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细思极恐的故事或经历?

一个变坏的老人。

绑架一个四岁的女孩。

把她带到深夜的小路上。

用女孩的身体碰瓷过往车辆。

致使女孩被车撞击六次。

最终半身不遂。

我是今年才入职的菜鸟警察,没日没夜的处理打架斗殴案件。

前天刚抓住一个拿排队当借口,偷拍前面女生裙底的变态。

昨天又遇上一场父亲抓着网瘾儿子来警局断绝父子关系的闹剧。

每天见识花样繁多的闹剧,并不是我当初想要成为警察的理由。

我一直以为警察是处理重大案件,做轰轰烈烈大事业的人。

而不是成为像我们王队这种,每天踩点等下班的混子。

……

今天,我跟王队出警,处理了一起因司机恶意加价,乘客拒绝支付打车费而导致两人当街斗殴的事件。

我想把他们带回警队做笔录。

王队看了他们一眼,就走到一边跟我说。

「也没堵塞交通,打的也不严重,批评教育一下就行了。」

说完就把人放了。

王队这样办事儿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按他的说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遇到这种事儿,批评教育一下就行了,这要抓回局子里,两个都要蹲局子,都得留案底。

我觉得这样不好,但毕竟他是队长,得听他的。

……

回警队的路上,王队坐副驾驶位,我坐驾驶位。

看看时间,一会儿回到警局,坐个几分钟就该下班了。

我刚把车开出街口,王队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接完以后表情就不对,略带生气的口吻对我说。

「掉头,去市游乐园南门。」

「要鸣笛吗?」

「鸣什么笛?赶紧过去!」

王队罕见的发了脾气,我知道为什么。

因为要加班了。

……

到游乐园时,已经下午 5 点 35 了。

按总队那边的说法,报警人正在游乐园监控室等我们。

看着车窗外,那些被父母生拉硬拽被迫离开的小孩。

我好像隐约猜到了这次是什么案件。

……

在游乐园门口,报案人已经在等我们了。

他看见我们的警服,小跑上来。

「警官,是我报的案,我女儿走丢了。」

王队说。

「怎么称呼。」

「我叫吴志强。」

「吴先生,先看监控。」

吴志强小鸡啄米一样点头,把我们往监控室的方向领。

在路上,吴志强跟我们介绍情况。

「警官,我带我女儿来游乐园,五点左右准备带她回家,到门口的时候她气球飞了。」

「她说没气球就不肯回去,我只能给她重新买一个,就转身的功夫,我女儿就不见了。」

和孩子有关的案子,王队都很严肃。

「什么时候走丢的。」

「5 点 10 分的样子。」

王队看了眼手表。

「快半个小时了,得赶快。」

然后王队对我说。

「和吴先生确认一下孩子的信息。」

我点头,拿出纸笔,边走边记录。

「吴先生,您女儿叫什么。」

「吴雨卉。」

「年龄。」

「四岁。」

「有孩子的近照和大头照吗?」

「手机上有。」

「那您发给我。」

说着就和他加了个好友。

在接到照片后,我收起手机,继续问。

「孩子是否知道家庭住址?」

「知道。」

「孩子和您的感情怎么样?」

「很好,为什么问这个?」

「……」

我不敢说。

事实上,一般不会问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是王队培训的时候告诉我一定要问的。

因为如果一个孩子知道自己的家庭住址,如果亲子关系不错,那当她被拐卖后,长大后还会想办法回到家人身边,但如果亲子关系并不好,那就另当别论了……

现在孩子刚刚失踪,我就问这个问题,显然不太尊重家长的心情。

所以我只能这么回答他。

「例行公事。」

到达园区监控室时,吴志强告诉我们,工作人员不给他看监控,非得等警察到了才给看。

王队也没说什么,只让工作人员快点监控。

……

在屏幕里,5 点 09 分的时候,吴志强和吴雨卉走出游乐园。

5 点 10 分的时候,吴志强转身买气球,随后,一个老人出现在画面里,快速抱走吴雨卉。

……

看到这时,吴志强指着画面上的老人控诉。

「警察同志,这个是人贩子!快抓他!」

我赶忙安抚吴志强。

「吴先生,我们先确认一下嫌疑人离开的方向。」

吴志强却很急。

「警察同志,半个小时了,足够他带孩子出市区了。」

「我们一定会尽快的,请相信警察。」

吴志强这才忍住不说话。

王队把监控上老人的脸拍下来,然后丢了个 U 盘给监控室的工作人员。

「把过去一周的监控拷贝下来。」

工作人员也很为难,接过 U 盘不太情愿,迟迟没动。

见他们没反应,王队瞪着他,问:「难道你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工作人员忙摇头。

于是王队催促:「那就快拷贝。」

「好……」

……

王队把刚才拍摄的老人照片发给警队,同时发过去一条语音消息。

「查一下 17 点 10 分,游乐园南门附近的天网监控,嫌疑人是照片上的老人,性别男,带着一个四岁多,穿着粉色衣服的女孩,尽快把他离开的路线告诉我。」

说完,王队回头看了眼工作人员。

那工作人员完全不敢和王队对视,多看一眼都害怕。

吴志强见王队现在没什么动作,就问。

「警官,那个老头是人贩子?」

王队没有妄下定论,只安抚吴志强说。

「我和人贩子打交道有七八年了,他们都是在街头巷尾,监控少的地方偷孩子,这儿是市中心,监控那么多,就算是人贩子,也是不上道的新手,很快就能抓到的。」

吴志强听完安心了许多。

而工作人员那边的拷贝工作也完成了。

我拿到 U 盘,就带着王队和吴志强上了警车。

警队方面也传来老人的去向。

「17 点 15 分,老人抱着吴雨卉出现在公交站,17 点 16 分登上 242 路公交车,中途没有下车。」

我看着警队发来的消息,问王队。

「王队,你问问那边,242 路公交现在开到哪了?我好开车追啊。」

我刚问完,警队那边又发了条消息过来。

「刚刚已经确认,吴志强在老城区车站下车,我们已与老城区警方取得沟通,你们尽快过去。」

王队看完就对我说:「去老城区。」

我点头,看了眼时间,现在 17 点 58,开过去至少要 20 分钟。

20 分钟,够那个老头做很多事了。

想到这点,我担忧的问坐在副驾上的王队。

「王队,你说那老头带孩子去老城区,是不是因为老城区有车要把他们带到外地去啊。」

话刚说完,我就注意到王队在瞪我,吓得我立刻闭嘴。

坐在后头的吴志强听完一下就急了。

「警察同志!拜托你们一定要找回我女儿,我妻子难产死了,只留给我这么一个女儿!」

王队再次安抚吴志强。

「请放心,我们一定把她找回来。」

当我们赶到乡镇的时候,乡镇派出所的同志们已经提前锁定了涉事老人的身份和住所。

我们赶到时,一名乡镇的警员在前头带路,一边走一边说。

「嫌疑人是一位 73 岁的失独老人,叫周田生,平日里靠捡垃圾为生,根据镇上居民的说法,他这段时间一直觉得心窝疼,大家都说他没几天可活了。」

「我们找到他的住所,强行破门,发现里面没人,只有一些废品和满地的擦边海报。」

听到这,王队的脸一下就黑了。

我一开始还没懂,等到了现场后,看到满地的色情擦边海报,我才明白王队的担心。

王队大骂。

「妈的!这是个老不正经的东西!地上都是女人的照片!他是想女人想疯了!居然绑个孩子!所有人扩大搜查!现在就去!」

吴志强的状态显然不对,他问我。

「警官,他们什么意思?抓我女儿的人不是人贩子?」

「应该不是。」

我从没想过否决一个人的人贩子身份居然是一件坏事。

吴志强的心凉了半截。

「不是人贩子,那他绑我女儿想干嘛……她才四岁。」

我说不出口。

吴志强等了几秒,直接跪在我面前。

「警官!求求你们了!一定要在那个畜生伤害我女儿之前找到她!求求你们了!我给你们磕头了!」

我赶忙扶起吴志强。

「吴先生,我们已经在找了!全部警力都出动了,才十几分钟,周田生跑不远的,他还带个孩子呢,一定就在附近。」

王队听到我的话,脸色更黑了。

我不解的看向王队。

王队给我使了个眼神,我才意识到不妙。

是啊,如果周田生真的要做那种事情,那他根本就不需要跑远,随便找个树丛都能犯罪。

按我的说法,吴雨卉很可能已经受到了迫害。

……

我们把警力分成了三组,留下一组去调查乡镇警队的监控,剩下人多的一组负责大搜查范围,人少的一组负责挨家挨户询问。

我和吴志强就是搜挨家挨户的。

每问到一户新人家,就能知道一点关于周田生的事情。

几轮搜寻下来,对周田生这个人有了更深层的认识。

七几年的时候,周田生的老婆就跟人跑了,原先他老婆生的几个孩子一个都没留住,最后人就疯了,还开了精神证明,每天靠捡垃圾为生。

他领着国家低保,还有残疾补助金,按说他一个人生活,花销并不高,那些钱是够用的。

如今他绑走一名女孩,结合在他家发现的擦边海报,我们很难不往那方向想。

我们一直查到晚上九点多,整个镇子的人家都已经查遍了,没有发现周田生的下落。

我能感觉到吴志强在逐渐崩溃。

他蹲在橙黄的路灯下,捂着脸哭。

「这么久了,还没找到,我女儿是不是已经……」

我试图安抚他,换来的只是他的消极悲观。

「吴先生,请相信警方,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有什么结果?看到我四岁的女儿没了清白?」

我噎住了。

无话可说。

警方还没找到人。

这是事实。

我沉默了没几秒,警队那边发来消息。

「你快带吴志强去市医院,吴雨卉在那里。」

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震惊了,感觉编辑一条文字信息发回去。

「周田生得手了!?」

那边很快回信。

「没有,吴雨卉被车撞了,赶紧把人带过来!」

我看着消息,看向吴志强,说。

「吴先生,你女儿找到了,她现在在医院。」

……

我开车,吴志强坐副驾。

他一路上都做坐立不安,不时咬手指,看窗外,抹眼泪。

霓虹灯透过玻璃,照出他满脸的皱纹。

在上车前,他和王队通了一次电话。

他们对话的内容如下:

吴志强:「王队怎么在医院,那个王八蛋得手了!」

王队:「没有,吴雨卉被车撞了,正在抢救。」

「抢救?我女儿怎么会在抢救?她不是被周田生带走了吗?」

「情况很复杂,需要进一步的调查才能下结论。」

「周田生呢?」

「还没落网。」

「那……撞她的人抓住了吗?」

「有几个归案了,还有几个正在找?」

「什么叫……还有几个正在找?」

「吴先生,一共有六辆车撞了你女儿。」

「……」

「总之,过来再说吧。」

然后,吴志强就变得沉默,一路上都在懊悔。

……

我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吴雨卉不是被周田生绑走了吗?为什么会被六辆车撞?周田生现在在哪?

带着这个疑问,我抵达了市医院。

警车还没停好,吴志强就打开车门,向手术室的方向跑去。

我停好车,也紧跟上去。

等我赶到手术室时,就看见王队和一名交警同事正在拉吴志强。

墙角有一名戴着眼镜的男士正在流鼻血。

吴志强还在叫嚣。

「别拉我!放开我!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撞我女儿!」

王队一边拉吴志强,一边喊。

「不是他,他没撞,他是大学老师,是报警的人。」

听到这句话,吴宁才意识到自己打错人了,但他只是和被打的人简单说了句抱歉,然后再次问王队。

「那撞我女儿的人呢?」

「已经锁定嫌疑人了,很快都能归案。」

周田生看向交警。

「我女儿不是被抓走了吗?为什么会被六辆车撞?」

交警不敢说,只看向王队。

于是吴志强也看向王队。

我也看向王队。

王队顶着压力,深吸一口气。

「吴先生,事情的经过我们还在调查,根据现有的情况,我们认为……是周田生控制你的女儿去碰瓷过往车辆,导致你的女儿……」

王队说到这就停了。

吴志强反应过来时。

已经向后瘫软,倒在地上了。

吴志强作为病患家属,现在需要留在医院,我则作为警员陪同。

王队和交警同事,还有被吴志强打破鼻子的大学老师一起回到警局做调查。

……

我跟吴志强守在手术室外。

他坐在椅子上,我就靠在他边上。

后来我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十个小时后了。

十个小时前吴志强是什么姿势,他现在就还是什么姿势。

……

我去医院食堂买早点,给吴志强也带了一份。

吃完以后又过了三个小时,手术室外头的红灯才变绿。

医生出来,先问吴志强:「你是孩子的父亲吗?」

吴志强点头,医生严肃的说:「孩子暂时没有脱离生命危险,要在重症病房观察一段时间,如果这两天能醒过来,那就没什么大问题,如果没醒过来,那就是场持久战了。」

吴志强弓着身子,在医生面前显得那么卑微。

「医生,您的意思是……」

医生叹气,说:「有可能会变成植物人,还不光如此,就算孩子醒了,孩子的右手手掌被车轮碾过,神经损伤很严重,以后可能会留下后遗症,小脑多次碰地撞击,也出现了脑干损伤,大概率会高位截瘫,唉,先去缴费吧。」

……

我毕竟不是吴志强,没办法理解吴志强此刻的心情,我只能对吴志强说。

「既然孩子手术结束了,那你先在这里照顾孩子吧,警方会帮孩子讨个公道的。」

吴志强一言不发,他正低头看着账单上,那个对他而言的天价数字。

……

我先回家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警服,然后开警车回警局。

刚停好警车,后头就有另一辆警车开进来。

然后就看见王队从上面下来,还跟着两名警员,他们押着一个男人。

我凑上去问王队。

「王队,这是……」

「这是昨天最后一个撞人的车主,你回来的正好,过来做笔录。」

……

接下来的一天时间,我们都在不停的讯问,取证,在晚上八点的时候,终于把吴雨卉被撞的事情摸清楚逻辑。

老实说,我气的发抖。

王队也很罕见的在审讯过程中捶打桌子。

那些撞人的车主现在全都放回去了,看着他们在笔录上的签名,我担忧的问王队。

「王队,这事儿我们什么时候告诉吴志强?」

王队拿出一根烟,塞进嘴里,刚想点燃,又把打火机放回去了。

「现在就得告诉他,你去一趟医院,把他接过来。」

我没拒绝。

……

医院方面有护士值守,吴志强可以放心跟我去警局。

在路上,他什么都没问,只是看着来往的车辆,死死盯着每一辆车的车牌。

等到了警局后,王队和吴志强对立而坐。

我给吴志强兑了杯温水,放在他面前。

「先喝一口吧。」

吴志强真的只喝了一口,然后放下纸杯,继续一语不发。

我和王队对视一眼,叹气。

「吴先生,经过调查,昨晚的事情已经清楚了。」

「周田生绑架吴雨卉后,并没有回到住处,而是去了一条乡间小路。」

「他找了个没有监控的路段,在路边一直等到夜晚到来。」

……

「周田生所在的小路车流很少,他控制吴雨卉,等待车辆驶过,然后把吴雨卉推出去,这时候,车辆就会急刹,然后撞上吴雨卉,周田生借此碰瓷车主。」

「因为该路段没有监控,我们只能通过其它路段的监控,锁定了七辆当晚有嫌疑的车辆,并通过他们的行车记录仪了解到了解到了当时的事情。」

「你看看吧。」

说完,我把屏幕面向吴志强,点开了第一辆车的行车记录画面。

……

第一辆车。

在路面上正常行驶。

远光灯在探路。

原本什么都没有。

忽然一个女孩窜出来。

车辆急刹,然后撞上女孩。

撞退了一米远。

女孩大哭。

周田生立刻出现,捂住女孩的嘴巴去找车主。

他消失在行车记录仪的画面里。

随后出现了以下声音。

「我的孙女啊!」

「孩子没事吧。」

「怎么会没事!撞了那么远!」

「这……大爷,要不我给你点钱?」

「你现在有多少?」

「大爷,我身上就两千现金,要不我给你取点?」

「两千就两千吧。」

「那……大爷,要不要送你们去医院啊?」

「去什么医院,算了吧,花那冤枉钱。」

「那大爷……我走了?」

「走吧走吧。」

……

第二辆车。

同样正常行驶。

女孩被推上马路。

车辆急刹,右转。

女孩被蹭倒,听见女孩尖叫。

周田生再次出现,控制女孩,然后去找车主。

画面外传来声音。

「孩子没事吧!」

「怎么会没事?你把我孙女手给碾了。」

「这……大爷,我有急事,要不私了吧。」

「私了!多少钱能私了!」

「我这有一万,卡里也有点钱,您看……」

「老年人用不惯银行卡,你把现金给我就行。」

「好好好,这里是一万,我这儿还有块表,值好几千,您也拿去,您看我有急事儿,能走了吗?」

「行,走吧。」

……

往后的三四五六辆车,周田生都用同样的方法讹诈车主。

这六名车主无一例外的接受了周田生名为「私了」的讹诈。

经过六辆车的撞击,女孩身上已经血淋淋,哭声都很微弱,只能嘤嘤啜泣。

我再次看到这个画面,依然心疼至极。

这个孩子当时得多绝望,多崩溃啊。

她被一个脏兮兮的老人绑走,然后控制着躲在路边。

老人抓着她的手,捂着她的嘴,一直到夜晚。

等到车辆驶过,老人就会把她扔出去。

甚至为了能确实讹到钱,老人甚至会等到车辆靠近再扔。

这样能确保女孩一定被车撞。

女孩每一次被车撞,都会试图向车主求救,但她很快就会被捂住嘴巴。

她也许会向车主们投去求救的目光,希望那些好心的叔叔阿姨能救她。

但她换来的确实这些人急于逃避责任的私了……

在第六辆车撞到女孩的时候。

她已经不怎么哭了。

可能是太虚弱了。

也可能是……

不抱希望了。

六次讹诈,前前后后的时间加在一起,不过一个多小时。

前面六段行车记录画面让人看的窒息。

在那小小的画面框里,重复看着女孩被撞,然后被抓住。

画面外周田生和车主的对话,就像无数只苍蝇嗡嗡乱飞。

她才四岁。

已经被撞的血肉模糊。

……

周田生没打算停手,他又一次控制女孩,蹲在路边。

我真的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恶魔。

人类创造恶的能力真的没有下限吗?

他在用一个四岁女孩的命换钱!

……

很快。

第七辆车出现了。

周田生用同样的手法,盯准时机把女孩推出去。

这一次,车没有撞上女孩。

她太虚弱了,刚推出去她就倒下了。

这是一辆 SUV 车型。

底盘高,没压到女孩。

……

车刚刚刹住。

周田生就冲到车边上。

他这次甚至没去管女孩。

因为女孩已经说不出话了。

周田生敲打车玻璃。

「你撞我孙女,公了私了!」

「先叫救护车,到了医院再说。」

「去什么医院,私了吧,你拿钱给我,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孩子都这样了,还是先去医院。」

「你打什么电话!你不准打!给我挂掉!」

「你干什么?松开!别抢我手机!」

「好好好,你打电话,你打吧!我不奉陪了!」

「你干什么!把女孩放下!站住!」

……

画面的最后,郑明抱着女孩出现在车前。

嘴上还嘟囔着。

「居然把孙女丢下跑了?妈的!」

他没能追到周田生,但救回了女孩。

全部的七段行车记录,到此结束。

全长共计一个半小时。

……

看完视频后,吴志强就那样盯着屏幕。

我第一次知道人的眼睛可以跟他一样血红。

他现在很乱,两只手放在桌上,手指半弯,可以看出在用力,只是不知道要握拳还是做成爪状。

……

王队拿了根烟给吴志强。

吴志强也接过了。

我看向王队,用眼神提醒他警局里不能抽烟。

王队没理我,直接帮吴志强点烟。

……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

吞云吐雾之间,问王队。

「周田生抓到了吗?」

王队摇头,说。

「已经发通缉令了。」

「那六个撞我女儿的车主呢?」

「都回去了。」

「你怎么会放他们回去?」

「对不起,吴先生,站在法律角度,他们没有刑事责任。」

吴志强转身瞪着王队,王队却不与他对视,吴志强就转而看向我,好像希望我告诉他不同的答案。

可我也只是摇头。

「王队说的是真的,这几起车祸,是周田生故意制造交通事故,责任都在周田生,这些车主没想撞人,而且他们都有刹车动作,行车记录仪都有记录,即便是处罚,也只能是交警队给他们扣分和罚款处罚。」

吴志强皱眉。

「他们没有保险吗?为什么不走保险程序?」

「两名车主因为法律意识淡薄,担心要坐牢;一名车主怕后续处理太麻烦;一名车主确实有急事;还有两名车主没有买保险。」

「所以他们可以私了吗?」

「原则上不可以,这个行为违法但不犯罪,就算罚他们,也最多就是罚款扣分,至多拘留,判不了刑。」

「法律是这么规定的嘛?」

我点头。

吴志强咬牙。

「天啊,这是什么狗屁法律啊!

我和王队给不了他更好的解释。

因为这就是事实。

……

对我们的国民而言,如果撞了车,充其量就是经济纠纷,他们很乐意走保险,也很乐意打电话给交警主持公道。

但如果给他们撞的是人,那就完全不同了。

他们会抗拒走保险,会抗拒报警,他们巴不得没人知道这件事。

那是源自于这些司机内心深处对坐牢的恐惧。

或者说的更深一些。

那是他们的无知给他们带来的恐惧。

其实这根本就不是大事儿,撞人以后报警,完全可以走保险,做责任划分。

很少会被判刑事责任。

可就是有人愚昧无知,就是有人急于私了。

尤其当他们看见血淋淋的孩子在他们的车前时,每个人都会慌张,这才给了周田生碰瓷的机会。

……

在寂静中,吴志强的手机响了。

是院方打来的电话。

吴雨卉醒了。

我们三人迅速驱车前往医院。

看见了病床上的吴雨卉。

她就那么躺在那,身上有大块的淤青,石膏板和绷带几乎占满了她的身体。

我在路上曾想过孩子见到我们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

也许是大哭。

也许是叫爸爸。

也许是喊害怕。

但我真的没想到她见到我们说的第一句话是。

「警察叔叔,为什么那些叔叔阿姨不救我?」

这句话,真的直击我们的灵魂。

……

现在,吴志强在病房里陪女儿,我和王队则在门外守着。

我问王队。

「王队,住院治疗得不少钱吧。」

「是啊,至少对吴志强这个开出租的来说,肯定承担不起。」

「那王队,我们能找那些人索赔吗?」

王队摇头。

「能赔,只能赔一点。」

「为什么?」

「这场交通事故,如果定责的话,周田生是主谋,车主最多占一成责任,甚至可能无责。」

「那吴雨卉怎么办?就算抓到周田生,他就讹了五六万,没准现在都花光了。」

「不知道,先抓住再说吧。」

……

之后,我们回了警局,内部给吴雨卉进行了一次捐款,但也只收到一万多,只能算杯水车薪。

等我带着钱去医院找吴志强的时候,恰好撞见了第七辆车的车主郑明。

他旁边跟着一个小女孩,右手手臂一直向后弯曲,看上去有些残疾。

「警官好。」

「郑先生好,这是你女儿?」

「嗯,八岁了。」

「您这次来是……」

「带我女儿来做复健,每周都来的,那您是来?」

「我们警队筹了点钱,给吴志强捐款。」

「哦,警官,这样。」

郑明塞了一个袋子给我,说。

「我这次来,准备了十万,本来想自己交给他,既然遇到您了,就麻烦您帮我转交,就说是好心人捐款。」

「这……」

「我也是个孩子的父亲,能体会他的心情。」

「好的,我替孩子谢谢您。」

……

回到警局后,我把在医院撞见郑明和她女儿,还有郑明捐款的事情都告诉王队了。

王队只看了我一眼,说。

「你是今年才来警队的,郑明的事儿你不知道。」

我好奇。

「王队,你早就认识郑明啊。」

王队点头。

「四年前,郑明四岁的女儿在路上被人贩子拐走,我们这片的人贩子拐女孩子,基本都是卖到大山里给别家当童养媳,所以那时候咱们警队的搜查方向也是这个,结果一直没找到。」

「然后呢?」

「然后就一直没有进展,直到两年后,郑明在外头看见了一个穿的很破,右手残疾的女孩抓着过往行人的衣角在乞讨,当时郑明一眼就认出这是自己的女儿。」

「郑明立刻上去抱住女儿,并且要带女儿离开,可附近潜伏的人贩子立刻跑出来,当时有三个人把郑明围住,想抢孩子,郑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学老师,硬是死死护住孩子,撑到了附近的辅警上来吓跑了那群人。」

「郑明断了两根肋骨,才保护了自己的女儿。」

「后来警方根据郑明女儿提供的线索,找到了他们的窝点,并顺藤摸瓜,找到了连夜逃跑的犯罪团伙,还有当时他们控制的十几名残疾儿童。」

抓捕到这个团伙后,他们招供说,这些孩子都是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他们只是控制这些孩子为他们赚钱。」

「他们中最大的 11 岁,最小的才 5 岁,大多都是被折断了手脚的,每天出去沿街乞讨,要不到 200 就要没饭吃,要不到 100 还得挨打。」

「那时候,我是真想把他们带到没有监控的房间里打残为止。」

我好奇的问。

「打了吗?」

「没有,当时的队长不让打。」

「然后呢?」

「然后据他们的口供,这些的孩子买来的时候已经残疾了,不残疾的都被人贩子卖到大山里了。」

王队说着,拿出一根烟,但因为在局里,不能抽,只能叼着。

「郑明的女儿在被拐的时候是健全的,被发现的时候却是残疾的。」

「按女孩的说法,她的手是被人贩子强行扭断的,那伙人也没带她去治,拖久了,手就残了,只能后翻。」

我听到这,才觉得郑明也是个可怜人,难怪郑明会给吴志强的女儿送十万块钱,应该是想到了自己的女儿,觉得同病相怜,才会出手相助吧。

「后来呢?那伙儿人贩子抓到了吗?」

王队点头。

「那伙儿人贩子是外地流窜作案的,不是我们这儿的人。」

「他们从外地来,在我们这边抓到孩子,就会卖往外地。」

「去年的时候,外地警方根据我们提供的情报,顺利抓到了那伙儿人,只是他们卖走的那些孩子,大多都不知道下落了。」

我拍腿,大骂。

「居然还有这种事!」

王队好像看淡一切,他总是一副不瘟不火的态度,只说。

「在警队干得久了,总会见到各种各样的事情,这几年经过整改,已经好很多了,你总想在警队做大事,你知不知道我们要做大事的时候,说明有很多人在受苦?」

他拍拍我的肩膀,拿起打火机就要出去点烟。

我恍然大悟。

……

时间过去半个月,我们还是没找到周田生。

事先声明,警方没有偷懒,也没有不重视。

能用的方法,能找的地方,我们一个都没落下。

……

那里是城乡结合部,并不是深山老林。

能不被警方察觉,需要极强的反侦查意识。

他一个捡破烂的老人,怎么有这种本事?

……

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这让我们怀疑周田生会不会早就逃往外地了。

……

当我这么想的时候,案件有了新的进展。

我反复查看了那七段行车记录仪的画面,希望能从中找到一点线索。

看着女孩一遍遍被车撞的画面,加上毫无进展的案件,我变得异常暴躁。

在听见女孩被第二辆车碾压手掌发出的惨叫声后,我绷不住了。

当场就把耳机砸到桌上。

其他警员只是看了我一眼就低头工作,在警队里,这是见怪不怪的事情。

王队走到我边上,递了根烟给我。

「去外面冷静一下。」

我接过烟,羞愧的出去了。

……

就是这一根烟的功夫,我们接到了报警,是交警同志打来的。

「找到周田生了。」

周田生是在一辆车上被发现的。

当时是路口检查。

驾驶座上坐了一个女人,后排左右门各坐着一个女人,周田生在她们俩中间。

这三人自称是周田生的孙女,要带周田生去医院看病。

那名交警起初没放在心上,但后来另一名交警觉得不对,又过来看了眼,发现中间那人和通缉逃犯长得很像。

于是立刻控制住车辆。

警方很快赶到现场,先是抓捕了这三名嫌疑人,然后去调查周田生,这时候才发现躺在座位上的周田生已经死了。

没有明显伤痕,也没有中毒反应,他的死相甚至可以说很安详。

我们只能对这三名持有周田生尸体的女性展开调查。

……

调查的结果真的让人大跌眼镜。

这三人都是妓女。

周田生是他们的「顾客」。

……

周田生在大半个月前就到了他们那里,以每人一千元的价格要包他们的夜。

这一包就是十几天。

今早醒来的时候,三人发现周田生死在了她们床上。

他们三个也没见过这种事情,当下就合计干脆开车到郊外,把周田生就地埋了。

在问到周田生是什么时候去到他们那里的时候。

他们告知的信息居然是 12 号,也就是周田生挟持女孩撞车的当晚。

……

周田生那晚躲避了重重监控,去到了十几公里外的红灯区!

我们警队全都震惊了。

他到底是怎么躲避的监控!

……

案件发展到这里,我们终于可以得出结论。

犯罪嫌疑人周田生,认为自己命不久矣,为了能在死前嫖娼,于是打算用碰瓷的方式获得财物。

但因为担心自己真的被车撞死,于是前往游乐园,打算抓一个孩子来作为碰瓷的工具。

他在游乐园锁定了一个四岁的孩子。

年龄小,好摆布。

在挟持女孩连讹六辆车后,被第七辆车主识破,遂逃跑。

逃跑后,他去到了红灯区,用讹诈来的财物嫖娼。

最后死在了温柔乡里。

……

几天后,周田生的实践报告出来了。

死因:突发心脏病。

……

吴雨卉真是个可怜的女孩,才四岁,就见证了人性的可怕。

……

今天,吴志强来警局签字。

这个字签完,就算结案。

……

近一个月的等待,吴志强长了很多白头发。

他提着两个包子走进警局,途中一直低头,没看任何人。

他不说话,也不乱动,走到办公桌前,按照我们的指示在书上签字。

他给我的感觉不像是稳重,更像是失望。

吴志强签完字,没抬头,就那么弯着身子问我。

「警官,法律是公平的吗?」

「是的。」

「那为什么周田生可以死的那么心满意足,我女儿的余生却连翻身都要求人?」

「……」

「警官,谁能为我女儿的事情负责?」

「……」

「警官,法律公平吗?」

「……」

我沉默,然后点头。

「公平。」

……

吴志强走了,案子结了。

我站在门口,看着他远去的身影。

王队站我后头,问。

「吴志强才问你的问题,你心里怎么想的?」

我摇头。

「不知道。」

王队又递给我一根烟。

「不知道就行了。」

我确实不知道。

……

撞人不报警的六名车主,法律会惩罚他们。

但是只会扣六分,罚款一千元。

伤害小女孩的周田生死了。

但即便不死,法律也极有可能有因为他七十多岁的高龄,只给他判处三年有期徒刑。

这个女孩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却要用余生为六名车主和周田生的错误买单。

……

这个案件只剩下一个疑点了。

周田生到底是怎么在重重监控之下逃避警方的追捕,并且去到红灯区的。

这中间十几里路,到处都有监控。

按那段时间警方的搜查力度,很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

……

所以即便已经结案,我还是会趁着闲暇的时候把案件的信息调出来翻阅。

在一天夜里,我在警队值班的时候,盯着第七辆车的行车记录画面观看。

在郑明抱女孩上车关门的时候,我好像听到了什么。

我把视频播放速度放慢八倍,再去播放这一段,听见拉长的浊音。

砰……

砰……

……

关车门的声音一前一后,出现了两下。

那天是假日。

我联系了郑明,他们一家正在游乐园。

我们约在游乐园的主题餐厅里。

……

餐厅里,他的妻子带着手臂依然反向弯曲的女儿在一旁的桌子上。

郑明则和我坐在了餐厅的角落里。

……

我们两个都很平静,郑明伸手叫服务员,我没拦着。

「警官,你喝什么?」

「水。」

他对服务员说。

「来杯冰美式,再来杯水。」

服务员离开,郑明又看向我。

「警官,这么急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看了眼郑明,又看了眼他的女儿,说出了提前准备的话。

「你女儿的手好点了吗?」

「每周都在做康复,再过个几年也许就有成效了。」

我低下头,没有犹豫。

「郑先生,你是在大学教文化的,我昨天想了个故事,想让你帮我参谋一下,如果哪里有错误,希望郑先生帮我纠正一下。」

郑明两只手放在桌上,点头。

「好。」

我把目光从郑明的女儿身上挪到窗外,自顾自的说。

「有一个健康的女孩,她某一天被人贩子拐卖了。」

「在人贩子的车上,坚强的女孩一直在找逃脱的机会。」

「终于,在一个路口,她找到了,那是一个偏僻的小路,人贩子的车没关紧。」

「她用尽全力从人贩子的车上跳下来,然后飞奔去马路上求救。」

「结果她刚跑到马路,一辆出租车朝她迎面撞来,车祸就这么发生了。」

「人贩子很快追上来,他们控制住女孩,然后装成女孩的家长,叫嚣着要出租车司机索赔。」

「出租车司机因为担心出事,所以选择和人贩子私了。」

「人贩子拿到了钱,就放出租车司机离开了。」

「那个女孩被车撞断了手,人贩子是不会给她治的,反而把她的手彻底折断,转手卖给了那些控制孩子乞讨的犯罪团伙。」

「当乞丐的日子并不好过,女孩受了很多的苦,常常因为没要到足够的钱而吃不上饭,也常常挨打。」

「直到有一天,女孩在路边乞讨,被女孩的父亲看见了,于是女孩的父亲用尽全力把女孩救了下来。」

讲到这里,我看向郑明,问。

「故事到这里,郑先生认为后面应该怎么发展?」

郑明看着我的脸,神情变的严肃,甚至有点憎恨。

但很快就恢复成平易近人的样子,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

「我觉得,这个父亲救下女儿后,一定会倾家荡产带着女儿四处治手,然后日以继夜的陪在女儿身边,因为女儿每天晚上都会哭湿枕头,还会从噩梦中惊醒。」

「为了让女儿能重新获得安全感,父亲会付出极大的努力,但都无济于事,女儿依然害怕暗处,依然害怕出租车和面包车。」

「然后在某一天,那个女儿在路上忽然对一辆出租车尖叫,她看见了当年撞她,并且无视她求救的出租车司机。」

「那个父亲紧紧的抱住女儿,试图安抚女儿,但女儿在马路上小便失禁,这让父亲意识到,这个伤害太深了。」

「这个父亲一定很恨,他认为如果不是这个司机,自己的女儿就不会残疾,如果那个司机当时能报警,选择公了的话,女孩一定就获救了。」

「这个父亲想要报复司机,在了解到司机也有一个女儿后,就开始做计划。」

「他可能会试图联系一个只要给钱,什么都愿意做的人。」

「然后会让那个人去绑架司机的女儿。」

「由他去控制司机的女儿,让其承受自己女儿当年承受过的痛苦,一倍不够,要十倍奉还。」

「他希望这个司机和他的女儿感受到自己的痛苦,他希望那些不能被法律制裁的人得到制裁。」

说到这里,郑明戛然而止,忽然低下了头。

也许他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

我只是那么看着他,看着他慢慢的抬起头。

在他慢慢与我对视时,他说。

「也许……这个父亲还有别的目的。」

「他还想看看,如果社会上的其他人遇见这样的事情,会不会施以援手。」

「但是一连六辆车撞过去,没有一个人选择报警。」

「也许在这个时候,父亲会意识到人心的险恶,他也许会心软,他会去成为那个第一个选择公了的人。」

「警官,撞人走保险,很难吗?」

我只是个刚进警队的菜鸟。

「我不知道。」

我与郑明对视,时间好像停在那里了。

我尝试着赌郑明的人性,直接将手铐拿出来,放在桌上,企图让他自己认罪。

郑明看着手铐,问我。

「警官,故事讲得好也犯法吗?」

我叹气,他很显然不会认罪。

我只能收回手铐,苦笑。

「不犯罪。」

……

随后,郑明走了。

我还坐在餐厅的角落里。

看着郑明带着自己的妻女离开餐厅。

我喝着自己的水。

开始回忆一个月前的我。

那时候的我不是天天想办大案吗?

我现在处理的不就是一件大案吗?

……

我觉得郑明是主谋。

但我不能抓他。

因为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他做了这些事。

……

我知道那晚是他让周田生上车。

监控里一前一后的两次关门声就是证明。

但那只是证明,不是证据。

我们没法用这个视频来证明周田生上过他的车。

我试图查了他当时一路上的监控,没有丝毫证据。

在他送女孩到医院的途中,他找了个没监控的地方把周田生放下去了。

等女孩住院后,郑明以要清洗车头的血液为由,去到洗车店,把车里外里的清洁了一遍。

而周田生则悄悄的去了红灯区,然后死在那里。

也许警方还有机会在他的车上找到能证明周田生存在的 DNA。

但机会太渺茫了。

毕竟已经过了近两个月。

因为没有证据,我只能和郑明讨论故事。

也因此,他敢与我讨论这个故事。

……

法律所追究的,只是一个人犯下「恶」的本身。

对于这个「恶」所产生的后果,并不是法律量刑的重要因素。

就好比一个人诈骗了十个家庭所有的钱财,导致其中六个家庭出现了「婚姻破裂」「重病没钱医治致死」「家庭成员自杀」等一系列后果,都很难算在量刑的标准里。

没办法,如果要将「恶」产生的后果也一并算进去,那这世间所有人都该除以「彘刑」。

抛开这些不谈,我只想问。

光明正大的认错。

很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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