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把人虐到肾疼的小短文?

平安夜,老公送了我一串百万项链。

下一秒,我就刷到了他秘书的朋友圈,照片上是我老公的袖扣,和一个价值十几万的手镯。

我忍不住点了个赞。

然后截图,连同我的珍珠项链一起,发到朋友圈,仅自己可见。

「齐人之福:正妻和小妾的区别在于,贵贱有别。我应该开心的呀。」

我想象着老公看到的心情,忍不住笑出泪来。

他还不知道,我就要死了。

1

冬至这天,下了好大的雪。

我站在妇产科窗前,望着白茫茫的天地,凌乱的思绪只捋出一个念头——

我死了,祁锦年该怎么办。

本是欢天喜地来做孕检,结果却查出肾癌,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才不会让他太难过。

压住心酸,我正要给他打电话,视线里却意外出现了他和我婆婆的身影。

他们正从停车场往门诊楼走。

我婆婆和一个年轻女孩亲密挽着手臂,祁锦年跟她们俩稍微隔开了些距离。许是雪太滑,那女孩脚下忽然一个趔趄,我婆婆立刻扭头喊他。

漫天飞雪间,高大英俊的男人体贴呵护着小鸟依人的女孩,画面如此美好……而刺眼。

那女孩我很熟,是他的秘书梁爽。

我竟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已经近到这种程度了。

2

祁锦年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从 15 岁起,他就一直护着我,宠着我。

我始终坚信,就算这世上所有的男人都会背叛,他也绝对不会。

紧盯着他和梁爽相携而行的身影,我拨通了他的电话。

可他没接。

他明明拿出手机看了屏幕,却又直接放回了口袋里。

我眼看着他把她们俩送进门诊大厅,然后独自往停车场走。

攥在我手里的电话,也在这时响了起来。

「怎么了月月?刚刚正有人给我汇报事情,没来得及接。」

祁锦年的语调,一如既往的亲昵温柔,连说谎都让人听不出破绽。

让我不由得恍惚,他究竟对我说过多少谎了?

我嘴角略僵,「有事要跟你说,我一会儿去公司找你吧。」

只见他步子一顿,站在了原地。

「我一上午都是会,实在没时间,不然中午我抽空陪你吃个饭?」

他最近总是很忙很忙,别说陪我吃饭了,甚至常常是我睡了他才回家。

我还一直心疼他,叮嘱他不能透支健康。

可现在看来,他到底在忙什么呢?

信任一旦撕开了口子,那口子便会越裂越大。

我想不通。

人生明明那么短啊。

一心一意爱一个人,没有欺骗,没有伤害。

不好吗。

3

我忍住即将出口的那些质问,没有戳穿他。

我讨厌在电话里吵架。

有话我习惯当面讲清楚。

其实今早我看到验孕纸上的两道杠时,惊喜之余,是想让他陪我一起来医院的。

可看他神色匆匆的样子,我就没舍得占用他的时间。

怎知道那么急着出门的他,竟也是陪人来医院……

挂了电话,胃里突然翻腾起来。

我快步走向卫生间,一阵干呕,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起身时,走廊里居然传来了我婆婆的声音。

「小爽你走路慢些,时刻都要小心才行。」

「您放心吧,宝宝才 5 周大,我都没感觉呢,不用这么紧张。」

「傻丫头,越是头三个月越是要小心。」

「好啦,我都听您的,保证给您生个白白胖胖的大孙子,让您和年哥每天都开开心心哒!」

「哈哈好啊,好!我就喜欢你这丫头的俏皮劲儿,别看锦年嘴上不说,他其实也喜欢你这性格喜欢得很!小爽啊,我就等着你们一家三口让我享受天伦之乐啦。」

……

有什么东西,似是在我脑子里炸开。

仿佛晴天惊雷,把我从头劈到了脚。

真巧,我的孩子也是 5 周。

一面爱我,一面让别人怀孕。

突然觉得好恶心……

刚刚什么都吐不出来的我,一下子就吐得一塌糊涂。

4

走出门诊大厅,雪花落在脸上凉凉的。

冰透了心。

停车场里已经没了祁锦年的车。

可我等不到中午见面了。

我直接去了他公司。

前台恭恭敬敬把我迎进他办公室,他却还没回来。

我坐在他办公桌前,看着桌上摆着的我们高中、大学、新婚和前不久结婚十周年纪念日的那些合影,鼻子忽然就不争气地酸了起来。

记忆里那个从来拽拽酷酷不爱理人的少年,唯独对我,用尽了温柔。

「月月,别哭,陆叔叔不在了,还有我保护你,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嫁给我吧月月,我发誓会一辈子守护你,让你成为最幸福的人。」

「我祁锦年对天起誓,一生一世只爱陆希月一人。如果我背叛她,就让我不得好死!」

……

誓言,恐怕是这世上最不值钱的东西了吧。

偏偏听誓言的人,当了真。

以至于我在查出癌症的第一瞬间,最难过的不是我要死了,而是我死后,他那么离不开我,余生该怎么熬……

可或许,没了我他能过得更好?

我自嘲而笑,红了眼角。

可怎么办,我不甘心呢……

就在这时,梁爽娇俏的笑声和脚步声,由远及近。

「谢谢祁总百忙之中请我吃早饭,我会加倍努力回报祁总哒!」

「行了,就你贫。」

「快把蛋糕给我呀,我馋这个口味很久了!」

「刚吃完早饭不许吃零食,一小时后来找我拿。」

「啧,管的真严!不过,嘻嘻,遵命啦!」

门被推开。

祁锦年脸上的笑意,在看见我那一霎,陡然僵住。

5

我看着祁锦年手里的蛋糕,故作意外。

「心有灵犀吗?我刚好想吃蛋糕,你就买了。」

祁锦年绷紧的表情松开了些。

他快步走向我,直接把蛋糕放到我面前,「特意买了你爱吃的香橙慕斯。」

梁爽脸色秒变。

却又立马挤出笑容,「呀,月月姐来啦?好久不见,月月姐还是那么优雅迷人,难怪祁总总说我幼稚不成熟,到底是岁月沉淀气质啊!」

暗讽我年纪大,就能赢过我?

她欠我太多,早晚要还的。

我淡淡一笑,未作理会。

祁锦年却皱紧眉头,「梁爽,出去!」

太得意忘形的她,大概没想到她孩子的父亲,不仅不会纵容她对我玩心机,反而严厉斥责她。

她咬了咬嘴唇,楚楚可怜,「抱歉祁总,那我不打扰你和月月姐了。」

可惜,祁锦年看都没看她。

她悻悻离开。

他的目光始终锁在我脸上,声音也带着小心翼翼。

「不是说午饭前去接你吗,你……怎么过来了?」

我看着他。

强忍了许久的眼泪,开始大颗大颗往下落。

他明显慌了,手忙脚乱帮我擦着泪,轻轻抱住我,「月月,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

我快死了啊。

死之前才发现,最牵挂难舍的爱人,他其实早就背叛了我。

而背叛真心的人,应该付出代价的,不是吗?

我把蛋糕丢进垃圾桶,泪流得更凶,却向着他笑。

「明明是给她买的蛋糕,为什么非要骗我呢?」

「你喜欢上年轻小姑娘了,就告诉我嘛,我可以成全你们的呀!」

「锦年,过去的誓言不用放心上,我只希望你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每天过得开开心心。」

他脸色巨变。

从来那么淡漠的一张脸,少有的布满了慌乱。

6

「月月,我心里只有你,我绝不会喜欢别人,你别乱想。」

祁锦年那么认真凝重的表情,差点让我信以为真了。

「锦年,我只问一次,你和梁爽到底是什么关系。」

见他要张嘴,我又轻轻补了一声,「不要骗我,不然我们……至死不见。」

这句话果然让他沉默起来。

渐渐地,他眼尾竟泛了红。

「对不起月月,我怕失去你,才一直瞒着你。」

「我和梁爽什么关系都没有,但是……她怀了我的孩子。」

我的手在抖。

全身都开始颤抖。

这应该是我听过的,最无耻的话了。

祁锦年紧紧抱住我,声音急促而嘶哑。

「这几年,我妈因为孩子的事,一直催我跟你离婚,我怕你难受,从没让你知道。」

「她喜欢梁爽,总想撮合我跟她,见我坚决不同意,她居然用自杀来逼我……」

「我没有背叛你,那孩子是人工授精的,我妈承诺孩子生下来就由她来带,她以后也再不会阻碍咱们俩的关系,所以我才同意。」

「对不起月月,可我真没法看着我妈去死而无动于衷。」

……

原来,是这样。

像极了旧时正妻不能生育,就纳个妾来传宗接代。

不同的是,他觉得没发生关系,就不算背叛我。

我笑了。

生个孩子就能留住他妈宝贵的命,确实值得。

只是,曾经爱我如命的那个清澈少年……

他再也回不来了。

7

祁锦年幼年丧父,婆婆杨秀华独自把他拉扯大。

她把祁锦年培养得出类拔萃,一直盼着他能娶个家世好的姑娘。

偏偏他爱上了我这个孤女,爱得死心塌地。

而我又偏偏在流产两次后,许多年间再也怀不上孩子。

所以,杨秀华私下里对我明讥暗讽刻薄至极,甚至骂我害祁家绝后,诅咒我下十八层地狱。

可在外人和祁锦年面前,她却表现出一副完美体贴的绝世好婆婆模样。

我若说她不好,没一个人会信。

幸运的是祁锦年真心爱我,尊重我不愿和他妈住一起的要求,加上我刻意回避单独和杨秀华见面,这许多年倒也过得相安无事。

可原来这相安无事,只是我以为。

我笑着,声音却在颤抖。

「锦年,我们结婚前她也曾自杀逼你跟我分手,你忘了么。」

祁锦年目光微震。

思绪一下子被拉回过往的点点滴滴……

良久,我听见他无力轻喃。

「从前已经伤过她一次,而她现在,年纪更大了。」

片刻失神后,我愈发想笑。

同样的自杀戏码,他作出了不一样的选择。

好像这么多年,我才是阻碍他们母慈子孝阖家幸福的那一个?

所以,他们就都来逼我?

他被我笑得发毛,再次抱紧我,满是乞求的望着我。

「月月,不要因为这件事离开我,除了这个,你要我怎样都可以。」

怎样都可以吗?

「好啊。」我笑着点头,「我也怀孕了,你家不会绝后的,让梁爽把孩子打掉,把她开除,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8

我紧紧盯着祁锦年的眼睛。

我想,只要他点头,我豁出去不要命,也要把孩子平安生下来,留给他。

可我清清楚楚看见,他的眼里满是震惊和纠结。

唯独,没有喜悦。

「月月,别跟我赌气好不好?我爸走得早,我妈这辈子过得不容易……既然你不能生,我只好选了折中的方式,你和我妈对我来说都是最亲的人,你就不能理解一下我的难处?」

我忍住心头丝丝拉拉的痛,一字一顿,缓缓说道。

「我真的怀孕了,一定要把孕检单给你才行吗。」

可惜我那会吐得天昏地暗,哭着把它撕碎了。

祁锦年揉了揉眉心,深吸了口气。

「这些年折腾那么多医院、吃了那么多药你都怀不上,我实在是不想看你再遭罪了才答应我妈。」

我不由侧目。

哦,所以他想跟梁爽生孩子,是为了我好?

他顿了顿,皱眉扶住我的肩,「再说就算怀了,你吃过那么多药,孩子也不一定健康,别跟我无理取闹了行吗?我保证梁爽的孩子生下来就抱给我妈,我也绝不会再见她的面,这样还不行吗?你一直那么懂事,月月,怎么现在就非要我左右为难呢?」

他每说一个字,我的心就凉一分。

我们看着彼此。

空气凝滞。

刚好梁爽敲门来提醒他开会。

我笑了笑,「留下孩子,开除她,总可以吧?」

见我露了笑脸,他似是长长松了口气,紧紧抱住了我。

「好,我答应你,只要你别生我的气。」

嗯,不会生气了。

因为不再重要了。

离开祁锦年公司,我直接去了医院。

其实当医生建议我放弃孩子抓紧治疗癌症的时候,我是那么舍不得这个求之不易的小家伙。

我是打算用我的命去换这个小家伙活下来,让他替我陪着他的爸爸。

我相信他爸爸一定会把所有的爱都给他,让他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宝,即使没有我陪着他长大,也没关系……

但可惜,他爸爸没那么爱他,甚至在期待别人生的孩子。

我又何必去开启他注定坎坷的一生。

我没有选无痛手术。

我要让这撕心裂肺的痛提醒自己,不能只我一个人痛。

9

手术很快就做完了。

让生命绚烂是那么难的一件事,可结束一个生命,却如此简单。

我拍下自己面如死灰的模样,连同那张流产手术单,发了条仅自己可见的朋友圈。

「再无明月照锦年。」

很想知道,日后祁锦年看到这条图文时,他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不过,他怎样都和我没关系了。

我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放空了很久很久。

勉强站起来的时候,立刻感觉身下一股血流如同泉涌。

我扶着墙,每挪一下,双腿间都形同刀割。

忽然就想起童话里的小美人鱼。

她失去鱼尾后,一步步捱到王子身边时,也是这样剧痛难忍吧。

可最终,她还是得不到她想要的爱情和生活,凄然化作了泡沫。

假若王子知道真相,大概率会说一声,「不怪我啊,我是无辜的。」

就好像我的锦年,他红着眼抱紧我,「我这么爱你,你为什么要我左右为难啊。」

就……

很好笑。

不过,我不会像小美人鱼一样,失去王子就变成泡沫。

我想变得……

更有价值些。

10

我到了肿瘤医院的时候,冷汗已经打湿了全身。

陈诚见到我,眼眶有些红。

「学姐,别害怕,我们先全面体检,如果癌细胞没有转移的话,评估一下肾脏切除的方案,只要治疗及时,肾癌十年生存率也挺高的。」

陈诚和我都是北城大学医学院毕业的,他比我小两届,如今已经是泌尿系肿瘤科骨干。

而我则因三年前的一次外伤,再也拿不起手术刀,永远告别了我钟爱的职业。

我笑着摇了摇头,「我只有这一个肾。」

另一个肾,也因那次外伤而失去。

所以我知道我这情况挺不乐观的。

看着陈诚震惊而怜悯的目光,我连连摆手,「别这么看着我,我不愿意找熟人看病,就是受不了大家这个眼神。我其实找你治病是次要,主要是想请你帮我个忙。」

陈诚很快调整好情绪,认真点头,「学姐你说。」

「我想把遗体,捐给咱们学院做研究。」

「啪」的一声,陈诚正给我接水的水杯,猝然掉到了地上。

「学姐……」

他忽然就哽咽了。

最后反倒是我安慰了他好半天。

我这一生有点短,也没活出个样子来。

就让我死后做点有意义的事吧……

而且,我也不想住进墓地,让祁锦年有地儿去祭拜我。

我只要一想到他是梁爽孩子的父亲,甚至我死后他们会生更多的孩子,我就嫌脏。

我死了,可别再来恶心我了。

11

回到家的时候,已是傍晚。

本以为要和往常一样面对冷冷清清的空房子。

没想到大忙人祁锦年居然系着围裙,为我在厨房里忙碌。

他一如从前的温柔笑脸,让我格外怀念我们以前的那些时光……

可惜,终究是回不去了。

睡觉时,他紧紧抱着我。

「新年我休一周假,先陪你去环球影城过跨年夜,然后我们去泡温泉度假好不好?」

我愣了一瞬。

环球影城刚开业的时候我就想让他陪我去,可他拖了三个月才想起。

而这三个月,我爱他如初,他却正在忙着和梁爽造人。

如果不是我撞见后说破,戳中他心底的内疚,恐怕到我死,也等不到这一天了。

我笑,「好。」

见我应下来,他松了口气,和我十指紧扣。

声音温柔得不像话。

「月月,其实这几个月我是因为不敢面对你才躲着你不敢回家,以后再也不会了,好不好?」

「好。」

「我们还和从前一样,没有隔阂,亲密无间,好不好?」

「好。」

见我全都笑颜以对,他又有些慌。

「月月,你……你是真的理解我,不怪我了,对吗?」

「对啊。」

我抽出手来,轻轻抚平他微蹙的眉心。

我不想临走前留给彼此的是吵闹无休的破碎回忆。

更何况,我现在越温柔,日后他恐怕——

越痛。

深爱一场,这是我留给他最后的惩罚。

……

倚着祁锦年温暖的怀抱,听着他均匀的呼吸,我也渐渐有了困意。

手机却忽然传来一阵嗡嗡的振动声。

是梁爽。

我勾了勾嘴角。

一点都不意外。

先沉不住气的,一定是她。

12

梁爽家和我家是邻居。

我 15 岁那年的一个深夜,她家意外失火,我爸最先听见了呼救声,不顾一切冲进了火场,救出了她们一家三口。

而两天后,我爸因为重度烧伤,永远丢下了我……

我妈早年难产离世,我和爸爸相依为命 15 年。

然后,我因为梁爽家的一场火灾,彻底成了孤儿。

梁爽父母曾发誓要替我爸照顾好我,报答这份救命之恩。

梁爽更是声泪俱下说我以后就是她的亲姐姐。

可后来呢?

后来她却打着是我亲妹妹的旗号,跑去跟祁锦年他妈套近乎,美其名曰替我缓和我们婆媳关系,然后不仅被祁锦年他妈安排进他的公司做秘书,还安排成了他孩子的妈……

梁爽比我小 8 岁,长得没我好看,性格咋咋呼呼,做事毛手毛脚,绝对不是祁锦年能看上眼的那一类,所以我从没把梁爽去祁锦年身边放在心上。

但换个角度看,就算不是梁爽,也会是其他女人。

爱情变质了,根源从来不在第三者。

……

我看了眼身旁熟睡的祁锦年,悄声下床。

在卫生间里,我点开了梁爽发来的微信语音。

竟是祁锦年和她的一段对话录音。

「小爽,你知道吗,我每天一想到回家就觉得很累。我就不明白,我妈人那么好,月月她怎么就不能和我妈好好相处?就因为我妈当初不同意我们结婚,她就一直记恨了这么多年,哪怕婚后我妈把她当亲闺女疼,她也天天跟我妈不冷不热……她就仗着我爱她,她就这么逼我,让我两面为难……」

「年哥,你喝多了,月月姐不是那样的人。」

「她是很好,可唯独我妈这件事,她从来都不替我考虑……我妈年纪越来越大,她明知道我放不下我妈,却就是不肯让我妈搬来跟我们一起住……我妈总是安慰我没关系,只要我们夫妻感情好她就开心,可她背着我抹眼泪的样子我撞见过,我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不孝子,连老婆都搞不定,要这么委屈亲妈……」

「年哥,我熬了醒酒汤,你喝一点,不然一会儿会头痛。」

「谢谢你小爽,我每次看着你把我妈逗得那么开心,我都特别感激你。和你在一起,我心情总是很轻松,要是月月也能像你一样,该多好……小爽,我不会亏待你的。」

……

听完他们的对话,我已经手脚冰凉。

原来,我一直感动于这些年他给我的庇护,可对他来说,却是恶媳妇刁难好婆婆的煎熬?

而他能同意梁爽给他生孩子,也绝不单单是迫于他妈自杀的压力吧。

婆媳和睦,子孙满堂,恐怕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我闭上眼。

被欺骗和背叛的剧痛,如嗜血的魔,疯狂撕咬着我的四肢百骸。

我死死咬住嘴唇……

报复的念头,颤抖而坚定。

13

转天一早,我像往常一样为他做好早餐。

出门前,他吻了我很久,才依依不舍离开。

他走后,我抹了抹嘴唇。

竟有点想吐。

下午,我去商场买了些婴儿衣服和玩具,去了我婆婆家。

不过是离我家只有几百米,同小区的另一个别墅而已。

真值得祁锦年因为不能跟她住一起而借酒浇愁,值得她哭天抹泪委屈?

进了门,和我预想的一样,梁爽也在。

两人灿烂的笑脸因见到我而走了样。

杨秀华一脸厌恶。

梁爽则柔弱无依地抱紧杨秀华的胳膊,瑟瑟发抖,「月月姐,是你让祁总开除了我,杨姨才把我接过来的。刚好杨姨自己住很寂寞,我陪她几天就走,你千万别生气。」

我笑着坐到她们对面。

「你辛苦为锦年怀孕生子,我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生气。」

「开除你只是表面而已,毕竟你月份大了,风言风语传出去对你一个未婚女孩子不好。」

「昨晚我听了你发来的录音,自责了一整晚。你安心养身体,我会让锦年多过来陪你的。等孩子生下来,咱们一大家人全都住一起,其乐融融的才好。」

梁爽呆住。

她发录音给我的目的,绝不是想看我这么「大度」。

而杨秀华打量了我片刻,则把我叫进了她的房间。

「陆希月,少在我面前装,我才不想跟你住一起!小爽已经怀了我孙子,你到底什么时候和锦年离婚?」

单独面对我时,她从来都不屑于伪装。

我悄然捏紧了口袋里的录音笔。

14

「妈,我都嫁给锦年这么多年了,您当着锦年面说把我当亲闺女,可私下里您不是骂我各种难听的话,就是逼我离开他。我从不告诉锦年,只是不想他难受,可不管我怎么忍,都换不来您对我半分和颜悦色吗?」

「少废话,你赶紧跟我儿子离婚,我自然犯不上为难你!」

「可锦年他离不开我啊,哪怕梁爽怀了孕,他也不想跟我离婚,他说他这辈子只爱我一个,您真忍心让锦年娶一个他不喜欢的人吗?」

我早就看透,杨秀华并不是讨厌我。

她讨厌的,只是祁锦年爱上的人罢了。

她喜欢梁爽,也不过是因为她清楚祁锦年丝毫不爱她。

果然,杨秀华听了顿时胸口起伏,破口骂道,「你究竟给锦年灌了什么迷魂汤!我一手养大的儿子,却被你抢走!陆希月你赖着我们锦年不离婚,你还要不要脸!」

我带着哭音拱火,「妈您消消气,我知道您不肯搬去跟我们住,就是因为不想看见锦年对我好,那我就让锦年搬到您这边,梁爽和孩子你们四口一起过行不行?他只要偶尔回去看看我就行,但只要他不提离婚,我是绝不会提的。我和锦年相爱了那么多年,真的都离不开彼此,请您体谅体谅我们吧。」

杨秀华就像被点燃的火药,立刻炸了。

各种难听的话,噼噼啪啪向我骂过来。

和人前那个温和明理的退休老教师,判若两人。

我低头故作伤感,一言不发。

心底却在冷笑,祁锦年心中那和蔼隐忍的慈母如此蛮横泼妇的一面,会给他多大的惊喜?

直到最后她骂累了,喘气儿的工夫,我才哑声开口。

「对不起妈,又让您生气了。今天要不是想给孩子送礼物,我也不敢到您面前给您添堵。您多注意身体,我先走了。」

把她的骂声关在门后,我敛眉快步向外走。

路过大厅,我冷眼看向梁爽。

「还记不记得你的命是谁给的?夜半三更不会做噩梦么。」

梁爽先是愣了下,随后瞥了眼桌上我拿来的礼物。

大概是觉得我彻底输给了她,也就不再装柔弱了,压低声音走近我。

「你自己生不出孩子,嫉妒我怀了年哥的骨肉,就跑来道德绑架我,有意思吗?当初你爸救我们是他乐意,我们也没求着他啊!同样死里逃生,我们能活下来,他活不下来,那是他命不好,怪我们也怪不着吧?再说,我们一家三口逢年过节都去给他烧纸,一年也没落下,足够仁至义尽了!你少来……」

「啪!」

我狠狠一个耳光扇过去,打断了她的话。

她捂住脸,愤怒瞪着我,「陆希月,你敢打我!」

我索性又扇了个耳光过去!

「梁爽,你就等着遭报应吧。」

我不再理会身后的哭声和骂声,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忽然觉得,和梁爽这种丧尽良心的东西捆绑余生……

才是对祁锦年最大的惩罚和报复。

15

晚饭我只做了自己的那一份。

祁锦年出门时信誓旦旦说晚上早点回家陪我,可我猜他一定不会。

我窝在沙发里等着他。

网剧里霸道男主追妻火葬场的剧情,无聊又好笑。

可越发严重的腰痛和腹痛,折磨得我无论坐着躺着,怎么待着都煎熬难忍。

其实这些疼痛持续了一年多,并不是没有迹象,只是因为我摘过一个肾,三年来一直各种隐痛,学医的人自以为懂行,没有大惊小怪。

加上我很想给祁锦年生个孩子,各种吃药调身体,加重了肾脏负担。

终归是大意了……

我看着邮箱里陈诚发来的密密麻麻的诊疗方案,细心之至,不免动容。

朋友尚且如此珍惜我的命,我没有理由自暴自弃。

我打起精神,第一次郑重决定:

我要努力活下去。

……

祁锦年进门的时候,已近午夜。

他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装作没看见,体贴去给他盛夜宵。

他拉住我,语气里满是无奈,「你干嘛去打梁爽?能不能别迁怒于她?其实她也很无辜,年纪轻轻生个孩子,日后却也不知……」

他叹着,没说下去。

呵,瞧瞧,嘴上说着孩子生下来就不见她,现在就开始怜香惜玉了。

见我垂眸不语,他又抱住我,不耐烦的情绪已经快掩饰不住。

「月月,我只爱你一个,我绝不会因为孩子的事跟你离婚,你大可以把心放进肚子里。所以,你能不能别再去刺激梁爽和我妈?下午你去找她们闹的结果,一个肚子疼,一个心脏不舒服……我真的太累了,月月。」

所以啊,她们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他给我的爱,越来越廉价了。

我真的很想知道,日后他听见下午发生的真实情况时,心会有几分痛?

我并没回答他,而是苦笑。

「锦年,你还记得我们失去的那两个孩子吗?」

16

刚结婚他创业最难的时候,我白天忙医院的工作,晚上帮他梳理各种资料,一天睡三四个小时都算奢侈,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就是在那时离开了我。

而第二个,则是三年前,我和他在外吃完晚饭,站在路边等司机接我们的时候。一辆因躲避汽车而失控的电动自行车直直向祁锦年的方向撞了上去。当时他正背对着马路打电话,我毫不犹豫推开了他,却被电动车刮倒,车轮从我身上和右手腕碾了过去,我不仅右手肌腱断裂,失去了一个肾,还失去了我的孩子。

过往种种深爱不悔,如今想来,简直锥心刺骨的痛……

我含着泪笑,「我只是想念我们那两个孩子,所以就买了些婴儿礼物送了过去。我没想过会有冲突,不过,以后再也不会了。」

祁锦年沉默了很久,终于面露愧色。

他把头埋在我肩窝,哑声说道,「月月,我会补偿你的。」

可惜啊,我陆希月爱得起,也放得下。

我从来不稀罕补偿。

但他已经不懂了。

17

转天是平安夜。

祁锦年送了我一串项链,卡地亚渐变天然珍珠项链,价值过百万。

他亲手为我戴上,说珍珠最配我的气质,皎洁如月。

我也挺喜欢的。

如果没有看到梁爽发的那条朋友圈的话。

「最幸福的事莫过于,你喜欢的人,也恰好喜欢着你。」

照片上是一个价值十几万的周大福手镯,和照片一角露出的祁锦年的袖扣。

我猜她只是故意让我一个人看而已,但还是忍不住点了个赞。

然后截图,连同我的珍珠项链一起,发到朋友圈,依然自己可见。

「齐人之福:正妻和小妾的区别在于,贵贱有别。我应该开心的呀。」

我想象着祁锦年看到后的心情,忍不住笑出泪来。

18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陈诚定好了治疗计划和住院时间。

我认认真真写好了遗嘱,还给祁锦年写好了满满一抽屉的留言条。

他说要为即将到来的休假赶工作,所以又开始晚归。

不过,是真是假都没关系了。

正合我意。

眨眼就到了跨年夜。

他定了最贵的餐厅,买了火红的玫瑰,点了一桌子我爱吃的菜。

透过浪漫的烛火,我望着他含笑而情深的目光,好像回到了他最爱我的那些年。

饭后,我们牵着手,走在环球影城里熙熙攘攘的热恋小情侣之间。

他心血来潮,买了一对可爱的兔耳发箍戴在我头上。

他捧着我的脸,左看右看,然后笑着吻我的眼睛,说我是他的心上月……

哪怕我已经腰痛得快要直不起来,也依然硬撑着僵硬的身体,努力顺着他的步伐。

因为这一刻,我是真的很开心。

我想,坐一次我从来不敢坐的疯狂过山车,看一场我期盼许久的浪漫烟花,用尖叫和欢笑来给我死去的爱情画个句号,也算不留遗憾了。

可我脸上的笑容,在祁锦年接起那个电话时,渐渐冷却。

梁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年哥你在哪里,你快回来啊!」

「杨姨她胸口不舒服,已经说不出话了,我好怕!」

「年哥求你快回来,我一个人照顾不了杨姨,杨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祁锦年脸色惊变。

「月月,快,我妈可能犯心梗了,我们赶紧回去!」

他拉着我的手就跑。

我被他猛地这么一拽,本就痛得一直在强撑的腰部,仿佛被刀硬生生砍了上去。

我重重摔倒在地。

他回头看着我,见我伏在地上迟迟不起来,竟冲着我大声吼道,「快点走啊!我妈出事了你没听到吗?」

我被他突然的吼声吓得心脏一紧,他却认定我是故意拖延时间。

「陆希月,就算你对我妈有意见,你总不该这样冷血吧?何况梁爽前几天被你气得差点流产,我都没忍心说你,现在她和我妈都出事了怎么办?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他眼底的厌恶,被我看得清清楚楚。

心,好像一下子被细绳勒成了两半。

我拼命大口呼吸,就快喘不上气。

他皱紧了眉,似是发现了我的异样,伸手把我拉了起来。

可他的电话再次急促响起。

他竟决然松开我的手,迅速接起电话,飞步离去。

我剧痛的腰完全撑不住身体,再一次重摔在地。

我仿佛听见了后脑磕在地面的声响……

身边的路人三三两两聚过来,可我已经看不清他们的脸。

「快打 120,她流了好多血!」

「好像没有呼吸了!」

「有谁会心肺复苏吗?快救人啊!」

……

杂乱的声音,从刺耳到消散。

一切都结束了。

祁锦年。

爱你好疼。

永远永远……

不要再见了。

19

原来死亡,这么痛。

痛到五脏六腑都在抽搐。

我想我的表情一定是扭曲可怕的。

对不起啊,好心的路人们。

吓到你们,真的很抱歉……

实在对不起……

「学姐,学姐。」

耳边的轻唤声,飘飘渺渺,听不真切。

我皱紧了眉。

「学姐,醒一醒,是我,陈诚。」

「你没有对不起谁,不要再说对不起了……」

「不怕了学姐,我们现在好好的,不要再哭了啊。」

耳边由模糊渐渐变清晰的声音,让我费力消化了很久……

我还活着吗。

撑开眼皮,我慢慢看清楚的,是陈诚布满担忧的脸。

记忆一点点回笼……

我想起,我在意识涣散之际,挣扎着拨出了紧急联系人陈诚的号码。

我知道祁锦年一定会弃我而去。

而要是真猝死街头,我只需要陈诚把我的尸体带回医学院就够了……

如今看着陈诚疲惫憔悴的模样,我内疚极了。

我跟他毕业后并没有很多联系,不过是上学时带他做过几次实验的交情,恰好他现在专攻泌尿系肿瘤,也会回医学院授课,所以我才找他捐赠遗体。

「对不起啊陈诚,给你添了好多麻烦。」

陈诚叹着摇头,「对不起这三个字,从你麻药劲儿过后就一直在说个没完。哪来的那么多对不起啊?」

「麻药?」我懵了,「我做手术了?」

我在陈诚的目光里,看到了一丝不忍。

「摔伤导致的额叶出血,做了颅内引流。要是摔得再重一点点,你就没命了。」

我整个呆住。

慢慢的,我把手试探着摸向头部。

我的长发,一根都没有了。

纵然我已经做好了将来化疗会脱发的心理准备,可现在头发一下子就因为手术给剃光了,我想象着自己的丑样子,无力而难过的情绪,压得我快要窒息。

可能是我的表情太难看,陈诚轻声安慰道,「学姐,你别这样。等引流管撤了,就可以戴假发了。」

我回过神,强笑着点了点头。

黯然间,陈诚把我的手机递给了我。

「学姐,祁学长他打了很多电话过来,我一直忙,也是刚刚才看到。」他语气满是谨慎,「要不要……让他过来照顾你?」

20

我早就拜托过陈诚。

关于我的病情,曾经的老师和同学,非必要的话,一个也不要告诉。

我尤其叮嘱,不要透露给祁锦年。

当初本是第一时间就想告诉他,我们说过不管好事坏事都不可以对对方隐瞒,我又那么依赖他,那么需要他给我勇气和支撑,陪我跟病魔斗争到底。

但最后我发现,到头来,我能依赖的,其实只有我自己而已。

陈诚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他当时都认真答应下来,一句也没多问。

现在可能是觉得本来就得了癌症的我,又不幸摔破了头,实在太可怜吧。

「你帮我在你们院雇个心细点的护工行吗,一对一,长期的那种,我想尽快转到你们院去做治疗。」

陈诚终于忍不住,「学姐,你和祁学长到底……」

我笑了下。

「他太忙,我现在不想打扰他。但以后我要转交给他一些东西,还要麻烦你帮我。」

他看着我,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陈诚走后,我打开手机。

这才知道,我已经昏睡了一天两夜。

现在已经是新年的第二天。

翻看来电记录,祁锦年打给我的第一个电话,是在元旦的凌晨。想必那时候他妈和梁爽都没「危险」了,他才记起我摔倒在跨年夜的狼狈模样吧。

也或许是我恶意揣测,他妈可能根本什么事都没有,无非就是看不惯他陪我跨年。

他也不会去想,真正差点死了的人,不是他妈,而是我。

而微信上,他重复不停地在问我。

你到底去了哪儿。

你别赌气行不行。

你怎么还不回家。

……

家?

新的一年开始,我已经没有家了。

何况你们家祖孙满堂的未来里,也从未打算给我留位置。

我静静擦掉眼泪,把他从通讯录和微信上,全部拉黑。

21

转到肿瘤医院后,陈诚帮我安排了一间单人病房。

可是由于意外遭受头部重伤,我的情况并不好,拔掉引流管后整日低烧不断,血象很低。

这样的身体状况根本扛不住之前计划要进行的肿瘤治疗,只能往后延期。

腰部的痛,也越来越重。

疼痛甚至不停在向骨头缝里渗。

我一向是个很能忍痛的人,胃痉挛的巨痛都能硬扛两个小时不吃药的我,如今已经到了每天离不开止痛药的地步。

而在我又一次因头晕而突然昏倒,被抢救过来之后,我看着镜子里瘦到脱相的自己,恍惚觉得,我可能扛不了多久了。

可我曾那么努力的给自己打气,我想活下去……

哪怕就多活一年,再让我看一遍四季轮换,也好啊。

「小月啊,你家人都不在北城吗?要是心里有话没处说,你跟我说说好不好?不要把什么都憋在心里,这样对身体不好啊。」

护工刘姨是个很细心的阿姨。

我很喜欢她。

我有时看着她为我忙碌的身影,就忍不住在想,如果我的妈妈还在,会不会也是这样温柔呵护我。

不,不,幸好爸爸妈妈都走了。

否则让他们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恸,我怎么舍得。

活下来的人,真的比死去的人更煎熬。

我再了解不过。

我向刘姨宽慰的笑,「我爸妈都去世了,我现在一个人无牵无挂的,您放心我好啦,我也没有什么心事,我这人就不太爱说话而已。」

刘姨愣了下,叹息道,「好孩子,对不起啊,刘姨不知道……」

「没事儿。」我笑。

她赶紧岔开话题,「听陈医生叫你学姐,你也是个医生吗?」

「嗯,从前是。」

爸爸临终的烧伤模样,是我挥之不去的痛。

所以我选择了烧伤外科,在科里也算年轻有为,主任都管我叫「陆一刀」。

可惜,我后来,再也不能给人做手术了。

「小月你二十几了?还没对象吧?你看着比我儿媳妇小,我儿媳妇二十六,马上就要生了。」

生病以来,我头一次笑得这么开心。

「我都三十五啦,又丑成这个样子,刘姨您可真会哄人。」

刘姨诧异看着我,「我才没哄你,我第一天看见你就想,这么年轻的小闺女得了这种病,爹妈不得心疼死啊。」

我笑着笑着,扭过头去,轻轻擦了擦眼睛,「做您女儿,或者儿媳妇,肯定很幸福。」

「哎哟,可别这么说,你要是嫁了人,婆婆非得把你宠上天。这么漂亮又好脾气的小闺女,又懂礼貌又体贴人,说话还总是温温柔柔的,听着就让人舒服,谁家娶了你可是有福气了。」

他们会觉得有福气吗?

我晃了晃神。

那天祁锦年为了他妈吼我时充满厌恶的眼神,和杨秀华往常看我的眼光如出一辙,就像尖刀狠狠插在我的心口。

终究是母子情深。

我的心,从那一刻起,就彻底的碎了。

到现在也还是碎着的。

只不过,已经没那么疼了。

我笑了笑,不想再继续婚姻的话题。

我对着镜子理好长长的假发,又擦了点唇膏,让自己的气色看上去稍稍好了些。

「刘姨,陪我出去透透气吧。」

「好,陪你多聊聊,看你有点精神头儿了,我也高兴!」

「扶着我走几步行吗,我不想坐轮椅,看上去像个废人。」

「那可不行,上次扶你出去散步结果你晕倒,陈医生都跟我生气了,也把我吓个半死!你要听话我就带你出去,要不你就乖乖给我躺床上眯着。」

我无奈地笑,「好好好,我听话。」

刚好陈诚的电话打了进来。

「学姐,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我向刘姨眨了眨眼睛,笑问他,「你攻克了肾癌难题吗?」

陈诚从来都是一板一眼,有事说事,是个几乎不会开玩笑的人。

他今天却难得笑了一声,「那倒还没有,不过我跟老师和脑科专家会诊后,针对你的情况研究出了新的治疗方案,我很有信心……算了,我一会儿去病房找你,详细跟你说。」

他很高兴的样子,匆匆挂了电话。

刘姨比我还激动,「太好了小月,我说什么来着,好人必有福报,等你身体好了,刘姨给你做各种各样的好吃的,保证把你喂得白白胖胖的!」

窗外的阳光暖暖映在身上。

把我的心也照亮了。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渴望,能够好好活下去。

22

这天的天气特别好。

也可能是觉得病情有了希望,心情大好的缘故,我竟觉得身上都没那么疼了。

因为我身体太弱经不住外面的冷风,所以刘姨只能推着我在楼里一圈圈转。

她光挑有阳光的窗子处走,一路碎碎念要我多晒太阳,增强体质。

我其实都快被晒晕了,可心里却暖暖的。

被长辈疼爱的感觉,原来这么好……

陈诚又打来电话,说他已经到了病房,我们便开始往回返。

路过一间医办室时,吵架声意外传出来。

我从来都不喜欢凑热闹,本想跟刘姨说快点走。

但是却忽然听到一个男人的嘶吼。

「我们家老爷子不过就是摔了膝盖动个小手术,怎么你们把好好的人就给治没了!」

「明明就是医疗事故,你们偏咬死了不承认!不就是不想赔钱吗?行,那就赔命吧!」

「今天你们谁也别想活着出去!都给我们家老爷子到那边赎罪去!」

紧接着就是摔砸重物的巨响,和尖叫慌乱的呼救声。

我和刘姨都是一惊。

报警肯定是来不及的。

「刘姨,快去喊保安!」

「好!我马上去!」

而刘姨刚消失在走廊边,医办室的门就忽然被撞开,两个护士搀扶着一个上了年纪的女医生,踉跄往外跑。

那女医生紧紧捂着肩膀,刺目的鲜红染红了她的白衣。

更恶劣的是,一个年轻些的男人死命抓住她们三人,另一个中年男人则挥舞着带血的刀紧追不舍,胡乱疯狂地刺向她们。

我忽然就想起了我的恩师。

明明已经退休可以颐养天年,却因为医院需要返聘回岗位继续工作,结果在一次手术后被不理智的患者家属打伤,没几年就郁郁而终。

而此刻,类似的一幕正在我眼前发生。

年长的女医生已经被撕扯着推倒在地,那男人举刀就要刺向她。

我拼命转动轮椅,用力向那男人的身侧撞了上去!

轮椅的冲力很大,将他成功撞倒。

后面赶来的人,以及迎面匆匆跑来的保安,迅速将两人制伏。

我长长松了口气。

耳边却传来刘姨绝望凄怆的痛哭声……

「小月!小月你醒醒,你别吓刘姨啊,我的小月啊!你这个傻孩子啊!」

我撞倒那男人的同时,自己也被狠狠甩了出去,重重撞到了墙上。

颈椎好像断了一样,让我抬不起头。

好疼,好疼。

血沿着我的头,蜿蜒成河,正缓缓遮住我的视线。

我想安慰刘姨,别害怕,我命大,没事儿的。

可我连张嘴的力气都不再有。

世界变得一片漆黑。

……

滴答,滴答。

不停鸣响的仪器声,将我弥散的意识拉了回来。

「学姐……」

「坚持住,我们加油好不好。」

「我们已经有治疗方案了,学姐,求你……坚持住……你一定能好起来的,学姐……」

是陈诚啊?

他好像哭了。

他从来都很沉稳的。

所以我,可能这次不太幸运了吧。

我拼尽全力睁开眼。

却连他的脸都看不清了。

我想向他笑一笑。

可我好像,也做不到了。

还好,早就知道会离开,我把所有的事都提前安排好了。

我要是能见到爸爸的话,应该可以骄傲的告诉他,他的月月,这一生也做了些有意义的事,没给他丢脸。

而陪我人生最后一程的挚友,陈诚。

我其实一向很怕给人添麻烦,一直以来心里总是对他很过意不去。

他那么忙,那么辛苦,以后我总算不用再给他添乱了。

感觉身体忽然变轻了,思绪混乱的飘着,眼皮似被千钧重物压上,再也撑不开。

有点累,却好像快要飞起来。

飞起来会不会变得轻松快乐些呢?

我慢慢闭上了眼。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我媳妇在里面!陆希月是我媳妇!呜呜呜……你们让我进去!」

「这里是 ICU,你不能乱闯!你再这样我们会强行控制你!」

「放开我!你们都他妈放开我!呜呜呜滚开都给我滚啊!你们他妈赶紧让我进去!」

我的眼皮跳了跳。

陈诚哽咽的声音沙哑响起,「学姐,祁学长来了,你想不想见见他?」

他呀……

算了。

算了。

我拼尽全部的力气,轻轻摇了下头。

眼前悄然闪过一片美丽的花海。

花海里一个骑着单车的男孩,载着一个白裙飘飘的女孩。

「月月,嫁给我吧,让我替陆叔叔保护你,一辈子守着你,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那要是你欺负我怎么办?」

「我祁锦年对天起誓,一生一世只爱陆希月一人。如果我背叛她,就让我不得好死!」

绚烂的花海,瞬间就枯萎了。

女孩笑着跳下单车,向着少年轻轻挥手。

谢谢你陪我走过那么长,那么孤单的路。

不过,就送我到这里吧,再也不见啦!

23

祁锦年番外:

跨年夜那晚的不愉快后,月月就开始跟我赌气,玩起失踪来。

回想当时,我确实太着急,对她态度很不好,我也很后悔。

可她连个道歉的机会都不给我。

打电话不接,发微信不回,甚至隔天她还把我拉黑了!

哪怕我用陌生号码打过去,她也一概不接不理,简直要把我气死。

而我仔细回想了下,这些年跟她走得近的一些朋友,我居然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

可是,在一起二十年,我们明明约好无论发生什么矛盾也坚决不生隔夜气,有话及时说开 ,不让感情生隔阂……

她居然都忘了吗?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不讲理了?

她根本不知道,为了休假陪她哄她开心,我日夜不停赶了多少工作才挤出这一周的时间。

公司的员工曾跟我开玩笑,说没见过在一起那么久的老夫老妻还跟祁总这样,像热恋一样每天对太太温声软语变着花样的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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