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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落吻火

出自专栏《云鬓乱:纵她素手搅天下》

《焰落吻火》【已完结】

我的嫡姐让我嫁入东宫,嫁给那个废了双腿的太子。

而她,在太子周焰坠马那日同三皇子周临在树后合欢。

「身为庶女能做太子妃,是妹妹的福气。」尹贞的手不自觉地覆上小腹,眸光移向一旁的大红嫁衣,嘴角上扬。

「这嫁衣原是为我所制,妹妹身子骨瘦弱,出嫁前需养圆润些才好撑起这嫁衣。」

我对上她的目光,笑而不语。

出嫁那日,我跨进东宫门槛时,脚一崴,趁机将一旁站着的尹贞拉倒。

两个人顺势滚到一处,四周的宾客宫人乱成一团。

我趴在尹贞身上,看见她裙尾染上点点殷红。

「你当真是糊涂了,怎连自己的日子都忘了。」嫡母郑容霜急忙上前推开我,将尹贞挡在身后。

越过郑容霜的背影,我看见尹贞的唇色苍白,细白的粉更衬她脸色如鬼魅。

我偏过头看了看不远处的三皇子周临,面色十分难看。

如此大的混乱甚至惊动了正厅内的皇上和皇后,众人纷纷为他们让路。

「速唤太医为太子妃诊治,今日大喜,身子不得有碍。」皇上面上波澜不惊,语气里却透着急切。

「回皇上,我身子并无大碍。只是方才我摔倒时,将姐姐压在身下,还望皇上请太医为姐姐诊治。」

话音一落,尹贞等人眸色大变。

「臣女无碍,今日太子大婚,万万不能因为臣女耽误了吉时!」

「姐姐如此,让我如何心安?」我眼角沁出几滴泪水,声音也带着哭腔。

「太子妃有心了,我这女儿身子强健,自是无碍的。」郑容霜急忙插话拒绝。

「太子妃这般关心嫡姐,待太医来了一同诊脉便是。」皇后向我投来欣慰的目光,结束了这场推拉。

太医诊出尹贞小产,因着有孕不足三月,胎象不稳,孩子是保不住了。

尹贞尚未出阁,却已有身孕。

今日婚宴宾客众多,耐不住言语压力,她终究是说了孩子的父亲。

三皇子周临勾引闺中女子,圣上震怒。

而我那擅长人前刚正不阿的爹更是被气得不清,当着皇上皇后的面赏了尹贞一掌。

尹贞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她本可以风光加入王府,甚至能诞下嫡子。

可如今没有十里红妆,甚至没有盛大的嫁娶仪式,她当夜便以妾的身份住进了王府。

我爹视她为家门耻辱,周临厌她被皇上训骂、被敌党抓住了污点,今夜之后,她不再是尹府嫡女,而是三王府内连姓名都不被提及的妾罢了。

一步算错,满盘皆输。

如此大闹一场,我与周焰的婚事潦草收场。

我倚在柱旁,自斟自饮,看着不远处的闹剧,喜不自胜。

「喝这么多?」

身后忽地飘来冷冷地话音,我吓得手一抖,酒洒了满地。

我转过身,发现周焰正坐在椅上满眼兴味地看着我,眸光泛寒。

「大仇得报,心里高兴。」我举起酒壶,满上一杯递给他。

「这场戏,殿下难道不喜欢吗?」酒杯递到他唇边,白皙的脸庞因婚服染上绯色。

我对着壶嘴继续畅饮,却见周焰夺过酒杯一饮而尽。

那酒杯我用过,再说,不过是想调戏他一番罢了。

周焰的行为让我始料未及,烈酒呛在喉咙,烧得我猛烈地咳着。

我捂着胸口悄悄地挪动着步子,腰带却被人扯住,再一用力。

酒壶落地,酒香四溢。

二人的鼻尖相触,周焰的手掌扣住我的后脑,截断退路。

「喜欢。」薄唇启合,逸出的酒气醉人。

「嗯?」酒劲涌上来,周焰的眉眼逐渐变得模糊。

「毁了孤的大婚,还想逃?」

2.

翌日醒来,诺大的床只余我一人。

头隐隐作痛,掀开帘帐,红烛燃尽,留下一滩绯蜡。

周焰去了上朝,婢女推门而入替我速速梳妆打扮,今日我需进宫拜见皇后。

周焰乃先皇后所生,而如今这位皇后佟意蕙入宫四年,比皇上年轻不少。

一路坐轿子到佟皇后的意欢殿,带来的婢女被佟皇后的掌事宫女拦在了外头。

说是皇后要同太子、太子妃说体己话,外人不得入内。

直至殿门打开的那一刻,我才知道其中竟如此精彩。

佟意蕙的头靠在周焰的肩上,眼波流转,葱葱玉指抚上周焰胸前的绣文。

许是听到声响,二人朝我看过来。

周焰不紧不慢地抬起手将佟意蕙推开,「母后体虚腿软,需让太医好好调理才是。」

「儿臣给母后请安。」随着身后的门被阖上,我跪下行礼。

佟意蕙连余光都未曾留给我,双眸满是周焰。

她极慢地朝上方的座位走去,「那药苦得很。」话里带着几分嗔意。

算起来,佟意蕙与周焰同岁。

宫闱秽乱,不足为奇。

这也恰好解释了,为何那日佟意蕙会开口帮我。

「起来罢。」

话音刚落,周焰的手掌出现在眼前。

抬眼正对上佟意蕙的目光,宛若利刃,却让人可怜。

周焰的手掌温热而有力,我一个没站稳,稳稳地落入他怀中。

耳旁传来周焰的轻笑,「在母后面前,怎能如此无礼?」

明明是笑着,偏能说出训斥的话。

我学着佟意蕙那般娇柔地应他:「明明是殿下昨夜不知节制,今日下床时还险些摔着了。」

周焰眉尾微扬,放在我腰上的手渐渐收紧。

「如此说来,是孤的不是。还请母后勿要怪罪孤的太子妃。」

佟意蕙的脸色一瞬几变,似是咬着后槽牙说:「无妨,本宫又岂是那般顽固的人?」

还未说上几句,皇上便来人传周焰去御书房。

「太子腿疾未愈,还要替皇上分担。即便是新婚之夜,太子妃也该劝太子爱惜身体,切莫为了一时情欲而毁了太子根基。」

茶盏被重重地放到桌上,话音冰冷至极点。

我装作一脸无辜,掩面故作羞涩,「儿臣也知,只是殿下他执意,儿臣又怎……」

看着佟意蕙面色青黑,长袖遮挡下的我险些忍不住笑出声。

方才她靠在周焰身上时,周焰双手垂在两侧,连要去虚虚扶住的意思都没有。

加上方才周焰顺着我演戏,我心里便更笃定佟意蕙是故意演这一出让我误会她与周焰之间有私情。

如此一来,我还要感谢她特意调开了宫人,让我的谎话没有被拆穿的可能性,还能让我有多夸张编多夸张。

「太子妃才嫁入东宫,不了解太子。太子坠马重伤,太医说了需调细细调养好几年才有恢复的可能,即便是新婚,有些事还是节制为好。」

「是,」我起身朝她福了福身子,「儿臣初为人妇,有些事确实知之甚少。不过,」

我话音一转,「幸好母后您经验丰富,提点一二。」

我故意加重了前半句,提醒她就算与周焰旧日情分再如何,如今都身为继后,早已再无可能。

佟意蕙双手紧紧绞着袖口,面上仍旧伪装镇定:「我身为皇后,照顾太子与你是应当的。」

我掩嘴佯装打哈欠,「昨日四更才阖眼,儿臣需回去补眠,下次再进宫同母后请教。」

3.

出了殿门却不见随我同来的婢女青璃的身影,「那婢女去尚宫局取皇后娘娘让人做给太子妃的衣裳了……」

「那我去尚宫局寻她便是,有劳姑姑告知。」我浅浅一笑,故意支开青璃,这佟意蕙究竟还想玩什么把戏?

我离开意欢殿后并未去上尚宫局,毕竟我对宫中情况毫不了解,如今之计只能去找周焰。

但却未曾想到我路过御花园时,被人拽住手臂拉近了假山之间的缝隙之中。

熟悉的檀香气味钻入鼻尖,炽热的鼻息扑面而来,让人心惊。

「小蛮,你为何要这般绝情?」曾经无数次入梦的五官如今正在眼前无限放大,池惊墨的双眼描满红丝,像是极力控制着情绪。

「世子与我不过数面之缘,唤我小字于礼不合。」我拂开他的手,内心平静如水。

「你为何不愿等等我?我娶林心眉不过是无奈之举,爹娘也答应让我娶你过门,你为何作践自己嫁给一个废人?」

池惊墨朝我逼近,高大的人影挡住了光线,我急忙后退,后背重重地撞上假山。

痛楚让怒火燃得更甚,我冷冷地看着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池惊墨,太子明媒正娶的太子妃和你林家的妾,孰贵孰贱,我还是分得清的。」

池惊墨满脸错愕,许是万万没想到曾经我在他面前温顺柔情不过都是假象。

我看着他踉跄地后退几步,继续说着:「那日我被林心眉羞辱,而你却袖手旁观。我便当我曾经爱过的池惊墨死了。」

池惊墨紧抿着唇,良久才说出半句:「当时若不如此,她定不肯松口让我娶你……」

「娶我?」我扬眉冷笑,「让我进了你们池家日后继续受人脸色、供人羞辱?」

「小蛮……」池惊墨眼神透露着哀求,伸来的手被我数次避开之后无奈地垂到一旁。

「世子,如今我嫁入东宫为太子妃,太子爱我惜我,敬我为妻空置东宫,日子幸福美满,就不劳世子挂心了。」

说完我疾步走出假山,身子才出假山一半就被一道猛力扯了回来,手臂撞上假山的凸起,失去知觉。

「可他是个废人!满朝皆知皇上绝无可能让一个废人做太子,如今他还是太子、还能娶妻不过是皇上对他的一时怜悯……」

「世子,」我打断她,「太子与我同床而眠,太子废不废昨夜我已经有答案了。」

我一脚踢在池惊墨的小腿上,他吃痛松开我。

我趁机迅速转身,直直撞入林心眉怨毒的目光。

才走出假山,掌风贴面袭来。

我一手扣住林心眉的手腕,一手将她左耳的白玉耳坠扯了下来。

「啊——」随着一声痛呼,滴滴殷红落地。

林心眉捂住左耳向后倒去,幸得婢女扶着才没瘫坐在地上,鲜血从她的指缝渗出。

她满眼惊恐地看着我,牙关颤抖着:「你……你竟敢!」

我摊开手心,将那枚白玉耳坠丢在她身旁。

「我不喜旁人与我带相同的首饰,还望世子夫人记得教训。」我抚上自己耳坠,居高临下地看着满脸鲜血的林心眉。

「毕竟如今我为尊,你为卑,再如何罚你都是应当的,不是吗?」我缓缓地说着,看着她的五官逐渐扭曲。

当初我在姻缘寺中撞见她与池惊墨时,她上前赏了一掌时,说的也是这样的话。

「日后你入侯府为妾,而我是世子夫人,再如何罚卑贱的人也是应当的。今日这一掌,你便受着,就当是习惯往后的日子了。」

而池惊墨站在一旁,看着林心眉将我们曾经挂上的姻缘带撕个粉碎,看着她当众打我,始终未曾上前阻止。

那日我便告诉自己,池惊墨这般的人,不值得嫁,而他与林心眉赠我的耻辱,我会一笔一笔地全部还给他们。

今日,暂且就当利息好了。

「小蛮……」池惊墨眸中漫着悲伤,「当真只能如此了吗?」

林心眉见状心中怒火更甚,双眼似要喷出火来,「尹落,你不过是捡了一时的便宜。太子终要被废,届时我看你如何还像今日一般得意!」

「对太子和太子妃出言不逊,按宫规理应如何?」

闻声望去,周焰和侍卫正站在我们身后。

他仍旧是一副座上看戏的神情,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让池惊墨和林心眉神色大变。

「回太子,按宫规应掌嘴二十。」侍卫低头答道。

周焰用手撑着头,双眼微微斜向身后的宫人,「还不去带世子夫人去领罚?」

宫人们的目光在周焰与林心眉之间来回数次,最终还是将林心眉和她的婢女带走了。

而池惊墨,不甘地看了周焰一眼,转身追上了林心眉一行人。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鞋面,不知如何应对。

周焰究竟是何时出现在附近的,还是……一直都在?

我与池惊墨的话他又听到了多少?

「方才同人夸孤时妙语连珠,怎如今见了孤倒成哑巴了?」周焰嗤笑道。

那便是全部都听到了,我双手绞得更紧,不敢抬眼看他。

「昨夜太子妃醉酒,还未同孤春宵一刻,却将孤说得这般……」周焰双眸眯起,「让孤甚是……惶恐啊。」

4.

我抬头时迎面撞上微风,对上周焰似笑非笑的眼眸,顿时觉得又羞又燥。

「殿下偷听这么久也不出来替我解围,也让人好生惶恐。」我语气里带些恼怒。

我故意上前接过侍卫替周焰推轮椅,只见椅上的人仰头看我,而后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原以为只是尹府随意塞来的人,没想到竟是个能惹祸的。」周焰眼睫上下扑合,「他们说得不错。」

「孤的确是个废人,不久之后更是个被废的太子。」周焰随意地撑着头,话里不悲不喜。

「殿下即便不再是太子,库房里还有万贯钱银,再不济,殿下容貌绝顶,去南风馆定能做个头牌。」

话音才落,一旁的侍卫神色也再难维持镇定,双目睁大,满脸不可思议。

「那你定是将孤绑去南风馆还替孤数钱的那个。」笑意从周焰的眼尾浅浅晕开,「林相与永安候向来帮着三弟,今日你可是让这仇怨加重了。」

「殿下可是怕了?」我故意激他。

孰知他毫无犹豫地开口:「怕啊,怕得紧。」

「既然如此,殿下方才更应该重重地罚林心眉。横竖日后三王爷一党都不会放过陛下,倒还不如趁如今逞一把威风!」我继续扇风点火。

「怪不得人人都说最毒妇人心,竟然不顾夫君日后的安危而逞一时之快,敢情方才在皇后面前都是同孤演的浓情蜜意?」

我一时语塞,只默默地推着周焰,不敢还嘴。

我与周焰本就无甚情分,更没打算与他做患难夫妻。

他被废是迟早的事没错,我自有法子不与他纠缠到底。

「孤或许也该找个时间振一振夫纲了……」

还未等周焰说完,我便开口打断:「殿下,该上马车了。」

周焰笑眼睨着我,并未再言。

我一上马车就阖眼假寐,避免再与周焰说话。

起初相安无事,但不知为何半路马车陡然停处。

我睁开眼时,身子竟不受控制地朝周焰扑过去,眼看着我与他的唇就要贴合,我迅速将头一偏,撞在了周焰的肩上。

随即耳旁传来一声闷哼,我急忙爬起来,「殿下可有事?」

周焰慢慢地坐起身来,「手没废,还好。」

我睖了他一眼,转身想去外面看看究竟发生了何事。

谁知一开马车门就看见横倒在边上的车夫尸体,大片的鲜血朝我涌来。

「半路发现有人跟踪,见你睡得正熟,便没忍心吵醒你。」周焰的声音从身后缓缓传来,我手心顿时攥满了汗。

一柄长剑刺了过来,横在我的颈部,冷光刺眼。

「皇兄皇嫂,昨夜一别,皇弟很是挂念。」是三皇子周临,他身旁站了好些黑衣人。

我和周焰很快就被绑了起来,随后被丢进了一间残破的房间内。

「你存心的!」我咬牙道。

周焰眉眼带笑,「孤的太子妃记性当真不好,人可是你昨夜惹的。」

「你!」我被周焰气得胸口发闷。

我还未将周焰骂个痛快时,周临进来了。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眼神宛若恶狼般阴骛。

「昨夜多亏了皇兄,让来往宾客皆知我抢了你的女人。皇兄如此大礼,我自当回礼一份。」周临将我提着我的衣领将我拎到身边,「今日便让皇兄亲眼看看,你的太子妃如何在我胯下受辱。」

相比起被殃及的我,周焰则显得淡定很多。

「如此美貌,跟了这样一个废人当真是可惜了。」周临的手死死地掐着我的下颌,痛得我险些落泪。

周临就像一头饿狼,双眼直直地瞪着我,开始撕扯我的衣服。

我趁着他不注意,将手移向腰间的荷包,屏住鼻息将里头的粉末朝他散去。

周临顶着满脸粉末一时有些失措,甩了甩粉末,「这是什么……」

还未说完人就晕倒在地方,而我受力在一旁跌倒。

迷魂散的药效极大,即便是我屏住鼻息,已然是有些眩晕。

外头传来打斗的声音,应是周焰的人到了。

我跌跌撞撞地去给周焰解开绳子,在用尽全力解开他脚上的绳子后,我无力瘫坐在一旁。

「本想吓吓你,如今孤竟被你吓着了。昨日的酒,你没掺什么药粉罢?」周焰眉梢微挑,嘴角微微勾起。

「掺了,太子殿下很快就会是哑巴一个了。」我白了他一眼,闭目养神。

「你怎会有这迷魂的药粉?」周焰却不肯放过我,继续问着。

「今日的事多遇见几次,总会想到些防身法子的。」周焰自幼就被封为太子,即便如今双腿被废,仍旧运筹帷幄,我这种庶出女子的艰辛,他又怎会懂?

「殿下!太子妃!」急切地脚步声传来,我睁开眼,原是那侍卫领兵来了。

「孤与太子妃安然无恙,等下记得将外面清理干净。」周焰被侍卫搀扶着坐到轮椅上,回头瞥了一眼地上昏迷的周临,眸底尽是寒意。

我勉强还能站起来,拒绝了侍卫的搀扶。

眼前忽地多了一件月色外袍,是周焰方才穿着的那件。

我抬眼看向周焰,只见他玩味地打量了我一番,半晌才缓缓道:「如此貌美,若是让旁人看了去岂不可惜了?」

双颊顿时热了起来,一旁的侍卫纷纷转过头不敢看我。

我瞪了他一眼,迅速夺走他手里的外袍。

「等下将三王爷也带上罢。」

「噢?」周焰斜眼看我,「太子妃若是舍不得三皇弟可在这儿同他互相取暖,孤的马车只容得下两个人。」

「殿下误会了,我只是想回三王爷的礼罢了。好歹我也是他皇嫂,长辈见晚辈,岂有不赏赐的道理?」

周焰眉心微皱,示意我继续说。

「等下让人将三王爷送去南风馆,蒙上脸多挑几个腰力好的小倌,好好服侍一番。毕竟三王爷如此美貌,可不能白白浪费了。」我看着地上正正昏迷的周临,忍不住笑了出声。

周焰摇了摇头,浅浅叹了一声。「太子妃都吩咐了,你们照办便是。」

「还有,等下让人去宫里花房要些菊花,明日一早送去三王爷府。」我忍不住又补了一句。

周焰终还是没崩住,眉眼弯弯,「孤真的越来越怕孤的太子妃了。」说着,他伸手拢了拢自己身上的衣服。

果不其然,第二日周临对外称突染风寒,并未上朝。而太子府送去的菊花统统被他砸毁。

说到底还是自食恶果,当初周临如此羞辱我与周焰,想的便是周焰不敢将此事说出口,毕竟看着自己妻子被辱而无能为力,相当耻辱。

而如今我反将他一军,他更是不敢同皇帝告状,毕竟他欲侮辱皇嫂在先,再者,若是被人知道他被一群南风馆小倌玩了整宿,只怕就再没脸面在京城做人了。

5.

婚后第三日周焰陪我一同回门,我爹和郑容霜在尹府门前等我们,同我料想的不情不愿所不同的是,他们两个人脸上堆满笑容。

一个的女儿因我毁了名声与前程,而另一个向来擅长攀附权势,如今周焰失势,巴不得与我这个女儿断了联系,现在这副惺惺作态又是为何?

「拜见太子殿下、太子妃。」

既然他们要演戏,我自然要奉陪一番。

我急忙殷勤地上前扶起郑容霜。

「娘亲快快请起,这如何使得!无论我如今是什么身份,都还是尹家的女儿。」我不轻不重地拍着郑容霜的手背,她被我吓得眼皮直跳。

她刚准备抽回手却又被我拉住,「姐姐才小产,身子正虚,太子特地让我带了好些补身的药材,好让娘亲给姐姐送去。」

郑容霜并没有面露恶相,相反,她抬手擦去眼角溢出的泪珠。「太子妃有心了。」

「午膳已备好多时,先进去用膳罢。」我爹尹世堂连忙开口,示意仆人引我们进府。

我才坐下,郑容霜就起身往我的酒杯里倒酒。

「这竹叶青是我当年从母家带来的,平日老爷想喝我都不让,太子妃快尝尝。」

我瞥了眼桌上两壶酒,一壶放在我与周焰这边,而另一壶则放在我爹和郑容霜那边,方才郑容霜给我倒酒时,特地走过来拿起了这边的酒壶。

还独独让我喝?

我浅浅一笑,「我不善饮酒,喝了只怕要失态。」

郑容霜的笑容肉眼可见地凝固。

周焰望过来微微颔首,「的确,成亲那日喝得连孤都险些招架无力。」

我假意嗔道:「殿下惯会笑话我。正好,这竹叶青全便宜殿下了。」

说着,我拿起酒壶就往周焰酒杯里倒。

才抬手就被尹世堂和郑容霜齐齐制止,「太子腿疾未愈,不宜饮酒。」

郑容霜忙抢走我手里的酒壶,而尹世堂的神色像顿时松了口气一般,「都嫁人了,怎还是这般不细心。」

我轻声一笑,眸色渐冷。

「如今太子妃和阿贞都嫁人了,也算是了了我的一桩心事了。老爷来,我们喝一杯。」

「是啊,太子和三王爷都乃人中龙凤,老夫甚是欣慰。」

……

我和周焰就看着尹世堂和郑容霜互相搭话灌酒,一杯接着一杯。

甚至将方才从我这边拿走的那壶酒也喝完了!

我看着尹世堂和郑容霜畅饮不止的模样,心里很是疑惑。

但很快,我的疑惑便解除了。

尹世堂很快就喝高了,饭菜一口未动就拉着周焰去书房看他珍藏的字画。

我正准备离席,才站起身,一个人影便撞入怀中,直接将我撞落回座。

反应过来时,痛楚从小腹上蔓延开来,衣裙上满是油渍。

定睛一看,原是郑容霜那顽劣的幺儿尹添瑔,他满脸油光,手里拿着一根骨头往嘴里塞,嘴里还嘟囔着:「娘亲我要吃,我要吃……」

郑容霜满脸歉意地看着我,「太子妃可有事?添瑔还小,没规矩,你别同他一般见识好吗?」

说着,郑容霜狠狠地刮了奶娘一眼,「还不将少爷带下去?是活得不耐烦了?」

尹添瑔似是不明白为何,哭闹着不肯走,最后是奶娘连同丫鬟一起将他抱了出去。

郑容霜小心翼翼地看着我,语气里皆是恳求:「我生下阿贞后身子受损,好不容易才有了添瑔这个孩子,是惯坏了他。我日后定会严加看管,还请太子妃别怪罪他,他还这么小……」

昔日嚣张跋扈的郑容霜如今竟在我面前这般卑微哀求,真是风水轮流转。

「娘亲说的哪里的话,添瑔是我亲弟弟,我又怎会怪罪他?」我垂下眼眸叹气道,「母亲与我到底是生分了!」

才说完,只见郑容霜「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

身旁的丫鬟也都统统撤了出去,我朝婢女夕锦和青璃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也退下。

我倒想看看这郑容霜究竟还要玩什么把戏。

我惊呼道:「母亲这是为何?万万不可啊!」说着,我俯身去扶她。

郑容霜避开我的双手,紧紧地抱住我的双脚,「阿落,从前千般万般都是我不好,我该死,求求你,求求你帮帮阿贞!」

「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如今姐姐嫁给三王爷,何须我帮?」我假装糊涂应她。

「三王爷笃定尹府有心帮太子,故意下计害他,如今阿贞在王府的日子苦不堪言,甚至性命堪忧啊!」郑容霜泪水不停地从眼里涌出,身子颤抖着。

「那我……该如何帮呢?」我犹犹豫豫地开口。

郑容霜听到这话立刻松手并迅速擦干脸上的泪水,「你只需潜伏在太子府,将太子的一举一动告诉三王爷即可。如此一来,可证尹府对三王爷的忠心,阿贞便能重得王爷的信任;二来,太子被废之后,三王爷必定会网开一面保你性命。」

我目光移到别处,咬唇不语。

郑容霜和尹世堂当真打得一手好算盘,用苦肉计让我做他们的棋子,还想利用我让尹贞复宠。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我与周焰让周临被侮辱的事,就算我真做了周临的眼线,日后他也不会留我一命。

但如今先答应下来也未尝不可,指不定日后还能给周焰送个顺水人情。

「阿落!太子失势是迟早的事,尹府才是你的母家啊!你当真愿意看着你的亲姐姐,你爹,你弟弟一起死吗?」郑容霜见我犹豫,激动地劝说着。

「此事不必母亲说,我也是懂的。」我缓缓开口,「只是,太子疑心重,我怕我帮不上忙……」

「阿落,你别这么说,你答应便是让阿贞有了希望。」郑容霜露出喜色,忙站起来拉我到桌前。

「今日的菜都是我亲自做的,你尝尝娘亲的手艺啊……」说着,郑容霜不停地往我碗里夹菜。

我仔细地观察着她的神色,试图从中找出破绽。

郑容霜许是察觉出了异样,身子一滞,有些失落地说:「阿落,你怎么不吃?还是怕我下了毒吗?」

说着,她夹起菜往自己嘴里送。

我当即一愣,当真是自己想多了?

我摇了摇头,夹起菜往自己嘴里送去。

郑容霜真诚地看着我,像是用尽全身力气一般:「阿落,娘亲谢谢你。」

「娘亲醉了,还是尽早回屋休息罢。」我唤来外头的丫鬟将郑容霜带走。

郑容霜朝我点点头,临走前有吩咐我多用些。

等她一走,尹添瑔便悄悄溜了进来。

他不满地拉住我的手,「你留些给我啊,可别尽吃完了!」

还不等我开口,他就将我推开,站在凳上将菜往自己嘴里塞,边塞边含糊道:「娘亲真坏,连偷吃都不让,还骗我说不好吃,明明这么好吃……唔……」

我这才恍然大悟,尹世堂和郑容霜一向惯得尹添瑔无法无天,又怎会连这饭菜都不让偷吃?

分明就是这饭菜不能吃!

但为何方才郑容霜还亲自吃了一口?

我胃部一阵绞痛,头脑昏胀,眼前的酒壶化成好几个影子晃动着……

对了!是酒!

尹世堂和郑容霜故意让我生疑不喝酒,其实,酒反倒是解药!

我急忙拿起方才郑容霜给我满上的酒灌入喉咙,整个人被抽去了所有力气一般趴在桌上。

尹世堂同郑容霜之所以这么辛苦做这一出苦肉计,并非是让我真的做他们的棋子,而是要消除我的疑虑让我心甘情愿地吃下有毒的饭菜。

他们根本就不指望我会帮他们,相反,他们要借机除去我,进而向周临表明自己与我、与太子府毫无干系,重新获得周临的信任。

我侧过头看着仍在狼吞虎咽的尹添瑔无声地冷笑着,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远处的饭菜搬到他面前。

不知道到时候他们看到死的是自己最宝贝的儿子,又会是怎样一种心情?

6.

我后背沁出一层薄汗,浑身仿佛被针扎一般。

整个人无力地滚落到地上,眼皮渐渐沉重。

青璃和夕锦连忙从门外进来扶我,而一旁的尹添瑔含着满口的饭菜,双手在喉咙上猛挠着,满脸痛苦。

我冷笑了一声,腥甜涌上喉咙,一口黑血从嘴里吐了出来。

接着便是眼前一黑,只余耳旁青璃和夕锦唤我的声音。

再睁眼时,嘴里漫着一阵苦味。

喉咙就像被刀刮过一般,火辣辣地疼。

「怎孤每次离开之后你都给自己惹来一身的祸?」周焰目光扫过我,转身接过青璃手中的药碗,「快些把药喝了,不然,这戏可就没法唱了。」

想必周焰早就看穿了尹世堂和郑容霜的计谋,而他选择隔岸观火。

也是,我这样的太子妃,出身低微,与他不过是累赘。

但我也从未将他当成能交付真心的夫君,他于我只是一把刀。

借刀杀人的刀。

我避开了周焰递来的盛满药的勺子,径直夺过药碗,一饮而尽。

「下毒的人可抓到了?那日特意选在今日的午膳下毒,只怕是想杀害太子,万万不得轻易作罢!」我将碗递给青璃,掀被起身下床,不料双腿竟软难支撑,撞进了周焰的怀中。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温凉的指尖触及嘴角,将药汁拭净。「既然太子妃如今关心案情,那便即刻随孤同去看看那犯人。」

说着,周焰的手移直我的腰部,扣紧。

我不知所措地抬头看他时,周焰却将轮椅一转,搂着我往外面走去。

「殿下!」我叫住他,「这样……于礼不合……」

周焰眸中闪过一丝笑意,腰后的手扣得更紧了些,「孤才成婚就险些丧妻,自然是该急切些,顾不得什么礼数了。」

我心中暗暗将周焰骂百十回,这人分明是上赶着凑热闹。也罢,那便早些送郑容霜下地狱好了。

周焰同我来到正厅时,郑容霜正对着即将入棺的尹添瑔痛哭,这眼泪比起方才求我时要真心太多。

而尹世堂则站在一旁紧握拳头,眼眶微红,极力忍耐着情绪。

「太子,太子妃。」尹世堂极不情愿地开口。

郑容霜闻声抬头,双目通红地盯着我,颧骨紧绷,恨不得立刻冲上前杀了我一般。

此情此景,我自当是要再演上一回好姐姐。

我趁机掰开周焰的手从他腿上扑上去,双膝重重落在地上。

我忍痛哭道:「添瑔,添瑔这是怎么了?添瑔你快起来……都是我……」我捂着胸口喊着,「都是姐姐害了你……」

郑容霜和尹世堂一副敢怒不敢言地看着我,恨意早已让他们面目扭曲,而我借趴在尹添瑔身上痛哭遮掩自己的难以抑制的笑意。

「人死不能复生,事已至此,早日查清真相才能让他安心离去。」周焰抚着我因偷笑而颤抖不止地后背,言外之意便是让我别在拖延时间。

「可有抓到下毒的人,速速带上来!」我抬头擦泪,好戏就要开始了。

侍卫带上来了尹府的厨娘苏红。

她跪在地上,一句一顿地说着自己下毒的是因为先前她儿子因尹世堂和郑容霜不肯借钱医治而去世,继而对尹家怀恨在心。

今日我要回门,于是打算借机毒死尹世堂、郑容霜、我和周焰,因着周焰和我身份尊贵,此事定会闹大,届时天下人都会知道尹家无情无义自食恶果。

真是可笑,没想到郑容霜和尹世堂竟想了这个理由来搪塞我,想必是没想过自己会失手进而被追究。

毕竟要是我真死了,也没人认真追究,谁会管一个即将被废太子的妻子呢?届时若真能重获周临的信任,周临自会替尹府善后。

「你若真想害死尹家人,为何不在我出嫁前动手?那时姐姐也还未嫁去王府,岂不是更容易一网打尽?为何偏偏要等太子陪我归宁时动手?你分明是想毒害太子再顺手解决尹家人!」

我句句紧逼,「只是你未曾想到竹叶青竟然能解毒,更没想到,太子并未用膳!」

苏红身子缩了缩,眼神闪避,「不是……我不是……」

周焰朝我看过来,「太子妃余毒未清,切勿动怒。此事交由孤来便好。」他握住我的手,一副爱妻如命的神色。

「孤认为太子妃说得有理,既然不肯说真话,那便去牢里说罢,八十一道酷刑,总归是能逼问些真话的。」周焰眸光渐冷,苏红吓得急忙看向郑容霜。

郑容霜对上苏红的目光时立刻错开,避之不及。

周焰顺着苏红的目光看向郑容霜,「此事可与尹夫人有关?」

「无关!」

「怎么可能与我有干系!」

苏红和郑容霜同时开口,语气十分果断坚决。

「此事绝无可能是夫人啊,虎毒尚且不食子。夫人怎么可能会下毒害死幼子?」尹世堂也开口解释。

周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如此这般,只能将这人押去天牢用刑严审。与她相熟之人,也一并带去,此事关乎孤与太子妃的性命,宁愿错杀也不能放过一人!」

众人听后皆是一惊,原本还算镇定的苏红脸色一变,「此事都是我人策划,与旁人毫无干……」

可惜,话还没说完就被拖了出去。

尹世堂和郑容霜欲言又止,但直到我们离开尹府前也没再说过半句与下毒一案相关的话。

苏红面对酷刑也未曾松口,连自己女儿因受刑晕倒数次也未曾动容。

但不知为何,一日深夜,苏红将真相全盘托出。

她原是郎中的女儿,因夫家欠债而入尹府做厨娘。因着每月的月俸难以维持家中的开销。于是她向林容霜透露自己会医术并表示愿意帮林容霜做事,比如下药让尹世堂的小妾不孕以给尹世堂下绝子药,还有这次下药毒害我的事。

周焰派太医去给尹世堂和他的小妾诊治,的确如苏红所言,都不能再生育。

听闻尹世堂当场就写了休书,表明郑容霜与尹府再无干系并将人送到东宫。

郑容霜被绑来时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脸上清晰可见好几个掌印。

「尹落,你个贱人!是你害死了添瑔,害得我落得今日这般田地!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郑容霜恶狠狠地骂着。

她身上的血腥味让我不忍掩鼻,「娘亲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不过是告诉苏红您当年利用她儿子刘成借种之后还杀人灭口罢了。」

郑容霜睁大眼睛看着我,眼里全是惊恐。

「毕竟我可是亲眼看着娘亲夜里趁刘成打水将他推入井内的。」

「娘亲这么多年都不怕刘成做鬼来找您,我怕什么?」

7.

郑容霜伤天害理、善妒私通,无论是尹府还是她的母家都放话与她断了关系。

而她的女儿尹贞自始至终都未曾来看过她一眼,我让周焰随律例处置她,省得被人落了话柄。

毕竟如今废太子的传言早已传遍京城,些许差池就可能断送整个东宫。

听闻朝中上书废太子的奏折不断,而皇帝只是在等一个机会,一个不被后人诟病他抛弃政绩了的却身患腿疾的皇子的机会。

太医认为我身子大好那日,宫中送来一份差事。

是皇后佟意蕙派人传话,她突染风寒,中秋家宴安排一事由我代劳。

我看着佟意蕙的掌事宫女离去的背影不禁偷笑,看来她当真对周焰用情至深,这样做无非就是见我不知宫内规矩,看着我出丑罢了。

如今我正愁如何攒些银子日后跑路,没想到佟意蕙这就给我送了一条财路。

中秋家宴一般会安排宫妃弹琴歌舞助兴,风头正盛的妃子借机固宠,失宠的妃子望此重获君恩。

但宫宴献艺的机会有限,自然会有妃子为此不择手段,而我则可借机积攒一笔财富。

果然不出我所料,第二日我进宫同尚宫商议中秋家宴时,就撞见了正得宠的章婕妤。

她愿意出一万两银子换御前一舞的机会,并且让我暗中换下谢贵妃,让她今年在一旁坐着便好。

谢贵妃乃周临生母,我自然乐意至极。

而后几天入宫时,又收了几个宫妃的银子,仔细算起来,日后买间院子做些生意是不成问题了。

中秋家宴的一切都定下来之后,我按例带着册子让佟意蕙过目。

我在意欢殿外站了大半个时辰宫女才领我进正殿,只见佟意蕙缓缓被宫女扶出来,一手捏着帕子捂嘴清咳。

「儿臣给母后请安。」我福了福身子。

佟意蕙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淡淡道:「太子妃今日得空前来,想必是中秋家宴筹办得差不多了。」

「回母后的话,儿臣对宫内事务不熟,虽是都定下来了,但内心十分忐忑。」我面露难色,「今日求见母后,为的就是让母后看看儿臣的安排可有不妥之处?」

「噢?」佟意蕙并未应下,眉梢微挑,一副看戏模样。

「母后也知,我初入东宫,自是不敢问太子殿下,生怕他嫌我见识浅薄、不能独挡一面。」我声音渐渐弱了,头也低了下去,双手拿着册子朝佟意蕙递去。

「你乃庶出,不懂也是情有可原,太子会体谅你的。」佟意蕙的话里难掩嘲弄,「只是太子如今不易过度劳累,咳咳……本宫虽风寒未愈,但帮你看一眼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看着手中的册子被宫女拿走,暗暗勾起嘴角。

佟意蕙打开册子随意翻着,「做得不错,当真是出乎本宫意料啊。」

她将册子递给宫女,极其敷衍地夸奖了我两句。

还未等我假装感激涕零,她便以身子不爽为由请我离开了。

才离开意欢殿没多久就撞见了谢贵妃,怒意挂在她脸上,来势汹汹。

「太子妃当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啊,只是未免有些太不懂规矩了些。」谢贵妃对我并没有什么好脸色,毕竟我害了她的儿子又搅了她宫宴献艺。

「贵妃娘娘的话我怎么有些听不懂?」我装作糊涂,气得谢贵妃直瞪眼。

「往年中秋家宴我家娘娘都要献上一曲,即便是遇上娘娘身子不适,也是头一个来问的。怎么如今到了太子妃这里,连句话都没有就定下来?」谢贵妃一旁的宫女见状愤愤道。

我演作才知道一般,惊讶地说道:「中秋家宴一事乃皇后娘娘委托我安排,所有事情都经得皇后一一过目。方才皇后娘娘已经细细看过中秋家宴的所有安排,觉得并无不妥。」

说着,我咬唇犹豫良久,「如今献艺一事早已定下,贵妃娘娘若想改动,得让皇后娘娘同意才行。还请贵妃娘娘不要为难我……」

谢贵妃尽管气上心头,但并未当真前去意欢殿,反倒摆驾回宫。

我看着谢贵妃一行人不甘的背影,内心十分满意。

我花这么大的心思无非就是想进一步挑拨谢贵妃和皇后,今日之后,阖宫皆知我筹划中秋家宴的具体事宜皆是经过皇后同意的。

那么我借献艺一事敛财所招来的不满和怨气都可借机推到皇后身上,就如今日谢贵妃一般。

皇后心悦周焰,与谢贵妃定然不和。再者,皇后无论是身份还是容貌都盛谢贵妃一筹,若真起了争执,皇帝必定站在皇后那边。

因此谢贵妃只会在心中默默给皇后记上一笔,然后暗地里给皇后使绊子。

只怕佟意蕙日后在宫里会更不好过了。

8.

很快就到了中秋,家宴上章婕妤身着一袭红衣,起舞转动时更称她身姿娉婷,涂上脂粉的皮肤宛若绽放的莲房一般娇艳。

皇帝的目光随着她的舞步移动,甚至惹来不少妃子投去目光,或是羡慕,或是嫉妒。

「孤竟没想到太子妃竟这般多才多艺,演得了戏,下得了药,还能将家宴筹划得这般有模有样。当真让人意外啊。」周焰眸色不明,语气里多了几分试探。

「我才嫁给太子不久,太子对我了解甚少也算正常,毕竟我也不太了解殿下呢。」我错开他灼热的目光,脸侧隐隐发热。

「太子妃这是在怨孤?」周焰倾身过来,鼻息烫过耳边。

「不敢。」眼前是章婕妤曼妙的舞姿,但心思却被周焰搅成一团,无心观赏。

「是不敢,还是根本没把孤放在眼里?」周焰的话很轻,却重重地撞进我心里。

我猛地转过头对上他的目光,墨瞳宛若深渊一般,不见底,看不透。

「也是,」还未等我开口,他就继续说着,「没人会将自己的刀放在眼里。」

话音刚落,我章婕妤的伴舞们纷纷亮出长剑,寒光刺眼。

章婕妤希望借用剑舞博取皇帝欢心,但只有她手里的剑是软剑!

就在众人反应过来那一瞬,伴舞拿着长剑朝我们这边刺来。

周临反应最快,冲上前同刺客打斗起来。「有刺客!保护父皇!」

由于是家宴,只有少数的侍卫守在殿外。

刺客人数众多,武功又高。

皇子们同刺客打得难舍难分,而一众女眷以及皇帝和周临都被护在了上方。

我这才意识到,有人希望借这场宫宴彻底置东宫于死地!

而章婕妤,或许是幕后之人想顺带解决的一个。

如此一来,答案呼之欲出——周临和谢贵妃。

我四肢发凉,蔻丹嵌进掌心内。

无论最后是否有证据证明今日的刺杀与东宫有关,太子府办事不力让皇上险些遇刺已是事实,或许明日,太子被废的旨意就会传到东宫。

我看着装作一脸惊恐的谢贵妃正不时地往身后望去,忽然想起章婕妤的剑舞表演到一半时会有一个伴舞从后面出来与她双双起舞!

也就是说,还有一个刺客藏在身后,至于目标,肯定是皇帝。

而此时大家都被前面的刺客吸引,根本不会留意身后,出其不意,必然得手。

只要皇帝受伤,东宫在劫难逃。

还未等我想出对策,那刺客就拿着匕首冲了出来。

我迅速朝她扑去,并大喊道:「太子殿下小心。」

原本刺向皇帝的刺客向周焰偏离,身子因扑倒而剧烈地疼着,随即双眼被热血糊花。

刺客被反应过来的皇帝擒住,我猛地抬眼,那柄匕首插在了周焰的后背上。

他只要稍稍一侧身子就能躲过去,但他没有!

我看着他的脸渐渐褪去血色,莫名的寒意爬上脊背。

究竟谁是谁的刀?

9.

那个被皇帝擒住的刺客在周焰失血晕倒后没多久就服毒自尽了,而其余的刺客被制服后也陆续毒发身亡。

想来是刺客在刺杀前就将毒药含在口腔,无论成功与否,都不让我们事后查出半点线索。

周焰被太医们紧急医治之时,我被押到了偏殿审理。

中秋家宴是我主理,最先被问责的自然是我。

其次便是章婕妤,她的舞姬们忽然化成刺客,刺杀皇嗣,其罪可诛。

「皇上,臣妾冤枉啊!此事分明是有人估计陷害臣妾!」章婕妤一身石榴纱裙染上点点血迹,钗鬟松散,碎发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飞舞,泪水沾上妆粉,滑至下颚,宛若狂风暴雨时枝头的梨花,破碎又凄美。

「臣妾原本的伴舞舞姬忽然在前几日食用了相克的膳食而腹痛不止,这些刺客都是臣妾临时托人从宫外找来的……」章婕妤双膝挪动到皇帝身前,声音颤抖不止。

「臣妾当真全不知情啊皇上!臣妾……」忽然,她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似的,猛得抬起头,「皇上!有人故意毒害臣妾的伴舞舞姬,为的就是害死太子殿下啊!」

皇帝瞥了脚旁的章婕妤一眼,并未说话。

能承帝位者,又怎会看不出这些把戏?

问题就在于,他想不想看透。

章婕妤罪不至死,但此后也再难承恩了。

至于东宫,周焰被废是必然。

就看皇帝想何时废,用什么理由废。

方才周焰故意以身挡刀,想必早就得知有人会借中秋家宴嫁祸于他。

他这一挡,直接挡去了刺杀的嫌疑,并告诉天下人,想取而代之的人已经不耐烦了。

嫌疑自然就会回到其他皇位竞争者身上,譬如周临。

想来周焰和周临早就摸透了皇帝的心思,最忌惮上位者将手伸到他眼前。

只是周焰更狠,连性命都可以被自己用作是棋子。

那么落马患疾是否也是周焰棋局中的一步呢?

我不敢去想,周焰此人城府颇深,又善洞察人心,我实在看不透。

或许我该早日给自己找好后路了。

「此事分明是有人栽赃陷害,章婕妤膝下无子,根本无理由刺杀太子。再者,若是章婕妤真有心刺杀,也不会蠢到将自己的刺客装成舞姬混入其中,这不明摆着想告诉所有人她就是主谋吗?」

我闻声回过神来,是佟意蕙在帮章婕妤说话。

毕竟在我的努力下阖宫皆知中秋家宴的事宜虽是我安排,但仍旧需要皇后过目点头的。

佟意蕙既是为章婕妤开脱,同时也是为她自己洗清嫌疑。

「至于太子妃,如今太子正重伤昏迷,夫妻本就同心,太子妃又怎会伤害太子呢?」佟意蕙的目光扫过我,闪过一丝不耐烦。

本是她想将我一军,让我被人笑话。却未想到如今引火烧人,还要反过来替我说话。

「陛下,此事分明是有人想借章婕妤刺杀太子,无视君威,挑拨离间。若不彻查出幕后指使,只怕日后宫中再起风浪!」佟意蕙字字诚恳,一旁的谢贵妃和周临则沉眼睨着,似是在审度何时开口。

佟意蕙毕竟是母家显赫身份尊贵的皇后,说起话来自然要比旁人有分量得多。

果不其然,皇帝的眸光微微一顿,随即抬眼扫过我,带着审视的威严。

「儿臣也认为事情绝不简单,还请父皇彻查,还皇嫂和章娘娘一个清白。」周临这才站出来说话,借机摆脱嫌疑。

「朕自然明白,今日一事自然要还太子一个公道。」皇帝看向周临,「既然你有这份心,此事朕就交由你去查。」

说完,皇帝避开章婕妤站起身来,「今日家宴突遇刺杀,都受惊了,早些散了罢。」

皇帝边说边朝殿外走去,经过我身旁时还不忘提醒我早些去看望周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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