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甜的恋爱故事吗?

因为房租便宜,她搬进了一座鬼宅。第一天,她就买了香炉:我懂规矩,以后你就是我二房东!

因为生意破产,他在出租屋自缢,脾气很坏地送走过几十个住户,看在她每天送香拜祭的份上,他默许了与她同住一个屋檐。

一人一鬼,日日方便面拌香灰,他以为这日子会永远持续下去,直到有一天,她恋爱了,带回来一个空有皮相的年轻男人。

那男人和她来往几次便难以忍耐,可她是很保守的女孩,于是这一天,他在男人打算用强之前现出原形,那绣花枕头随即被吓到暴毙。

她连忙给他做人工呼吸

………..

男人再睁开眼,气质已截然不同

「你倒是再吹几口。」

01上海的十月仍然闷热。

连夏汗流浃背地进了一家门店低矮的中介所。

她租住的房子又一次涨了房租,因为掏不出续费,她被房东大

婶扫地出门,只得带着行李逃荒一样扫荡犄角旮旯的三无小

店。

她不是不想去大一点的租房中介,最好能带独立卫浴,上班也

能近一点的那种,可全身仅剩的八百多块钱,抠掉发工资前的

吃喝花用最多剩一半。

四五百块钱,在上海能租到什么房?

野鬼去乱葬岗找铺位都不敢这么刚。

眼看面前这店比眼屎还小,门口的传单摞的比苍蝇还多,她才

鼓足勇气开口:「老板,你们这有房子租吗?」

坐在门口的老头撩起汗衫擦头:「你要找什么样的?」

「小姑娘,不是我吹,除了汤臣一品,我这什么样的都有。」

这老大爷还知道用汤臣一品提升自己小店的逼格,然而连夏不

吃这套,她咧咧嘴,露出整齐的八颗牙:「那个,五百块的有

吗?」

「五百块?!」老头惊了一下,在上海开店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抠

的租户,他上下扫她一眼,见是清清爽爽,还有点小漂亮的年

轻女孩子,心里那点傲慢就泄了气。

这年头,年轻人真不容易。

「你还别说,真有。」他说着,蹩到柜台后面,拿出一大叠装

得乱糟糟的笔记纸,又从抽屉里摸出眼镜戴上,一双老花眼眯

着她:「闹鬼的屋,住不住?」

「闹鬼?」

连夏有点怀疑自己耳朵。

「不是,大爷,这都2020年了,国家都不兴动物成精了。」

大爷摆摆手:「我告诉你那屋闹鬼是我职业素养,要不要租是

你的事,再说你不租也有别人租,你看看这。」

说着,大爷给她展示那页纸,下面果然一长溜签名。

「十几个人要看这屋,我今天刚开张,还没来及带看,要不怎

么就便宜你了呢!」

连夏:「……..」

我谢谢你哦。

果然这年头,穷比鬼还可怕。连夏摸摸兜里仅剩的几百块钱,一咬牙:「行,我看!」

那鬼屋位于城中,房子的确荒老,但是地段却非常不错,紧邻

超市和地铁,上班也方便,再蹩到屋里一看,连夏就更满意

了。

这屋子足有二十平,独立卫浴厨房,简单装修,可能曾经住过

女租户,电视上还盖着小碎花的盖布。

此时,微风轻动窗帘,阳光从窗户透入。

不仅不吓人,反而有几分小温馨。

老头只站在门口,也不敢进门,就朝她不住努嘴:「实话告诉

你,之前十几个人都被这里面那个嗯嗯嗯,给吓走了,据说还

有吓进疯人院的,你可自己掂量好了啊!」

嗯嗯嗯?

那是啥意思?

别说这里面闹鬼,就是闹哪吒,她今天也租了!

「来来来收钱。」连夏一边招呼一边掏钱,老头从那五张鲜红

的票子里,又摘了两张递回去。

「别,我也不乱挣你的,这是一个月押金,你啥时候有钱啥时

候补。」

指不定这姑娘一晚上都住不圆!离开的路上,妈呀,老头良心还有点疼。

鬼啊,对那可怜的姑娘好点吧,人活在世上,啷个比死了更容易呢。

……….

02

她拿了钥匙,转头去了筒子楼后面的步行街,买了点生活必需品。

她不知自打进门,便有一道阴冷的视线如附骨之疽般,紧紧吸附在她背后。

眼看这女孩步伐匆匆地穿梭在巷子里,那悬在半空中的「人」哼了一声。

她一定不知道,那明亮的窗台,曾经投射自己可怕的死相,那可爱的碎花坯布,曾经盖过自己余温未褪的尸体,自己的灵魂就悬吊在客厅中间,至今怨恨人世不肯离去。

对女孩子,他觉得自己应该温柔一些。

那,今天就青面獠牙,选择从她背后袭击好了!

天黑了,破烂的筒子楼陆续上起了灯火,连夏拎着两个大塑料袋气喘吁吁进了门,用脚拐着把门关上了。他冷眼看着她从塑料袋里倒出一堆各色方便面和小青菜,一团

缠在一起的小灯泡一样的东西,几块五颜六色的破布头子,一

个倒扣着的,小锅一样的东西。

那小锅底部还生了很多铜锈,贴着乱七八糟的几层价格标签。

最下面的几层已经被涂改,最上一层赫然标着「2元」

看来是实在卖不出去,店家自刀到血亏,才被她捡了漏。

他又眼尖地看到,她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一个亮闪闪的不知道

什么东西,珍惜地吹了吹,接着踩着凳子挂在了灯柱上。

那是一个有着不对称吊坠,亮晶晶串珠,还坠着毛茸茸羽毛,

银灰色的捕梦网。

不用问了,又是十元店出品。

他额角一跳,仿佛看到那布灵布灵的流苏和自己腐烂的尸体同

频率,共摇晃的样子……..

所以这女孩,在用这塑料的乡村审美侮辱他盛大的死亡吗?

这谁能忍?

恶鬼的怒火即将爆发,她却将桌上那个倒扣的小锅正了过来,

且掏出一串长长细细的东西。

「大神,规矩我懂,以后你就是我二房东了,只要有我一口吃

的,我就一天供着你。」那破烂居然不是个锅,而是个香炉!

她将那个底部爬了铜锈的香炉放在桌子正中,手里捻香,郑重

地拜了拜。

她拜礼的方向,正对着他,就好像还活着的时候,那随处可见

的打招呼一样。

那线香点着了,他有点恍惚。

果然野鬼和家鬼待遇不同,那香烟如同认路一样往他鼻子里追

着怼,浑身的毛孔都像被熨烫了一遍,暖洋洋很舒适。

原先生人带起的凉风,对他这样的孤魂野鬼来说不啻于刀割皮

肤,凌迟之痛,但也许是供奉了香火的关系,她走动掀起的动

静对他也并无影响。

问题来了,这么知情知趣一日三餐供奉自己的室友,要不要赶

走呢?

呸,还叫什么室友,应该叫金主爸爸!

他正在纠结的当口,她已经拆了包方便面,端到那香炉旁边吃

上了,边吃边敷衍:「对了,我叫连夏,以后再慢慢认识吧,

我先吃口面。」

方便面拌香灰,真他娘的绝。

他觉得有点好笑,忽然又有点心慌。她叫连夏,那我叫什么?

………..啊对,我叫顾西臣。

这许久没有被人温柔呼唤过的名字,已经快被我遗忘了啊。

03

入夜。

连夏取出针线,将那几块花布头子捯饬成一块挂布,郑重地挂

在客厅单调的白墙上。

可能因为闻着那香的关系,他居然觉得那块烂布有点好看…….

就和连夏给他的观感一样,有点丑漂亮,乍一眼平平无奇,却

越看越顺眼,当然了,如果他对审美有点讲究,就该知道那挂

布可是波西米亚风呢。

挂好布以后,他看到她对着床板盯了一会,就急匆匆地出门去

了。

哦。这个床板子,是他上一次现身时那个租客给踩烂的。

此时的顾西臣仍然吊在天花板上摇晃,他眼看那女孩子气喘吁

吁地扛了一堆木条进来,蹲下就是一顿操作猛如虎,将这堆捡

来的木条搭成了床架子。

要不是他是鬼,真不忍心就这么袖手旁观。这还不是结束。

紧接着,她将那团小灯泡一样的缠线解开,一条条挂在那小房

顶一样的木架子上,一接电,一关灯…….

嘿,绝了!

这风格他知道!

这不就是Ins风吗!

全程花费不到三十元,他的新室友(金主爸爸)get了ins风小

屋!如果老头再来逛一遍,肯定要给她涨房租的那种!

不得不承认,有时连恶鬼也会被浪漫感动。

他心中忽然涌起一点诗情画意的涟漪,鬼使神差地想到一句形

容:

把破烂的日子过成诗。

女孩忙过了,坐在床边,用手撑着头,看上去有点放空的意

思。

她的手撑在太阳穴旁边,怪怪地支棱着。

顾西臣罕见地从他的尊位上飘下来,好奇地凑过去研究那诡异

的姿势,那竖起的手指有一根略显肿大,已经渐渐有淤血的趋

势。——可能是刚才用了榔头,敲坏了一个手指。

他的靠近带来了阴冽之气,她忽然打了个哆嗦:「我去,这房

间怎么这么冷?」

其实这房间本就非常阴冷的,毕竟栖息着一只恶鬼(顾西

臣:???),只是她刚才忙得热火朝天,所以忽略了而已。

这下子,她总算想起那要命的传闻了。

「被窝封印,被窝封印……」她哆哆嗦嗦地躲进被子里,嘴里还

不住地念叨着:「咦,我好像忘了点什么……..」

接着就是眼神一亮。

啊!

忘了发朋友圈!

她连忙抖着手点开手机,手速极快地给自己p了一张鼻孔都糊

没了的自拍,连同之前拍的内景照片发到了微信上。

配文:与鬼神大大同居的第一天。

凑在她背后勾着头看的顾西臣:………

看得出连小夏人缘很好,下面的观众朋友几乎是秒回,她也翘

着受伤的手指一条条飞快回复。

【你TM宁可住鬼屋都不开花呗,绝绝子。】——【可别,奢侈第一次,就会奢侈第二次。】

【小夏,你那十块钱的垃圾捕梦网还没扔啊?】

——【十块钱买不到爱情,但可以买到快乐!】

【大姐,你那鬼屋好像很有名,城中口口相传,你也真敢

住!】

——【我是党员,有马克思光环护体,啊哈哈哈哈!】

连夏一边发,一边傻笑。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鬼神大大正一脸莫测高深地看着她:

他现在就想现身吓一吓她,破一破她的马克思唯物主义怎么

办?!

04

夜里为了不影响到金主爸爸睡觉,顾西臣很有自觉地退到了房

子里离她最远,对角线的位置将就了一宿,两人相安无事地度

过了第一晚。

出门上班之前,连夏特地把香炉擦得光可鉴人。

「大神,每天这个香我给你点了啊。」

她一边拜拜,一边掏出一本厚厚的红皮书放在桌上:「但是被

窝就是封印这个规矩,你也要遵守,要知道你的存在是不科学,不客观的。只要我有怕的意思,哎,你就安静一点,我这个马克思唯物主义论给你放这了,有空你多翻翻。」

言下之意——我希望你不要不识好歹。

顾西臣:「……」

她一走,他立马飘到那香炉子上方,深深吸了一口,顿觉小灵魂(?)都从天灵盖飞升了!

妈的,上头。

怎么会这么好吸?

人吸猫狗,鬼闻香灰,大概就是同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吧?

做鬼的时间久了,如今的他可以凝聚念力,拨动一些轻巧的物品,于是趁连夏出门,他把她的东西礼貌地翻了翻。

他翻到数本类似《汉语言文字学》《古代汉语概论》的大部头,书里还夹着几张老旧照片,她和一个轮廓相似的老男人靠在一起,笑得很甜,背景不是纵横沟壑的水沟,就是高粱地和玉米田。

背包里还有几张小初高的毕业照,他发现她有点害怕镜头,眉头凝得很紧,在一群笑着的小孩子里尤其苦大仇深。

一个乡镇女孩的形象在他脑海里渐渐丰满:她家里人口简单,经济主要来源于务农和养殖;她是母胎solo,因为生存压力,连恋爱都没有空去谈;她天资不算特别突出,就连本科也是从专科升上来,目前在备战考研,还是跨校的文学专业…….

顾西臣知道,像连夏这样来自小地方的孩子不是不努力,往往是师资跟不上学习进度。

想到这里,他恍惚记起以前公司还在的时候,他作为慈善代表下乡送过一批物资,亲自将一本本五三文学递到孩子们手里,最后拿到的那女孩又瘦又枯,脸蛋涂得像猴子屁股,还对着他咧开雪白的八颗牙:「谢谢叔叔。」

他回了一个假笑。

21岁就被人叫叔叔,心里有点不大痛快。

05

顾西臣已经许久不去缅怀这些往事,当鬼当久了,自然而然会忘了怎样像人一样思考,直到开关门的声音,将他醒过神来,才意识到连夏已经下班回家了。

为了有更多时间备战学习,她去的是那种三班倒的私人工厂,一天上六小时,轮流排班,为了省钱,她一天只吃两顿,其中一顿还是小青菜煮方便面。

这次,他很自然地坐在她对面的席位上。

一人吃面,一人吃灰。吃着吃着,她打开了客厅的小电视,里面正好播的是一部粗制

滥造的港片,大胸女鬼正在镜头里对着男主搔首弄姿。

连夏边吃边吐槽:「哪个受过正统教育的会相信这玩意?」

孰料她话音未落,原本平静的屋子忽然狂风大作,碎花盖布都

被吹飞了。说迟但快,她摔下碗就一个箭步冲到床上,裹着被

子大叫起来:「我们说好的被窝封印啊啊啊啊啊!!!」

顾西臣:………

妈的,真不是我。

……….

这时,那电视上的频道忽然切入一条天气预报。

他用了一点精神力,将那电视的声音调大许多,只听女主持人

那娓娓动听的声音忽然变得响亮:「今日多云,台风「露西」

登陆,经北向南,上海政府紧急联合各地区做好安全防护措

施……….」

吓死了,原来是台风。

连夏这才心头一松,她跳下床,三两口把面扒拉完就开始温

书。

研究生入学考试在十二月份,她这几天打完工就是温书,睡

觉,两点一线,在极大压强下生活。「嘶,真TM疼。」

翻到书页,总归会不小心抻到伤口,她就这样聚精会神地翻看

书页,时不时吹吹手指。

顾西臣默默地在她不远处飘着。

如他,如连夏,有的人出生,一开始就注定了困难模式。

即便是平常在各种文学悲剧中看到的主角,也不会比普通人无

望又麻木的人生更辛苦,就如他,企业破产又罹患肝癌,为了

不拖累家人,只得随便找个屋子吊死了事。

活得风光,死得潦草,只为了将债务一笔勾销。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在连夏身上看到了那个曾经拼命的自己。

正在读书的女孩已经很困了,为了提神,她不停地用一张湿毛

巾擦脸,嘴里不住地念叨着一个难句。

「兔走之,兔走之兔走之兔走之,到底是什么用法呢?」

她越念叨越狂躁,顾西臣都为她捏把汗,最后实在忍不住就出

了个小小声。

「如动用法。」

连夏眼睛一亮:「对!如动用法,如兔子一般逃走!」

她低头笔记完,忽然浑身激灵:刚才这屋子里是谁在说话?他捏着把冷汗,看着她警惕地下了床,把所有犄角旮旯都核查

了一遍,最后只能在毫无所得的遗憾里肯定自己:「都学出幻

听了,不愧是勤奋的我。」

顾西臣:……..

要不是他生前家学渊源,对国学有一定造诣,这题指定不能成

送命题。

许是刚才吃了一惊,连夏决定刷会手机压压惊,他又一次勾过

头去看,眼尖地发现前几天的动态又有人评论了。

【小夏,你真不怕那屋里的恶鬼吗?】

她一愣,随即很认真地回复:「就算他是鬼,也是个好鬼。」

「说不定有坏人闯进来,他还会帮我吓跑呢!」

人品被肯定的顾西臣有点感动。

就冲你每天三柱清香,我也会护好你,这不是基本的互惠互

利,买卖交情吗?

孰料她忽然灵光一闪,沾沾自喜道:别人养狗看家得多少钱?我

这一文不花嘿,绝了!

顾西臣:……….

会不会说人话?他不是没想过和她现身交流,只是怕颠覆她的唯物主义世界观

罢了。

且,人和鬼神,是可以进行密切来往的吗?

唯恐他的靠近会对她活人的身体产生影响,他每天晚上都是挂

在大门口的门板上,距离连小夏直线最远。

说句实在话。

恶鬼温柔起来,也很是要命啊。

……….

顾西臣&连小夏:地铁老爷爷看手机.jpg

06

日子一天天平静划过。

这天却发生了一件险事,让顾西臣对自己金主的精神状态产生

了担忧。

一般如果上早班,连小夏都是要煮上一锅菜粥带去工厂,混起

来连吃两顿的,这天早上她困得睁不开眼,出门前忘了关气,

溢出的沸腾水花直接把煤火浇灭了。

至于顾西臣,他恰好在入定。鬼的入定有点类似人类睡眠的状态,只是更深沉也更久,尤其

在嗑了连夏的烟以后长睡一觉,那滋味真是个快活赛神仙。

等他再次清醒,屋子里已经满满的鸡蛋臭味。

鬼并没有什么嗅觉,他只是从那手柄都烧化了的锅得出一个结

论。

连小夏这是在作死啊!

没等他智能一键开窗,外间便传来了开锁声。

啪嗒。

女孩站在门口疑惑:「咦?灯怎么坏了?」

接着就闻到屋子里的怪味,着急忙慌地去关煤气了。

在她身后,顾西臣捂着胸口长出口气,感觉自己差点被玩坏

——刚才若不是他用精神力瞬间拉断了电闸,以屋内这浓郁的

一氧化碳含量,估计连夏就小命玩完了!

关了火,通了风,屋内忽然又大放光明,她松了口气:「原来

是停电啊。」

顾西臣:………

论反应迟钝,连小夏绝对是个中王者!

不过,他知道这也不能怪她。她只是太累了,还有几天统考,在持续高压的工作和学习下,她累到连烧水都在打盹。

并且,他的担忧成了真。

在长期高压和得不到排遣宣泄的状态下,连夏整个人都有点躁郁,很像那种大难临头前敏感的小动物,整个都是一种炸毛的状态。

临考早上,顾西臣眼见她把准考证从口袋挪到包里,又从包里挪到笔袋,神经质地换了数个地方,最后,又珍重地换到了背包的侧口袋里。

然而,那个侧口袋是坏的。

女孩出了门,那张叠成小四方的准考证就掉在走廊口,他眼睁睁地看来来往往的人踩过去,很快就将那张准考证踩得肮脏不堪。

最近他看她是站着也读,吃饭的时候也读,就连睡梦里都在背古诗词,

已经这样努力了,却功亏一篑,她会怎样?

她会崩溃,会爆哭,还是会像他一样…….

孤零零地吊死在无人发现的孤窗?

最重要的是,要是她自杀了…….是不是会变成和他一样的存在呢?恶鬼的内心在疯狂角力,良久,平静无风的房内,忽然狂风大

作,鬼声凄厉。

「妈的,老子欠了你的!」

阴间的鬼,不能吹阳间的风。

风的流动,对于鬼魂的灵体而言就如在刀山中翻滚,尤其今日

又是一望无际的晴天,那感觉真像被阎王放在热油里煎。

顾西臣狼狈地在路人的阴影里逃窜,努力追上前面那个共享单

车踩得飞起的背影。

连夏!

你回头!

回头看看我!

看看身后为你上刀山下油锅的我啊!

07

顶着大太阳,连夏到了考场,第一件事就是摆好准考证。

她先是去翻了侧口袋。

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让人凉透了心的裂口。

……….快开考了,连夏还在掏她那个破包。

「你的准考证呢,同学?」

监考人走过来,严厉地敲敲桌子。

周围众人在窃窃私语,嘲笑她的狼狈不堪,而她如堕冰窟,眼

神在虚空中茫然游移:「我明明记得带了…….」

不远处的轩窗大敞着,凛冽的北风吹在她潮红的脸颊。

那一瞬间,她好想…….

「不是在这吗?」

监考人拿起桌上皱巴巴的纸张,责备地盯她一眼:「坐下,准

备考试。」

两天的考试结束,连夏的心情这才松快起来。

刚开始以为准考证丢了,她差点想从那窗口跳下去,此刻不免

有些劫后余生的侥幸。

「大神,前些天虚惊一场,我多给你上柱香,谢你保佑了!」

顾西臣自然是高贵冷艳地生受了。

在他看来,连夏高兴的太早了。成绩出来以后,他悬着小心脏,看着她爬到了窗子上,怔怔地

眺远处的夜色。

这高层又没有加防护网,窗框还有点活动,委实有点危险。

幸而她默默地爬上去,自己也觉得不妥,又默默地爬将下来。

距离那日灼伤已数月,顾西臣的魂体仍未痊愈,此时正站在窗

下晒月光,被她在身体里来回穿梭了好几次,感觉有点怪怪

的。

这些日子他只能龟缩在最背阴的地方,独自舔舐伤口,此刻望

着她无知无觉的身影,心下忽然涌起无数个恶毒的念头:

你要不要看看,这样为了你千疮百孔的我?

你是会逃跑,还是会发疯?

此刻月光清凉,人世美好,连夏身周的温度却一下子下降,如

在冰水里湃过。

她回过头,窗下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顾西臣紧紧闭着眼。

做人久了,不想做人,做鬼久了,又不想做鬼了。

即便逃回来的时候再狼狈,身上被日光灼到的伤口再多,他仍

然无法讨厌她,只为她还惦记着给他多上一炷香,与他分享生

活中不值一提的喜乐……..一人一鬼相互取暖的日子,也还算融洽。

就在他以为这样的日子能够一直持续的时候,连小夏带回来一

个男人。

一个四肢健全,五官明确,肉体鲜活,皮肤温热,他生前看不

上,死了以后却妒忌得要死的年轻男人。

08

那男人也就只能算个男孩,和连夏年纪差不多,穿着有点小脏

的连帽衫,五官小帅,身材高瘦,只一双细长的韩国欧巴眼有

点意思。

但顾西臣光看对方那闪烁的眼神,就觉得十成的不靠谱。

他情不自禁地代入了连小夏老爸的角色,冷飕飕地用眼刀刮着

可怜的小伙。

「小夏,你屋子里好冷啊!」

男孩不住地抱怨,然后就自来熟地抓住她的手:「你给我暖

暖。」

顾西臣差点把眼睛瞪裂了!

………

顾西臣:眼冒红光.jpg………

不是,人家女孩同意你了吗你就拉人小手?!!

幸而连小夏的反应没有让他失望。

她皱了皱眉头,不着痕迹地挣脱了那咸猪手:「没事,我去帮

你倒点热水。」

他们显然处于一种恋人未满的状态,估计就差捅破一层窗户纸

了,所以此时的女孩处于一种既想和对方亲近,又不想太过亲

热的矛盾状态。

但男孩显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眼见天擦黑,他得寸进尺地要求连夏让他留宿,同样被拒绝之

后,突然脸一沉:「我送你回来,你就这样赶我走?」

他很会上杆子打秤砣。

连夏连忙摆手:「我不是这意思,要不我给你下碗面,你吃了

再走?」

对方显然看不上她的清水面,直截了当地道:「我家离这么

远,你好歹把我回家的路费报销了呀!」

连夏闻言,果然掏了一百块出来,还体贴地让他路上小心点,

男孩这才满意,笑着和她道别了。

顾西臣向天翻了个白眼。他一直知道连夏人缘很好,她长相清秀耐看,属于素颜也有点

小漂亮的女孩。

俗称好嫁风。

她这种妹子一看就是又会奶孩子,又会做家务,不买衣服不花

钱的那种,其实是非常受异性欢迎的。

毕竟看着好骗。

男孩离去后,顾西臣跟在了他身后。

他眼见对方钻进了路边一家脏兮兮的网咖,速度开机,开始和

对面黄头发的女子视频。

「宝贝,我又有钱给你买新皮肤了!」

「老公真棒,哪里来的钱呀?」

「遇到个傻鸟,她自愿给的,哈哈。」

话音未落,头顶的灯光忽然变成了血红色,排排灯管一瞬间同

时爆裂,男孩大叫着翻倒在地上,引得旁人纷纷侧目。

很明显,顾西臣的幻术能力又升级了。

在他头顶上,浑身漆黑的男人不知如何抒发自己心头的愤懑,

正如同龙卷风一样在灯管里疯狂穿梭!为什么要让这么单纯的女孩遇到这样一个扒皮吮骨的废物男

人?

人都已经像畜生一样活着了,还要这样对她吗?

他在质问谁,连自己都不清楚。

如果没有神佛,怎样解释他的存在?

如果有神佛,又为何对她这样苛待?

10

转眼间,七月十四鬼门开。

连夏从昨晚就开始折黄纸,折了满满一口袋。

入夜她上了香,又给桌上添了一副碗筷,接着在客厅中央摆了

个破火盆,将纸元宝一个接一个地往里面丢。

他心里隐约有些期待。

是烧给他的吗?

其实,他也有点好消息想传达给她。

可能是全天磕着烟的缘故,最近,他已经能凝成片刻的实体

了。

甚至因此而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比如化成美男,撬走那渣男的墙角,最后再凄美地「死」在连

夏面前。

重点是在这期间现身说法,让她知道什么叫完美的好男人。

以后眼皮子不要那么浅。

是夜。

他又一次凝聚实体,站在窗前吐纳月光。

却听房间里传来响动,连夏正揉着眼睛,往他这个方向走来,

可能是要起夜。

几乎是恶意的,他就静静站在月光下,看着她揉着眼睛走过

来。

如果她看到窗前就立着一个朦胧的人影

她会害怕,还是会尖叫?

她放下了手,她睁大了眼,她长大了嘴,她看起来好傻啊…….

然后,她像一个找到了归宿的倦鸟,猛然投入了他的怀抱!

那冲劲,几乎将他整个人往后砸去!

「我好想你!」

「因为今天鬼门开,你才来的吗?」「你可不可以每天夜里来看我,哪怕在梦里?」

「你身上好冷,是在那边没被子吗?」

「为什么你辛苦了一辈子,到那边还是要受苦呢?」

说着说着,她哭了起来,像是个等不到爱的孩子。

顾西臣在连小夏一连串带着濡慕和亲近的问候里感动不已,就

在他深沉地咳了咳,打算来段霸道的自我介绍时,女孩在他怀

里抬起朦胧的泪眼:

「你在那边还好吗?」

「爸爸……」

顾西臣:????

11

她抱着他,眼泪不住声地流。

「爸爸,要说我最难过的,不是吃穿上面,是大家都有自己的

生活………」

「没有人爱我。」

眼前就是她朦胧的泪眼,他突然觉得心脏部位涌起阵阵刺痛。

因为想要一点爱,连鬼都不怕了吗?于是他轻咳一声,模仿他想象中的鬼怪,用颤抖诡异的声线

道:「你可以恋爱啊

连小夏闻言,羞涩地打了他一下:「爸爸,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是我在流水线上认识的……」

我是怎么知道的?

你爹我亲眼看到的!

顾西臣语重心长地劝诫道:「爸爸不反对你恋爱,但是你要看

重对方人品,不能吃亏知道吗?」

「嗯!」乖宝宝连夏点点头,又小心翼翼地问道:「爸爸,好

久不见了,我可以看看你吗?」

他敢拒绝吗?

或许是贪念她有温度的拥抱,他努力回忆着那男人的容貌,变

幻成对方的模样,孰料她捧着他的脸哭得更大声了:「爸爸,

你……你的脸是被人砸了吗?」

顾西臣:……..

他被女孩死死地抱住,心里一阵阵地涌起怪异的感受。

一个女孩子,干什么这么黏爸爸?

该死,搞得他有点小嫉妒!「小夏啊,」他深沉地摸摸她漆黑的发顶:「你知道啥叫女大

避父吗?」

两人拥抱取暖,互相倾诉(鸡同鸭讲)了大半个晚上,代价就

是第二天连夏直接上吐下泻,发起了高烧。

顾西臣翻遍了家里,也只找到两颗过期的感冒药。

眼看她烧得人事不省,他咬了咬牙,拨通了她通讯录上来往最

频繁的电话。

连夏睡了足足一天一夜,刚睁眼还有点迷糊,被那个圆圆脸的

女孩子抓住肩膀摇晃了半天,才认出对方是她隔壁产线的工

友。

这时,另一个女孩也拎着两个打包盒进来,一见她就惊喜道:

「你醒啦!」

「我怎么在这?」

「你男人说他有急事,让我们送你来的!」

随即,连小夏被两边飞来的唾沫星子喷了一脸:「你从哪里找

的极品?」

「也太得劲了,那腿,那腰,那身材!」

「他还有弟弟吗?」

「要不你让给我吧!?」连小夏:「???」

她以为是那男孩帮的忙,也没往深处想,这天出院前,她还特

地打电话过去感谢他。

对方刚和黄头发女友分手,态度前所未有的好:「不客气,这

不是应该的嘛!」

挂了电话他还有些窃喜,对方搞错了人又怎样?

正愁怎么和她更进一步,契机就来了!

「晚上我去找你啊?」

「啊?我感冒还没好……」

「没事,我正好去照顾你嘛!」

即便是顾西臣历遍沧桑,也想不到人性之恶是这样无孔不入,

且无缝不钻。

12

一场突如其来的高烧将连夏的钱包血洗一空,她开始嗦白粥,

连方便面都不吃了。

另一边,顾西臣又回复了他的面壁生活。

他把自己挂在墙上,检讨自己的不轨行为给对方带来的恶劣影

响。「叩叩。」

有人急切地敲门。

连夏搁下碗去开门,门外那双细长的眼睛闪了闪:「我来看看

你。」

可能是为了今天有点成果,他特地抓了一个背头,劣质发蜡的

香味让人窒息,刺激得她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顾西臣冷眼看着对方一再拖延离去的时间,最后甚至坐到了她

的床边上,目光赤裸,眼神如恶兽一般在她瘦弱的曲线上下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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