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生我那天几乎丧命，我爸痛哭流涕说会一辈子爱我妈。
只是我没想到一辈子这么短暂。
如果我再晚知道一点，会不会突然有一天，我爸从外面抱回来一个孩子，愧疚地对我说，「这是你的亲弟弟。」
1
凌晨一点，推开家门之前，我特意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一大片擦伤。
伤口凝固着殷红的血迹，被白皙的肌肤一衬托，愈发触目惊心。
深呼吸，让表情更委屈一些，我打开了家门。
果然，爸妈正坐在客厅等我，见我回来，两人明显松了口气。
「你这死丫头跑哪儿去了！大半夜的不回家！我跟你爸都要担心死了！你手机怎么也打不通，你到底……」
老妈的话突然卡住了，她看见了我手臂上的擦伤，满脸的埋怨瞬间变成了心疼。
老爸也注意到了，他快步走到我身边：「这是怎么弄的？摔倒了，还是怎么了？」
我撅嘴抱怨：「今天太倒霉了。本来约了娜娜她们一起吃饭，结果刚走出餐厅大门，一辆红色的凯迪拉克忽然冲我开过来了！那个司机也真是坏，把我撞倒了，她居然都没停，一脚油门就跑了！气死我了！」
听见红色凯迪拉克这几个字，老爸愣了一下，随即眼神闪烁起来：「看清车牌了吗？」
我摇摇头：「没看清，车牌上好像挂了个塑料袋儿。只看到司机是个女的，栗色大波浪卷发，戴着口罩。」
老爸皱眉不语，老妈心疼地抬着我的胳膊左看右看，心有余悸地说：「咱们报警吧。」
「算了，」我瞟老爸一眼，用力地叹了口气：「就是点擦伤，报警还不够麻烦的。」
老妈眉宇间全是担忧：「别嫌麻烦了，还是报个警吧。最近太邪性了。」
邪性这个词老妈用得挺对的，最近确实挺邪性的。
先是我的车停在路边的时候，被人划了一个大大的「死」字。
接着就是那些莫名其妙的快递：剪碎的性感内衣，孕妇装，拆封的安全套和男士内裤……
更过分的是昨天收到的快递，里面赫然装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手办娃娃，只是娃娃早已身首异处。
看到那个娃娃，老妈的手颤抖得几乎端不稳快递盒，一迭声地喊着要报警。
娃娃的头在盒子里滚来滚去，嘴角那抹明艳的微笑也显得愈发诡异。
我劝老妈别报警了，都是些小儿科的恶作剧，还没有到报警的程度。毕竟警察叔叔也挺忙的。
「真的不报警吗？」老妈还在纠结，「菀菀，我总觉得这事不对劲……」
「哎呀，什么实质性的伤害都没有，我们报了警，警察也不会重视的。」
我好说歹说劝住了老妈。我注意到，老爸一直没说话，只是眉头紧锁，心神不宁。
我在心里轻轻笑了笑。
回到房间，我竖着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听见父母都回卧室休息了，我从床底拉出了快递箱。
娃娃是用软陶材质做成的，五官立体，比例匀称，连衣服的褶皱和头发丝都用心雕琢了出来，看上去简直和我一模一样。
我满意地点点头，不愧是我花了 5000 块钱的东西。
不错，最近的快递风波和今晚上演的车祸大戏，都是我自导自演安排的，目标是震慑我爸，目的是保护我妈。
2
听外婆说，我从小就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
我妈怀我的时候吐得比吃得还多，失眠，干呕，大把的掉头发。肚子硕大，人却干瘦得厉害。
进产房生了几个小时，我又突然出现了脐带绕颈的情况，只能转为剖腹产。
打麻药之前，老妈一再跟周围的人叮嘱，万一出现特殊情况，一定要优先保孩子。
周围的亲戚都让她别胡说，但是一语成谶，术中偏就出现了大出血。
昏迷中，老妈还在喃喃地念着「保孩子，保孩子」，推出手术室后，嘴都没有停过。
那场手术之后，我保住了一条命，老妈却因为术后大出血摘除了子宫，失去了再次成为母亲的资格。
老爸在手术室门口哭得像个孩子，指天发誓：哪怕我妈不能再生，他也会一辈子对我们母女好。
因为子宫全切的关系，我妈比同龄女人衰老的速度要快，而且不能做重活，稍微运动一下就气喘无力。
老爸让她在家做起了全职太太，自己出去打拼。
随着口碑的积累，老爸公司的经营步入正轨，出差拜访客户也就成了家常便饭。
我 13 岁那年，老爸去贵州出差，晚上照例和老妈进行睡前通话，我刚下晚自习，被老妈拉过去和他说睡前晚安。
我爸是个讨厌安静的人，在家里午睡都要开着电视，住酒店就更是如此。
壁挂电视的光照在他的眼镜片上，形成了一个白色的方形小亮块。
就在我和他汇报学校情况的时候，有一道黑影从小亮块儿上缓慢划过，像是一个人从电视机前走过的场景。
「爸，你是一个人出差吗？」我本能觉得不对，脱口而出。
「是啊，」爸爸毫不犹豫地回答：「你在家里要乖乖听妈妈的话，爸爸回去给你带礼物。」
我胡乱应答几声，心慌得厉害。
从前视频的时候，老爸喜欢靠坐在床头，支起膝盖把手机放在上面，这样比较省力，能看到他完整的上半身。
但是这次视频，老爸靠在床上，手机拿得非常近，镜头几乎被他的脸占满了，我怀疑，他是不想让我看到房间里其他的场景。
又闲聊了几句，老爸赶我去睡，嘱咐我在学校里用功学习。
那一晚，我辗转不安，失眠了一整夜。
那个时候我年纪还小，不懂什么第三者不第三者，我只知道老爸对我撒谎了，他不是一个人在出差，他有事瞒着我和老妈。
老爸回家后，我开始暗中观察他的一言一行。
一连几天都没有任何异常，直到那天，我在他的手机上看到了一条未读微信。
发信人的头像是一个漂亮女人，她说想我的老爸，希望能天天和他在一起。
老爸在我心里的形象瞬间崩塌了……
我失魂落魄地把自己关起来，满脑子想的都是，老爸如果离开了我和老妈，我们的日子要怎么过下去？难道这个甜蜜温馨的家就要散了吗？
我不能去质问老爸，也不敢告诉老妈，自己又想不到任何的解决方式，每天都在恐惧挣扎中度过。
那年我刚升初中，考试成绩差得一塌糊涂，从年级前 5％直接滑落到了后 5%。
我的心里藏了一个巨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像一块大石头，压得我喘不过气。
3
暑假的时候，我借口散心，去外公外婆家小住。
外公常年混迹官场，一个孩子的心思一眼就被他看了出来，三言两语，我的秘密就被他套了出去。
外公坐在书桌前沉默地抽着烟，良久，他把我叫到身边，摸了摸我的头，告诉我不用担心，他会做好爸爸的思想工作，也会帮我保守秘密。
外公的承诺给了我莫大的安慰。
过了些日子，爸妈来接我回家，外公和老爸关在书房里长谈了许久，老爸出来的时候一副臊眉耷眼的样子。
外公告诉我，他已经做好了老爸的思想工作，老爸依然会爱我和老妈，会顾着这个家。
我兴高采烈地跟着爸妈回了家，生活再次步入了正轨，老爸对我和老妈的好，跟从前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本以为甜蜜温馨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没想到，我即将步入婚礼殿堂的前夕，我爸那边竟然又出了幺蛾子。
事情的暴露完全得益于我灵敏的嗅觉。
那天的晚餐是水煮鱼片，入口爽滑，麻辣鲜香，但是在一片蒸腾的麻辣味中，我却嗅到了一丝圣罗兰香水的香气。
「爸，您今天去哪儿了？」我给老爸夹了一块雪白的鱼片，含笑问道。
「问这个干什么？」老爸抬头看了我一眼。
我的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心理学上说：如果你问一个人问题，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那么问题的答案一般都不会令人愉快。
我若无其事地说：「娜娜说看到了一个和你很像的背影，去了那个……咦，那个地方叫什么来着？」
我装作一时想不起来的样子，只拿眼睛盯着老爸。
「哦，我去迦南会所跟人谈生意了。」
「跟谁啊？那个人好说话吗？」我貌似随意地问道。
「跟一个大老爷们。」我爸说：「好说话倒是好说话，就是做事磨磨唧唧的，烦！」
嫩滑的鱼片忽然味同嚼蜡，我埋头吃饭，心却凉了半截。
老爸不是话多的人，他这样子明显有点欲盖弥彰了。
圣罗兰新出的这款香水的主题是「青春」，主打用户是 18 到 25 岁之间的年轻女性，哪个「大老爷们」会用这款香水？
我表面上按兵不动，晚餐散步后，趁着老爸洗澡的空当，拿过了他的手机。
几十年了，老爸的开机密码依然是我的生日，这让我的负罪感更重了一层。
我飞速地翻看着手机屏幕，真希望是自己多心了。
我的目标很明确，解锁手机后，直奔微信转账记录。
老爸虽然保养得不错，但怎么说也已经年近 50，要说真有婚外情，对方迷恋颜值的几率可不高，贪财的可能性更大。
我的目标就是 5200、1314、9999 这类的特殊金额。
查了半年的账单，依然一无所获。
我又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日历，开始对应着节假日逐一核对。
不出所料，情人节的当天虽然没有转账记录，但是前后两笔消费后的余额明显不符，这就说明老爸给别人转账之后，把转账记录删掉了！
这不是做贼心虚又是什么！
微信账单删除后，就查不到收款人的信息了，我马上改变方案，转战支付宝。
果不其然，支付宝里的转账记录也被清了个一干二净，但是老爸可能不知道，要把支付宝的记录彻底删除干净，需要删除三个地方，那就是转账提醒、账单和电脑回收站。
我火速行动，电脑登录支付宝，在交易记录的回收站里进行了账单还原，调出了收款人的信息——刘影，看头像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笑意温柔。
好在她已经做了实名身份认证，我拍下收款人的信息，将老爸的手机悄悄放回原处。
那一晚，我再次失眠。
4
一个人的决定，是不可能单凭三言两语就改变的。
长大后我才明白，那一年老爸回心转意，断绝了他的婚外情，并不是单纯的因为外公劝说，那是权衡利弊之后的结果。
外公为官多年，老爸这么多年生意做得顺风顺水，未尝不是因为这层关系。
现在外公退休了，没有权力了，老爸的花花心思又活络起来了！
第二天，我顶着黑眼圈，跟闺蜜娜娜说了这件事。
娜娜老公是开律所的，路子很野，娜娜握着我的手让我放心，她说以她老公的能力，能把这个刘影的祖宗八代都调查出来。
娜娜那边的调查资料陆续发了过来。
我万万没想到，刘影居然怀孕了！
我知道，我爸一直要个儿子。偌大的家产，不能便宜了外姓的女婿。
一边是年老色衰的妻子和已经长大成人的女儿，一边是年轻貌美的情人和尚未出世的「老来子」，父亲心中的天平会倾向哪边，我真的不敢肯定。
怀着郁闷的心情看完那叠调查资料，我被惊得目瞪口呆。
这个刘影，在跟我爸保持关系的同时，还在健身房勾搭了一个小鲜肉！还拿着我爸的钱，跟小鲜肉出去旅游过好几次！
我长叹一声，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摸清了对手的虚实，我就开始我的行动了。家庭保卫战正式开始。
计划的第一步，就是敲山震虎。
我先把外公请到了家里做客，明面儿上是帮我确定一下婚礼流程，实则是想给父亲敲个警钟。
外公虽然退下来了，但是系统里还有不少他的晚辈，那些可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
晚饭的时候，我故意和外公聊起了他的从政史，顺道提了几个人的名字和职级，老爸从旁夹菜倒酒，分外殷勤。
我暗暗松了口气。
计划完成之前，如果老爸脑子一抽，把他婚外情的事在老妈面前抖出来，那老妈的幸福家庭梦可就要破碎了。
有了外公这座靠山，老爸再想做什么，可就得先掂量掂量了。
计划的第二步，就是我自导自演的「恐吓风波」了。
据娜娜老公的调查，刘影也提出过让老爸离婚，老爸没有同意。
在很多人眼里，女人就是神经质的代名词。
既然刘影的目的没达成，她做出什么过激行为也是顺理成章。
我先找了个僻静处，在自己的车上划了个大大的「死」字，然后开车回家，和爸妈抱怨车被划了，有些人素质真差。
爸妈跟着我附和几句，不出所料，这件事还没引起老爸的重视。
第二件事，就是一连串的快递风波。
乔装打扮后，我去办了一张电话黑卡，在街边随便找了个快递小哥，给自己寄出了第一份快递。
快递盒子里装了一件性感女士内衣，只是被人剪了个稀碎。
寄件人信息查询不到，电话还一直关机。
老妈揣测，是不是我男朋友在外面鬼混，惹了什么风流债，人家听说婚礼即将举行，特意寄来捣乱的。
我男朋友也是冤，还没进家门，就已经帮未来的老丈人背了黑锅。
我一头黑线，强笑着敷衍了几句，这件事同样不了了之。
第二件快递是一套孕妇装，老爸看到之后脸色就不对了，晚上借口谈生意没有回家吃饭。估计是去质问刘影去了。
刘影肯定不会承认，不管我爸信不信，怀疑的种子都已经埋在了他的心底，只等时机成熟，就会生根发芽。
第三件快递就比较恶心了——安全套搭配男士内裤。内涵十分明确。
老爸看到之后脸色比锅底还黑，按了两次打火机才把烟点着。
第四件快递才是重点，我特意在网上找了一个 DIY 模型制造店，把我的照片发了过去，而且加了钱，要求加急制作一模一样的手办。
挑了个风和日丽的上午，我拉着老爸一起看《飓风营救》，电影的主线是父亲为了营救女儿独挑黑帮，看得人血脉贲张。
我向老爸身边靠了靠，轻轻感慨：「这些人真坏，明知道女儿是爸爸的心头肉，就拿女儿开刀。」
老爸「嗯」了一声，神色晦暗不明。
我继续念叨：「爸，如果有人伤害我，您也一定会保护我的，对不对？」
老爸转头看了我一眼，我满脸堆笑，眼里满满的孺慕之情。
老爸揉了揉我的头：「你这鬼丫头，天天都在想些什么。」
那件快递的到来，彻底打破了温馨的父女时光。
快递盒里，和我一模一样的娃娃身首异处，她大大的眼睛里似乎盛满了委屈，嘴角却又带着笑容。
老妈端着快递盒子的手不住颤抖，连连说要报警。
老爸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眼里的怒火像是要透过快递盒，把那个破碎的娃娃烧成灰烬。
5
西餐厅里，我和娜娜享受着美味的牛排，低声讨论计划进展。
「你放心吧，小鲜肉那边的情况我老公已经打听清楚了。」
娜娜放下手里的刀叉，胸有成竹地说。
我心满意足地擦擦嘴，盯着自己面前的牛肉，忽然有一瞬间的恍神。
有句老话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现在的刘影，就像是餐盘当中任人切割的肉块，只是她自己懵然不知，还沉浸在她的富婆梦里不能自拔。
做戏做全套。
半个小时之后，娜娜帮我找的红色凯迪拉克轿车，从西餐店门前缓缓驶过。
我装模作样地走上前去，狠狠一跤摔在地上。
「傻啊你，都说了做戏，怎么还真把自己弄伤了！」
娜娜赶忙跑上来扶我。
我抱着自己擦伤的胳膊，笑了笑：「力求逼真嘛，我可是个敬业的演员。」
小情人想撞死亲女儿，我就不信，我爸还能沉得住气。
红色凯迪拉克，栗色大波浪卷发，两样都跟刘影对上了。
那一晚，我睡得格外香甜，但是我知道，老爸注定是要失眠了。
让他抓狂的事情还在后面。
第三天，老爸接到了一个快递小哥打来的电话。
第四天，
快递小哥说，昨天有位女士寄快递的时候掉了钱，钱里面夹了老爸的名片。
老爸二话不说，一脚油门儿就驶向了快递点。
据快递小哥所说，寄快递的女人有着一头栗色的波浪长发，戴了口罩和墨镜。
她态度极其嚣张，因为快递员动作慢了一些，她就破口大骂，口口声声说着「你个臭送快递的」「穷鬼」，对快递员极尽侮辱。
快递员忍无可忍，提醒她职业不分贵贱，请她文明用语。
她竟然掏出一沓钱，狠狠砸在快递小哥的脸上，叫嚣着「有钱就是老大」，扬长而去。
老爸的名片，就是夹在这叠钱中。
因为这种嚣张跋扈的态度，快递员对她的印象非常深刻。
快递员郑重其事地把钱递到老爸手中，正色说道：「我虽然是送快递的，但是我也有自己的尊严，如果那位女士是您的亲朋好友，麻烦您转告她，要学会尊重人。」
老爸的脸一下子涨成了猪肝色，忙不迭地赔礼道歉。
看到这场现场直播，我抿着嘴直乐。
娜娜找来的演员，就是靠谱，这演技，影帝也自愧不如。
我在老爸手机里安装了窃听软件，然后，我听见了这件事的后续。
我爸窝了一肚子气去找刘影，警告她不要招惹我，刘影哭哭啼啼喊冤，质问我爸是不是玩腻了想甩了她。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我爸拂袖要走，刘影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说她对老爸是真爱，情愿给他生儿子，连名分都不要，又怎么会害他的女儿。
好一朵盛世白莲花，怪不得老爸着了她的道。不过现在没用了，快递员一场戏，我爸已经认定了她是个恶毒嚣张的女人。
看在刘影肚子的份上，老爸最终还是没有为难她，只说会给她订机票，让她去远一点的地方待产，别留在这里再出什么幺蛾子。
刘影看老爸态度坚决，不敢再违逆他的意思，抽噎着说自己怀孕不适，希望老爸陪她一起过去。
我爸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同意了。
我撇撇嘴，看来我爸还做着老来得子的美梦，也是时候让他醒醒了。
老爸选择的待产地是滇西的云梦山庄，风景秀丽，景色宜人，算是个清幽的好去处。
他和刘影的飞机刚落地，我紧随其后，也坐着下一班飞机赶到了滇西。住到了老爸隔壁的房间。
跟我同一个航班来滇西的，还有小鲜肉。当然，他不知道我是谁。
之前，我给他的微博发过私信，给他讲了刘影的故事。
在这个故事中，刘影和我老爸是典型的「老夫少妻」搭配，两个人恩爱非常，努力许久却怀不上孩子，这才想出了「借种」的计划。
刘影看小鲜肉身体好，就凭借自己的美色，借了他几颗小蝌蚪，现在目的达成，已经怀孕，刘影直接把小鲜肉甩在脑后，跟老公来了云梦山庄休养。
清纯漂亮的小白兔女友，居然把自己当作生孩子的工具人！
小鲜肉一听就炸了，跟着我放出的消息就追了过来。
房门被敲响的时候，刘影正跟老爸畅谈孩子长大后的美好生活，看到从天而降的小鲜肉，着实吓了一跳。
小鲜肉二话不说，扑过去就在老爸的脸上狠狠打了一拳。
我抽了口冷气，下意识把耳机拿远一些。
心里还是有些愧疚的，再怎么说那也是我亲爹。我没想到小鲜肉这么暴力。
打完我爹，小鲜肉开始怒骂刘影：「好你个贱女人！口口声声说喜欢我，想给我生孩子，原来只是想骗老子的种！你这个乌龟老公怕是有 70 了吧！难怪生不出孩子！」
刘影在尖叫：「你胡说什么！我不认识你！你快出去！再不出去我报警了！」
小鲜肉大吼：「报警？你报啊！不认识我？！来来来，老子手机里还有你的床照！要不要放大了给你看看？」
小鲜肉的声音咄咄逼人：「想借种你直说啊，钱到位了，这都不是事。你他妈的骗老子谈恋爱，结果家里还有个老龟公！」
我听不下去了。把耳机扯掉扔到一边。
我不敢想象我爸的表情。这样的羞辱，他怎么受得了……
缓了两分钟，我又把耳机戴上。我怕小鲜肉跟我爸打起来。
我爸这个年龄，怎么打得过 20 出头的小伙子？
我听见小鲜肉在冷笑：「我告诉你们，这事儿没完！要么给老子一笔钱，要么就乖乖去把孩子打掉。」
老爸一直没说话，也不知道是气傻了，还是气出毛病来了。
我的心都揪了起来。
还好，我听见刘影哭着在求我爸：「老唐，你听我解释。」
看来人没事，没气出什么毛病。
老爸大吼一声：「去把孩子打掉！」
「你听我解释，」刘影赌咒发誓：「你别听他乱说，孩子是你的，真的是你的！」
小鲜肉洋洋得意：「有什么好解释的，之前不是你自己说的嘛，跟过一个老男人，就是个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说的就是你老公对吧？」
小鲜肉冲我老爸耀武扬威：「我这里有你老婆说这话的录音，你要不要听听？」
老爸没理他，只跟刘影吼：「你去把孩子打掉，我今天把话放在这儿，孩子就算是我的，我也不会养！」
像是不解恨，老爸又加了一句：「你这样不知羞耻的女人，能生出什么好品行的孩子！」
刘影估计是崩溃了。她不惜身材走样怀上这个孩子，无非就是想凭借自己的肚子，坐上富太太的宝座。现在一切都成了泡影，还要被人指着鼻子骂不知羞耻。
她破口大骂：「还敢说我不知羞耻，你也不看看自己的德性！一大把年纪了，我凭什么跟着你？还不是因为你有两个臭钱，我为你拼死拼活生孩子，你竟然说不养他！你个老龟公，老混蛋！」
老爸咬牙切齿：「刘影，我告诉你，我们从此形同陌路，你要是再敢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我一定动用自己所有的关系，让你生不如死！」
我听见门被狠狠摔上的声音，老爸怒气冲冲地走了。
刘影嚎啕大哭。小鲜肉在旁边热嘲冷讽。
我疲惫地把自己扔在床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经过这件事，老爸应该知道谁才是真正爱他的人，外面的那些莺莺燕燕，恐怕再难近得了他的身了。
半个月之后，婚礼如期举行。
老妈春风满面地穿梭在宾客中，接受着亲朋好友的祝福。
老爸一把年纪了，为了遮掩脸上「不小心磕到」的瘀伤，竟然还擦了一层粉。
我心里暗笑，优雅地挽住新郎的胳膊，给宾客一一敬酒。
现场喜气洋洋，人人都说爸妈甜蜜恩爱，女儿孝顺懂事，我们就是幸福之家的典型代表。
我的嘴角噙着一丝得体的微笑，安心享受着那一刻的幸福时光。
本以为解决完刘影之后，我的家庭故事会迎来一个圆满的大结局，可是生活又给我上了一课。
蜜月结束后，我和老公各自奔赴到自己的事业战场。
刚踏进我家公司的大门，我就发现这里已经换了天地，公司的掌权人竟然变成了从前不问世事的老妈。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爸妈以不打扰我过二人世界为由，两个月的蜜月期中故意切断了和我的联系。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我火速拨通了老妈的电话：「妈，您在哪儿？」
「在家，你回来说吧。」老妈的声音倒是没什么波澜，却冷静得过头了。
忐忑不安地挂断电话，我握紧方向盘，将车开得飞快。真相就在眼前，我却胆怯得只想逃避。
路边的景色飞快向后退去，从前的一幕缓缓浮现在眼前。
那次，我去探望外婆，两人聊天时，外婆无意中透露了很多年前的一个秘密。
老妈刚怀我的时候，老爸出的那场车祸，不但让他在床上躺了三个月，还让他失去了生育的能力。
老妈为了维护老爸男人的尊严，悄悄把病情瞒了下来。
生产的时候拼命喊着「保小」，也是想给唐家留下一丝血脉。
想到老妈这么多年对家庭的无私付出，换来的却是老爸一次又一次的背叛，我这才下定决心，毫无顾忌地实施了自己的复仇计划。
我一点都不担心刘影去做羊水穿刺来证明孩子的身份，那个孩子，百分之百不是我爸的孩子。
现在，我爸跟刘影彻底断了，可是，发生过的事情就是发生过，万一我妈知道了这件事，她会怎么样？
打闹、痛哭、离婚、报复……还是最严重的自杀？毕竟她是那么传统的女人，以夫为天，家庭就是她的一切。
我真后悔不应该过早和老公搬出来住，在家多陪陪老妈也是好的。
自责和担忧几乎将我撕碎，我一遍遍痛骂自己，火急火燎地赶回家中。
出乎意料，家里一片安宁，老妈静静跪在蒲团上，手里的剪刀咔嚓咔嚓，有条不紊地修剪着花枝。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还有插花的雅兴，看来是我多虑了。
老妈的悠闲恬淡越发显得我沉不住气，我赶紧挂上笑容走上前。
老妈没有理我，指了指茶几上的资料，示意我自己看。
我满腹狐疑地拿起资料，只看了一眼，就惊得差点跳起来。
第一页资料是《自愿归还钱款协议书》，落款人歪歪扭扭签着刘影的名字。
老妈真的知道了！
我头皮一炸，赶紧看向老妈，老妈头也不抬地说：「法律规定，夫妻婚姻存续期间，丈夫为第三者支付的钱款，对方必须予以返还。那个女人用了你爸的钱，我自然要让她吐出来。」
我惊愕不已，颤着手指又翻开下一页，这一看更是天雷滚滚，竟然是爸妈的《离婚协议》，老爸放弃了全部的财产净身出户！
「妈，您这是……」我再也忍不住，连声音都带了颤音。
「菀菀，你做的事妈都知道了。」老妈长叹一声，走过来拉住我的手，把最近的事情向我缓缓说出。
是我疏忽了，我是老妈最爱的女儿，一连串的恐吓风波她怎么会不上心。
当时我和老爸都不同意报警，老妈担心我老公在外面欠了风流债，就委托私家侦探去探我老公的底。
查询的结果当然一无所获，直到我收到那个断头的模型娃娃，私家侦探花了大力气，才在网上查到了下单人的信息，顺藤摸瓜知道了是我自导自演。
云龙山庄大戏上演，老爸的婚外情更是藏不住了……
「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瞒您。」我把头靠在老妈的肩膀上，眼泪不受控制地滴落下来。
老妈缓缓摸着我的头发：「不怪你，妈知道你为了保护这个家，为了保护我，已经做得够多了。」
我泪眼朦胧地看向墙上，那里原本挂着我们一家三口的全家福，现在却换成了一幅风景油画。
这个家真的已经散了吗……
我喃喃自语：「老爸既然同意净身出户，对您还是有感情的。」
「感情？」老妈嗤笑一声，眼神瞬间冰冷：「我曾经也很相信感情，可是你爸彻底让我失望了。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忍到婚礼后才提出离婚。」
我内疚地低下头，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揉搓。
我明白，老妈是担心我刚结婚，她就和老爸离婚，会被别人说三道四，影响我的声誉。
「老爸同意离婚吗？」我试探着开口。
「他当然不同意，」老妈冷哼一声：「我刚提出离婚，他就暴跳如雷，例数他对这个家的贡献，说他辛苦奔波在外打拼，我天天在家享清闲，还不知足要离婚，妄图分他的财产。」
听着老妈的诉说，我的心里一片寒凉……
老妈虽然不上班，但是她几十年如一日，照顾着我和老爸，所有的人情往来，琐碎家务，全都是她一个人承担。
她为了生我落下病根没能上班，老爸不但不心疼，还这样漠视她对家庭的付出，甚至怀疑老妈是为钱离婚，真是太过分了！
老妈的声音越来越冷：「他暴跳如雷，就是不同意离婚，直到我把出轨证明甩到他脸上，他才消停下来。转而又开始下跪认错，说自己一时糊涂，求我原谅他。」
老妈嗤笑一声：「后来看我铁了心要离婚，怎么求都不管用，他终于松了口，答应办理离婚，要求公司全部归他，家里财产他要 80%。」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爸是出轨过错方，又明知道老妈没有经济来源，竟然提出这么不合理的财产分配！
看着我错愕的表情，老妈冷笑一声：「我当时也没想到，撕开伪装后他竟然这么没底线。」
「那这是怎么回事？」我指了指净身出户的协议，不明白老爸因为什么回心转意。
「本来还想好聚好散，给他留点面子，是他自己不要脸，」老妈冷冷说：「这么多年，我虽然不参与公司运营，但是公司的事情，我并不是一无所知。」
我一怔，确实，公司的财务总监是我妈当年推荐过去的。
看来，老妈是拿住了老爸的把柄。
每家公司的账目或多或少都会存在一些问题，如果要查，肯定有迹可循。
果不其然，老妈接着说：「我拿到的证据足以把他送进监狱，看到这些证据他知道害怕了，乖乖去办了离婚。」
我唏嘘不已，女人狠起来，还真没男人什么事。
净身出户和进监狱相比，当然还是前者更舒服一点。
「老爸现在怎么样了？」我感慨地问。
「听说，回老家了。」老妈眼里的不屑一闪而过：「我们离婚的消息还没公开，对外就说他准备开拓西北市场，回老家二次创业了。」
「我警告过他，如果他坚持留在这里，有你外公这层关系，他也讨不到好。」
我心下黯然。老家虽然说是个县级市，但是地处偏僻，经济落后。
爷爷奶奶去世后，老爸和家里的亲戚也基本断了联系。
现在他净身出户，又年近 50，在老家一没人脉，二没启动资金。
「二次创业」只是说得好听，其实就是穷困潦倒地熬日子罢了。
曾经人人称羡的「唐老板」，现在却落得身无分文，家庭破裂。
不止生活档次跌到低谷，心理落差恐怕也会让他难以承受。
老爸孤单凄凉的晚年生活已经可以预见了。
「菀菀，不用可怜你爸。」老妈拍拍我的手安慰：「你可能不知道，我在怀你的时候，你爸出过车祸，已经不能生育了。我瞒了这个秘密 20 多年，他却在外面沾花惹草，还妄想要个儿子。」
「我把诊断报告摔到他面前的时候，他痛哭流涕，跪在地上猛扇自己耳光，还抱着我的腿求原谅，说要重新开始。可是，错了就是错了，我跟他是真的回不去了。」
老妈的声音低沉嘶哑，却又透着无比的坚定。
我深深看向老妈，几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还是我从前那个老妈吗？
我一直以为我妈单纯柔弱，只会操持家务，我从来都不知道，我的妈妈，也是一棵参天大树。
她懂得用法律的武器捍卫自己，找刘影拿回财产，还知道用把柄威胁老爸，让他放弃财产净身出户，面对老爸的求饶，又坚持自己的原则，果断抛弃过去……
她比我豁达，更比我勇敢。
我费尽心机，不过是为了维持家庭圆满的假象，而老妈，她选择毫不犹豫地撕开伪装，哪怕真相是那样鲜血淋漓。
老妈轻轻握住我的手，她的结婚戒指已经褪去，无名指上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戒痕，但是她的手依然温暖有力，看我的眼神也无比坚定。
我的心瞬间释然。
婚姻表象的圆满真的破碎了，但那又怎么样。
认清真相，找到自我，又何尝不是另一种人生的圆满呢？备案号:YXA1x0KLljnFreaDyz6hwnw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