想中世外桃源的样子了。

闻着清冷梅香,踏着覆满白雪的石板路,四周安静极了,只有脚踩在雪上的吱吱声,清脆悦耳。

我一时有些忘乎所以,满心满眼只有眼前梦寐以求的风景,把最重要的事给忘了。

待我想回头时已经四目相对,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谁能想到这么美的雪地梅林最深处还藏了个温泉呢?

此刻我愣愣地站在一颗花开正盛的梅树下,眼睁睁看着泡在温泉里闭目养神的美男。

美则美矣,但是真的危险。

就在我抬脚想逃的功夫,美男睁开了他那双星辰般的妙目,讳莫如深地盯着我。

盯得我心里直发毛……

我尴尬又不失礼貌的一笑,「对不起,打扰了……」

转身准备开溜。

「等等。」他淡淡开口。

片刻之间他便衣衫干爽整洁地站在我面前,美中不足的就是还有几缕带着湿气的头发散落在肩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要不是有那档子事,这么高颜值又灵力高强的朋友我交定了,可惜可惜!

「不知神君有何指教?」

「小神玄泠,不知仙子如何称呼?」

「司空郁律,多谢玄泠上神两次出手相助,日后若有机缘,一定报答上神大恩。」我尽量让自己笑得坦荡真诚而不心虚。

众所周知,报恩什么的,对我们这种实力悬殊且关系尴尬的人来说纯属客套话。

没想到他毫不客气,「是三次,这一次我不仅救了你还帮你疗伤,修复了鱼骨鞭,损耗了我不少修为。」

呵呵,懂不懂说话委婉,给人留点面子啊?行吧,就算三次,不多掰扯!

「既然如此,请教仙子,我多年前丢失的冰魄剑怎么会在仙子身上?」他接着问道。

咳咳,我稳了稳气场,力求面不改色心不跳,坦然回望他,「你是说那把突然出现的长剑?我真不知道……」

我确实是不知道啊,谁偷偷放我身上的也没打声招呼。原本以为是寸心长老悄悄放的,但是既然他说剑是他的,昨夜在离渊,那把剑也的确像是找到主人似的冲回他手中,那这……无解之谜!

总不至于当年我睡了人家还顺手牵羊拐了人家一把剑吧?

那就太不应该了,但这也不像是我司空郁律会干的事啊?!反正现在我也不记得了,就算记得,我也不能承认。

为难,实在是为难。

7.

他负手而立,看着一枝开得正艳的红梅,眉头微蹙, 「三百年前,本神与上古妖兽桀骜大战,受了重伤,昏迷多日。待我醒来时,总觉得自己丢了很多东西,冰魄剑也不见了,这么多年遍寻无果。」

他转向我,微微歪头,「不知道仙子能不能解了我的疑惑?」

美人,就你现在这副我见犹怜的样子,我倒也很想解你愁闷,但是我能吗?我不能!

看他这愁苦模样,第一次觉得我人鱼族这繁衍生息的法子是不是有点过分?

我终于意识到自己干了件遗祸无穷的错事,悔不当初!

还是凡人好啊,忘了也就忘了。神仙不行,百转千回,梦里梦外,总是患得患失。

我觉得我毁了一个大好上神,原本逍遥自在,现在却郁郁寡欢。

我有罪!

他死死盯着我,我恰好又真的心虚,只好死死盯着一枝红梅。

「此处,是我闲来无事小憩之所,原本不是这个样子的,但是当年我从昏迷中醒来之后,再来看,便成了这般白雪红梅的景象。」他幽幽叹息,像是对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我暗自扶额,司空郁律啊司空郁律,你当年的确是做得过分了点!

我自幼梦想着能够隐居在一处四季白雪红梅之地,每日对雪煮酒赏梅,这怕不是当年我欺骗别人感情时,诳他做的景?

哎,年少轻狂啊。

三百年了,我的功法也长进了不少,要么,我再对他施一次摄魂术让他彻底忘忧吧。

一念至此,抬眸对他露出一个无比和善的微笑,假意思索措辞,深深看着他的眼睛,好似要穿过他漆黑的眼眸,探寻他眸色深处忽明忽暗的星辰一般。

世间情动,不过盛夏白瓷梅子汤,碎冰碰壁当啷响 。

世间情劫,不过三九黑瓦黄连鲜,糖心落低苦作言。

不要也罢,不要也罢……

我凝神施法,暗自催动摄魂术,幽蓝色的灵力汇聚掌心,逐渐翻涌。

玄泠上神兀自深陷我于我的目光中,仿若一尊精雕细琢的雕像,带着些许温度。

这样很好,玄泠上神,不管当年我是如何骗了你,如何对不起你,现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错上加错,再施一次摄魂术,免你许多烦忧了。

我若有似无地低哼着催人入眠的曲调,加深了术法。

只需片刻,你便可以做回无忧无虑、潇洒自在的上神了。

「你当年,就是这样抽走了我的记忆吗?」

万万没想到,他突然开口,惊得我一哆嗦,险些当场暴毙。

他眸光一冷,伸手捏住我正汇聚灵力的手腕,猛地将我拉向他,好不容易聚集的灵力霎时烟消云散。

「这就是人鱼族的摄魂术?你拿走了我多少记忆,尽数还回来,否则,便让你知道本神的手段!」好凶哟,我愣了愣,理了理目前的形势。

一只手腕被他紧紧扼住,整个人几乎要将倒不倒在他怀里,离得太近了,分不清闻到的寒梅清香是他身上的,还是梅林里的。

而他的愤怒暴躁虽然几乎已达顶点,但是,目前还相当克制,估计还是想先搞清楚真相再收拾我。

我幽幽叹了口气……

就势倒在他怀里,并且用剩下的一只手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呵,一个男仙,竟然拥有这么不盈一握的小细腰!

虽然此刻这个姿势看不清他的脸,但是我估计他肯定傻了,绝对傻了。

因为他放开了我另外一只手。

呵,那我只好立刻两只手都紧紧抱住他。

并且非常不要脸地在他怀里蹭了蹭,深吸一口气,酝酿了一个任谁也没有招架之力的凄柔哭腔,「上神,我并非有意,实在是逼不得已。拿走你的记忆,也是怕你伤怀,你可千万不能误会了我的一番苦心啊!」

寸心长老就是这么教的,反正就很无辜,语焉不详也没事,剩下的也不用多说了,就嘤嘤嘤地啜泣,最好夹带着点抽噎,效果更好,一般直男都扛不住。

果不其然,他半天没言语,甚至微微有些发抖。

呵,上神不能光顾着修炼,也得历几番情劫,吃几回情爱之苦,方能得证大道啊。

我抓住时机,再次催动摄魂术。

「哎,也就是你了,浪费我两次灵力催动摄魂术。」

将睡着的玄泠上神拖回屋里的床上颇费了我一番功夫。

蹲床边歇口气的工夫顺便观赏了一下睡着了的绝色美人。

这位上神,等待着你的将是仙界大把大把的美貌仙子,放心大胆地追求真爱去吧。

愿我们此生再不相见!

我直起身,头也不回地出门而去。

如果寸心长老的教学经验再丰富一点,抑或是我当年听学之时再认真一点,大概都不会有这一刻自以为潇洒肆姿、实则芒刺在背的场面。

谁背后也没长眼睛啊,我哪知道我转身蹦跶出去的时候,身后还有一双眼睛幽幽盯着呢?

8.

回凡间的路上,突然想起应该顺手把玄泠上神后院的红梅白雪一并去掉才对,不然他醒来一看还是满头问号。

哎,败笔!

但是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也不敢再杀个回马枪,万一被当场逮住又说不清了。

我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离渊的黑衣人和聚魄珠还是未解之谜,鲛人族又蠢蠢欲动。我得尽快查清鲛人族与那个黑衣人有什么阴谋,聚魄珠既然出现,那必然是凝魂聚魄,他们是想复活何人?

思绪万千中一脚踏入临湖小筑,迎面一人似是张望着等了很久,兴冲冲向我跑来,吓我好大一跳。

半晌才想起,是寸心长老扛回来的那个凡人书生。

他笑呵呵地招呼我,说自己被人打晕了,在这里醒来,好半天也不见有人,问是不是我救了他。

我心中很是疑惑,怎么不怀疑是我打晕绑架了他?未必没有这种可能啊,但我懒得说了。

点点头,指了指身后的小路,「不必客气,公子既然无恙,便请回吧。」

说完留下他一人独自回屋。

事到如今,诸事繁杂,实在没心思拼二胎了,相信寸心长老也可以理解吧。

我坐在屋内凝神打坐调息半日,打算晚些时候便起身前去妖界探探聚魄珠现为何人所有。

不想却被一阵叩门声扰乱。

我有些烦躁地看着面前一脸笑意的凡人书生,「请问公子何事?」

「小生白奇,感激姑娘相救之恩,特为姑娘送来一捧新剪的美人樱,望姑娘不要嫌弃。」他笑得很真诚。

花收了,人走。

走了大概不到一个时辰,又来。

小白兔收了,人走。

又过了一个时辰,还来!?

这次他带来了一个食盒,说是自己亲手做的几样小菜并一壶亲酿的好酒。

我并不好意思让他把吃的放下,人走。

只好坐在廊下一起吃,折腾了这么一天一夜,我的确是有点饿了。

饿了的人眼里只有食物,奈何对面这个用心不良的书生却一个劲儿地想劝我喝酒。

我放下筷子,端着酒杯,正在考虑要不要施个法将这个爱劝酒的书生扔出去的时候,书生手中举着的杯子却被一只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大手夺了去。

未等书生惊诧中回头去看,已经被人拎着后襟随手一扔,影子也看不见了。

动作行云流水,神态丝毫不乱。

干得漂亮!

我捧着杯子,瞪大双眼,看着眼前冷着脸慢条斯理坐下来的人,一时又有些无措。

他这番爽利动作,自然是深得我心。

然而,玄泠上神,您可真是阴魂不散啊……

9.

他冷着脸,看也不看我,兀自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却并不喝,好半天终于抬眸看我。

好家伙,眼睛怎么那么红?

「你这么快就打算另觅新欢了?」他声音微颤。

我心虚摇头,「没有,我就是吃个饭。」

但是随即意识到,我为何心虚?大可不必!

我仰头将杯中酒喝了,清了清嗓子,所谓酒壮怂人胆嘛。

「这位神君,请问有何贵干?」我佯装诧异。

「司空郁律,别装了!」他抬眸看我,双眼猩红。

哎,我也不想啊,一别两宽不行吗?

我抚了抚额,有些绝望,「你是怎么破了摄魂术的?」

「此种秘术,第一次或许会成功,但是第二次必能破解。」他幽幽道。

我知道不仅我今日摄魂术没有成功,他已连带三百年前的记忆一并拾起。

上神啊,果然惹不起!

我抬头看看天边的一弯上弦月,暗自叹了口气,看来抱抱哭哭卖卖惨这条道是行不通了。

我放下一直在手中把玩的酒杯,不动声色地将坐着的矮凳往后挪了挪,露出一个饱含真诚又略带歉意的微笑,「上神,既然你都想起来了,那可否先容我辩解一下?那个,你也知道我们人鱼族就是这样呀,一直都是找凡人繁衍后代的,当年可能是错把你当成凡人了。不过,你自己也太不小心了,堂堂上神,怎么就能着了我一个小小人鱼的道呢?以后一个人在外面要懂得保护自己哦。女人的话,尤其是漂亮女人的话要细细分辨再听!如此说起来,大家都有责任!你看,也过去那么多年了,要不就算了吧?」

怂的很,累死我了,保持着不变的笑容说完这一大段话,我脸都僵了,而他眼中神色几经变化,却始终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直看得我头皮发麻。

不会吧,如今天界的男仙都这么保守吗?睡了几天而已,搞得这么不共戴天,多少年过去了,还来翻旧账!

「阿律,当年,我们是真心相爱的!」玄泠上神说话间,竟然潸然落下一滴泪,啪嗒滴在了桌子上。

我有点慌!

「那个,事情不是这样的,你知道我们人鱼族一直都是靠骗,不是,就是……那要找男人生孩子,肯定得先建立感情,然后顺理成章的……对吧?」我疯狂暗示。

「你说过你要永远和我在一起,要住在一个有红梅白雪的地方,每日对雪煮酒。我们生许多孩子,我们的孩子有娘亲也要有爹爹陪伴。」他不依不饶。

哈?这说的是人话吗?我很无奈,暗骂自己怎么能这样骗人,缺了大德了!

但也只能安慰似的找补,「呵呵,那个情到深处说的话,也不能太当真的,也有可能是醉话。」

「没喝酒,是无数个清醒的时候,说过无数次的话。」又一滴清泪落下。

天,司空郁律,你当年真是丧心病狂!

若不是顾及面子,我很想当场怒扇自己一巴掌,人鱼女王的嘴,骗人的鬼啊!

我站起身,递了个帕子给他,顺便拍了拍他的肩,「对不起,是我年少轻狂,欺骗了你。如今,你还是想开点吧,天涯何处无芳草,天界美貌仙娥遍地跑,你就……」

他站起身,目光凌厉,「你从前可不是这样说的!你说,若我敢看别的女人一眼,就要剐我一片龙鳞,看两眼,剐两片……」

我就不是个东西行了吧?我迟早遭报应!

我咬咬牙,后退两步,讪讪一笑,「上神,你该知道的,人鱼族无情无爱,心如礁石。」

「有血有肉,又岂会无情无爱?」他声音喑哑,「我的阿律不仅有情,而且重情!」

这位上神,你要这么不懂眼色,那我也只能说一句活该是你被渣了,那么多神仙都没人被渣,就你被渣了果然不是没有原因的。

我有点火大,看来讲是讲不清了,打么肯定也是打不过。

夜黑风高夜,逃跑正当时。

10.

论逃跑,我司空郁律年少时在无尽海上蹿下跳多年,还是颇有心得的。

刚一跑出临湖小筑,我便忍痛揪下一片鱼鳞,捏了个分身往相反的方向而去。同样的气息,足以以假乱真!

而我自己则直奔妖界,跑出了前所未有的速度。

不管他选择追哪个方向,以他的修为,只要发现那是个分身,回头来追我也耽误不了太多时间。

是以,机智如我,每跑出一段,便随手做几个分身四向跑去。希望这般极力拖延,能让玄泠上神在追逐的过程中心灰意冷,大彻大悟,把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深藏心底。

跑得气喘吁吁,终于到达妖界地盘,看着好像确实没追上来,稍稍安心了些。

躺在一颗千年老树的枝丫上,我琢磨着,看来摄魂术还得改良,这么多年来对付凡人没问题,用在神仙身上竟然这么容易就失效了。

这般秘术,它不该只是用来渣人,好好改良,应有大用才对啊!

我们人鱼族世代幽居瀛洲无尽海之内,族中没有男子,女子成年之后便会去九州凡尘,寻一凡人男子共赴巫山,若有孕,便使出摄魂之术,剥去男子记忆,后独自返回无尽海生育后代。

世间事,既有成规,便会有打破成规的第一人。

只是,万万没想到,人鱼王族,世代躬身自省,恪尽职守维护族规,最后打破规矩的第一人,竟是现任女王自己。

我,人鱼女王司空郁律,年幼丧母,由四大长老苦心抚育长大,大概是母亲临终托孤太过伤情,四长老抚育我尽心尽责有些过头,生了宠溺的心思,反倒让我养成万事不操心,怎么开心怎么来的自由散漫性子。

成年之后,我稀里糊涂地正式继承了王位。

某一天,大长老寸心语重心长地劝我,已经三千岁的成年人鱼了,为使王族后继有人,也该考虑繁衍子嗣的事了。

好啊,我二话不说就答应了,祸害,不,幽居无尽海三千年,已经玩腻了,正好去凡间耍耍。

我一阵风似的就上了岸,一路优哉游哉,游历凡尘,终于在一个叫青州的地方,对一方镜湖生出了些许赏玩之心。

许是湖光潋滟,不似海浪翻涌。许是人间烟火气,让我这浪荡子生出归属心。

我鬼使神差地在湖边施法,学着凡人庭院楼阁的样式,给自己变出个居所,取名临湖小筑。并且设了结界,一般人根本看不见,更加进不来。

我在想,这里山清水秀风光迷人,生出的男子必定也非俗物,便定在此处,寻一个见之不俗的男子,完成繁衍后代的任务吧。

我学着凡人的样子,一日三餐,日出日落地过起了寻常日子。平日里,便是流连城中,将好吃好玩的都尝了个遍,只觉乐不思蜀,全然将繁衍子嗣之事抛诸脑后。

后来……

我记得,就这么吃喝玩乐,优哉游哉地过了许多逍遥日子之后,遇见了一个白衣郎君,他在晨曦的柔光里冲我浅笑,实在太过迷人。

我动心了吧?

就是他了。

人鱼族的美貌和声音向来世间少有,相信他毫无招架之力。

之后便是在临湖小筑过了些没羞没臊的小日子,而后我便被寸心长老带回了无尽海。

这些零星而模糊的记忆,是后来我在无尽海足月生出了灵犀——一个依照族规,应该定为异类,当即处死的男孩之后,愁闷纠结之时,用尽法术修复记忆,才慢慢想起来的,但也仅止于此。

我究竟为何没有找凡人,却去招惹了一位上神,还险些丢了小命,早已全然忘了个干净。

如今想来,大概当年真的是垂涎玄泠上神的美貌吧,他又那么纯情好骗……

那时,我回到无尽海继续每日嘻嘻哈哈,逍遥度日,哪怕临产在即还带着两个侍女骑着海马去珊瑚礁遛马、抓海星、逗水母玩儿。

我的御用坐骑,是一只深蓝色油光水亮的成年海马,名唤踏雪。

虽然我们在海里没有雪可以踏,但是我希望有朝一日可以骑着它,踏白雪,寻红梅,看尽四海八荒无尽风光。

11.

本打算生出继承人,交给四大长老,由他们痛定思痛,调整教养方式,重新培育一位合格的人鱼女王,我好潇潇洒洒带着踏雪,遨游四海九州而去的。

行李都打包好了。

然而,在孩子嘹亮哭声响起的刹那,我心知大事不妙……

我一个人鱼,怎么就生出了一条小青龙呢?

还是个公的,要是个母的,混在一群美人鱼中稍加掩饰,还可以勉强充充数。

公的,总不能一辈子男扮女装吧?

我抱着这么个软软绵绵的小青龙,一时傻了眼,苦思对策,完全忽略了四大长老和闻讯赶来的大祭司忧愁懊恼的眼神。

深海断崖底下最为幽深黑暗处禁锢着上古时期海底大乱时被擒的妖兽,他们张着血盆大口等待着族中罪人被投入崖底果腹。

那是人鱼族的处刑场,犯了重罪的族人会被投入崖底喂食妖兽。万年来被投进去的族人寥寥无几,这里对人鱼族来说早已形同虚设,那些妖兽也早已饿坏了。

但是,大祭司要把我生的那条小青龙投入崖底喂妖兽。

她说,非我族类,必将为祸不止。

幽深漆黑的断崖下,饿了万年的妖兽亮着银白獠牙发出阵阵嘶吼。小青龙出了娘胎,便从蓝华殿一路被折腾至海底断崖,啼哭声早已嘶哑微弱。

我自幼最怕大祭司,她是执掌族中刑罚的,不苟言笑,很是严厉。我见了她,犹如老鼠见了猫。

但那一日,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路追至断崖,从大祭司手中抢过那个已经哭不动的小青龙。

他很乖,到了我的怀里,便瘪瘪嘴,睡着了。

大祭司眼中滔天怒火几乎汹涌而出。

但我,可是人鱼王族唯一仅存的血脉了,我自然知道如何熄了她的满腔怒火,保住从我身体里分娩而出的孩子。不论是人鱼还是龙,他是孩子,只是孩子,是我司空郁律的孩子!

小青龙如今也有三百岁了。

我给他取名灵犀,他快活地在蓝华殿一日日长大,从未觉得自己与别人有什么不同。高兴时,也会露出细长的尾巴学他的美人鱼小姐姐们坐在礁石上唱歌。

可惜,他实在五音不全。

我同四位长老一样,不大会养孩子,只要他每日都是笑着的便好。

我忙于族中事务时,他便和踏雪独自在角落玩耍,见我闲了,也会闹着要我带他去驯海马,扒海星,看五颜六色的水母跳舞,有时也会手痒挑逗漂亮的小水母,捂着被蛰得麻酥酥的手指,鼓着肉包子似的小脸,包着一包泪来找我撒娇。

非我族类又如何,他的身体同样流着人鱼王族的血。

可是,寸心长老却说,六界之中,如今也仅有九重天上天帝玄氏一家属上古龙族了,当年我在凡界招惹的,恐怕是玄氏哪位上神,这一家子统治天界数万年,个个手段狠辣,还需万般小心,藏好灵犀,以免惹出大祸。

人鱼族向来只知有母,不知有父。我的灵犀,自然也没有必要去招惹什么天界、龙族的。左右不争不抢,六界之大,难道还容不下这一条小小青龙吗?

前些日子,寸心长老劝要我早做打算。近些年,鲛人族愈发蠢蠢欲动,争夺无尽海的野心昭然若揭。大祭司已经算出,百年之内,必有一场大战,我须得为此战做万全之策。

我颔首同意。

带着灵犀回到记忆中那方镜湖之畔,没想到多年过去了,当年的结界竟然还在,我们住进了临湖小筑,灵犀非常喜欢凡间的生活,踏雪每日带着他四处游玩。

凡间气息繁杂,我又施了些法术将灵犀的真身隐藏,便由着他们去随意玩耍。

谁知竟让两只不入流的狼妖坏了事,真是阴沟里翻船!

我气鼓鼓地在躺着的树桠上翻了个身,暗暗忧心,玄泠上神在天界不知是什么神职,如今他已知晓真相,得想个万全的法子理清此事,万不可给无尽海带来灾殃。

12.

话说这妖界自从百年前被那天界战神修理过之后,也是一派萧条啊。死气沉沉,随处可见破损的城池,妖民精神恹恹地走在街上,拿灵珠换取所需物品。

呵,莫非这一届妖王比本王还不靠谱?突然觉得信心大增,看来本王的优秀,全靠这位同行衬托了。

传闻妖界有个千年树妖,号称六界百事通。虽身在妖界,却似开了天眼似的对六界诸事了如指掌。

五百灵珠问一事,这点小钱,本王花得起!

几番打听,终于找到树精的所在。站在一棵藤蔓树根几乎蔓延几里地、形状极为扭曲的古树下,我一时有点不知道从哪儿开口。

这就是树精的本体,还是树精住在某个树洞里?

思来想去,随手挠了挠离我最近的一根树干,本想着树精感应到有人来找,应该会给点反应或者自动现身的。

没想到还真有反应,而且反应巨大!

整棵盘根错节的古树就因为被我挠了挠,顷刻间轰然倒塌,原本的枝繁叶茂也迅速枯萎,一点一点化为灰烬。

我有这么大能量?开玩笑的吧!

呆愣片刻,眼看只剩主干了,我连忙施法护住那古树的精元。

现出人形的树妖,虽然是倒在地上的,并且有点缺胳膊少腿,但好歹是现身了。

我连忙上前托住他,「前辈,是谁伤的你?可以告诉我聚魄珠的下落吗?」

他苍白着一张满是褶皱的脸,苦笑道:「大概正是有人要来问聚魄珠的下落,才会使我遭此毒手吧。」

啊这……好吧,怪我!

「事已至此,皆为天命。既然有人不惜灭口也要阻止我告诉你,那我偏要告诉你。聚魄珠,凝魂聚魄,可逆天复生,乃妖界至宝。却早已不归妖王宫所有了,数万年前,天界有一位长耳定光仙爱上一个蛇妖,不惜反叛天界,成为堕仙。可惜蛇妖另有所爱,最终魂飞魄散。他为了复活蛇妖,盗取了妖王宫的聚魄珠,多年来东躲西藏,行踪不定。此番,聚魄珠再现,恐生灾殃!」他微微吸着气,慢慢说道。

「这个天界堕仙的真身是什么?」我想起那个死活看不清真身的黑衣人,下意识问道。

「他的真身是……」

话未说完,我手中扶着的树妖便顷刻化为灰烬。

有意思,看来我踏入妖界的那一刻起,便有一双眼睛从未放松地盯着我。

我祭出鱼骨鞭,凝神细探四周气息。

鱼骨鞭躁动不安,耀着海蓝色盈盈光芒,直冲不远处逐渐消失的一团黑雾而去。

这团黑雾我认得,便是离渊那个瞧不出真身的黑衣人,原来他竟然是天界堕仙,难怪从头蒙到脚,见不得人。

可惜我一路追出数十里,还是一无所获。

四周仿佛若有似无都是他的气息,却又全然并不真切,让人无所适从,原地暴走。

我不禁颓然叹息,「这感觉真糟糕,玄泠上神追我的分身想必也是这般崩溃。我果然遭报应了,而且来得这样快……」

好在此行也并非一无所获。

这天界堕仙想必正是为了复活蛇妖,所以偷了聚魄珠一片一缕收集蛇妖的魂魄,又吸收天地阴气供养之,倒也是个痴情种。

只是,这么多年都了无踪迹,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偏偏和蠢蠢欲动要攻打无尽海的鲛人族勾结在一起,恐怕不只是为了离渊面西背阴,便于吸收阴气吧?

我收了鱼骨鞭,打算先回无尽海,再作计较。

13.

可谁承想,来一趟妖界,还能他乡遇故知呢。

尚未走出妖族地界,便被一个热情爽朗的声音叫住了。回头看,竟是摩耶山上修炼的老友,兔精千寻。

我随他坐进了一个妖族小酒馆里,要了两壶妖族驰名好酒——妖藏老窖,就着一碟花生米、一碟拍黄瓜,寒暄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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