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重男轻女,二十八年来,获利者永远是弟弟,而我,永远是付出者。
没等我斩断亲缘,先收获了一张血癌通知书。
自救吗?算了吧。
这辈子太差劲,还不如重开一局。
我开始极尽享乐,放纵死亡。
那些一直吸我血的家里人,突然悔悟了。
让我十六岁就被迫辍学的母亲,哭着求我别喝酒,去医院看看。
一言不合就打我的父亲,去公安局自首家暴,只求我不要因为恨意放弃生命。
而一次次肆意挥洒我血汗钱的弟弟,卖了他所有值钱的东西,只为给我凑买命钱。
1
「姑娘,是血癌。」
「你最近时常流鼻血,想吐,以及浑身痛吧?」
「是晚期了,有痊愈的可能性,费用至少一百万。但也说不准,一切都看治疗情况。」
「我们院有知名的血癌专家,排号不太容易,建议你尽早来治疗,就算不能治好,也能多延长些时日。」
医生似乎见多了生死,只平淡地通知我。
血……癌吗?
出乎意料地,我没有痛哭。
我听到自己冷静地问:「我为什么会生这个病?」
「血癌患病因素有很多,除了遗传,物理和化学因素也会导致。比如辐射,比如长期接触苯及含有苯的有机溶剂……」
医生后面还说了什么,我没听进去。
因为我已经知道了。
「苯及含有苯的有机溶剂……」
我笑了笑,在医生劝说治疗的声音中,晃着身体走出医院。
一百多万啊……
还只有痊愈的可能。
我知道医生一般都会安慰病人,我这就算治疗,估计也只能苟延残喘了。
更何况,我哪来的钱?
现在……
我看了眼银行余额的短信,估计连一瓶药都买不起。
明明刚刚还很蓝的天,现在看起来却灰蒙蒙的。
大街上煎饼果子和水果的叫卖声,似乎很近,但我又什么都听不到。
兜里的手机震动停止了。
我拿起来一看,二十三个未接来电,都是一个人。
我妈。
我都不需要接,就知道她的来意。
要钱,给我弟。
我挂断催命的电话,走到了煎饼果子大妈面前,笑容灿烂。
「阿姨,我要一个豪华煎饼。」
「好嘞,姑娘!你能吃得完吗?」
吃不完也买。
我举着煎饼果子,一边走一边大口大口地吃。
原来是这味道啊……真好吃。
小时候和爸妈一起去赶集,弟弟每次都能得到一个超大号的煎饼果子。
大到他的手掌都托不住。
而我,只期待地看一眼那煎饼,就是贪得无厌。
二十八岁了,我该好好享受有滋有味的人生。
电话再次响起,我再咬了一口果子,接听了电话。
「你要死了啊!这么久不接电话!」
「赶紧滚回来吧,你弟弟想买一台电脑,你带他去看看。」
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类似这种事,已经发生过太多太多。
交学费、要旅游、买手机、买游戏机……
甚至他谈了个女朋友,也是我出钱买礼物。
我反抗过,可他们总有各种办法达成目的。
我又迫于那一丝的血脉亲情,没选择彻底撕破脸。
只不过……
跟一个将死之人谈亲情,多少有些想多了。
还不如多吃两口煎饼果子来得实在。
嗯,真香。
2
我买了几瓶止痛药后,就回了家。
不得不说,这个三室两厅的房子,我却没自己的卧室。
因为我搬出去的第一天,我的卧室就变成我弟的电竞房。
我转了一圈,终于在阳台角落找到了我的杂物。
我翻出楼下小卖部买的大麻袋,把自己为数不多的东西都装了进去。
省得自己偶尔想起什么,还需要花时间回来拿。
时间就是生命啊!
我如此平淡,但我妈以为我在闹脾气。
「你个死丫头,让你回来带林杨买电脑,你装什么傻?」
我心里好笑,我兜里连一千块都没有,哪来的钱买电脑?
「我没时间,也没钱。」
这话是事实,但她明显不信。
「死丫头,你那么多钱都去哪了?」
「你还没时间,你急急忙忙地赶着去投胎吗?」
按照以往,我会跟他们争吵,会让我弟出去赚钱,会放狠话说再也不管他们了。
而这次,我只是笑着点头。
「对,赶着投胎。」
「妈,我生病了,可以把拿走我的一百多万还我吗?」
我故意刺激她。
果然。
「生病要花一百多万?林招娣,你都学会骗人了啊!一百多万,你看你那条命配吗?」
我点点头,干脆利落地走人。
3
从前每次身体不适时,我都害怕自己患上重病。
可现在真的与死神面对面了,我居然这么坦然。
大概是从被亲爸妈算计、拿走了我所有的钱给林杨买房子开始,我对这个家,已经没有半点念想了。
我不打算治病了。
血癌治病,要用到钱,也要用到骨髓。
我没有钱了,也不想用林杨的骨髓,我怕会脏了我以后轮回的路。
这辈子没投好胎,不过我一直善待他人,应该有机会重开一局吧?
但我想利用不多的时间,好好享受一下这即将错过的人生。
但享受最后的人生,也需要钱。
我回了趟公司,找上了老板。
为了吃饭,为了攒钱,我做着整个公司都没人愿意干的工作。
因此,每天都被迫吸入大量的甲醛。
这也是我患上血癌的罪魁祸首。
我捏着只剩下一千多块钱的卡,找上了老板。
我把诊断书递了过去。
老板沉默了一下,让财务给我支了二十万。
「这是公司的一点心意。林招娣,你的病,跟公司无关啊……」
我懂他的意思。
这钱不单单是补偿,还有封口费。
给的不多,但我时间也不多了,不想跟他费口舌。
当天办理离职。
我拿着钱,我第一次迈进人均一百多发廊。
给自己弄了个时兴的发型。
毕竟,从头开始嘛。
买了几件早就看中,但一直舍不得买的漂亮衣服,和一些化妆品。
花了两天时间,把我死前想干的事,都一一列了出来。
再重新找了个住处,好好收拾了一番。
死前第一站,酒吧。
我花了三小时,对着视频一步一步学,才画好了人生第一个妆。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场面,让我有些新奇。
我不太熟练地点了杯酒,在角落坐了下来。
音乐震耳欲聋,但男男女女们都玩得尽兴。
这种肆无忌惮的青春,让我心情都好了不少。
原来其他人的生活是这样的。
我也体验到了呢。
不一会,一个男人摇晃着酒杯走了过来。
「美女,一个人来?」
这男人面上带着玩世不恭,穿着的牌子我看不懂,但在明星代言里看过。
我下意识地想躲,但又想起我来酒吧的目的。
体验不一样的人生。
我笑了,学者电视里的人,跟他碰了下杯。
他也给力,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美女,我都喝了,你别不给面子呀。」
他握着杯沿,把我的酒杯推了推。
我看着杯底冒出来的小泡泡,顿了顿。
虽然说,有今天没明天了,不怕坏男人。
但我也不想莫名其妙地上套。
然而没等我拒绝,我手中的酒杯就被一骨骼分明的大手夺走了。
「滚。」
看着那男人仓促离开的模样,我笑了笑。
「干吗坏人好事儿?」
昏暗的灯光下,我才发现来的男人的眼神,有种对世间的淡漠,跟浮躁的酒吧格格不入。
他拧眉道:「你想主动上套?」
我摇头。
主动上套倒也不至于,但……
「今晚有酒今朝醉嘛。」
我再点了一杯新口味的果酒,学着刚刚的人一饮而尽。
不好喝,但我莫名地开心。
才五度不到的酒精,我却忍不住冲进卫生间吐了。
打扫卫生间的服务生以为我喝多了,还教育我:「小姑娘,差不多该回家了,太晚了家里人急!」
我乖巧点头,嘴里却说:「阿姨,我没家里人了。」
阿姨愣了愣,看我的眼神带着同情:「那你少喝点,喝多了会吐,多难受啊。」
我笑着说好。
但真的是因为喝多了吐吗?
无所谓,谁在意呢?
走出厕所,没想到刚刚那男人没走。
他轻声说:「女孩子一个人喝这么多,不安全。」
女孩子,又是女孩子。
这辈子听得最多的就是女孩子怎么怎么样了。
我抬眼看他,反问道:「女孩子喝多了不安全,男孩子就安全了?」
他愣了愣道:「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语气很诚恳,我的火气一下子就消失了。
我挥挥手道:「我没事,你走吧。」
「你脸色苍白,唇瓣没有血色,看起来很不好。应该去医院检查一下。」
这么一瞬间,我晕乎乎的脑袋好像清醒了片刻。
没想到啊,给我临终关怀的,居然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男人。
「是吗?」
我拿出口红补了一层。
「可能是刚刚漱口的时候,不小心把口红擦掉了吧。现在呢?」
「掩耳盗铃而已。」
「那就够了。」
往包里扔口红的时候,我才看见手机屏幕上正跳跃着「林杨」这个联系人。
我没接,反而对着男人笑道:「谢谢你的关心,再见啦。」
「不过,这里我估计不会再来了,就……再也不见了。」
时间有限,不能浪费在同一个地方。
我挥手道别。
直到出了酒吧的门,那道视线都一直在我身上停留着。
我没在意,接通没停过的电话问:「有事?」
「你怎么不在出租屋?去哪儿了?你不陪我买电脑,那给我一万块钱我自己去吧。」
清风吹过,我晃晃悠悠地努力走直线。
「我没钱了。」
「你怎么这么贪财!你以后要嫁人,钱都便宜外人了!你留那些钱来干吗?」
我看了眼头顶的星星,挺好看的。
我语气轻松道:「留着让自己活得开心啊。」
对面可能是扩音,我妈直接嚷嚷:「你这个不孝女!你不给钱,我就去你公司闹,说你是不孝敬父母的白眼狼!」
「去呗,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来。」
我连命都不要了,泼脏水这种事我会在意?
挂电话以前,我还笑着提醒:「想闹就抓紧,不然以后想闹,都没地方可去闹了。」
毕竟我到时候人都死了,他们再骂就晚了。
总不能去地府接着要钱吧。
想想那个场景,我忍不住笑弯了腰。
可能笑得太久,也可能是止痛药失效了,到最后浑身都有些发疼。
4
其实我本可以拿出治病的钱。
但从三年前,我毕业开始,他们就像是吸血虫一样问我要钱。
一开始给得少,后面他们胃口越来越大。
最后我实在受不了了,准备给最后一笔,就彻底断绝关系时,我妈却忽然病倒了。
他们说是因为我给的钱太少了,家里压力大,我妈是活生生累病的。
我一时心软,把省吃俭用攒下来的十多万,全都给了过去。
后来我才知道,不是家里压力大,而是林杨想出国留学。
我在员工宿舍里,吃着最便宜的馒头泡面,林杨则在国外的家庭旅馆里,和朋友们开着派对。
我累病了住院,家里人一声慰问都没有。
林杨毕不了业要回国,全家人飞到国外接他回来。
终于,我挑了个一家三口都在的日子,说跟他们断绝关系。
可事实证明,我想多了。
我根本就摆脱不掉他们的。
「老子生你养你,你有本事了就抛弃父母?果然,生个女儿就是赔钱货,当年还不如把你丢河里淹死!」
可能是太气了,他还狠狠地给了我一巴掌。
我耳鸣了一周。
再后来,林杨谈了个女朋友,他们又开始张罗着给他买房子了。
这钱还要我出,理由是长姐如母。
我差点笑了。
我十六岁就被逼着辍学,只好自己靠奖学金和老师的资助完成的学业,靠自己每天晚上给餐厅洗碗到凌晨挣的生活费。
我弟一句安慰的话没说,一点儿忙都没有帮。
这时候跟我提长姐如母?
荒唐。
那次我学聪明了,咬死了说自己没钱。
然而在我睡着后,林杨偷走我的手机,查到了我的余额。
一周后,他们就以我的名义,向小贷公司借走了一百多万。
直到要债的打上门来,我才知道这些事。
连本带利还完,我连买馒头的钱都没剩下了。
再后来,为了吃饭赚钱,我得了癌症。
5
把记事栏的「酒吧」俩字划掉。
再随手把另一行「麻将」圈了出来。
我叫上了仅有的一个朋友,让她帮我组个局。
不为别的,就是想感受一下,麻将对人的吸引力究竟有多大。
大到我五岁时,我妈就把我锁在家里一整天,只为了跟其他阿姨搓麻将。
……
约好时间,我匆匆洗了把脸就出门了。
脸池里却滴答滴答地绽开了好几朵血花。
温热的血顺着鼻子流下,我看着脸池里的猩红,笑了。
该来的,还是会来。
只希望别玩到一半流出来,吓到其他人就不好了。
我熟练地咬了颗止痛药,连水都不需要就咽下,然后就出了门。
麻将馆里我是最后一个到的。
「小招,这里!」
我叫林招娣。
但朋友陈婉婉觉得这个名字对我不公平,就干脆喊我小招。
我笑着转头。
没想到除了看到陈婉婉外,还看到了另一个眼熟的男人。
是酒吧让我看病的男人。
「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小招周末不加班,还约着打麻将?你这样就挺好,可别只知道工作,不知道生活啊……」
「诶,小招,你瘦了啊,最近没吃好吗?」
婉婉熟练地洗着麻将牌,还不忘了关心我。
我笑了笑道:「减肥呢。」
防止她多问,我赶紧转移话题:「他们是……」
婉婉一把拍额头,说:「我差点忘了。周俊、沈翊,我公司的俩老板,碰巧你让我组麻将局的时候,沈老板听到了,就拉着周老板来了。」
我了然地点点头,也不在意,学着记忆中我妈的样子,开始认真摸牌。
一切都挺好……
只是我不太熟练,再加上不知怎么,视线有些模糊,连着诈胡了三把。
「小招是没睡好吗?哈哈哈哈,连着诈胡三次也是罕见。」周俊随口开着玩笑。
我也笑得轻松:「估计视力度数又加深了,回头配个眼镜,保证胡得干干净净。」
说到这里,我又想推牌了,沈翊忽然提醒我。
「好好看看再推,这次诈胡了可不许耍赖。」
旁边两人小鸡啄米似的猛点头。
我犹豫片刻后,眯眼再仔细看了一遍,直接推牌。
「胡!!」
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牌看了看。
周俊和婉婉激动得直拍手,国粹满天飞。
「真胡了,你出师了啊!」
「哎呀!一人五十块钱呢。」
我学着这两人,一起放肆地笑出声。
「继续!继续!」
下一秒,熟悉的温热感再次来袭。
我下意识地抬头并堵住了鼻孔。
但鲜血还是弄脏了我的白短袖。
「不是吧,赢钱赢得流鼻血了?」
周俊一边给我递纸,一边开着玩笑。
我捂着鼻子,嘴角还是刚刚扬起的笑容,道:「太激动了嘛,来来来,继续。」
只有沈翊,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个没完。
但我并不想理他。
6
牌局结束后,我笑着说要做东,请大家吃饭。
婉婉诧异。
「今天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呀?我们家小招开始享受生活了。」
我托着脸,笑眯眯地回道:「当然要享受啊,人间这么美好。」
都血癌了,再不享受就真的白来一世。
我们就近找了家大排档。
活了二十多年,我前十八年在努力逃离那个家,后几年一直在拼了命地打工赚钱。
跟三两好友来喝酒撸串,我是第一次。
点完菜后刚刚坐稳,林杨又给我打电话了。
我无视,并且把手机扔进包包里。
但我低估了他的坚持,这个震动没完没了,实在有点影响心情。
我拿起手机,往外走了几步。
「林杨,有事吗?」
我语气平常,就像对陌生人一样的客气生疏。
电话那头没有传来我想象中的乖戾,反而带了点小心翼翼的样子。
「姐,你的声音……喝酒了?你在哪儿?你出租屋退租了?工作也辞了?」
我平淡地应了一声,语气轻松道:「嗯,所以我没工作了,没钱给你了。」
说完,我就想挂掉。
但电话那边声音突然大了起来:「我、我不是来拿钱的。姐,姐,你是不是生病了?你去医院了没?」
我脚步骤然一顿。
「姐,我看到你的病历本了。你在哪儿?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病历本?
我在包里翻找了一通。
看来是收拾东西的时候落在他们家了。
但已经不重要了。
又不去医院,病历本什么的,丢了就丢了。
「我好得很,你不找我就更好了。」我无所谓地说着。
去医院?去医院我怎么享受剩余的人生?
我直接挂了电话,顺便把手机关了。
回头,就看见沈翊在离我不远处,面色复杂地看向我。
「刚刚谁打电话呢?」
我一副轻松地扬起头道:「营销电话。保险想让我掏钱,我又不傻」
沈翊顿了顿,也没说信不信,问:「你在躲避什么?」
我神色很淡地看他。
他又说道:「你的心虚和倔强很明显,很像……当年的我。」
我佯装听不懂,问:「所以当年的你,也接到了保险电话?」
他挑挑眉,顺着我的话继续道:「嗯。所以你脸色不好,要不要真买一个?」
我佯装大怒道:「不就是今天粉底用白一号吗?你咒我呢?」
7
大家热热闹闹地吃完,再应我的要求,他们带着我玩了两把王者荣耀。
虽然我全程没搞懂,但却被他们带着飞,赢了两把。
到后来,我已经很疲惫了。
但我真的很开心。
原来跟朋友一起玩,是这种感觉。
结束后,周俊他们各自打车走了。
我也准备撤的时候,沈翊突然问我:「你家在哪里?我送你。」
我歪了歪头,道:「不用了,你早点回去吧。」
但他还是坚持,最后我有些无奈。
「我没想着回家,我想去骏峰山上看日出。」
剩下的计划里,有一项就是看日出。
现在已经凌晨两点了,干脆择日不如撞日,我今天去得了。
沈翊笑了笑道:「那我陪你一起去吧。」
我怀疑地看着他。
他道:「我经常去,知道有个人不多的角落,看日出很美。」
我有些心动。
上了车,我想打起精神来看看星空。
但很快,我就昏睡过去了。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我的身体越来越疲惫了。
8
昏睡间,我有种灵魂在下沉、即将陷入永远黑暗的感觉。
我竟然也不抗拒,任由自己陷入无限的深渊。
可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遥远的地方有人在呼喊:「小招,小招……」
谁啊,叫我干吗?
「……五点半了,醒醒……」
我都要死了,几点跟我有关吗?
「……起来看日出了,你不是想看日出吗……」
什么日出?
哦……日出啊……
这念头一起,我觉得自己停止了坠落。
慢慢地,世界开始有了点光……
我睁开了眼睛,看了看周围,才恍然。
原来我睡着了啊。
我努力动了动,身体才终于被我重新掌控。
这时我才发现,我身上还多了一件盖着的毛衣。
「日出了,来看看。」
「好。」
开车门的瞬间,我被眼前的一幕狠狠震撼了。
太阳才从海面上跃出来半个身子,就已经红透了半边天。
海风咸咸的,从我脸颊拂过,我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我第一次看日出,真想多看几次。
不过按照我身体现在的情况来看。
我好像已经折腾不了多久了。
这估计是唯一一次。
沈翊指着远处的沙滩问:「要不要赶海?」
赶海!也是我的计划之一。
但……
我看了看自己光秃秃的还有些病白的手,问道:「徒手?」
沈翊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了小铁锹和桶。
我眼睛一亮,给了他一个大指拇。
赶到海边的时候,天早就大亮。
我脱了鞋,在海边不紧不慢地走着。
还有些微凉的海水盖过脚面时冰冰痒痒的。
「这里好像有螃蟹!」
我逮着一个洞开始刨坑,沈翊见我抛得慢,竟徒手挖了起来。
几分钟过去,我看着一个小洞,拧眉道:「这个季节的螃蟹都太小了啊……」
「想吃,得等到九月,那时候再来呗?」沈翊随口说着。
九月?还有大半年的时间,估计我是等不到了。
我笑嘻嘻道:「还是算了,同一个地方来两次没意思。」
「我装点沙子带回去当纪念,我们就回去吧。」
说完,我兴致勃勃地捧起些沙子,发现没地方放,最后把放进了衣服兜里,毫不在意这新衣服。
我看得很开。
几个月后就要烧掉的东西,真没什么可在意的。
弄完后,我才发现沈翊眉头紧锁,那张顺眼的脸离我很近。
我有些不自在地退了退,随口胡说:「怎么了?你也想要沙子?」
「小招,你又流鼻血了。」
我一愣,抬手一抹,真的一片红。
诶,怎么这次流鼻血我都没感觉到了?
「上火上火~」
「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没睡好,肝火旺,多大点儿事啊!你别跟老古板一样,一个感冒都觉得会死人。」
我拍拍手,又道:「送我回家呗,我想睡觉了。」
主要是出来太久了,我觉得自己止痛药效过了,已经开始有些疼了。
「……好。」
到了家楼下,我挥手走了沈翊。
上楼后,我正准备开门,突然听到有人喊我:「招娣!」
我拧眉回头一看。
那一家三口整整齐齐地坐在楼道里,怀里还紧紧地搂着一个包。
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9
我随手打了个招呼,也没问他们怎么出现在这里,开门就想进屋子。
我那亲妈却拉住了我的手问:「我们等了你一晚上你都没回来,去哪儿过夜了?」
我有些莫名:「关你什么事?」
我妈眼睛一红:「招娣,妈对不起你。」
我不在意她说的是什么事:「哦,知道了。」
进屋子的时候,我再次被拦住。
我有些不耐烦了:「你们到底要干吗?」
打我从来不手软的亲爸,握紧拳头,声音有些哽咽。
「爸知道你生病了,听话,跟爸回家吧,我们去治病。」
这时我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来。
我转头看向一直没说话的林杨:「你呢?有话一起说了吧。」
林杨递给我一张卡。
「姐,对不起,之前是我不懂事……我刚把房子卖了,给你看病。姐,我求你了,你去积极治疗吧……」
我看着那张卡,突然想吹口哨。
可惜我不会。
我随手一丢,银行卡在台阶上跳跃了好几下。
「治什么病?你才有病。」
我弟突然哭了。
「姐,我知道你生气,但你不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我们错了,你去医院好不好?你对我要打要骂都可以,但不能就这么……」
这一家人都挡在门口,我想进屋都进不去。
对门的邻居已经闻声开门看热闹了。
我浑身已经开始疼得有点想抖,胸腔内一阵气血翻涌。
我微微抬头,生怕又流鼻血,这样就坏了我美少女的形象了。
「你们也挺好玩的。吸我血的时候,把我逼得去用命赚钱的时候,你们没人心疼我。」
「我苦苦哀求你们别打我的时候,怎么没人心疼我?」
「我不需要了,你们才来。是怕以后没人能压榨,所以先给点甜头?」
我越说越无语:「你们也太能算计了吧?有着天赋考清华数学系不好吗?干吗非在我身上使劲儿?」
我妈彻底哭出了声:「招娣啊,你怎么恨我们都行,但不能不治病,不治病你会死的……」
我疼得控制不住情绪,忍不住回怼:「治得好被你们压榨死,治不好就直接死,我为什么要绕弯路?」
我不明白,是真的不明白。
这一家三口,是从哪个垃圾堆里翻出了良心?
可惜了,现在对我来说,让我治病才是没良心的体现!
死都不让人痛快死,多少有点过分了。
「妈错了,真的错了。妈求求你,好好活下去,妈再也不会问你要钱了……」
我艰难地打了个哈欠。
这话谁信啊。
但我心中闪过一丝报复的念头。
「如果你们不为了弟弟偷走我的一百万,如果我上次问妈你要钱你能给,我说不定就治了。但现在啊,我已经晚期了呢~」
说这话时,我心里莫名地兴奋。
虽然死是我的选择,但我这句报复,能让他们良心不安数日,也是爽的。
果然,我话一说完,就看到这三个人愣住了。
随机而来是更大的哭声,和他们痛心疾首、悔不当初的模样。
我突然有些无趣,这个报复我似乎并不快乐。
我不想在这里继续了。
毕竟,万一晕倒在这里,他们会从我包里找出钥匙,进我屋子。
我不晕倒,要进屋子也过不了这三人。
想了想,我干脆转身,趁他们不注意,毫不犹豫地进了电梯。
我住五层,中间没停留,很快就到一层了。
可走出去的时候,我突然疼得腿软没力气,踉跄着差点摔倒,却被一双大手扶住了。
我抬头,诧异了。
沈翊居然还没走?
「家里进贼了?」
「还不如贼。」我无所谓地说着,「带我去个药店呗?我想买点常用药。」
止痛药是常用药,没毛病。
沈翊没拒绝,可等我们上车后,那一家人却拦在了车前。
撒泼打滚那一套,我那个好妈妈最会了。
而林杨扒着车窗重重地敲着,急赤白脸的样子,看起来要多好笑有多好笑。
我看着沈翊无力地笑了笑。
「你说是不是人都是这么贱的啊?马上要彻底失去了,他们才开始着急。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他们为了我这样,真是不容易。」
我抬手鼓掌。
10
他们一直趴着不走,我有点烦,沈翊按下车窗警告:「你们再不走,我就报警说你们故意碰瓷……」
话没说完,我妈红着眼凑过来。
我心道不好,来不及阻止。
「乖女儿,听话,跟爸妈回家吧。」
「白血病要治啊,咱不要放弃,好吗?」
「这位先生,求求你了,帮我们劝劝招娣……」
果然,听到这话,沈翊猛地回头看我。
那一向淡漠的眸子,带上了一丝震惊的情绪。
「招娣,咱们还有一百多万,能治的……」
「可别,求你们了,别折腾我了行吗?这一百万治不了我,只能让我多活几天,没必要,真没必要……」
「是不是钱不够?我们可以借……」
「别,借了最后还是我还。这辈子过得实在不如意,我想换号重来了啊。王者荣耀玩过吗?死了就能满血复活了,懂吗?」
我爸突然拉开我妈,对我说:「招娣,打你是爸爸错了。我听说,家暴是犯法的,爸去自首,给你出气,你……可以治疗吗?」
五十多岁的爸突然低下了头。
我以为我会感动,但我内心毫无波澜。
我扭头看向了沈翊,说:「带我走好吗?」
沈翊点头,锁着眉头按了两下喇叭,随即一脚油门就要开出去。
林杨在那一刻,把那张银行卡扔进了车里。
我听到后面他的喊声:「姐,我知道你不愿意看到我们。你好好治病,千万别放弃自己!」
车就这么开着。
我不知道沈翊准备带我去哪里,更不知道我还有哪里可去。
要不然我就安安静静地随便找个地方等死算了。
我正给自己打量着风水宝地,沈翊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
「我早就看出来了你身体不好。」
我本来想笑一笑的。
可是瞄了一眼后视镜里的自己,脸色和唇色都是惨白的。
沈翊的声音软了不少:「小招,我带你去医院好不好?」
我摇摇头,道:「白血病不好配型的,而且我也是真的不想活了。」
他的手用力握着方向盘,指尖微微发白。
我想了想,柔声道:「就算想活,也活不长。治疗太痛苦了,我想最后的时光是开心的。沈翊,我当你是朋友,所以你尊重我的选择,好吗?」
「我想把想玩的都玩了,最后体体面面地和这个世界告别。」
说完,我觉得自己撑不住了。
再次陷入黑暗以前,我听到沈翊的声音:「好。」
我开开心心地扬起笑容,做那个满是深渊的美梦。
11
沈翊问我还有什么愿望想达成。
我掰着手指算了算,道:「还有很多啊,比如想插花、想露营、想看草原、想看沙漠……啊,还想过个有圣诞老人送礼物的圣诞节!」
我笑得一脸期待,但做好了被沈翊驳回的准备。
没想到他却说:「那我陪你去。」
我怔了怔道:「不了吧,你还要管公司呢?」
「没事,老板是自由的。」
「那就……辛苦沈老板带路啦。」
大不了我死后,把这一百万给他当补偿。
我愉快地做了这个决定,安安心心地等他安排。
插花不难,但可能我艺术天分不好,感觉什么花都弄成狗尾巴草的感觉。
反观沈翊,就插得非常有美感,并且很大气。
我嫉妒得不行。
露营的话,他选择了郊区的一处空旷地。
城市环境不好,看不到银河,但星星却挺多的,我很满足。
草原虽然很大,但我曾经以为那里的孩子都是骑马上学,学的都是射箭之类的。
到那里才发现,原来都是正经的城市啊。
嗨,是我无知了。
我对骑马跃跃欲试,但爬上去刚走了两步,我就浑身疼得不行。
「沈翊,我不想骑马了,马好臭。」我睁着眼睛说瞎话。
沈翊无语,然后他在我面前花了一个多小时,学会了骑马,并且开始驰骋。
后来,我们又转去了沙漠。
可能是骆驼比较稳,也可能是那天身体状况不错。
我竟然骑了十分钟的骆驼。
「骆驼不臭?」沈翊笑话我。
「这怎么叫臭呢?这是金钱的味道。」骑骆驼比骑马贵,说这话没毛病!
除了这些,沈翊还带我去了趟敦煌看壁画,去九寨沟看风景。
都挺美的,可惜我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
经常他说着说着,我就睡着了。
中间有一次,我似乎睡了好久好久。
仿佛中间也听到有人在说话。
等我醒来时,还在睡着前的车里。
仿佛我只睡了几分钟一般。
就是沈翊有点憔悴,眼睛都是红的,车里的烟味有些重。
12
当我再回到所在的城市,我心态平和得不行。
感觉自己跟百岁老人一样,可以坦然赴死。
我没有联系那家人。
这些日子里,他们给我的电话我都没接,以后也没什么联系的必要了。
沈翊把我送回了出租屋。
这时候,我已经没什么力气,不太能走路了。
沈翊买轮椅的时候,我还笑着说跟坐皇位一样舒坦。
他把我推到我记录待做事项的单子前。
我已经有些枯黄的手,拿起笔很认真地一条条划掉。
「啊……只剩下吃火锅和圣诞老人了呢。」
「现在才五月份,圣诞老人是等不到了,我们明天去吃火锅吧。」
我一拍手,直接订下计划。
沈翊道:「我去安排。」
「好……」
话没说完,我的鼻血又流了下来。
「明天再买点红枣呗,我觉得再流下去就要贫血了。」
我随手擦了擦,又开始提要求了。
这两个月,沈翊的无条件顺从,让我变得自信大方,也学会了跟周围人提些要求。
还好我要死了,不然回头就能生出娇蛮性子出来。
鼻血好像怎么都流不尽,而我又陷入了昏迷。
……
我是被火锅味香醒的。
再睁眼,我发现自己在陌生的地方,不远处有个超大的桌子,上门摆满了火锅食物。
「醒了?」
我转头一看,是沈翊。
我有点委屈:「你背着我吃火锅。」
「明明是我煮了两天火锅,等你醒来。」
一下子我就安心了。
他找人换了一份新的上来,然后弯腰把我抱起。
「沈先生,请你预估一下,我多少斤?」
「嗯……七十五斤吧?按照猪肉价一斤二十块的话,你现在值……」
「喂,喂,过分了啊!」
13
我觉得自己今天的精神状态很不错。
味觉也突然变得正常了起来,我很开心,但没告诉沈翊。
火锅很辣,吃得我痛并快乐着。
但我还是坚持把每种都吃上一口。
「沈翊,我们喝口酒呗?」
沈翊沉默好久:「好。」
喝了几口,我被呛到不行,只好心虚地把酒放回桌子上。
「推我出去走走吧,我想看看太阳。」
……
这时候正是傍晚,阳光不刺眼,很舒服地打在身上。
我们都没说话,静静地看着家长带着小孩,在小区里追逐打闹。
真好的童年啊,是我没享受过的人生。
过了好久,我感觉自己有了前所未有的疲倦。
我才开口:「沈翊,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沈翊沉默了很久:「你看出来了?」
「嗯,不然你也不会陪了我这么久。」
我也不去追究他为什么喜欢我,只是我有点歉意。
「我利用你的喜欢,让你陪我肆无忌惮最后一次,对不起啦……」
「我知道你答应我放弃治疗,是骗我的。你中间是不是趁我昏迷,带我看过很多医生?」
「唉,我又没骗你。怎么样,是不是没救了?」
「你怎么不说话呀,沈翊,你竟然会哭鼻子呢?」
「对了,沈翊,我的圣诞老人呢?我看到衣柜里的圣诞老人衣服啦……」
终于,沈翊哑着声音:「我们回去,圣诞老人很快给你送礼物。」
我艰难地摇头:「你穿出来找我嘛,我也想炫耀啊,让那些小孩知道,我有个圣诞老人喔~」
「……好」
沈翊把我推到适合晒太阳的地方,就大步往回走。
我努力回头看着他的背影。
最后一次了呢。
我既然要走,就不要让他亲眼看着了。
这就当我……最后任性一次吧。
番外
沈翊亲启:
是我啦~我怕当面跟你说,你会接受不了,所以写在了信里,放在圣诞老人的衣服里。
我是不是很聪明?
等我烧成灰后,你再通知我爸妈吧。
如果可以,你建议他们别来看我,这是我对他们唯一的惩罚,嘿嘿。
还有婉婉,你帮我跟她说声对不起,有她这个朋友,我真的很知足。
再麻烦你把我的骨灰撒去大海呗,我想做个自由的鬼。
啊……那张有一百万的卡,我放在你书房的抽屉里了,转赠给你的遗嘱也在那里,你记得去领走。
礼物我收下了,很喜欢。
要有下辈子,我一定健健康康地来找你。
不过我想下辈子能换个名字。
——林淼
番外——沈翊
3 月 11 日
我碰到了个很有趣的女孩子。
她像极了当年的我。
那个公司破产、负债累累、瞒着所有人最后孤注一掷的我。
赢了翻盘,输了天台。
我险而又险地打了个胜仗。
从此事业腾飞。
3 月 13 日
她叫林招娣。
她脸色苍白,在每次我提到她身体时,都有些躲避我的问题,却又一副坚持的模样。
跟我孤注一掷时的样子毫无差别。
我忍不住多跟她聊聊,想帮帮她,就像帮帮当年的我。
可我没算到,她是血癌晚期。
她死意很坚决。
而我……感受到自己心跳声加速都同时,竟然选择帮她从容赴死。
4 月 8 日
她身体越来越不好了。
旅游的路上,她更多的时候是昏迷不醒的。
中途我没忍住,出高价将全国血癌的知名专家都请了过来。
他们一起开了个会诊。
结果……不好。
我把这事隐瞒了下来。
5 月 17 日
我们回来了,但她已经很少清醒的时候。
她还剩下两个愿望没达成。
我守在她身边,怕她一睡不醒,更怕她带着遗憾离世。
5 月 30 日
她已经火化了。
那天,她说想看我准备的圣诞礼物。
其实我准备的礼物盒子很小,只有一封情书和一枚戒指。
礼物我放在圣诞老人衣服的兜里。
可我却从兜里,掏出了另一封……信?
当我不顾一切地跑出去时,她还是坐在那个角落,嘴角扬笑,闭着眼睛面向太阳。
像极了睡着的模样。
她的左手无名指上,套着一枚眼熟的戒指。
6 月 1 日
今天是儿童节,也是我未婚妻林淼面向大海、彻底自由的日子。
我的人生有两次孤注一掷。
第一次赢了,事业和钱财应有尽有。
第二次……也赢了。
我喜欢的姑娘,说她愿意嫁给我。
这本日记本,我准备在海边烧给她。
希望她别忘记诺言,下辈子还来找我。
番外——林杨
我是林杨,姐姐口中的混蛋。
的确,是我毁了我姐姐。
也是我,间接害得她得了白血病。
重男轻女这个观念,好像在我家是根深蒂固的。
从我记事起,爸妈就对姐姐没有好脸色。
我是个混蛋,也会看人脸色做事。
慢慢地,我对她的称呼从一开始的「姐姐」,变成了「姐」,最后变成了「喂」。
甚至好多次老爸动手,都是我在背后教唆的。
十岁那年,我偷走了老妈的金项链,嫁祸给了姐姐。
那天晚上,我隔着两道门都听见了姐姐的哭声和爸妈的咒骂声。
就这样,我越来越不把她当做亲人了。
直到我见到她的病历本,回忆起种种过往的时候,我才发现,这么多年来,自己的所作所为究竟有多不是人。
爸听说后,一根接着一根地开始抽烟,妈坐在沙发上泣不成声。
我只想把房子卖了,给我姐治病。
钱不钱的,在生命面前都是小事。
但我姐不想治病。
我妈几乎哭瞎了眼,我爸一声不吭地去公安局自首。
他们嘱咐我,一定要让姐姐去治疗。
可惜,我再也找不到我姐了。
她搬家了。
她出去旅游了。
她……放弃治疗,投身大海了。
甚至连骨灰,我们都没能见上一面。
我知道,她的人生里,恨不得没有我们。
是我们……对不起她。
2022 年 5 月 27 日,我从此没有姐姐了。备案号:YXX1pN4AMBUo5pwDQliJXJ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