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公主成长手册》
我把永宁送回正阳宫,主动向母后交代去了哪里。
母后什么也没说,只叮嘱我不可荒废学业。
回到凤阳阁时,已是暮色四合。
我叫上心腹,一起商议对策。
赵妤嫣说,我们有把握能让梅嫔开口,如果走露风声,且幕后另有其人,那幕后之人就应该担心着急了。
我懂了,她的意思是幕后主使可能会杀人灭口。
我立刻让溶月去做安排。
果然,当晚冷宫走水。
有个宫女「刚好」起夜,发现了火苗子,大声呼喊,又「刚好」有一队巡逻的侍卫经过,这才救出了梅嫔。
我看在永宁的份上,没有做多余的事,只是派人提醒梅嫔,这是有人想杀她灭口,劝她尽早把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
但梅嫔这人特有意思,堪称后宫里的一朵奇葩。
说起来,她为父皇生下一儿一女,做过没名没分的外室,也做到了妃位。
或许因为她本就是瘦马出身,所以贬为庶人好像对她没造成什么心境上的影响,不痛不痒似的,看得很开。
梅嫔不肯说出秘密,只是一口咬定有人谋害她,请父皇为她做主。
父皇将此事交给母后全权处理。
母后是六宫之主,执掌凤印,原本就应该是她处理。
可梅嫔不依不饶,想求父皇亲自给她做主,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发挥得淋漓尽致。
她这一举措,分明是将父皇和母后的脸都打了。
父皇恼得说要赐她毒酒或白绫,是母后给劝住了。
母后请父皇亲自审理。
父皇派心腹盘问当晚巡逻值守的宫中侍卫,以及冷宫所有人。
溶月安排人适时地给出线索,让父皇的人可以循着蛛丝马迹继续查下去。
在结果出来前,赵妤嫣问我:「公主是否担心结果不尽如人意?」
我知道,她是怀疑母后。
「不用担心。不论发生什么,我和太子哥哥、母后、父皇,都不会变。」
我反复地告诉自己,不会变的。
赵妤嫣不知道,我早就吩咐过溶月,如果最终证据指向母后,将会有新的证据出现。
我不会傻傻地看着母后出事。
幸好,证据最终指向的是方嫔。
方嫔承认自己记恨梅嫔,梅嫔害得她降了位分,想教训一下她。
方嫔也被贬去冷宫了。
而我的心更沉了。
我这边刚担心有人杀梅嫔灭口,那边梅嫔的住所就走水了。
而且,方嫔居然这么简单就被查到了,理由是那么蹩脚。
真的有这么巧吗?
我把我的怀疑告诉了太子哥哥。
太子哥哥夸我懂得思考了。
他也怀疑,方嫔是替罪羊。
他还劝我,不要再查下去,不要再追究了。
其实,他仍然怀疑母后。
我没有说破。
2.
当夜,溶月向我禀告,梅嫔和方嫔在冷宫针尖对麦芒,方嫔吃了亏。
翌晨,我听到消息,方嫔在冷宫自尽了。
这更加印证了我和太子哥哥的猜想。
方嫔只是替罪羊。
母后请旨将方嫔追封为淑仪,恢复她的位分,好生安葬。
父皇准了。
至于梅嫔,她大闹着想要离开冷宫。
直到母后去了一趟冷宫才停歇。
我问母后,是怎么说服梅嫔不闹的。
母后说,她让梅嫔认清现实。
梅嫔能继续待在冷宫,已经是看在她为父皇生下一儿一女的份上格外宽待了。
我心里有些惊讶。
我又亲自去了一趟冷宫。
我把话摊开来和梅嫔说,提醒她,她的处境很危险。
但梅嫔始终不肯说出真相,眉眼间透着一抹惶恐。
她模棱两可地说:「升平公主,我算是明白了。看人不能光看表面,这皇宫里就没有省油的灯。好死不如赖活着,以后我就在冷宫终老了。」
没想到,她也会看开。
我一走出冷宫,就看见母后站在不远处。
她好像专门在此等我。
我们母女俩一同漫着步,内侍们远远地跟着。
母后说,她知道我是想找出给我和永宁下毒的幕后主使。
但这件事的背后,可能隐藏着更复杂的秘密。
母后担心我,叫我别再查了。
她还说,不是每件事都一定要追根究底,水落石出的后果可能更难以承受。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母后不是已有答案,就是有怀疑的对象,而且还是我不能接受的人。
这样的人,一只手数得过来。
父皇,母后,太子哥哥,永宁。
我心中慌乱过后,告诉自己,就像太子哥哥不应该怀疑母后一样,母后怀疑的也未必正确。
母后严肃认真地对我说:「答应母后,把你的人都撤了,别再查了。」
在母后的劝说和要求下,我终是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或许正如母后所说,不是每件事都非要求个答案不可吧。
我不能总想着中毒之事,围着此事打转。
而是应该享受自己的人生,珍惜每一天。
我要仔细调养身体,还要照看永宁,不再让她受到伤害。
只是,终究是不甘心啊!
3.
我又在弘文馆见到了楼梓斐。
他开开心心地跟我说:「公主,我这些天被我爹关在府里,受罚了。」
我愣了一下,原来是楼大人以前对他太纵容了,他反而不高兴,怀疑他爹被人毒傻了部分脑子。
不过,按照楼梓斐之前跟我说过的事,我也觉得楼大人很奇怪。
「公主,我再带你出宫去玩吧。」
楼梓斐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我,像胖乎乎的小狗一样。
我左右看了看没人能听见,意有所指地问:「是真的玩?」
楼梓斐尴尬地笑了笑:「真玩!公主,我带你去吃全京城最好吃的美食,看全京城最有趣的杂耍,还有最美丽的景色。」
楼梓斐越说越激动,眉飞色舞。
我有些被他说动了。
「容我先向母后请旨。」
「公主,我陪你一起去。」
母后大概没有想到我还和楼梓斐一起玩。
她看见楼梓斐的时候,眼睛里闪过许多惊讶。
楼梓斐说:「皇后娘娘,臣保证在天黑前把公主全须全尾地送回来。」
母后沉吟了许久,说道:「多带几个侍卫。」
我惊喜地回:「是,儿臣谢母后。」
「谢皇后娘娘。」楼梓斐也眉欢眼笑地谢恩。
出宫后,楼梓斐先带我去了一条美食街。
我们边走边买边吃,吃饱以后又去了一条旧货街。
楼梓斐说,这里可以淘到很多好玩的东西。
我在这里买了十文钱的玉佩,假玉,好看。
楼梓斐说,合了眼缘就是好的。
我还买了纹银五百两的木雕。
楼梓斐说,能被我看中,就价值千金。
他还带我去看了杂耍,比去年除夕夜宫里的表演还好看。
楼梓斐说,这是因为我难得出宫,不是宫外的表演好看,而是我觉得宫外的东西新鲜。
他说得也没错,宫外,就连空气都是新鲜的。
我玩得开心,花钱也花得开心,仿佛将这段日子的不痛快都通通扫光了。
我们逛着逛着,楼梓斐突然皱紧了眉头,表情严肃。
「怎么了?」
「我看见楼子牧了,就是我义兄。」
「都是在京城,你们还住在一个府里,看见他有什么奇怪的吗?」
「刚才跟他一起走进后巷的人是匪石。我的小厮。」
我想起来了,母后寿宴那日,楼梓斐跟我说过,他的小厮会抓蛐蛐,会斗鸡,会教鹦鹉说话,还会掷色子。
听上去,就像是个教坏主子的劣仆。
我戳了戳他的胳膊,「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楼梓斐犹豫了一瞬,说:「公主的安全要紧,万一他们在做什么坏事,让公主遇险就不好了。」
我思忖数息,招手让侍卫过去看看。
而我和楼梓斐便上附近的茶楼里,边歇脚边等消息。
楼梓斐本来就白白胖胖的,现在脸色更白,看上去身体比我还不如。
我问他,骑射武术课学得如何?
他说,一般般。
说这话的时候,不是故作谦虚,而是面露心虚。
看来,是真的一般般。
我又问他:「你义兄呢?」
顿时,楼梓斐的眼睛里露出厌恶,不屑地撇了撇嘴。
「他啊,文才武略,什么都强,但心肝是黑的。」说到最后一句,楼梓斐咬牙切齿。
我「扑哧」一声轻笑,笑他小气。
楼梓斐气鼓鼓地说,那是因为我不知道楼子牧背地里有多坏。
一盏茶后,侍卫回来了。
侍卫禀报,楼大人的义子楼子牧和那个叫匪石的小厮一起从后巷进了珍宝阁。
珍宝阁是京城最大的珠宝店,许多富贵人家都光顾着那里的生意。
楼梓斐笃定地说:「他们一定有阴谋。」
看他那么着急上火的样子,我让侍卫再去查查珍宝阁背后的东家或者靠山是谁。
能在遍地权贵的京城把生意做这么大,没点背景几乎是不可能的。
4.
回宫后,我先去正阳宫向母后请安,顺便挑选了几样从宫外买的小玩具送给永宁和二皇弟。
嬷嬷把二皇子抱到我面前给我看,永宁立刻抱住我的胳膊,像担心玩伴被抢走一样。
二皇子还在牙牙学语,连「皇姐」都还不会喊。
我只希望他将来长大后,能明事理、辨是非,懂得保护他一母同胞的姐姐。
「升平,我们玩。」
「这是弟弟,是和你最亲的亲人。」
「不是,是升平。」
「都是。」
母后挥手让嬷嬷把二皇子抱下去,叫我早点回凤阳阁休息。
我陪着永宁回偏殿,永宁一进寝殿就关上门对我说:「升平,不要出宫,危险。」
「如今天下太平,京城是天子脚下,更何况我还带着侍卫呢。宫里的侍卫,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永宁似懂非懂地点头,而后撅着嘴说:「升平不跟我玩。」
「下次出宫带你一起。」
「明天。」
今天才刚出宫玩,明天有点难度啊。
永宁眼巴巴地看着我。
我心软道:「我这就去求母后。」
我往正殿走,永宁亦步亦趋地跟着我。
母后刚要安置,我和永宁被映雪姑姑领进了内殿。
我说完来意后,母后坐在榻前久久没有出声。
我大着胆子上前,软言软语地撒娇。
永宁学着我,也软软糯糯地喊着「母后」撒娇。
还没等母后答应,永宁已经躺在母后的床上睡着了,即便睡着了还紧紧地抓着我的手。
母后轻叹:「今晚你们两个就都在这里歇吧。」
我惊喜道:「谢母后。」
母后亲自帮着我一起把永宁移到最里侧,我在屏风后洗漱完,睡在永宁和母后中间。
这个时候,最开心的人应该是我。
我不由自主地翘起嘴角。
母后轻笑道:「小孩就该有小孩的样子,多笑笑。」
「所以,母后答应让我们明天出宫去玩了。」
母后戳了戳我的额头:「别玩疯了。」
我欣喜道:「多谢母后。」
「谢母后。」永宁也呢喃了一句。
我回头看去,她仍在睡着。
母后替我俩掖了掖被子。
这种被母后呵护的感觉,真好。
5.
次日,楼梓斐在宫门外候着我们。
永宁从见到楼梓斐开始,就一直戒备地看着他。
我对她说:「这是丞相的公子楼梓斐,比你大一岁,你可以喊他哥哥。」
永宁气呼呼地撅着嘴巴不肯喊。
楼梓斐气鼓鼓地说不稀罕多个妹妹。
我提醒楼梓斐,永宁是公主。我可以跟他客气,但他不能对永宁无礼。
楼梓斐可怜巴巴地说:「是。」
没想到,才在大街上转了一小会儿,楼梓斐给永宁买了几块臭豆腐,永宁就追着他喊「斐哥哥」了。
我在旁边看着,几乎要以为他们是亲兄妹。
突然,楼梓斐停下脚步,沉下脸。
我顺着他的视线向前看去,只见楼子牧大步流星地朝我们走过来。
楼子牧向我作了个揖,说道:「升平公主,臣知道附近有个戏园子,正好有个远近闻名的戏班在开台,甚是热闹。」
楼梓斐暴跳如雷。
永宁笑嘻嘻地说:「哥哥,看热闹。」
她这声「哥哥」,叫的是楼子牧。
我没有让她这么叫,没有教她。
楼梓斐胆大包天地跟我吐槽,永宁是小白眼狼。
我笑而不语,依着永宁去戏园子。
楼子牧熟门熟路地带我们上了楼上雅间。
没过多久,跑堂送来了茶点。
其精致程度,不亚于宫里的御厨。
楼梓斐突然拿出一根银针,试了试毒才让我和永宁拿起来吃。
我诧异地看了看,这小胖墩似乎很提防他义兄。
毕竟,我们这两天在街边吃了那么多东西,也没见他试过毒。
永宁吃了一块点心后,紧接着就拿起第二块,眉眼弯弯地说好吃。
楼子牧看着她也弯着眉眼,看上去甚是宠溺。
楼梓斐说:「这像是百糯斋的点心。这戏园子是请了百糯斋的点心师傅,还是在百糯斋订购的?」
我下意识地张望其他人桌子上的点心,好像只有我们的比较特别。
视线扫过楼家兄弟俩,一个为永宁倒着茶,叫她慢点吃,一个嘀嘀咕咕地表达不满。
这两兄弟,还挺有意思。
听完戏后,楼梓斐出声赶楼子牧走。
楼子牧温和有礼地告退。
楼梓斐对我说:「公主,你可千万别被楼子牧的外表骗了,他不是好人。」
「他看上去挺友善的。」我就着今天的事情实话实说。
「你和永宁是公主,他故意表现给你们看。他就是这么虚伪。」
「你跟楼大人说过吗?」
「说过,我爹不相信我,说我使小孩子脾气,还叫我向楼子牧学习。」
楼梓斐龇牙咧嘴,看上去确实像是在使小性子。
我没有太过在意,转身问永宁,是继续玩还是回宫?
永宁说,玩。
楼梓斐急切地重复:「公主,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随口应了一声:「好。」
6.
到了下午,我和楼梓斐气喘吁吁地又坐下休息。
我是中毒后身子骨变弱,而楼梓斐则是虚。
最有精神的还是永宁,蹦蹦跳跳地跑来跑去。
突然,楼梓斐指着不远处的人问:「公主,那个人是不是教你诗书的张学士?」
「是老师。」
因为我出宫玩,张学士和上课的贵女们也都休沐了。
此刻,张学士正在一个书摊前和摊主拉扯,似乎遇到了麻烦。
我让内侍过去看看。
张学士回头看向我们这边,而后和内侍一同快步走过来。
「参见公主。」张学士虽然舒展了眉头,但眉眼间的着急担忧依旧很明显。
「老师有何难处?」
「这……」张学士又蹙起了眉头,满脸犹豫。
「老师如果不想说,就当我没问过。」
「禀公主,那边卖书之人是臣的堂弟。他把祖父留下的孤本给卖了,臣想找回来。」
能被称作孤本,都是价值千金。
张学士想找回来,恐怕不易。
「老师若是需要我帮忙,请尽管开口。」
「臣先行谢过公主。」
张学士告退后,又和他堂弟拉扯了起来。
楼梓斐疑惑道:「张学士出自书香门第,他堂弟怎会沦落到在街边卖书?」
「许是家中有难处吧。」
我转头吩咐内侍记得去了解一下。
太子哥哥说过,张学士学富五车,是个人才,年纪轻轻,仅仅在弘文馆教书,屈才了。
太子哥哥想让张学士为他所用。
「升平,我饿了。」永宁跑过来说道。
我抽回思绪,陪她去买小食。
她吃得肚子鼓鼓的。
我们玩到天黑,永宁还不想回宫。
直到楼梓斐向他保证,过几天中秋节的时候,带她来御河边放河灯,她才肯跟我回宫。
马车里,疯玩一天的永宁趴在我腿上睡得沉沉的。
内侍说:「永宁公主今日与楼少爷玩得很好。」
我微笑着点点头,我也没想到她能和楼梓斐玩得来,而且连楼子牧都能相处。
之前因为永宁中毒变痴傻,一直不曾让她与外人接触,对我过于依赖。
但今日看来,应该让她多见见人。
回宫后,永宁醒了,精神比之前更好。
她拉着我,让我陪她歇在正阳宫。
母后说,不能成了习惯。
我答应明日带她一起去弘文馆,才哄着她自己去睡觉。
翌晨,我和两位伴读提早起床,先来正阳宫接永宁。
没想到,永宁仍然对赵妤嫣和丁婧涵充满敌意,完全不似昨日对楼梓斐和楼子牧。
赵妤嫣说,她们和永宁多相处会儿便好了。
我犹犹豫豫地带着永宁来到了弘文馆。
永宁是公主,又有我护着,弘文馆里没人敢轻视她,敢惹她不快。
但是,也没有人愿意和她说话。
永宁乖乖地待在我身边。
只要我在,她就安安静静的。而我一离开,她就开始不管不顾地闹着找我。
张学士还被她踢了一脚。
我无奈地叹气,冷冷地扫视了一圈,警告大家不要嚼舌根。
休息的时候,楼梓斐过来。
永宁能跟他说话,跟他玩,还能乖乖地叫他「斐哥哥」。
楼梓斐大笑着说,下次再带她出宫去玩。
回想起昨日楼梓斐一开始是怎么哄永宁的,我让内侍准备了糕点给两位伴读。
原来永宁是要靠美食来哄的。
看见永宁和两位伴读相处融洽,我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
7.
朝堂上,选太子妃一事,再次被提起。
父皇准了,母后也同意了。
适龄贵女的画像被送往正阳宫,诰命夫人们请旨进宫也变勤快了。
就连弘文馆里,也更加热闹了起来。
我才刚坐下半刻钟,就有一半的贵女到我跟前来说话了。
「公主,听说皇后已有太子妃人选,不知是哪家的姐姐有如此福分?」
「公主想要怎样的太子妃嫂嫂?」
「未来太子妃一定会是太子殿下的贤内助。」
「……」
她们都想知道,谁最有可能成为太子妃。
其实,我也想知道。
我希望未来太子妃是一个能与太子哥哥琴瑟和谐的人。
下课后,我让两位伴读先行回凤阳阁,而我则是来到东宫。
太子哥哥正在和詹事府的大人们议着事情,我坐了两盏茶的工夫才等到他。
「升平,你怎么来了?有事派人过来说一声就行。」太子哥哥边说边疾步走向我。
「听说太子哥哥要选妃,我过来看看。」我也好奇,太子哥哥会娶怎样的太子妃。
「选妃一事,自有父皇母后作主。」
我仔细看着他,他好像一点都不关心此事。
我不理解:「太子哥哥,那可是你的太子妃啊,是要和你白首偕老的人。」
「身在皇家,许多事情都由不得自己。左右,德言容功不会差。」
太子哥哥微微笑着,眉眼舒展。
可是,我为什么会觉得他不开心呢?
太子哥哥「扑哧」轻笑:「小小年纪别皱眉,都快变成小老太婆了。」
他还能开玩笑,那就是没事了。
也对,太子哥哥那么聪明,我能想到的事情,他也会想到,而且想得更多。
我扑过去打他,哪有人这么说自己亲妹妹的?
太子哥哥突然挑了挑眉,神秘兮兮地说:「带你去个地方。」
我眨巴眨巴眼,跟着他走。
没想到,太子哥哥竟然带我出宫了。
马车停在路口,太子哥哥带我走进了一家茶楼,而后径直走向一个外头站着人的包间。
包间里,一位姐姐正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色。
听见门响,蓦地回过头来,笑容灿烂。
我抬头看了眼太子哥哥,他的目光就好像黏在了这位姐姐身上。
顿时,我两眼锃亮。
原来太子哥哥已有意中人。
他的意中人盈盈走过来,温声对我说:「这位就是升平公主了吧,臣女陶歆冉参见公主殿下。」
「陶姐姐不必多礼。」
太子哥哥轻咳了一声:「都坐吧。」
我坐下后,太子哥哥向我介绍,陶姐姐是太傅大人的孙女。
我托着腮帮子看着他们,真是般配极了,忍不住眉眼弯弯地笑。
太子哥哥毫无气势地瞪了我一眼,我笑得更加肆意。
陶姐姐笑着与我说话,问我喜欢什么。
我不仅说了自己的喜恶,而且还说了太子哥哥的许多糗事。
太子哥哥作势要打我,我就往陶姐姐身后躲。
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8.
母后看了许多画像后,决定再办一次宫宴。
那天,各家适龄的千金,大概都来了。
有的端庄娴雅,有的娇俏灵动,有妍丽的,还有清秀的,将御花园里那些娇艳的花儿都比了下去。
赵妤嫣告诉我,除了太子妃,大家还盯着太子良娣之位。
我悄悄地看了眼母后,母后是过来人,我猜她未必会给太子哥哥选良娣。
看见陶姐姐后,我冲她展颜一笑,就要向她走过去。
太子哥哥拦住我:「升平,陪我坐会儿。」
他小声地跟我说,我现在过去找陶姐姐,会给陶姐姐带去麻烦。
我瞬间反应过来,差点误了太子哥哥和陶姐姐的大事。
我往太子哥哥身侧一坐,永宁瞬间就又黏了过来。
而太子哥哥则以陪妹妹说话为由,挡掉了其他人的寒暄。
太子哥哥问永宁,近日在做什么?
「认字,写字,读书。」永宁笑容灿烂。
太子哥哥惊讶地对我说:「她好像跟我亲近了?」
我得意地挑眉:「亲兄妹,亲近是应该的。」
太子哥哥宠溺地摸着我的头:「不愧是我妹妹。」
永宁把头低到我面前。
我瞬间懂她的意思,伸手摸了摸,而后她仰着脸对我笑。
太子哥哥说,即便永宁跟其他人变亲近了,最喜欢和最依赖的人还是我。
看永宁这样,我不置可否。
但永宁的情况真的在变好。
她是年龄变小了,不是完全失了智,或许慢慢教导,她能学会很多东西。
我心怀希望,盼着有朝一日永宁能像正常人一样。
太子哥哥又问我,是不是还跟楼梓斐走得近?
我如实回答,除了带我出宫去玩,其余时候并无过多的接触。
太子哥哥让我远离楼家的人,包括丞相府和武穆侯府。
他厌恶地说,武穆侯府没落后,什么肮脏手段都使得出来。
他前儿个在宫外行走时,武穆侯府的千金往他怀里撞。
我惊掉了下巴,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的贵女?
9.
不多时,有人开始为父皇母后献艺。
琴棋书画,贵女们的表演个个都很精彩,赢得父皇和母后的赞誉。
武穆侯府的千金抚琴一首,琴音悦耳。
我悄悄地问太子哥哥,是不是她?
太子哥哥点了一下头,眼底透出嫌恶。
继续坐了会儿后,永宁说要解手,我带着她遁走。
我让内侍带永宁去出恭,自己便在附近的亭子里躲清闲。
楼梓斐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
「公主是不是也不耐烦看那些人争奇斗艳?」
我想起来他家和武穆侯府的关系,问道:「刚才武穆侯府抚琴的那位小姐行几?」
楼梓斐想了一下:「公主问的是我三堂姐吧?她是我那侯爷大伯和外室生的女儿,几个月前才接回府里。」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楼梓斐神秘兮兮地说:「公主,我跟你说,自从我祖母和大伯娘相继去世后,他们府里可乱了。」
「之前还说你们两府不来往,你是如何知晓的?」
「是不来往,但我有耳朵听。」
「你那个叫匪石的小厮?」
顿时,楼梓斐露出恨恨的表情,咬着牙说:「他现在已经是楼子牧的小厮了。」
「总比留个有二心的在身边要好。」
「公主说得对。」
楼家的事,真是怪哉。
我下意识地微微摇头,不想继续过问。
楼梓斐却向我打听起消息:「公主可知太子殿下是否有意中人?」
「太子哥哥有喜欢的人了吗?」
太子哥哥说过,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会给陶姐姐带去麻烦。
「听说太子殿下从内务府取走了几样小玩意,可能是送给未来太子妃的。」
「母后已经在为太子哥哥选妃,他成婚在即,提前为未来嫂嫂选几样礼物也是应该的。」
「没错,还是太子殿下有心。」
我沉了沉眸,心中不悦。
没想到,这个平日里傻乎乎的小胖墩也来我这里套话。
楼梓斐大概是看出我不高兴了,说:「公主,你别生气,我不问就是了。」
「你没有姐妹,怎么也关心起这事来了?」
「弘文馆的大家伙儿说,只要我打听到消息,就跟我做朋友。公主,你别看我平日里没心没肺似的,其实我也希望能跟大家一起玩。」
我想起母后的话,转赠予他。
「只要你足够强,想和你做朋友的人比比皆是。」
10.
我带着永宁回到宴席上,太子哥哥的眼底明显多了几分忧色。
我微微一愣,继而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圈,尤其是太傅大人的家眷那席,竟没看见陶姐姐。
我问内侍,在我离席期间,发生了什么?
内侍是我的心腹,小声地告诉我,陶姐姐不仅抚琴时琴弦断了,而且回席后还把茶水洒在了衣裳上,现已离席去换衣服。
我不禁诧异,陶姐姐是如此粗心之人吗?
我让内侍去查一查。
永宁吃完我们桌上最后一块水晶马蹄糕后,指着空盘子还要吃。
我抽回思绪,吩咐内侍再去拿一碟马蹄糕。
永宁吃得开心,我失笑道:「别把自己撑坏了。」
她拿了一块马蹄糕喂到我嘴边。
我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
自从吃糕点中毒后,我就不太爱吃这些了。
永宁伸着手不肯放下:「升平,好吃。」
好吧,我吃了。
是挺好吃的。
永宁又拿了一块喂到我嘴边。
这次,我没躲,直接吃了。
永宁笑得眉眼弯弯。
我也弯了弯眉眼。
太子哥哥笑着问我:「你们两个又有什么开心事了?」
我把装着马蹄糕的盘子捧到他面前:「太子哥哥尝尝。」
太子哥哥不爱吃这些,但我拿给他的,他就会吃。
他对我的宠溺,如我对永宁。
太子哥哥轻蹙着眉头说:「还可以。」
我禁不住叹:「如果我和永宁没中过毒,那该有多好。」
太子哥哥沉默了下来。
我转移话题:「今日这宴是母后专为太子哥哥选妃而办,总拉着我们两个妹妹说话,母后该生气了。」
「小机灵鬼。」
太子哥哥轻轻地敲了一下我的头。
永宁立刻抬手护着我的头,对太子哥哥怒目切齿。
太子哥哥对我摊了摊手。
我把永宁的手从我头顶拿下来,笑着说:「还是永宁对我最好了。」
永宁笑得更加开心:「永宁最好。」
太子哥哥摇头失笑。
又过了好一会儿,陶姐姐终于回到席上。
我的内侍也回来了。
内侍小声告诉我,那个奉茶给陶姐姐的宫女收了武穆侯继夫人的银子,已经被太子哥哥的人看管起来了。
我点点头,不再过问。
第二天,听说早朝上,武穆侯遭到了父皇的训诫。
这事还是楼梓斐先告诉我的。
他说:「我大伯被皇上训斥后,又去找我爹了。奇怪的是,我爹这次居然答应了帮大伯。」
我追问:「帮什么忙?」
楼梓斐烦躁地挠了挠脑袋,吞吞吐吐地说:「不是让哪个堂姐嫁给太子殿下,就是给哪个堂哥安排差事,我没听清。」
我瞪大眼睛,这也能听岔了?
不管怎样,我得赶紧告诉太子哥哥,楼大人可能会插手他的婚事。
11.
御史弹劾武穆侯霸占良田、包揽诉讼、贪污受贿。
罪名可大可小,每一样都可以夺了武穆侯的爵位。
武穆侯被关押进了大理寺大牢。
楼梓斐揪着眉毛来找我,请我帮他大伯父说情。
他说,他是为他爹分忧,他爹答应武穆侯府帮忙救他大伯父。
我心中越发狐疑了。
楼大人很奇怪,搞不懂他对武穆侯府的态度。
楼梓斐更奇怪,搞不懂他到底想干嘛。
若说他是为了帮楼大人,可他跟我说的每句话,仔细想想,都是在告诉我,楼大人很可疑。
我把我的疑问都跟母后说了。
母后似笑非笑地说:「既然已经有人如此大费周章地利用你了,那就别辜负这份期望。」
我愣了一愣,气道:「我果然被利用了!」
母后清清浅浅地笑了笑:「你继续说说看,你是如何看待他们父子言行的。」
「楼大人之前漠视武穆侯府,他突然转变成关心,要给他们帮忙,可结果却是把武穆侯帮到了大牢里。
「楼大人是丞相,父皇那么倚重他,他怎么可能会把忙帮成这样?
「除非,他就是故意的。」
我期待地看着母后,想求表扬。
母后微微地点了一下头,眸光暗沉。
我心里咯噔一下,忘了母后与楼大人是旧识。
「母后,我是胡乱瞎猜的。」
「你说得不无道理。」
我抿着唇思索了片刻,继续说道:「楼梓斐跟我说过的话不算多,但回过头来仔细想想,他说的话都另有深意。」
「他好像……故意把楼大人的事情告诉我,就像是想要借我之口告诉父皇母后,楼大人有问题。」
楼梓斐在我面前,总是有问必答。
他说过他义兄,说过他小厮,还借侯府老仆之口说过以前的楼大人。
母后摸了摸我的头,欣慰道:「你进步很大。」
我眨巴眨巴眼,被表扬的欢喜之余,不无担忧地问:「母后,楼大人父子到底想做什么?」
母后沉吟了片刻,说道:「这个就要问他们了。明日你带楼梓斐去御书房附近玩。」
「是。」我点了一下头。
次日,我和楼梓斐走到御书房,看见映雪姑姑给我打的手势后,就走了过去。
母后和楼大人正站在御阶下说着话,看上去像是碰巧遇到,随口说几句话。
母后说:「上次见到令公子,已是翩翩少年,有楼大人当年的风范。」
我下意识地瞥了眼楼梓斐,这个小胖墩和翩翩少年的差距好像不是一星半点。
楼大人回道:「皇后娘娘谬赞了。犬子顽劣,臣只求他一生平安喜乐即可。」
母后点点头:「听说你有位义子,仪表堂堂,卓尔不群。」
「只是学了些皮毛,当不得皇后娘娘的夸赞。我那义子,自小立志建功立业,为朝廷效劳。」
我悄悄地观察着楼梓斐,只见他双手握拳,脸上怒气隐现,眼底透出恨意。
大概是我太震惊了,被楼梓斐发现了我的表情。
他像平时一样表现出孩子气,撅着嘴气呼呼地说:「公主,我爹喜欢义兄,不喜欢我。」
一时间,我竟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楼梓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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