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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撒花】

“我迟早要死在你床上”,情夫楚镜西低头咬住我的脖颈。

正当我们衣衫半褪,难分难舍时,驸马来了。

可怜我同驸马夫妻四年,情夫扮成侍婢日夜在公主府与我耳鬓厮磨,驸马竟全然不知,如今纸里包不住火,奸情终败露了。

1

谢央自从同钟涔成婚后,老老实实的过了几年日子。

奈何钟涔这人不仅禁欲,还太过无趣。

成婚四年,哪怕谢央是当朝的淳安公主,皇帝的胞姐,钟涔也未曾给过谢央半分面子。夫妻二人一直相敬如宾,钟涔明目张胆地同谢央分房睡,对谢央也严厉得过分,一举一动皆要管束,还总是斥责谢央在外应该有一个公主该有的样子。

这让谢央觉得她不是招了个驸马,而是招了个爹。

谢央如今正年轻,也是情欲最盛的时候,不敢爬钟涔的床,到底被外面的野男人勾走了心神。

而那入了公主府同谢央偷情,给钟涔戴绿帽子的男人,并不是什么良家公子,而是洛阳城外清源山上的土匪头子楚镜西。

楚镜西这人啊,既糙且蠢,奈何顶着一嘴假胡子也没办法掩盖他的好模样。

前些日子,谢央去郊外踏青,被楚镜西带着一群土匪给掳上山去的。

随侍的家奴未见慌乱也未救人,甚至都未曾知会钟涔及皇帝,只对着楚镜西一干人等露出一副你们完蛋了的神色,而后便在清源山下休憩顺势等谢央下山。

清晨楚镜西掳走了谢央要当今淳安公主做他的压寨夫人,傍晚谢央便绑了土匪头子楚镜西回公主府做自己的情夫。

那楚镜西也甚可怜,被绑成一颗粽子,在马上颠簸,原本贴的假胡子被撕得还剩一角挂在脸颊边,白嫩的脸上被谢央亲的全是口红印子,高束的头发也披散了下来,衣衫凌乱不堪,露出白皙锁骨,眼睛红得几欲滴血。

说来楚镜西落得如此境地也无非归咎于一个蠢字上,轻易被谢央三两句哄骗,又喝了被谢央下了软骨散的酒。

楚镜西在清源山呼风唤雨多年,就这么在弟兄们面前满怀屈辱地被一个女子胁迫当了回人质。

到头来拐人的反倒成了被拐的。

直至入了公主府,楚镜西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一日下来,大惊大怒,大喜大悲都挨个经历了一遍,楚镜西哪怕是土匪里的头头,也不由得被这操蛋的境遇给压得一时没喘得上气,整个人云里雾里的便被松了绑。

待楚镜西彻底清醒过来,看向一边悠哉悠哉吃着葡萄,身边还有侍婢给她扇着风的谢央时,憋了许久的火瞬间就喷了出来,骂了声混账王八蛋,上前就想拽着谢央的领子让她好看。

还未曾让谢央跪下喊他爷爷,楚镜西自个就先软了下来,软骨散后劲太大,楚镜西借着余力向前急走几步便再没了力气,整个人恰巧栽在了谢央怀里。

谢央毫不客气地揽过楚镜西的腰,不动声色捏了一把,声音也懒洋洋的没什么气势:“那么快就急着往我怀里钻?”

明目张胆的调情。

楚镜西一双美目怒瞪着谢央,用他这会最大的力气捶了谢央这么一下,没能使出什么力气,下意识地又骂了两声无赖混账登徒子,想从谢央怀里挣开,偏生被谢央箍着喂了一嘴的葡萄。

楚镜西打人像撒娇,骂个人像调情,气势汹汹地喊打喊杀还被谢央一颗葡萄堵住了嘴。

谢央伸手将那片还黏了一小块在脸上的胡子彻底拽掉,在楚镜西怒视之下,勾起他的下巴:“当土匪可没什么前途。”

“去你大爷的前途!给我把爪子拿开,今儿个爷爷给你两条路,要么乖乖跟我回去当压寨夫人,搁我面前跪几个时辰好好认个

错,要么你就等着我把公主府给铲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楚镜西挥开谢央的手整个人像只炸了毛的鹦鹉。

谢央也不妨给他顺了顺毛,开口利诱道:“占山为王当土匪不就是为了钱和权么?留下来要钱有钱,要权我让我那作皇帝的阿弟给你个武将当当。你只要乖乖做我的情夫,要什么本公主都能给你。”

2

楚镜西这人虽然蠢,却也算能屈能伸明事理,被谢央三两句话一哄,思及自己如今的处境若想翻身做主也颇为困难,便也顺坡下驴,勉为其难应了下来。

楚镜西顺风顺水活了二十五年,打架骂街,占山当土匪,无一不顺,也就在谢央面前栽了跟头还始终不曾长过记性。

谢央第二天便扔给了楚镜西一套女装,让楚镜西装成自己的侍婢。

楚镜西没办法以野男人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待在谢央身边,而谢央也并不想让钟涔发现楚镜西的存在。

论理楚镜西如何都不愿穿上那身女装,可谢央留了一手,未曾把软骨散的解药给他,在楚镜西将衣服扔出窗外的同时,便有护卫拔了刀。

楚镜西恨极,也由得自己穿了侍婢的衣服,而谢央这才有了那么一些偷男人的模样,兴致极高地弯着眼睛,将楚镜西按坐在

梳妆台前,给他挽了发髻,顺带上了妆,胭脂点唇,青黛描眉。

在楚镜西强忍屈辱,将将要把谢央这梳妆台掀翻时,谢央却是俯身在楚镜西耳边吹了一口气,唇状似无意地擦过楚镜西的脖子,而后抬眼看着铜镜,恰巧同镜中楚镜西的眼神相对,声音轻软得不像话:“楚郎容貌甚好,如今扮成女人,也独有一番风情。”

谢央这人平日看着清冷,偏生五官深刻,长得还极媚,此时对着镜子勾出一抹笑来,双眸顾盼生辉,一手搭在楚镜西的肩上,挨着楚镜西挨得极近,倒让楚镜西无所适从起来。

毕竟男人都是耳根子软的动物,经不住美人撩拨,再同他说上几句软话,便也彻底蔫了下来。

当夜钟涔照例来谢央房中看上那么一眼。

钟涔是个君子,对自己的结发妻子同样也不越雷池半步。

他在不远处站定,本该是朗玉之姿,人却瘦得只剩把骨头,面色终年如一日的苍白,似乎酒又喝多了,整个人没有骨头般地往门框上一靠,先咳了一阵,在所有人都觉得钟涔要把整块肺都咳出来时才慢悠悠开了口:“殿下昨日去了清源山。”

谢央面色不变:“在山下逛了逛,未曾惹事。”

“清源山上本就有匪徒横行,如今这个天下已经够乱了,殿下往后还是莫要再去为好,若是招惹了什么人回来,殿下应当知道

后果。”钟涔说着声音隐隐带了威胁之意,而楚镜西在正牌夫君面前,也不愿折腾什么乱子出来,只低垂着眉眼给谢央捏着肩。

“我知道。”谢央说着伸手由得楚镜西搀扶着起身,对着钟涔笑开,“驸马如今为国事操劳,还是早些回去休息,莫要分心在我身上。”

都说至亲至疏夫妻,楚镜西觉得这两人连夫妻都算不上,一个警告威胁,另一个直接出言赶人。

直至钟涔离开,楚镜西这才大喇喇坐下来,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混不自觉地开口问:“他是你夫君还是你仇人?”

“我真若外界传言一般跟他感情多深,还把你抢回来做何用处?”谢央嗤笑一声,上前关了门,屏退了下人,挨着楚镜西坐了下来。

“所以年少相知,青梅竹马的传言都是假的?”楚镜西不知道为何,非要将这事儿问个明白。

窗外太阳西沉,楚镜西这人白净清秀,哪怕换了女装只要不说话,也很难分得清性别,谢央偏头看着楚镜西,只给了他一句似是而非的话:“的确青梅竹马,也的确年少相知,然而他如今这颗心也并非在我身上。”

楚镜西听她这般说,也懒得再纠结什么,偏头试探般的揽过她的脖子,嘴边忽地勾出一缕坏笑:“偷情也该有偷情的样子,你说是不是?”

楚镜西还未等得及三更半夜、月上梢头的好时机,便直接对着谢央吻了下来。

若言极最初,本身就是楚镜西先瞧上的谢央,当朝金尊玉贵的淳安公主,一身烈烈红衣,长发高束,在清晨一人上山去抬箭射那高空中的长鹰。

奈何箭术算不得多高明,拉弓的姿势好看,却也只能算得上是花架子,偏生明明什么都射不中,眼中却有志在必得的风发意气。

骄傲而肆意,明媚而张扬,这不该出现在一个受了多年牵制,并且即将亡国的公主身上。

楚镜西鬼使神差地将人给掳上了山,又糊里糊涂地甩下整个山头,成了这公主的情夫,究其原因,也不过是这公主甚得他心意,不过才见了一面,便再也移不开眼了。

3

其实这世道乱得很,长安之外,战乱四起,流民无处可归,自立为王,反心昭彰者并不在少数。

换句话说,如今大泽岌岌可危,没多久便要亡国了。

那些王孙贵族丝毫没有一点后怕,醉生梦死地过着他们的富贵日子,长安依旧风光旖旎犹如当年大泽最盛之时。

当今皇帝的胞姐淳安公主更是带头养了男人,虽然并未曾闹得人尽皆知,连谢央的枕边人都被蒙在鼓里,可纸到底是包不住

火的。

那会楚镜西同谢央的关系也微妙得很,床上你侬我侬,下了床谢央转眼不认人,还明目张胆地在外同王侍郎家的贵公子调情。

那贵公子在茶楼包厢同谢央眉来眼去,暗送秋波,转眼就坐到了一处,公子不甚打翻了茶杯,弄湿了谢央的衣袖,转而就拿着帕子,说着要替谢央擦袖子的同时就要摸上谢央的手。

于是谢央身边一副侍女装扮的楚镜西二话不说拔了侍卫的刀要砍人,嘴边还不忘骂:“你试试看,哪只脏手碰的她,爷爷就把你哪只手拿砍了!”

一声女装却是一副男人腔调,开口就是遮不住的痞气,还大言不惭地要砍了那贵公子的手。

谢央意识到楚镜西暴露了身份,却也乐得看戏,撑着下巴在一边看楚镜西吃味儿拔刀,一边看那王家公子花容失色见哭着喊公主没用又哭着要去喊爹。

看够了才起身按住了楚镜西握刀的手,挑着眉看向楚镜西:“闹够了没有。”

楚镜西瞪她:“你找了我一个不够还想找一堆么?”

“要是真找了如何?”谢央看向了他。

楚镜西给气笑了,继而状似无意地扫了眼瘫坐在地的王家公子,蓦地压低了声音:“把奸夫绑了,扒皮抽筋再沉塘。”

一身女装,若不说话,安安静静在那待着也算得一个清秀佳人,一说话谁都能看出来这身土匪习性。

王家公子后来被吓跑了,谢央身边侍婢其实是个小白脸的事儿也人尽皆知了。

细细算来,那是楚镜西待在公主府的第三个月。

楚镜西这人自己当着见不得光的奸夫,性子冲动,醋劲儿大,若有什么是动嘴办不了的事儿便直接动手。

谢央算得今日王家公子八成得挨揍,也算得钟涔会知晓她偷人的事儿,却未曾想到钟涔知道的那般快,当日下朝便直接往谢央处来了。

楚镜西气性大,甩了一路脸子,鼻孔朝天任谢央如何哄都不看她一眼,直至回了公主府,一路无言地入了寝屋。谢央也懒得再给楚镜西什么好脸色看,摔了一茶杯,愣是把还在生气的楚镜西吓得一激灵,转头便吼:“你这娘们想造反啊!”

“自己就是个奸夫,你是不是也要把自个扒皮抽筋,钻猪笼到河里游上几天?”谢央身居高位多年,脾气并不比楚镜西小上多少,这会环着胸,冷冷看着楚镜西。

“还不是你强抢来的?”楚镜西恨声开口,最近人前当女人当多了,也沾染了女儿家多愁善感的脾性,骂着骂着自己倒委屈上了。

谢央见楚镜西声音弱了下来,也觉得调教男人就该打一棍棒再给颗甜枣,于是朝着他抬了抬下巴:“把衣服脱了,上床。”

楚镜西有一瞬的怔愣,继而谢央也不用他再动手,上前就解了楚镜西的腰带,扒着他衣服,垫脚啃上了楚镜西的脖子。

两个人都不是未经人事的二愣子,放得开,也会玩。

随着楚镜西喉结滚动,他那身外袍坠地,谢央的手探进楚镜西的内衫,顺着前腹直直划过他的背,在他后背那道伤疤上逡巡了片刻,楚镜西整个人浑然一颤,低笑了一声,伸手捏住谢央的下巴,低头也咬住谢央的喉管。

谢央便如白鹤仰颈般伸长了脖子,嘴边还不忘骂了声禽兽。

奸夫和淫妇仰倒在床上,搂在一处,衣衫半褪,屋中的沉香升腾间亦染上了情欲的味道。

两个人一个是女人,一个装女人,唇上的胭脂都蹭了对方满脖子满脸。

偷情偷的便是一个刺激。

以至于外面通风报信的丫鬟故意发出两声猫叫的时候,两人都没缓过神来,楚镜西下意识地从帐帘中伸出一只手从地上拾起谢央那绣着牡丹的肚兜,手忙脚乱给谢央系上,而后又给谢央套上里衣披了外袍。

钟涔进来时,捉奸捉的正是时候。

谢央慌乱间只披了件外袍,楚镜西光着上半身还未来得及穿衣,钟涔就这么跟偷情偷了一半的两人来了个眼对眼。

这会怕是跳进黄河嚼烂了舌头都没办法洗清了。

而楚镜西也不顾正主儿就在面前兀自下了床,将帘帐放下只余帘后一道影影绰绰的人影,拾起地上的袍子披在自己身上,优哉游哉的倚在床边的柱子上看着钟涔道:“你就说怎么着吧。”

其实钟涔跟楚镜西这小白脸比起来才更像个土匪,他比楚镜西还高小半个头,整个人虽然瘦,可轮廓分明,剑眉朗目,对着谁都摆着一副欠了他钱的臭脸,阴阴沉沉的总让人辨不清他在想些什么。此刻见楚镜西这副睡了人老婆还反过来质问正主的混样儿,他依旧如往常般阴着脸,面无表情从袖中掏出随身带的酒壶喝了口酒,哑着嗓子道:“国都要亡了,你们俩睡了一觉怎么还没把头给睡掉?”

楚镜西都已经做好了钟涔闹上一场的准备,谁都没想到钟涔冷静得吓人,还不声不响地反问了这么一句话。

楚镜西意识到,这火似乎还没完全烧起来,正想添油加醋地再说些什么,谢央此时却已然穿戴齐整,掀开帐帘又添了把火:“可怜我同驸马夫妻四年,情夫扮成侍婢日夜在公主府与我耳鬓厮磨,驸马竟全然不知。”

“现在知道了,所以你让他今天收拾收拾,早点滚蛋。”钟涔冷笑,继而转身离开,走几步却又背着身提醒道:“王朝寿数终有尽时,殉国这件事并不需要殿下来,无路可退的不会是殿下,死的同样也不会是殿下。”

“殿下那么多年都忍得了,还忍不了这一时半刻么?”

4

钟涔本为当朝定北将军的嫡子,曾经也上过战场,后来受了伤,落了病根,便只能回朝当一个文臣。

如今国都快亡了,自然也没驸马不能参政的规矩,钟涔曾使计平复了西北叛乱,有奇才,亦善谋。

虽为驸马,因曾立过军功,手上有实权,每日下朝都会被皇帝谢循留下处理政务。

近几年,流民叛乱,藩王自立的事儿一多,是个人也会变得麻木起来,钟涔便是如此。

最初他还会忧心忡忡,夜以继日地为国事操劳,后来因为江南失守,呕了血,生了场大病,病好后人便颓了,成日酗酒,咳得也愈发厉害,见人说鬼话,见鬼依旧说鬼话。

钟涔如今对亡国这事儿接受的挺坦然,每日照旧处理政务,也照旧敲打谢央。

谢央觉得钟涔等不到亡国那天,指不定哪日喝酒能把人给喝没了。

她存心让钟涔发现楚镜西的存在也并非是夫妻间的怄气,而是想让楚镜西光明正大地待在自己的身边。

楚镜西这事儿一闹开,钟涔知道了,同钟涔向来同仇敌忾的圣上自然也知道了。

第二日谢循召谢央入宫。

并非为了别的事儿,而是同钟涔一样,让谢央把楚镜西给送走。

毕竟如今的皇室已然衰微,既然这国注定要亡,自然得亡得体面,更不容许皇家人在这时落下什么笑柄。

谢循哪怕在此时都还在当着一个合格的皇帝,谢央在内殿见着谢循时,他还埋头在半人高的奏折前看不到他的脸。

殿中只有他们姐弟俩人,而谢央却还不忘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谢循虽说是即将亡国的君主,但他这人啊天性乐观,也一向觉得有些事儿注定要来躲也无法去躲,因而他从奏折中抬起头时,并未有任何阴沉不耐之色,面上反倒是挂着笑:“朕听钟涔说你将清源山那土匪头子给藏进府中去了。”

“臣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谢央道。

“你若想偷人,长安中的王孙公子多了去了,偏偏看重清源山上的一个落草为寇的莽夫,有些人你如今本就不该碰,更不该将他无端拉扯进来。”谢循叹了口气,继而背着手走到谢央面前,声音也温和的很。

谢央在楚镜西这方面却极为固执,她忽然就朝着谢循跪了下来,一身绛紫衣袍逶迤在地,抬头再看向谢循时眸子里已然含

了水光:“七洲失守,二十城池沦陷,为将的不是叛逃便是战死,朝中如今已无将才。”

谢循愣了愣,俯身将谢央给扶了起来,看进了她那双眼里,问她:“所以你想要楚镜西顶上?”

“就算成王败寇的结局已定,这天下已经乱了,为什么就不能让它再乱一点?”

“所有人都想要开辟一方净土,可皇上也得明白,这世道无人能够独善其身。”

“乱军攻至长安,清源山便是其中一道无形的屏障,我们保不住这天下,楚镜西固守在清源山为匪同样也没办法保下清源山。”

“他有为将之才,所以为何不能给他一个机会,让他搅进这场乱局之中,争出一方天地,成为一代霸主呢?”

谢央打从一开始将楚镜西带回公主府,虽说私心为一部分,但更是要借一个机会将楚镜西放在台面上,让谢循愿意去重用他。

谢央曾经有过一段时间试图去模仿谢循过去的一切,不论是性格还是各种习惯,总想于细微之处成为过去的他。

只不过后来时间一长,谢央学就了他过去的一身张狂之气,而谢循自从登上帝位的那一年开始,磨去一身戾气,面上始终挂着一层温和笑意,君心愈发深不可测,就连谢央都再也揣摩不得。

谢循沉默许久,终究还是伸手安慰般地抚了抚谢央的肩,轻声笑道:“你既要留他,这戏自然要同朕在世人面前做足,下去领罚吧。”

谢央知道谢循将这些话听进去了,便也再无话可说,正想转身离去,谢循却叫住了她,开口时又露出一丝踌躇来:“你让钟涔少饮些酒,平日莫要让他太过劳累。”

谢央愣了愣却是道:“臣说了兴许没用,驸马他向来只听皇上的。”

谢央挨了三十道板子,是被内侍给扶着走出来的。

谢央身后疼得厉害,她没让行刑的宫人留情,只因这伤不是单纯的惩罚与发泄,而是要给天下人去看的。

当今淳安公主将清源山的土匪留在身边当自己的男宠,这如何都是一件荒唐事儿,更是皇家的一桩丑闻。

谢央为了这么个莽夫同谢循坚持己见,两人争执不下,谢循动了怒罚了谢央。

而罚了之后呢?

谢循心疼自己的阿姐,从而做出让步,容楚镜西留下,再而后,楚镜西便会顺其自然地入朝堂混个一官半职。

可谢央始终没有问过,她替楚镜西选的这条路,楚镜西究竟愿不愿意。

她被搀扶着走至宫门外,楚镜西却是在那等她。

这会不用再遮掩什么,楚镜西已然光明正大地换了男子装扮。

他着一身玄衣,衣上用银线勾勒出大片暗纹,腰间也挂着一块谢央亲自挑的玉佩,正抱着剑靠在宫门外,依旧没个正形,有采买的宫女从他身边走过,故意丢下枚帕子,他也直接装作没看到,任那暗送秋波的宫女瞪瞎了眼睛,也懒得看上一眼。

楚镜西明明是个土匪,好好扮上了后却也有那么一丝骄矜之气,他这人啊,眼高于顶,却也是个死脑筋,认定了一个人,便也认了死理。

谢央挥退内侍,在不远处站定,就这么直直唤他的名字。

楚镜西听见她的声音才抬头,几步走至她跟前,见着谢央苍白的面色不动声色皱了眉,一把将她扯过来,却在不经意间扯到了谢央后面的伤。

谢央倒吸了一口气,楚镜西下意识地看向她的后背,衣袍后隐隐有血透了出来。

“他打你了?”楚镜西皱眉问她。

“不打我我怎么把你留在身边。”谢央声音还虚着,这会也不怕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整个人都靠在楚镜西怀里,低声命令道:“坐轿子硌得慌,你背我回去。”

受伤的人总有特权的,更何况这伤还是为楚镜西受的。

楚镜西将外袍脱了,披在谢央身上,将她给背在背上往回走去。

从皇宫到公主府的路并不是很近,可谢央想要楚镜西背着,而楚镜西却也乐于背着谢央这么走下去。

“你这般为我挨了顿打,倒向是我欠了你的。”楚镜西这张嘴向来没什么好话。

谢央搂着他的脖子,后背尚疼,听得这句话却是说:“你欠了我,我同样也欠了你,我们俩互相亏欠,还挺好的。”

从当初清源山上的相遇开始,谢央并未欠过楚镜西半分。

两个人不过就是看对了眼,看明白了自己的心,顺其自然地混到一处去了而已。

而这所谓的亏欠,似乎还要再往前回溯。

然而谢央并不容许楚镜西有思及过往的机会,不安分地在楚镜西背上挪了挪身子,然后低头吻上了楚镜西的耳侧,那吻缓缓下移直至停在了他的颈边。

愣是让楚镜西一个激灵,浑身也愈发燥热起来,他心下骂谢央是妖精,嘴上却丝毫没把门地吼她:“被打了一顿,还不知道安分?你是不是欠的?”

“当土匪的都像你这般凶么?”谢央将整张脸都埋在楚镜西颈侧,问了后倒也闷声笑了出来。

夜色尚好,似乎是路过了街市,周遭人声鼎沸,可谢央却试图将自己同身边的一切尽数隔绝开来,以至于谢央趴在楚镜西背上,体会更多的却是无边的寂静。

她只能听到楚镜西的声音,也只能感觉到楚镜西身上的体温,而楚镜西听得她这般问,到底呵笑一声,也毫不避讳地提起了当年:“你信不信我没当土匪时也是一个温柔解意的公子哥?想嫁我的人从长安一直排到城外,如今啊,怎么看都是你赚了。”

谢央听得楚镜西这般说,没理由去反驳,想让楚镜西对自己温柔点,却思及如今的自己也是一身戾气满身的刺,如何都不肯柔软半分,便也觉得自己没资格去要求他。

也许真的太过安逸,楚镜西背着她背得格外稳当,谢央顾不得后背的伤,到底觉出那么一丝困意,继而低声在他耳边道:“楚镜西,你往后能不能多陪陪我,假装这是一个盛世,再假装你是我的夫君。”

5

回来后是楚镜西亲自给她上的药。

谢央后背被三十板子打出了血,如今连躺在床上都做不到,只能趴着。

他们谁都没吭声,楚镜西糙惯了,上个药一向不知轻重,奈何谢央却是个疼了也一声不吭的,以至于药上好了,谢央凭空冒了一身冷汗,面色也比方才更白了点。

楚镜西后知后觉,心里暗骂谢央平日嘴上功夫厉害关键时刻倒成了闷葫芦。

“疼的时候你其实是可以哭的。”楚镜西取了件新的睡袍就这么盖在谢央赤裸的后背上,那些旖旎心思已然抛在了脑后,心下却也蓦地泛着绵绵密密的疼来。

谢央却是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良久才说:“你觉得哭有用吗?”

“你心里能好受些。”楚镜西继而也褪去外袍在谢央身侧躺下,夜色总会引得人消沉不少,他偏头用鼻尖蹭了蹭她的。

而后便伸手覆上了谢央的手腕。

谢央手腕上系着一只铃铛,无舌。

楚镜西这人手欠,每每睡在一处时总爱拨弄着谢央的铃铛,然而这铃铛本就不会响的。

今夜也是如此。

楚镜西在这时候,也不会再对谢央上下其手,倒是千八百年才见得的一副耐心模样,同谢央睡在一处,手却不安分地摆弄着那枚铃铛。

他们俩相对无言了半日,谢央到底不耐烦地看着他:“不会响的,你别玩了。”

“把铃舌装上。”楚镜西这会不知道又犯了什么病,为一个铃铛语气又强硬起来。

室内只亮了一盏灯,灯火摇曳微光明灭间,谢央偏头便能看见楚镜西的那张脸。

只因楚镜西侧对着她,整张面容便都陷在了阴影之中,楚镜西生得过于清秀了,面白唇红,那双眼却甚大,时常微微上挑带着笑意,眼中映着烈日骄阳,山河万里,偏生低眸吻她的时候眼中又含着太过浓烈的深情。

他天生一副文人模样,反倒成了提刀的武夫。

楚镜西武功极好,一腔孤勇却总还没处发泄。

他需要这样一个契机而后在乱世拼出他的那一份天地。

然而清源山有一道无形的锁链将他给困住了,如今她却也不能借着所谓的情爱将他给困住。

“很多年前,我曾经在军营中待过一段时间的。”谢央忽然扯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谢央身为一国公主,如何都该金尊玉贵,养尊处优过好这前半生的。

她如今说自己在军营里待过,这事儿本来就无任何根据。

然而楚镜西却没有出言反驳,他再不纠结铃铛有无铃舌这么一个问题,他只是道:“不要说了。”

谢央却未曾理他,兀自开口:“我那时候扮成男子混在军营中,曾有个小将军照拂过我,他怕旁人发现我女子的身份,将我留在他身侧,还在我手腕上系过一个铃铛,只要铃铛一响,便也代表我一直都在他的身边。”

“后来那小将军打了败仗,我跟他一样都成了俘虏,我为了替小将军求药被那些人发现了我女子的身份,小将军后来便也将我丢下了。”

“一个女人在军营里会发生什么呢?又该怎么挨过来?”

以谢央的身份来说,这本身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若说给旁人来听,顶多斥她荒唐,亦或只是当作一个笑话来听。

然而楚镜西人傻,他当了真,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单单只是搂紧了她,难得温柔地一遍又一遍吻她的额头,他说:“都过去了。”

“铃铛若有了舌,小将军听到声响似乎时时刻刻都能护在我身边,而这铃舌倒好似成了我唯一的倚靠般,提醒着我不管遇到什么事,我都只能依靠铃舌,依靠一个根本护不住我的男人。”

“我到现在还留着这铃铛,只是为了提醒自己过去吃过的亏,楚镜西,这是一个乱世,你得记住谁都不能成为谁的倚靠,就连我同样也不能,你只能靠你自己。”

“若有哪日,你遇到什么难以抉择的人事,你得记住,你当做一个自私的人,该舍弃的必须舍弃,不要有任何情感上无谓的纠缠。”谢央说这些并不是让楚镜西怜惜自己,单单只是为了借此敲打楚镜西。

楚镜西却不以为然,他忽然就凑近亲吻了她。

楚镜西无比的笃定,他们之间是相爱的。

只是啊,世间情爱本就磨人,更何况身处在如今这个乱世。

上一刻还难分难舍,心甘情愿地将自己尽数剖开,让对方看到那如江河般跌宕汹涌的爱欲,下一刻生死离别,再相逢便只见白骨露于野,连至爱之人的尸骨都无法分辨。

也许今日还沉寂在欲海之中的人,明日便会奔赴一场没有结果的终局。

世人都觉得情深本就该不寿。

楚镜西不想让自己荒腔走板行至终途,这一生过没过得明白,连爱一个人都无法爱得坦荡无畏。

他在两人呼吸渐乱的时候,伸手插进了谢央的发里,喘息着道:“把你那些个歪理都扔一边去,我早就已经抉择过了,要么一起生,要么便死一块儿。”

6

谢央第二天一早便带着楚镜西去了钟涔的院子。

谢央跟钟涔婚后一个居于南院,一个在北院,隔得远,恰好遥遥相顾。

两个人就单纯住在一个屋檐下互不干涉而已,这婚成的好似没成。

楚镜西这会再也不用装女人,腰间佩着一把刀,端的是一脸仗势欺人。

放别人眼里,大抵便是楚镜西这么个男宠巴巴儿地跟着谢央后面来找正牌夫君麻烦来了。

最初楚镜西也是这么想的,自觉要给钟涔这病鬼一个下马威,让他往后安分点,别打谢央的歪心思。

情夫能当到楚镜西这么个份上,无非还是得靠着一张厚得不能再厚的面皮。

因而谢央带着人来到钟涔屋门前的时候,楚镜西二话不说气势十足地将门给彻底踹豁一个口子,谢央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楚镜西这是会错了意。

以钟涔这么个坏脾气,楚镜西八成得遭殃。

这几日钟涔借口身体不适,并未上朝。

实际上钟涔这身子骨没有哪天好过的,这会钟涔正在桌边看着宫中才送来的奏折,被楚镜西这么一折腾,笔上的墨都晕在纸上晕了一大块,连带着人也咳得厉害。

钟涔那边咳得话都说不全乎,楚镜西到嘴边的示威的话便也卡在了喉咙里,不妨钟涔已然在气头上,顺手便拿着砚台朝楚镜西砸了过去。

然而人已然成了病秧子,自然也没什么力气,楚镜西都不用去躲,那砚台半道儿便掉了下来,继而不痛不痒地溅了几滴墨在楚镜西的玄色外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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