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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自专栏《重生之门:她从地狱归来》

在我 15 岁那年,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光怪陆离,写尽人间真实。

我这才知道,原来我生活的这个世界,只是一本小说而已。

小说是以女主的第一视角进行的,是篇女主重生的甜宠文。

而我,只是重生文里的恶毒女配。

女主她身娇体软,重生前的她娇纵任性,是金尊玉贵的白家大小姐,男主是家道中落寄住女主家的表哥。

她不喜欢他的孤傲冷漠,最爱做的事情就是用鞭子将他打的皮开肉绽,逼迫他下跪。

可谁知,乱世中,她所托非人。

那人宠妾灭妻,为了叫她给宠妾让位,竟给她下毒,让她在痛苦中香消玉殒。

而沉默孤高的表哥本非池中物,她的魂魄不知为何,跟在了表哥身边,看他一步一步登顶帝位。

如今重活一世,她的手里竟然,握着一根血淋淋的马鞭?

看着受伤的表哥,她沉默了,开始努力弥补,深夜送药。

可是那个表哥,你的眼神为什么越来越不对劲?还说要娶她做皇后?

呜呜,人家明明只是想要抱大腿的呀。

至于我这个恶毒女配,只不过是白家的庶女。

比不得嫡姐尊贵,偏偏仗着父亲的宠爱处处给嫡姐使绊子。

为了嫁给表哥,竟然给表哥下药,最终被父亲厌弃送去佛堂。

在乱世中,沦落风尘,凄苦终老。

……

既然彼此都窥得先机,我又怎能甘心为他人做嫁衣?

最后鹿死谁手,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1

深夜,「啊」的一声,我从梦中惊醒。

贴身侍女芝桃忙为我端来一杯茶。

「小姐,可是发了噩梦?」

我低头不语。

梦中的绝望情绪一直绕着我,我很想告诉自己那是假的,可是又一切那么真实。

我定了定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理了理纷乱的思绪。

我记得,今天白天,沈景明刚被嫡姐白玥瑶打伤。

出于同嫡姐相争的心思,姐姐任性,我便要贤惠,所以我命芝桃给沈景明去送了药。

「芝桃,表哥那里,你可去过了?」

「小姐怎的了?表少爷那里奴刚送过药,小姐睡之前,奴可是回过您了的。您莫不是梦里梦到了表少爷,才又多此一问了?」

看着芝桃半调侃半担忧的目光,我却没有回应什么。

还好,白玥瑶还不曾跟沈景明勾搭在一起。

不过,想来也快了,指不定就是今晚。

白玥瑶生性刁蛮,狠毒又霸道,否则,也做不出鞭打表哥的事情。

她又是父亲的嫡长女,外家势强,她看上的东西,哪怕是别人的,也要抢过来。

我的存在,早就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我最后的结局,同她也脱不了干系。

这怎么可以?

姐姐,如今,你与我皆窥得天机,我怎能还让你将我害到那般田地?

我也不是认命的人,咱们且走着瞧吧。

我压住内心翻滚的愤恨,眼里忍不住闪过一抹凶光。

2

「芝桃。」我轻唤她,低声吩咐。

「你再去表哥那里一趟,带着上次父亲给我的芙蓉膏,就是那次宫里赏下来的那只。如果表哥一个人且已经睡了,那便罢了。如果表哥还未睡,只告诉他说这芙蓉膏因着贵重非常,白日来送恐惹人闲话,只得深夜前来。」

「记着。」我又继续说下去,声音也越发严肃。

「一定要亲眼见到表哥。如果表哥房中有人,你一定要闹起来,不可让他们独处,你可明白?」

见我一脸凝重,芝桃也不由得慎重起来,不敢多问,只应了声「是」就退下了。

我这才长舒一口气。

不知道白玥瑶今夜会不会去沈景明的房里,但是现在时间紧急,如果真是今夜,先将他们二人隔开,断了他们定情的机会。

再往后,便徐徐图之吧。

我阖上眼,在心里盘算起来。

既然知道自己的结局,想要翻身,拦着那二人不让他们相见只是下策。

毕竟那可是男女主,我这个恶毒女配做得再多,也只能让他们的感情更好而已。

沈景明他在我白家住了这么久,欺负他毒打他的白玥瑶他都能够爱上。

我虽有私心,但是自问也不曾亏待过他。

在白玥瑶欺凌他的时候也为他送过药,白家下人瞧不起他的时候,我也为他说过话。

可是他却因为白玥瑶对我厌恶至极。

甚至那个梦里,是他授意命人将我卖入如意坊,折磨至死,只为讨白玥瑶的欢心。

这样的男人,也配登上那至高之位?

好在如今,我是白家二小姐,他还只是个家道中落,八竿子打不着的落魄远房亲戚,我还有机会。

想到此处,我嘲讽的勾起唇,胸中翻滚的气怒渐渐平息。

上策,当然是叫这对男女一同失去他们所拥有的一切,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只是这一切都还不急,总得慢慢来,一样一样拔去他们的骄傲。

3

半晌,我听到门外传来的吵嚷叫骂,以及婢女们拦着白玥瑶的声音。

「大小姐,我们小姐已经歇下了,请您……」

「啪」的一声,应该是白玥瑶给了婢女一个耳光。

我在内室听着,唇角微弯,如果不是不合时宜,我是真想为我这好姐姐的愚蠢而鼓掌了。

我本想着,白玥瑶去私会沈景明,必然是一个人悄悄前去,不会带任何侍女。

芝桃又只是一介侍女,我虽嘱咐她闹大,但若是白玥瑶一意要隐瞒此事,芝桃也没法子。

正愁着如何将此事捅出去,白玥瑶就自己打上门了,可不是打瞌睡遇到了枕头?

如此想着,我面上却是波澜不惊,一身睡衣,一副刚刚被惊醒的样子,不施粉黛的小脸带着些许惊惶,是我私下里曾经模拟过千百次的模样,柔弱无力,更能衬的嫡姐刁蛮无礼。

「白清芷!」白玥瑶一声大喝,已然闯了进来。

我不动声色地瞥一眼她的四周。

很好,果然是她一个人来的。

芝桃哭哭啼啼地跟在她的身后,除此之外,她侍女一个未带,沈景明也没跟着来。

我对着身后我的另一个贴身侍女丹杏使了个眼色,她立刻会意,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4

「姐姐。」我一脸无措地迎了上去,向她行了一礼,刚要张口,却又被她愤怒的声音打断。

「别叫我姐姐!」

「白清芷你个贱婢,你深夜派人去表哥房里,安的是什么居心?」

「你倒是学了你娘的风骚做派,真是小娘养的,还想着去勾引表哥,你配吗?」

白玥瑶连珠炮的斥骂让我的脸色也不由得沉了下来。

看来,今晚坏了她的好事,让她愤怒得已经理智全无了。

我不欲同她分辩太多,同嫡姐相处了这十多年,我太知道怎样才能刺激她了。

我迎上她,请她在一旁坐下。

芝桃也反应迅速地站到了我的身后,我一脸娇憨,只作不知,迷茫道。

「姐姐,你在说什么?何时起,表哥竟成了姐姐的所有物了?」

「你这贱人!」白玥瑶勃然大怒,想都没想,举起手便给了我一个耳光。

我生生受了这一掌,想来细皮嫩肉的脸上应当起了红印子了。

当即,我的侍女们便围了过来,将我和她隔开,任她如何打骂,也只是赔笑着挡在我身前。

我心里都快笑出声了。

再怎么说,这里也是我的闺房,周围都是我的下人,嫡姐只身一人来我这里撒泼,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面上不显,不恼不怒,只一味地同她说着好话。

明着求饶,其实只叫她更为生气。

气得白玥瑶只能在我这里又打又砸。

一个瓶子飞了过来,还好身前的芝桃迅速反应过来替我挡了一下,头上更是沁出了鲜血。

就这么拖了良久,外头又进来了一个侍女,给了我一个眼神。

5

我会意,旋即向白玥瑶哭道:「我们是至亲姐妹,勾引表哥这种话怎么可以随便放在嘴上胡说?」

「姐姐白日里责罚了表哥,还命人不准医治,妹妹只是不忍,派人送了药膏前去,更是因着男女有别,连见表哥一面都不曾。」

我忍不住哽咽。

「姐姐也是女儿家,怎能如此将脏水泼至妹妹身上,若是传出去,叫我……叫我……」

白玥瑶此时早就怒火中烧了,嘴里更是骂着不干不净的话,扑了过来,像是要生撕了我。

「够了!」

一声洪亮的声音止住了她的攻势,也叫我缓了口气——我搬的救兵来了。

众人散开一条路,只见我的生母乔姨娘扶着父亲白云晖走了进来。

白云晖一脸怒意,身形高大。

乔姨娘脸上不点脂粉,周身更无半点装饰,如一朵清水芙蓉。

二人一看,正是刚刚起身的模样。

入目是一片狼藉的闺房,额头沁血的婢女,萎顿在地上垂泪的我。

我略略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白云晖,侧过脸来,露出了受了一巴掌的脸颊。

我挣扎着起身,想要行礼。

姨娘已然大呼一声「我的儿」冲过来将我抱住。

已经配合过太多次了,甚至不需要眼神交流,姨娘就已经接过了我的戏。

「老爷,大小姐看我们母女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大小姐尊贵,我们二小姐也向来让着她,从不敢跟姐姐相争。可是现在,您瞧瞧……」

姨娘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了,「大小姐她这是……想要杀人啊。」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色变。

闺中女儿吵嘴是一回事,意图杀妹,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白玥瑶却不曾反应过来,只不服道,「我是白家的大小姐,你怎敢这么对我说话?还有那个小娘养的,就算我杀了她……」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她的脸上已经挨了白云晖的一耳光。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他气得声音都有些颤抖,

「你还有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贤良淑德?小娘养的,这样的话该是从你的嘴里说出来的吗?更别说为了一个男人,对着自己的妹妹喊打喊杀,这就是你的教养?你母亲就是这么教育你的?叫夫人来!我倒要看看,这就是王家的家教吗?」

最后一句,是冲着周围的下人们说的。

「爹?」白玥瑶受了父亲的一顿责骂,只觉得满心的委屈和不可置信,泪便顺着眼角滑落了下来。

白云晖却不想再听她分说,只环顾了一下四周,伸手点了珠梨。

「你,出来说说,今晚到底发生了何事。」

「爹,她是白清芷的丫鬟,说出来的话怎么能信?」

白玥瑶忍不住尖声打断他,从小到大,她都是极为尊贵的,从没有人碰过她一根手指头。

现在却生生挨了一巴掌,在众人面前丢了这么大一个脸,如何能忍?

白云晖却是摆了摆手,气极反笑。

「不问她,问你吗?大晚上的,你一个侍女都不带,就到妹妹房里喊打喊杀。若是再多嘴,你就给我禁足,好好的反省!」

「你,继续说!」他重新点了点珠梨,一副不愿再同白玥瑶多话的样子。

从未见过疼爱自己的父亲这般冷漠,白玥瑶也吓得住了嘴,只倔强地偏过头,默默伸出手,擦了一下眼角的泪。

珠梨虽不知我遣芝桃送药的事,但是毕竟是我身边服侍的,当即绘声绘色的将今晚白玥瑶如何打上门来的事情一一描述出来。

父亲气得发抖,怒道,「好好好,我的两个女儿,竟然能为了一个男人满口污言秽语,大打出手。白家的脸面你们是半点也不要了,早知如此,我养你们做什么?还不如一根绳子将你们都勒死了干净。」

见他发怒,我们都不敢出声,姨娘只抱着我垂泪,白玥瑶更是惊呆了,不能想象向来疼爱她的父亲能说出这么深重的斥责。

顿了顿,白云晖深吸口气,平复了一下,又来问我。

「清芷,你一向懂事。你来告诉我,为什么你的丫鬟会出现在你表哥的房里?」

我等的就是这一刻,一边抽泣一边分辩,语音轻柔,暗含了无数的委屈。

「勾引外男的罪名,女儿不敢当。女儿之所以叫芝桃深夜送药,也是想着白日里姐姐将表哥责罚得有些严重。姐姐又吩咐不可为表哥延医问药,女儿也是担心表哥真的在咱们家出了意外,届时姐姐的声名该当如何?咱们白家的清名又当如何?女儿若真有他心,又怎会只是叫芝桃前去送药,而不是自己前去呢?」

这话说得白玥瑶脸色又是一变,泪水都止住了。

说起来,我谨守礼节,顾念家声,不敢越矩。

那么相对来说,这个不顾清名,亲自前去要给外男上药的人,就是她了啊。

白云晖听得连连点头,态度已然从一开始的不满变成了赞赏。

既然开了这个口,我也不想再多掩饰,轻轻巧巧地在白玥瑶身上又加了一个砝码。

「姐姐,妹妹更有一事不明。现在早已过了亥时,大家都歇下了,为何姐姐会孤身一人出现在表哥的房里?」

这个问题很是尖锐,我特地留到父亲在时才问出来,为的,也是不让白玥瑶有反省思考的时间。

论嘴皮子功夫,十个白玥瑶加起来也不是我的对手。

在她已然开始招架不住的时候,夫人也终于姗姗来迟了。

6

夫人一脸焦急,看着白玥瑶哭得一脸凄惶,苍白的小脸上还有一个巴掌印。

饶是在赶来的路上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夫人还是又惊又怒,张口便道,「老爷,瑶儿从小就单纯,容易被人蛊惑。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您怎么能只责备瑶儿?瞧瞧瑶儿这小脸,姑娘家家的,怎么成了这样?这不是存心要毁了瑶儿吗?」

这话说得咬牙切齿,刀锋更是直指我,暗示我才是怂恿白玥瑶来闹事的祸首,居心叵测。

这洛盈居再怎么说也是我的地盘,被我管得滴水不漏。

里面发生的事情,若我不叫传出去,纵是夫人,也难以知晓这里发生了什么。

所以她虽然求情,但是也不敢说太多。

自己女儿的性格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只能想方设法往我身上推。

见到夫人,白玥瑶如见到了救星,眼睛都亮了起来,唤了一声「娘」。

白云晖却只冷笑一声,懒得再说,还是叫了珠梨,命她将事情的经过告知夫人。

夫人听罢,只觉得匪夷所思。

「瑶儿,这其中可是有什么误会?那沈景明……」夫人顿了顿,似在措辞。

沈景明再怎么落魄,私下里大家再怎么欺负他,可他毕竟也是白家的亲戚,夫人自恃身份,绝不可能将对沈景明的不屑说出口,落人口舌。

想了想,终究是女儿目前的清名要紧,她便略过了沈景明。

「如何值当你大动干戈?娘前几日为你相看了好几家世家公子,你不也说凭娘做主吗?是不是有人同你说了什么,才叫你如此冲动的?」

父亲与夫人,还有姨娘都在场,我一个小辈,不好出声,只低头不语。

「夫人的意思,是有人怂恿了大小姐,叫她深夜造访外男卧室?叫她半夜对着妹妹喊打喊杀的了?」

姨娘接过了话题,脸上虽然带着笑意,眼神却很是锐利的。

「白日里大小姐刚将人打成那样,二小姐怕光明正大地送药过去叫大小姐面上不好看,又怕人家毕竟是咱们白家正经的亲戚,若真叫大小姐任性打死了,于大小姐的声名有损。妾身实在想不通,二小姐错在了何处?大小姐又为何如此咄咄逼人?若真有人怂恿,又该怎么说才能让大小姐深夜前去表哥的房里?难不成是大小姐刚打完人,又看上了被自己打的人吧?」

我在心里暗暗给姨娘点赞,不愧是在父亲后宅屹立多年不倒的女人,短短几句,又把话题抛了回去。

「这话怎么可以胡说?」夫人听了,有些发怒。

却不料,被自己的亲生女儿给顶了回来。

「娘,我心悦表哥!」

这话宛如一声惊天炸雷,惊的白云晖与夫人皆有些站立不稳,连姨娘都忍不住「咦」了一声。

周围的婢女们也都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我赶紧出声,厉声命令四周。

「都退下吧,守在门口。今夜之事,如果有半分传到外面,我便唯你们是问!」

待婢女们退尽,夫人最先有了动作。

她上前一步,拉着白玥瑶,尽量放缓语气,柔声道,「瑶儿,你今夜是发了梦魇不成?怎么突然说这种胡话?还不赶紧向妹妹道歉?咱们好早点回去。」

夫人急着带白玥瑶回去细说,恐她再次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急得已经连今夜的事情都不想分辩了。

「娘!女儿是认真的!女儿真的心悦表哥,女儿跟表哥已经有了肌肤之亲,除了表哥,女儿已经不能再嫁给任何人了,求娘亲成全女儿吧。」

谁知,夫人的一片苦心,自己的女儿却全然不在乎,反而想着趁机定下自己和沈景明的事,只顾着哀求自己母亲。

白玥瑶也不想想,小说里的男女主最后修成正果,是因为后来战乱起,男主自战乱中崛起,势不可挡。

如日中天的新贵与老牌世家女的结合,那才算门当户对。

可现在的男主,说好听点,是远亲,说难听点,不过一个破落户,有什么资格肖想世家嫡女?

白云晖忍到了现在,抱着希望想听疼爱的嫡长女辩解,却只得到她这么言之凿凿的胡说八道,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要崩坏了。

「够了,就算你失了贞洁,我也不会同意你跟那个沈景明的,除非我死!」

他的眼里满是失望。

「从今天起,白玥瑶禁足在自己的水瑶居,好好反省反省。夫人也别总忙着家事应酬什么的了,家里的中馈先交给乔姨娘帮着处理吧,你先好好教教你的女儿。」

说罢,一甩袖子,径自离开了。

主君都离开了,那对母女自然也不会在我这里继续闹。

白玥瑶还想分说,却被夫人瞪了一眼。

夫人失了管家权,今夜又丢了这么大一个脸,只觉得颜面无光,强撑着对白玥瑶丢了几个字。

「还不快跟我回去?」

转身便走,白玥瑶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在的目光移向别处,却正好同我关切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她有些尴尬,又有些愤怒,甩了我一个白眼,跟在夫人身后离开了。

我这才忍不住笑出声,今夜之事,我虽有布置,但真没想到,白玥瑶竟然能够「配合」我至此。

也是,一个得了机缘重生的女人,醒来后第一件事不是想着父母、家族,只想着要抱大腿,还是抱一个被自己辱骂欺凌的人的大腿,这到底是个什么脑子?

这样愚蠢至极的女人,难怪重生前能把自己的生活过的那样一团糟,背靠陇西白家都能被自己的丈夫毒杀。

7

趁着周围无人,姨娘凑了过来,低声问我。

「芷儿,今晚大小姐怎么突然闹起来了?你知道多少?」

我犹豫了一下,重生这种事,说起来也太荒唐了,就是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如果不是我试探着做出的部署今夜就见了成效,我只怕真觉得那只是一场噩梦而已了。

想了想,我还是转开了话题。

「这女儿哪知道呢?不过,女儿观姐姐今夜的言行,只怕对表哥是真心的。女儿连表哥面都没有见到,都能无端受辱,姨娘以后还是多加小心吧。」

「真心?大小姐这样的人,竟然也会对人用真心?」

姨娘有些震惊,但是想着白玥瑶今晚的言行,倒有几分可信,便殷殷嘱咐我。

「我看啊,今夜过后,大小姐还有的闹呢。不过你也别担心,也别掺和进来,女儿家的名声顶顶要紧的。老爷那里一切有我,不管怎么说,总不会闹到你面前来。」

「我呀,就盼着我儿能够好好读书,金榜题名,我女能得嫁如意郎君,一生顺遂。咱们不去欺负别人,但我也断不会叫别人欺负了你们。」

姨娘帮我捋了捋鬓边的碎发,面容慈爱,我有些心酸。

我忙偏过头,用力眨了眨眼,按下涌上来的泪意,突然想到一事。

「对了,姨娘可知,沈景明现在如何了?今夜白玥瑶为着他闹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一点动静都没有吗?」

「哪能呢?我跟老爷来的时候,就看到那个姓沈的立在门外,脸色阴沉,好像咱们欠了他似的。老爷看到他那个样子就烦,又念着他有伤在身,不好苛责,就让他回房去,说不关他的事,叫他不要乱掺和。」姨娘有些不屑。

我摇了摇头,语带嘲讽:「前几天姐姐刚来女儿这里炫耀过,说夫人给她挑的夫婿是世家里的头一份,现下又突然改了心意,道表哥是她的心上人。如果夫人真的拗不过这爱女之心,央了父亲,姨娘可一定要记得拦一拦。」

「这个我省得。」姨娘点头应了,「白家嫡女若是嫁给了这么一个玩意,下面连着你的婚事都会受影响。好了,不早了,早些歇着吧,姨娘还要回去找你父亲。今夜这场气,不会叫你白受的。」

我笑着点头答允。

送走了姨娘,命丫鬟们进来收拾这满地的狼藉,我也去了隔壁休息。

8

既然这一桩事成了真,想来梦里其他事情也不会假,为了活命,许多事情,都要布置起来了。

好在我和姨娘在府里经营数十年,内宅的消息大多都瞒不过我。

一连几日,白玥瑶被关了禁闭,夫人也失了管家权,她们怎么可能甘心?

听说白玥瑶闹腾过几次,更以死相逼,想要嫁给沈景明。

沈景明那里倒是不为所动,只是整个人更加阴鸷了。

这样一个千娇百媚又出身尊贵的美人,哭着闹着要嫁给他。

如果换了别人,倒也罢了。

现在明明他才是受害者,却因为白玥瑶的哭闹,令父亲在明面上都恶了他。

下人们也都瞧他不起,背后流言纷飞。

说他受着白家的好处,却不记恩,妄图攀附白家嫡女。

还有更过分的,说白玥瑶从前明明厌恶极了他,现在却来了个态度大转变,想来一定是他对白大小姐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这叫他一个自诩顶天立地的正人君子,如何忍受得了?

当然,这些流言,我也是出了一分力的。

白云晖这次也是铁了心,白玥瑶闹绝食,他就真的命人不给她饭食。

才一顿膳食不用,夫人就已经心疼得看不下去了,忙带着食物去看望,白玥瑶也有些忍不住了,看父亲不为所动,也只能就坡下驴开始用膳。

她又不甘心,闹着自杀,在房里弄出声响来,丫鬟听到声音进来后,正好瞧见她把脑袋伸进绳套里。

夫人急得哭天喊地,爱女心切,想劝白云晖随了女儿心愿。

可是乔姨娘得了我的叮嘱,又怎会让她如愿?

不知姨娘在背后同白云晖说了什么,白云晖愣是连看都没去看这个长女。

只命人送去匕首,告诉白玥瑶,如果真想寻死,带上匕首,走出白家自我了断,别脏了白家这一亩三分地。

这么一通操作下来,白玥瑶终于偃旗息鼓,不敢再闹腾了。

我叮嘱人看牢了她,虽说白玥瑶是个蠢的,可终究是女主,还是尽量叫她安分一点的好。

好在白云晖是个重脸面的,又有乔姨娘在旁把控着,一时间内宅倒也没什么令我担心的。

白玥瑶这边暂时告一段落,叫我忧心的,另有其一桩要事。

9

过不了多久就要起战火了,梦里记载着,白家虽然能够得以保全,但是伤筋动骨也是免不了的。

在能力不够的情况下,家族,是对个人最好的保护。

只有家族强盛,且能够掌控家族,才能保全我和我所爱的人。

我记得,前世里沈景明有个得力助手,是他同母异父的弟弟。

当初沈景明父亲去世,母亲将他送来白家,就改嫁了。

改嫁的那户人家,姓孟。

沈景明的那位弟弟,是孟家的独子,名叫孟涔,自小习武,据说天分极高。

可惜他父亲在他十三岁时就因病过世了,没多久,母亲也跟着去了。

后来他家的田地被族人侵占,无所依靠的他只能愤而离家。

一边给人打工,一边抽空练武,直至后来乱世,碰上了哥哥沈景明。

孟涔也逐渐打出了名声,少年将星,为沈景明赢下了一场又一场的战役。

最后,沈景明荣登大宝,也封了这个同母弟弟为王。

若是非要用人,我只能考虑用他了。

这一日,我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也终于有了回音。

孟涔果然已经到了陇西附近,目前正在城中李记糕点铺子里打杂。

他母亲临死前,虽然告知了他亲哥哥在白家的事情,但是他一直没有来寻。

他有自己的骄傲,与哥哥毕竟连姓氏都不同了,如果可以,他更想用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

其实,如果还有别的选择,我也不想用孟涔。

可是翻翻梦里的记忆,能够与沈景明抗衡的,也只有他了。

也罢,既然定了主意,再难也要走下去。

最不济,难道会比梦里的下场还差吗?

我垂下眼睫,按下复杂的心绪,又唤来好几个人。

为了隐蔽,我对每个人都吩咐了不同的事情,务必叫他们谁都猜不出我的目的,才放心叫他们去执行了。

一切事毕,我又带上下人从李记买来的点心,去外院找了三哥。

10

三哥与我是一母同胞,可是内院的斗争,我们从未叫他知晓甚至参与过。

我和姨娘对三哥是寄予厚望的,一心想叫他好好读书,考取个功名,也能在家里抬起头来。

夫人所出的大哥必定是要继承家业的,父亲再怎么宠爱我们母女,可是作为陇西白家的家主,脸面更是一等一的重要,嫡庶之分也非常分明。

女儿家宠宠也罢了,可是男孩的话,父亲从没想过多给三哥什么。

我和姨娘也不敢肖想,只希望三哥争气,自己为自己挣条出路,不用仰人鼻息而已。

可就是这么点想法,白玥瑶都不愿意成全。

梦里,父亲去后,大哥就带着夫人,同我们分了家。

三哥被人诱骗,染上了赌瘾,输光了为数不多的家产。

又有有心人,想叫他拿我和姨娘做赌注,他无论如何也不肯,最后竟被人活活打死了。

三哥死了以后,我沦落风尘,姨娘被卖去远方,从此天人两隔。

11

「咦,李记?这是新开的点心铺子么?味道还不错。」

看着眼前丰神俊朗的三哥,我只觉得心柔软得都要融化了。

「前阵子芝桃不是受伤了么,我就给她放了几天假,她说这家点心铺子看起来不错,就买了点回来给我尝尝。三哥若是喜欢,我下次叫芝桃再带点回来。」

「就不麻烦妹妹了。」三哥一脸笑意,温和道,「姨娘说过,我现在的重要任务是读书,沉迷口腹之欲不好。」

这样认真的三哥,这样刻苦的三哥,这样温润如玉的三哥。

我内心酸涩,面上不显,只顺着话题问起了他的功课。

言谈间,三哥恰巧提到,过几日,太守家的长子要在家设宴,邀请士族高才们参与清谈。

既然话赶话说到了此处,我也趁机向三哥道明了来意。

我想请他帮沈景明美言几句,务必叫清谈会也给沈景明发一份帖子。

那晚白玥瑶大闹我住处的事情,三哥也有所耳闻,闻言一脸惊愕,忍不住多想了一分,问我是不是真的心悦沈景明。

我自然是矢口否认,只说我是看不得姐姐这般受相思之苦,也想试试那人的才学。

如果那人是有真才实学的,我就想法子帮着姐姐去说服父亲。

如果没有,我也好劝姐姐死心。

好在三哥并不知道我跟白玥瑶的龃龉,真以为我从小到大都对这个姐姐满怀骨肉之情,也不怀疑我这个拙劣的借口。

我好话说了一箩筐,又叮嘱三哥,千万不可将这事传出去,包括他自己帮着沈景明要请帖的事情,也不可说出去。

理由当然是现成的,我怕我那暴躁霸道的姐姐生气,也不想叫沈景明觉得连个请帖都需要人帮忙,自尊受损。

待到三哥同意了,我们兄妹二人又叙了会闲话,我才起身告辞。

12

没几日,我派出去的人手都来向我回禀了结果。

那日,陇西太守长子举办了个清谈会,邀请我白家儿郎的同时,经人提醒,破天荒的第一次给沈景明也下了帖子。

沈景明想要参加,却囊中羞涩,连上门的礼品都不知能带什么。

贴身小厮想起了曾听人说过,有家糕点铺子点心一绝,价格也适宜,用作礼品也不会失礼。

便禀了沈景明,买了一些回来。

三哥也有意给他做脸,同一堆公子们将带去的糕点都用了。

可谁知没多久,尝过点心的众人便闹了肚子,也叫沈景明丢了好大的一个脸。

沈景明这有仇必报的性子,又怎肯善罢甘休?

他带出门的下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叫他对李记充满了恨意,直接冲去李记闹了一场。

只不过,糕点都已经用了,无凭无据。

李记负责包点心的伙计面对指责,一口咬定自家糕点没有问题,双方各执一词,直接动了手。

那家掌柜的不愿意闹大,便提出赔偿。

沈景明想着自己如今寄人篱下,也不愿意闹大,只是一开始被怒火冲昏了头脑。

如今渐渐冷静,只「极有风骨」地提出要掌柜的处置了那个伙计,银钱一分不要。

最后,那李记的伙计被辞退,沈景明带着几个下人灰头土脸地回了白家。

那个伙计也是背运,被辞了以后,又想去别家找活。

可惜他同顾客吵架的事情被大多数店家知道,一时间竟没有人肯用他。

几日下来,日子更是难捱,穷困潦倒,几乎都快乞讨了。

对了,那个伙计的名字,叫孟涔。

为我闹出此事的那几个下人,也被我发还了卖身契,送去了远方。

我扬起笑脸,现在,终于轮到我出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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