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极度病态的爱:为你痴,为你狂,为你哐哐撞大墙》
我刚当记者去苗村考察时,在猪圈发现了一个女人。
女人全身污垢,周遭蝇子围着转。
她见到我时讨好似地慢慢抬起前面两只「手」。
我突然想起了王洋说得那句话。
「你没发现这个村几乎没有女人吗……」
01
我刚入职就被派到了苗村来考察。
这是个偏僻的村落。
而我的搭档则是王洋。
我对他的印象非常不好,吊儿郎当。
考察连个摄像机都没带。
不仅自己不带,还旁边劝着不让我带。
「那个什么赵雯,你真以为这上头派你来苗村是重视你,这破村连电都是个稀罕物,带摄像机不如只带手机。」
我咬着牙,「我叫周雯。」
我宝贝似地摸了摸我的摄像机。
「不带摄像机恐怕才会惹嫌疑吧,别忘了我们是以宣传为理由到来的。」
王洋嗤笑了一声,「你该不会真想在第一次考察就要立个功吧。」
这话说到了我的心坎。
虽然我是第一次考察,但谁不想一炮而红。
我嘴硬,摇摇头,「我只是想多带点有用的信息回去。」
王洋则直接把身体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
「你不知道吧,上次来苗村考察的一个女记者无故失踪了。」
我心抽了一下,和王洋对视。
「几年前的事了,凭空消失一样,最后一条记录是她凌晨时发给上司的一条[505]。」
505,sos。
「是求救信息吗?」
「大概是吧,不过人都没了,谁知道呢。」
王洋撤回身子,一把靠在座背上。
车子驶过一条公路后就要到了。
可能受王洋的影响,我心神不安。
我想起那个失踪的女记者,就越来越紧张。
王洋像是看透了一样。
「这就打退堂鼓了?」
我拼命摇头,「才没有。」
「别怕,我骗你的。」
「啊?」
「那个记者的事,我骗你的。」
……
02
即使他这样说了,我还是没能即刻缓下心来。
这种紧张兮兮的心情在看到那些迎接我们的村民时才缓和了过来。
带头的是方村长。
70 出头的年纪,头发胡子几近银白了。
堆着褶子笑脸迎了上来。
一群村民一下都涌了上来,递水的递水,问候的问候,拿包的拿包。
这种待遇一下让我有些不大适应。
有点应付不来,他们太热情了。
这样热情的人让我实在和王洋口中的描述联系不起来。
看来他说是骗我的是真的。
我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方村长亲自接的包,拿到包时他愣了一刻。
「没带摄像机啊?」
我和王洋对了一眼。
王洋:「对,我们过得那个吊桥,小女孩胆子小,怕重了掉下去,就把摄像机放回去了。」
方村长表情呆滞着维持着他刚才的笑容。
我急忙抢话,「放心,手机拍一样可以达到宣传的效果的。」
方村长的脸一下又展得更大了,眼睛往我胸前的记者证上撇了一眼,笑着往前带路。
晚上他们为了招待我们,准备了大餐。
当最后一道肉汤端上来时,他们将那一大盆挤到了我面前。
「快尝尝看。」
肉汤看起来并不是很鲜美,但他们看到时眼睛则像放了光。
隔壁一桌的小孩朝着我这边舔了舔嘴唇。
我突然心里有些难受。
我们习以为常的肉菜,在他们这却是招待客人最好的礼物。
我舀起一勺,村民们都盯了过来。
他们齐刷刷的满眼期待地都看着我。
我点着头,「好喝,太好喝了。」
村民一下都欢喜了起来。
村长拍着我的背,「好喝就行,我还以为你们大城市来的吃不习惯呢。」
「怎么会。」,我说着又舀起了一勺。
「那你吃那你吃,肉汤里还有肉呢。」
村长一直热情地同我搭着话,村民也极其热情。
我从没享受过这种被一群人围起来的问候的待遇。
但又不想让他们失望,也就一句一句回应着。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肉味道怪怪地。
既不像猪肉,也不像鸡肉鸭肉牛肉。
跟我吃过的所有肉味道都不一样。
我本想问,但看着他们如此热情,也就没开口。
宴会散时,已经快要晚上 10 点了。
我到了村长给我们安排的地方。
比我想象的好一点,虽然屋子并不是很新,但起码有电。
而王洋则安排到了离我比较远的一处地方。
村长说好房子不多,分分散散的,也就只能委屈我们了。
回来时看到村民居住的有的还是土房子时,我瞬时又一阵难受。
「没事村长。」,正好我也不想和他待在一起。
夜里回来时我整理了一下这个村的基本信息。
整理完打算熄灯睡觉时,却听到院子里出了动静。
动静很小,像是脚步声。
在靠近。
我一下紧张了起来,连忙把灯熄了。
抓了一个杯子,躲在了门后面。
脚步声还在靠近,我的心一下吊到嗓子眼。
外面风吹树叶沙沙作响,但脚步声却如此清晰。
门突然打了开。
我闭着眼朝面前的人砸了下去。
03
王洋大叫一声。
杯子打歪了,摔到了一旁。
哐哐哐地弹了几声,滚在了一旁。
我大口喘着气,「王洋?怎么是你,你不是在西边吗?」
王洋也被我吓到了,「正是因为在西边,我才要过来!」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刚被安排完搭档时我就查过王洋的信息。
只知道吊儿郎当,没想到还要趁人之危。
「我告诉你,我虽然是女人,但我练过跆拳道,黑、黑带。」
我本想控制好说话的气势,但还是结巴了一下。
王洋则不屑地直接往屋里走去,环视着四周。
「你的屋子可比我好了不知多少啊,怎么还有电扇!」
王洋不可思议地回头看着我,「这有点差别对待了吧。」
「你到底要干嘛。」
「行了行了不逗你了,说正事,给你看张照片。」
看着他还挺正经的样子,我才慢慢走了过去。
照片是刚才吃饭的场景,里面还有我,旁边围着那些村民。
王洋本来是和我坐在一起的,但菜还没怎么上时他就出去上了厕所。
事后就没和我坐在一起了。
竟然在吃饭的时候都不忘采信息,比起我只吃喝说笑,我有点惭愧。
「原来你吃饭出去就是为了照照片?」
「嗯顺带吧,你没发现什么端倪吗?」
「端倪?」,我忍不住皱了眉头,又仔细盯着照片看了好久。
最后只摇摇头,「挺正常的啊。」
王洋摇摇头,「不正常,你没发现,这个村几乎没有女人吗?」
我又抓起那张照片。
照片除了三两个年纪都已经五六十的大娘,还真是没有其他女人。
我顿时毛骨悚然,「或许……在家没来呢。」
「不。」,王洋的眼神极其认真,朝我盯了过来。
我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你的意思是……」
04
「借上厕所我大致走了走,几乎所有的村民都在这了。」
「可是这,」,我又盯着照片看,不放过每个细节。
「可是这村的小孩也并不少啊。」
这话说出后我自己都被吓了一下。
王洋点了点头。
「所以你觉得孩子是从哪来的呢。」
「难道是,拐卖?」
王洋看了眼时间,「即使是拐卖,村里的女人也不至于少成这样。」
我觉得后背顿时发凉,再也想不出其他理由。
「我给你说这些不是让你掺和进去,我们到了上级规定的期限就回去,不要查其他的信息。」
可是上级不是说要我们尽可能收集信息吗。
这话我并没说出口。
王洋临走前叮嘱我关好门窗。
他走后我还是心神未定。
也可能是刚来新环境不适应,晚上我睡得极不踏实。
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有脚步声,有小声说话的声音。
总感觉背后有人盯着一样。
这样的想法让我一晚上翻来覆去。
早上五点多就醒了。
检查了一下门窗都是关着的时我才稍作缓气。
出门时村民已经开始劳作了。
我和王洋碰了面后,村长带我们去看他们的种植。
我们是打着宣传这个地方过来的。
一排排的柿子灯笼般似地挂满枝头,看起来极为好看。
村长笑着给我们介绍。
期间时不时拍几张照片。
还尝了几口,确实味道不错。
「我们村人口少,这交通又差,但我们的柿子是好柿子的!」
村长说得神采飞扬,时不时拍着我的肩膀嘱托我拍好看点。
我应和着,「放心吧方村长你们这柿子这么好吃,我一定会多加宣传的。」
村长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拉着我的手连说了几声「好」。
大概是王洋看起来很冷,所以村长一路上基本都只跟我说着话。
我撇了一旁的王洋,虽说被冷落了,但他看起来倒没什么异样。
想起昨天那张照片,我还是打了一个寒颤。
看着热情和蔼的村长,我几次想问出关于「女人为什么这么少」的问题,但还是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现在时机还不成熟。
晚上还是大家一起吃得饭。
他们又做了那道肉汤。
然而今天的肉汤比昨天的腥了些。
我忍着喝了下去。
回到住处后就忍不住吐了出来。
胃里翻腾上来的酸腐东西让我极不舒服。
我早早又睡了。
但那种黑夜的凝视好像比昨天更明显了。
就好像后背长了一双眼睛一样。
这种昏昏欲睡又睁不开的感觉让我全身燥热了起来。
迷糊中,感觉有人在扒我衣服。
但我叫不出声,也睁不开眼。
早上清醒时,门窗都是关好的,房间也没动过的痕迹。
但那种感觉就像真实存在一样。
我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冷颤。
我给王洋发了一个消息。
这里的信号极差,信息也断断续续的转圈圈。
没等来王洋的回应,村长先笑着迎了上来。
「王记者被带着去其他的地方了,今天我和你一块儿」
村长的皱纹挤在了眼周,嘴角也咧得很大,露出零星地几颗黄牙。
不知道为什么,往日明明觉得很亲切的笑容。
今天看就格外……
诡异。
05
我强笑着应了几声,又给王洋发了几条消息。
信号很差,原来的消息还在转。
我焦急地沁出了一层汗,村长在外面催着。
我又看了一眼手机,还是在转圈。
这里信号真的太差了。
我收拾好后和村长一起出了门。
村长和昨天一样兴高采烈地跟我一一介绍着。
但我却浑身不自在。
他时不时拍着我的肩膀,又时不时拉着手向我致谢。
「多谢谢你们这些记者,我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才偶尔来几个人,你们拍得太漂亮了!」
我想起了王洋最开始说得那个消失的记者。
顿时汗毛竖立。
我忍着颤音,挤着笑容,试探地问。
「之前,这也有记者来过吗?」
村长瞳孔猛地缩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笑容。
「我们这破地方哪有什么记者来过,你们是第一个来的——来来来,看那边的柿子。」
村长的手搭在了我的肩上推着我往前走。
我微不可查地往旁边挪了去,强硬撑着笑。
但身上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王洋说得没错,这个村确实很古怪。
今天一天我过得极度煎熬,笑容都快僵硬了。
直到晚上回去时,我的心还在扑通扑通地跳。
今天一天都没看到王洋,信息发出去也没得到回应。
我不安感越来越强。
突然一个想法冒了出来,我忍不住捂住了嘴。
王洋该不会已经被……
06
这时院子又传来了脚步声。
局促地朝这边走来。
我的不安感上升到了最强。
手心沁出了很多汗,湿哒哒黏糊糊冰凉凉的。
是谁?
村长?
我想起了白天他一直想搭在我肩膀上的手,不由得犯了恶心。
他不是已经 70 多了吗。
难道是我多想了?
脚步声听起来很有力,应该不是村长。
我的心怦怦地跳,脑子却蹦出了王洋的样子。
王洋,你在哪。
等等,该不会来的这个人就是王洋吧。
我胆大地打开了一条缝,借着屋中透出去的光。
果然!
「王洋!」
我迅速把门打开。
王洋的神情看起来十分沉重,他把我拉入屋中。
没等我开口,他已经说了起来。
「过了明天我们就回去,这个地方不能待了。」
我虽然也有这种想法,「但领导那边……」
「记者可以辞职,命只有一条!」
我犹豫了一下,一想起那些一系列的事情,便坚定地应下了。
「不过你今天去了哪,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你记得眼睛大大的男孩吗,我今天从他嘴里套了些话,村长是他爸。」
我想了一下,不禁倒吸一口气。
那个男孩不过六岁。
而村长已经 70 多了。
不过……也不是不可能。
王洋看出我的心思,「但村里出现的那三个大妈都不是他的妈妈。」
我紧张了起来,「什么意思。」
王洋神色凝重。
肩膀被人搭的感觉好似一瞬间重现,让我一下如坠寒冰。
我将白天的事告诉了王洋。
王洋脸色更难看了。
「那个记者的事是真的。」
什么?!
「周雯,明天在装最后一天,我们后天出发。」
我已经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虽说之前看过不少的恐怖悬疑电影。
但当真正发生在我身边时,我还是感受到了来自心底的恐惧。
我迫不及待想离开这个地方了。
我的声音颤抖了起来。
「不可以明天就走吗?」
「不行,明天走恐怕太明显了,我怕会出什么岔子。」
我低下了头,眼睛却忍不住发酸起来。
王洋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别怕别怕,这不是还有我吗。」
这样一哄,我更忍不住了。
泪涌得更多了。
我强忍着把眼泪憋回去一大半。
本来还想立个大功,可现在感觉活着就是一件不错的事了。
「行了,我要走了,你记得把门窗关好,不对,锁起来。」
「可是这没锁啊。」
「等等!周雯,熄灯!」
什么?
我皱起眉头。
此时外面确实传来清晰的脚步声。
有些拖沓。
像一个上了年纪的人。
我全身颤抖了起来,立马关了灯。
07
王洋压低声音,「去桌子下面躲着,快!」
我点了点头,钻进桌子下,捂着嘴蜷缩起来。
王洋躲在门后面,全身警惕着外面的人。
脚步声到了门口时并没停,而是继续前走。
这人是,想走窗户?
窗户和床是紧紧挨着的。
我是心怦怦有力地跳着,全神贯注听着外面的声音。
脚步声不紧不慢,到了窗户时戛然而止。
昏暗中我和王洋对视了一眼。
突然一束光射了进来,窗户被打开了一个缝。
紧接着一只手深了进来,在被子上左右摸索着。
我全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那边好像是因为没摸到什么东西,手伸了回去。
王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立马惦着脚一骨碌滚到床上,用被子将自己裹了起来。
光照进得更多了。
借着外面的光,一双眼睛在窗户缝中透了过来。
皱巴巴的,但又带着狠戾和警惕。
我立马把身子缩的更紧,只露出一丝光往窗户那撇着。
我保持全身一点不动,狠狠屏住呼吸。
这个人,果然是村长……
那双眼睛像盯猎物一样往床上撇了一眼。
看到被子鼓起一大团后,那人的眼眯了起来。
紧接着一只手又伸了进来。
将被子扯了扯,没扯动。
那双苍老的手此刻看起来非常有力气,如猛兽一样。
我突然想起我前几日身上仿佛被扒开似的错觉。
那不是梦!
那是真的!
我顿时身上仿佛千万只蚂蚁在爬。
抓心饶肝,让我忍不住要吐出来。
我咬着嘴唇,止不住地颤抖。
不能出声,不能出声。
窗外的手并不死心又来回扯了扯,再次没扯动。
那只手慢慢收了回去。
我全身仿佛散架一般一下瘫坐在了地上。
突然窗户又大开了些。
那双眼睛连着那张脸在外面的月光下衬得更清晰。
黑暗中,他像是在笑。
我捂着嘴巴,眼睛却止不住地往下流。
周雯周雯,不能出声,不能出声!
我一动不动,维持着刚才的姿势。
终于屋中的光哗地灭了,窗户又紧闭了。
我不敢放松警惕,直至脚步声慢慢消失在远处。
王洋把被子掀了起来。
他额头布满了汗,呼吸也急促了不少。
我直接抽去力气般,再也支撑不住,小声哭了起来。
王洋抱着我安慰了一会。
等到缓和不少时我才将这几天夜里我以为是梦的情节讲了出来。
王洋咬着牙,「狗畜生!」
紧接着他又把住我的肩膀,「再坚持一天,一天我们就出发,明天你就当什么没发生过,好吗!」
我想起那张恐怖的眼睛和那惊悚的笑,还是忍不住吐了出来。
我最开始把他当爷爷看。
想到这我实在胃里翻滚的难受。
再坚持一天,再坚持一天!
08
早上醒来时,觉得浑身没力气。
不过今天和王洋在一起,又觉得心里有些安慰。
村长像往常一样凑在我面前。
今天无论怎么看那张脸都让我又害怕又恶心。
尤其那双手触碰到我肩膀的时候,我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村长像是没想到我这种反应,直接愣在了原地。
不好,反应有些过于应激了。
我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我有点不舒服,昨天好像有点发烧。」
那双猛兽般的眼睛盯着我看了一会,才恢复笑容。
「是住的不舒服,还是吃得不舒服?」
那副样子还真像是在关心一样。
我摇摇头,「不不不,是我身子本来就娇弱。」
王洋直接横插在我和村长中间。
「村长,女人嘛就是娇弱得很,来你带我看,我拍得比她还好。」
村长不知道被哪句话吸引了,「哎呦王记者很懂啊,结婚了?」
「结了结了,家里头那位麻烦得很,女人不都这样吗。」
「哈哈哈,和我想法一样啊,要我说这女人就应该遵循什么,那个男耕。」
「男耕女织。」
「对对对,就是这个。」
他们俩结着伴相谈甚欢,往前走去。
我这才松弛了下来,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层汗了。
他俩走着,王洋突然转头说了一句。
「你要是不舒服就先回去,我和村长就行。」
他朝我使了一个眼色。
说完又对着村长说了几句什么。
村长看起来很高兴,往这边挥了挥手。
「王记者说得没错。」
看着他们往前走的身影,我身子好像顿时没了力气,慢慢蹲了下来。
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相比之下,王洋表现得很从容。
他故意说那些话来吸引村长,来达到「志同道合」,「一拍即合」的感觉。
因为这个村子最大可见的就是封建。
而村长无疑就是里面最深的祸根。
09
等恢复地差不多时,我才漫无目的在路上走了起来。
那些村民见了我都笑着打着招呼。
这样一看,女人还真是少得可怜。
我想起了我刚来的时候,领导对我说小周一定好好干,苗村这个事做好了肯定会往上升的。
我们以宣传当地产品为由来到这里,实际却是信息搜集。
但上级也没交代为什么要搜集信息。
这样一看,想搜集信息明明警察就可以干,或者直接来个调查就行。
为什么还打着别的理由来搜集。
我当时没想到这个层面,以为就是简单搜集一下就行。
这样看来,这个村就像个吃人的妖怪。
几年前就消失但调查不出的记者,孩子不少但却几乎没有女人的村子……
这里面就像藏着个什么天大的秘密一样。
但好像捅破的人都不在了。
我走着走着也不知道走到了哪。
面前是一扇红铁门。
我左右看了看,这附近竟没什么人。
这扇门我有印象。
村长带我们逛的时候提过一句这里面建筑快塌了,很危险。
叫我们不要进去。
确实透过掉了漆露出黑铁片的门来看,这处房是有些来头了。
不过我记得上次见时铁门上分明上了绣了的锁。
当时还感慨村长真贴心,这样想进都进不去。
但现在锁是开着的,斜挂在门环上,摇摇欲坠。
难道是要维修?
我没多想,打算回返。
但耳边传来像是乌鸦扯着嗓子嚎叫的声音。
又像是咿咿着拉着干涸的嗓子一样。
我又仔细听,这声音。
像是从这红门之后传来的。
我顿时汗毛竖立。
这里面,难道有人。
我的头僵硬地转向了这扇红铁门,不可思议地皱起了眉。
10
声音断断续续,扯得力道也时大时小。
我的内心纠结着,是进去看,还是走。
最后我心一横,闭着眼不再看。
明天就要走了,我不能多管闲事了。
这个想法一出,我顿时有些厌恶我自己。
原来在命面前,人是可以变得自私的。
但人爱命本身又没什么错。
这种矛盾的想法撕裂着我的内心,里面传来的声音又大了些。
干涸的嗓子那样一扯听起来有些撕心裂肺。
像把刀割着我的内心。
最终我还是没忍住,踏进了那所禁忌之门。
门发出吱呀的声音,院中都是杂草,旁边两侧还堆着草剁。
密密麻麻的飞虫被我的开门时惊了一下。
哗得一下散了开。
我顺着声音往前走,最终停到了猪圈旁。
我一下张大了嘴巴,看着眼前的一幕。
猪圈里趴着的,是一个女人!
女人皮肤仿佛被开水烫过一样,混合着泥土大粪惨不忍睹。
而她的身上只裹着勉强看的出来是布的东西,布上裹着大粪。
看起来粘腻邋遢。
她面前放着一排洋灰著成的槽子,槽子里看的见涌动的蛆虫。
从这里我就闻见槽子中的馊味,又馊又酸。
女人往槽子里舔了舔,又发出刚才嘶哑的声音。
她抬头看到了我,我被吓得倒退了几步。
那张脸,几乎不能称作是人的脸。
她像是看到什么稀奇的东西,嘶哑着爬了过来。
到了猪圈檐处,讨好似地抬起前面的两只「手」。
就像是动物一样,重心不稳,又摔到了一旁。
她的周遭围满了蝇子和飞虫。
我的眼泪止不住地留了下来。
我突然想起王洋说得那句话。
「你没发现,这个村几乎没有女人吗?」
我愣了一刻,才慌忙拿出手机。
连拍了几张。
手由于哆嗦有些不受控制。
一连点错好几个软件才点到微信。
我将图片都发给了王洋。
这里的信号虽然也不是很好,但比住处好了不少。
强度显示为两格。
我捂着嘴,不可思议将一切慢慢联系在一起。
不行,我得先出去。
这些照片等我明天回去之后我再曝光!
可我的身子还没到门那,就听到了像是水撞击木桶的声音。
有人来了!
我慌忙地往四周看了看,躲到了草垛后面。
门吱呀了一声,进来了一个大娘。
我见过的,村里为数不多的女人之一。
她提着半桶泔水。
猪圈的女人扯着嗓子又叫了起来。
「行了行了,不就晚给你一会吗,至于这么叫吗。」
水倒入槽中的声音十分明显。
大娘倒完后并没立即走,随手坐在一旁看着猪圈,自言自语起来。
「你啊,」,她叹了一口气,「也差不多到时候了。」
我听着这话止不住抖了一下。
什么叫,差不多到时候了。
这时候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妈的。
我急忙挂断,迅速把电话铃声调到最低。
信号来得还真不是时候。
「谁?」
大娘已经警惕地站了起来。
余光中看她抄起了一个锄头。
我将头埋进黑暗中,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留了下来。
而她放慢脚步朝草垛这边,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
11
我屏住了呼吸,心怦怦直跳。
生与死好像就在这一瞬间。
大不了我和她拼了。
她一个快 50 的人,我还是个年轻蓬勃的姑娘。
虽然这样想着,但我内心还是怕得要死。
她慢慢接近了。
我作好了和她搏斗的准备。
就在这时,我身后的草垛发出了声音。
「大娘,是我!」
一个小男孩蹦了出来,往前走去。
我慢慢抬起头,借着草缝看。
大娘紧绷地脸一下松了下来。
「小牛,你怎么又跑这儿来了!」
小男孩举起手中的那种老款游戏机,「我爸爸新给我买的。」
大娘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
她估计把刚才我的电话声当作小男孩的游戏声了。
可下一秒她的神情又变得紧张兮兮。
「怎么给你说的,在外人面前叫村长叫爷爷,听清楚了没。」
小男孩撅起嘴巴,点了点头。
看来这个就是王洋说得那个大眼睛男孩了。
「行了,以后少来这,脏得很。」
大娘一手拉着他,一手提起那个木桶,往门口那走去。
快出门时小男孩回了头,朝我这边看来。
露出了一个笑容。
12
门传来锁子碰撞的声音。
看来重新被锁上了。
我迅速擦干脸上的眼泪。
打开手机。
刚才是王洋打得电话。
看来他看到那几张图片了。
这的信号确实比住处好了不知道多少。
我快速打字给王洋发了过去。
一会才收到他发来的消息。
「等着我,我去找你。」
我全身没力气,头昏昏的,一把靠在草垛上。
差一点,差一点就被发现了。
我惊魂未定,心仍旧怦怦跳个不停。
那个小男孩。
他应该是看到我了。
为什么帮我。
还有猪圈这个女人。
还有大娘那句「你啊,差不多到时候了」。
这个村子,越深挖越让人觉得恐怖。
像一个千年大树根,根部出现了腐烂,但越往下面根部越繁盛,发烂腐臭的程度也越深。
不知过了多久,我重新听到了门外锁子哗啦啦的声音。
我立即弹起,隐进草垛里,小心翼翼往门那边看着。
门开了,探出一个头。
王洋!
我如同看见救星一样跑了过去。
王洋拉着我,小声道,「没被其他人发现吧。」
「那个小男孩……」,我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站在门外的小男孩。
这是怎么回事?
王洋拉着我,「等我回去给你解释。」
他在小男孩面前蹲下身来,从口袋掏出两块糖,抚着小男孩的头发。
「小牛做得太棒了!奖励两块糖,不过记住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哦。」
「那哥哥下次会给我讲奥特曼吗。」
「等下次哥哥来,给你买一大堆奥特曼!」
小男孩看起来十分开心,两人拉了钩。
临走前王洋将钥匙交给了小男孩,嘱托要小心。
随后拉着我就往前走。
「不是给你说少掺和这村的事吗!」,王洋看起来十分生气。
我低着头,加快脚步,噙着泪。
确实,要不是他,我可能已经一命呜呼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王洋叹了一口气。
「算了,如果换作是我也可能没办法做到置之不理,不过周雯。」
他停了下来正对着我,「有善心是好事,我们没办法对别人痛苦的遭遇做到一点不同情,有感情的这才是人,但是我们分场合好不好,我们可以等出去了再想办法是不是,人活着才是有希望的,对不对。」
我点点头,「我肯定不会再乱惹事了,真的。」
王洋把我抱在了怀里,「没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你现在想哭就哭,等待会我们见村长,你要保持你的情绪稳定,自然些,不用怕。」
我哭着,王洋和我一起走着,期间他一直讲笑话哄我。
而我也确实缓和下来了不少。
我想起了他跟村长说得那些话。
「你原来,已经结婚了啊。」
王洋也停止了说话,愣了一下。
「你真信啊,该不会我说得那些话你都听进去了吧。」
「那是我骗那老头的。」
「我、我知道。」
他笑了一声,「知道你还问。」
顿了一下,他又补充。
「作为记者呢,报道是保持真实,但在过程中要审时度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是我的为官之道。」
我没说话,低着头往前走。
「算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也没说你这种不好,只是对我来说有点冒险,我只是想活着。」
我们又和村长见了面。
村长先是安慰了我几句,又笑眯眯地转向王洋。
看来今天一天村长和他的熟悉度上升了不少。
我和王洋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王洋:「村长,你们这里的柿子的确好看又好吃。」
村长客套地拒绝着,「哪能啊。」
「我们在这也待了些日子了,今天我和你又拍得差不多了——我拍得还行吧。」
「王记者拍得是不错。」
村长笑容未减,但已经是另一副感觉了。
「所以我和周雯商量了一下,我们打算明天就出发,这样我们也好把那些图片发出去宣传一波,不然过了热季这效益会减半的。」
我偷偷瞄着村长,他的笑容已经慢慢减了下来,盯着地面。
像是高考出成绩一样,我的全身都在紧张有力地跳动。
指甲也忍不住嵌入肉中。
过了一会,村长才抬起头。
「行,那到时候你们可得多宣传一下,我们一大村子人的福可拜托你们了。」
我哗地一下放松下来。
「一定一定。」
我有种从虎口要逃出的感觉。
明天,就能回家了!
13
晚上村长也准备了一桌子菜。
但我并没怎么吃。
王洋一直对我使眼色,示意我不要吃太多。
他总觉得会下药。
我也客套性地夸着好吃,趁他们不注意将饭菜吐了。
回到住处时,大概因为要回家,所以止不住地开心。
但又害怕晚上又出什么岔子。
所以和王洋约定晚上他来我这。
我提出,他睡床,我睡地上。
王洋来的时候已经是快要 12 点了。
但我们两人并没立刻入睡。
我挑头问起了那个男孩的事。
原来上次他单独的时候套小孩话的时候,就怕我中途出什么岔子。
给小孩塞了糖说如果遇见同来的那个姐姐,要保护她不被其他人发现。
这是他们在玩躲猫猫呢。
我听到这时禁不住笑了出来。
但笑后又觉得有些惊险。
本觉得王洋吊儿郎当,原来不靠谱的是我。
我突然觉得理论上的知识和现实出入很大。
我死板地背,但到了实践却多一层面的东西都想不到。
如果不是他早一层面想到这。
恐怕我就和猪圈的女人一样了。
「王洋,你说,他们就这么轻易放我们走了。」
「你觉得很不真实是吗,」,王洋枕着自己的手,转头看了我一眼。
「我看得出那个村长确定是有想要宣传的心,不过到底是为了宣传挣钱,还是为了宣传引人来,这就不知道了。」
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两点多了。
「只要我们表现得就是为村宣传的目的而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估计也不会找我们麻烦,来你睡床,都这个时间了,估计不会有人来了。」
他从床上下来,睡在了地上。
应该是累了,他一趟在地上就呼呼睡了。
听着轻微的鼾声,我竟觉得很安心。
明天的太阳会继续升起。
周雯,王洋,希望我们一切顺利。
14
早上再醒时,我的心就怦怦直跳。
终于要离开这个地方了。
我们各自简单收拾了一下。
一直到一堆人挥手同我们告别时,我都觉得像梦一样。
终于!
终于!
村长搂着小牛,摆出那副熟悉的笑容。
「二位一定替我们好好宣传啊。」
我们都应着「保证宣传好」。
保证好好跑路,再也不来这个这个鬼村子。
保证把照片好好曝光!
「哦对了,我孙子说,你下次来要给他带奥特曼啊。」
这句话仿佛冬日的冰水,一下子将我回家的热情浇灭。
他都,知道了些什么!
我不敢往下想,一旁的王洋也没想到似地愣了住。
但村长的脸上并没什么异样,「那一定记得带啊。」
「啊,好。」
我们转头终于完成了最后的告别。
王洋拉着我的手加快步伐。
我甚至都不敢回头看他们是不是还在原地。
等到走了一些距离我才敢大口喘气。
心里焦躁不安,「王洋,你说,村长他都知道了些什么,他会不会要杀我们灭口。」
王洋的神情也充满了不确定。
不过下一秒就变得格外坚定。
「不会的,你看他这不是放我们走了吗,等到回家,一切就都没事了。」
是啊,此刻我正在回家的路呢。
我不敢相信地扯起了笑容。
要回家了。
我居然在狼窝待了这么些天还完整地走了出来。
我想吃火锅。
热腾腾的。
想吃香辣虾。
想吃烤串串。
我已经完全沉浸在我回家后的幻想中。
但走到吊桥的那一刻,就像是现实的一把刀,狠狠向我刺了过来。
吊桥,是断的。
15
我和王洋绕不相信地对视了一眼。
我全身僵硬发冷。
王洋蹲下身琢磨着看了看。
「是人为砍断地。」
我也蹲下身。
木桩的切口十分齐整。
和其周边的颜色相比切口颜色看起来很新。
看来是刚砍不久的。
「村长大概已经知道了吧。」
我全身如同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刚才幻想的一切美食与娱乐现在像是桥的另一端。
离我又近又远,遥不可及。
难道,我也会结束在这个村里吗。
王洋也失去了往日那份沉稳,一下坐在了地上。
低着头,不说话。
我试着打开手机,但这个地段居然是一点信号没有。
我失魂般瘫在一旁。
「王洋,看来我们走不出去了。」
「我昨天晚上还梦到我回家了,今天跟他们告别的时候感觉像梦一样。」
「你说,你之前说过的那个记者是不是也是发现了他们的秘密被灭口了。」
大概是觉得到尽头了,我的话也不自觉多了起来。
是恐惧,又觉得不是恐惧。
好像有种释然的感觉。
而一旁的王洋始终没搭我的话。
他的面部阴沉,一直低着头。
突然,他站起身拉起我的手。
朝着我们来的路转了身。
「走,回去!」
我全身触电一般,不敢相信我听到的话。
「什么?回去?」
16
「对,吊桥断了,那他们的出路也就断了,他们不可能把唯一的出路砍断,所以肯定存在另一条出路。」
王洋说得信誓旦旦。
我被拉着往前走。
是啊!万一存在另一条路呢!
那么一瞬间我突然对王洋涌上一种奇妙的感觉。
聪明?
或是崇拜。
我们走到土路和公路交接的地方。
刚才我们来的时候是直接走了这条公路,而这条公路也就是通往吊桥的那条路。
土路和公路都比下面高出很大一截。
下面是密密麻麻的树,往前看不到尽头,往后可以看到模模糊糊的橙点点。
那是村长带我们看的柿子。
王洋蹲下身,捧起一把土放在手中摩挲着。
土在他的指尖滑落。
他突然笑了一声,回头仰看我。
「周雯,有救了。」
17
路往下延去有个很陡的倾斜度,杂草放肆地横叉竖斜着。
王洋先攀附着跳了下去,然后伸出一只手。
我够着手往下也跳了下去。
看着密密麻麻基本透不过光的幽深的树林,我满脑子疑惑。
「你怎么知道这条路可以?」
「看土。」
他说着抓起两把土。
「斜坡这的土是颇带些湿润的,但被人踩过的土比没踩的土要更实,没踩的土是松散的。」
土慢慢地洒落在地上。
王洋拍了拍手,「走吧。」
果然如王洋所说,是有路的。
但不是很明显的路。
被踩过的路相比周围草的种类不一样,而且有的有很明显的倾斜度。
我和王洋沿着痕迹往前走。
林中的光越来越弱,天马上要黑了。
我有点饿,浑身像飘一样,感觉踩不到实地,但还是没看到尽头。
我开始有点怀疑这条路了。
但王洋一直在一旁打气。
到了几乎看不见的时候,我们换着用手机手电筒照明。
树林像个无尽的深渊,手机照出的光显得如此弱。
我的手机电量 15 告急之后,换了王洋的手机。
刚开始王洋还有力气讲我们回家后的美好生活激励我往前走。
但到了后面我们双方都没什么力气。
我觉得我的嘴唇干的厉害,呼出的气也是沉重的。
王洋说出的话也断断续续的。
「再坚持,坚持一下,一下,就会,会到了。」
有的地方草的痕迹不明显,我们也走了不少的岔路。
密林的光越来越弱,后又渐渐透过了光。
天竟然快要亮了。
王洋的手机电量也告急了。
他关了手机。
此时林子的光已经星星点点可以看得清前面的路了。
又往前走了很久。
感觉前面有很强的白光,看得见零零散散大大小小的石头。
我浑身一下充满了力气,扯着王洋的衣角。
「快,快看,有出口!」
我本以为我的声音会是很强势兴奋的,但发出来很小很弱。
我快没力气了。
王洋的眼睛也发出了光。
我们俩人就这样互相搀扶着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上天总是会怜悯我们的。
我这样想着。
18
出了林子,果然有了路。
我和王洋相互看了一眼。
双方的眼里都挂了泪花。
可能由于太过兴奋,我的嘴唇也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缓了许久,才说得出话。
「王洋,我再也不想当记者了,我要回家。」
王洋也留了泪,「是啊,我们马上就回家了。」
我们回头看了一眼。
密林仿佛就像一扇生死路的大门,张着大口。
不过幸运的是,我们已经逃了出来。
我们并没停留多久,二人都用尽最后的力气往前走。
没有什么时刻比起现在更想回家。
我再也不要惹爸妈生气了。
我好好做家务。
我想家,我想他们。
然而,现实如一把冰冷的刀刃。
不,如千万把冰冷的刀刃,再次朝这两个相互搀扶的年轻人狠狠刺过来。
面前的唯一一个出得去的拱桥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头。
拱桥,被堵死了。
石头上的泥土还是湿润的。
王洋皱着眉,再也没力气一样坐在了地上。
刚才的兴奋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知为何,我哭不出来了。
眼里没有泪,也没有要哭的欲望。
一旁沉默的王洋突然站起身来,冲着那些石头拳打脚踢,嘴里嘶吼着。
但面前的石头仿佛一座大山,只滚下零星几颗石头,便再也撼动不了了。
王洋的手的指关节流了血,顺着指尖滴了下来。
他打了一会仿佛达到了崩溃的顶点,抱头大哭起来。
我走过去抱着他,一句话没说。
在这初升的黎明中,有那样一束光照着抱着的两个人。
可光慢慢移动,埋在树间隙中,照不进来了。
19
他情绪稳定后,便给我讲起了小时候的故事。
「我小时候特别喜欢奥特曼,在困境中出来拯救世人,我幻想自己也能做这样的奥特曼。」
他说起时,眼里还闪着光。
「哎,周雯,你喜欢什么?」
他突然转过头来问我,我诧异了一下。
「我?跟你差不多吧,希望做个大英雄,不过还是更喜欢美食,最想尝得就是懒羊羊吃的青草蛋糕。」
我打趣得说到。
此时我俩又饿又渴,相互依靠着幻想着春秋大梦。
「还有啊,我妈一直催婚,这样反倒好了,女儿永远嫁不出去了。」
王洋瞪大眼睛,「你不刚大学毕业吗,我妈都还没催呢。」
我叹了一口气,「没办法,我妈希望我早点嫁出去,找一个托付的人相互照顾。」
王洋轻笑了一声。
突然他想起什么似的,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手机只闪了一下就关机了。
「这有信号!周雯,快看你手机有没有电。」
啊?
我马上照做。
我虽然开的超级省电,但现在也只有两格电了。
王洋拿过手机,「快!把那几张照片发给上级也好,110 也好。」
我突然明白了他想干什么。
看着告急的电,手疯狂地操作着。
照片一发就出去了,另外我还发了 sos。
我将亮度调到最低,手止不住地颤抖,眼睛死死盯着界面。
忽地上级回复了。
「小周你还在苗村吗?我已经报警!再坚持一天!最多一天!收到请回复,收到请回复!」
我再想打字,但手机哗地灭了屏。
我俩相互重重吐了口气。
「周雯你这什么手机这么保电,不过居然没早想到这层面。」,王洋自言自语似的。
我倒是宽心了很多,「没事,现在发出去了,也回复了。」
我的嘴角忍不住上扬了起来。
肚子也像是在回应,咕咕叫个不停。
而一旁的王洋自己喃喃着,「一天……」
「周雯,我们得回村去。」
什么?
「王洋,你,什么意思?」
20
「你肚子不是叫了吗,恐怕在这干等一天,人还没到就先饿死了。」
想到那个鬼村子和那个诡异的笑,我摇摇头。
「不,我不饿,我可以吃草,可以吃树叶,我们就在这等着好不好,我不想回去。」
我不想再动了,更不想再回去。
我觉得不止身体疲惫了,我的心也十分疲惫。
「周雯,你觉得我们不回去找他们他们就不会来找我们吗?」
断了的吊桥,堵死的拱桥……
「与其被动,不如主动出击,没准还能换来一线生机。」
而事实也的确如王洋所料,我们往回走没多久就碰到了一群村民。
他们看到我一阵惊讶,仿佛没想到我们会再回来。
他们脸上挂着僵硬又警惕的笑容。
王洋则背着我,按照我们原来的计划走。
「周记者受了伤,我们可能得再劳烦你们各位几天。」
他们相互看了一眼,一个村民站了出来。
「那,快快往前走吧。」
我们又重新回到了这个村子-这个魔鬼的地方。
21
王洋说我们要尽量表现得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村长和王洋之间的对话维持着一种小心翼翼互相试探的口吻。
但幸运的是,双方都没点破。
村长也说着高兴我们再来的话。
几句对话却让我背后渗出了一层汗。
尤其是村长笑的越灿烂,表现得越热情,我越觉得恐怖。
他在玩什么把戏。
不过还好只是简单说了几句我们就散了。
我重新回到原来的住处,村长还安排人拿了几个馒头过来。
他笑着拍着我,「周记者受了伤要好好休养。」
我抑制着浑身的颤抖,笑着点头,「谢谢村长,一定会好好休息。」
中午时候他还托村民端过来一大盆肉和汤。
来的村民是那个去猪圈的大妈。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她看这盆肉的眼神充满了……
额,怜悯。
我真的太饿了,饿到有些犯恶心。
也顾不得到底下没下毒就囫囵吃了几个馒头。
啃了几块肉,喝了几口汤。
这才觉得身子有了力气。
王洋也跟着吃了不少。
可让我们觉得神奇的是,一整上午居然没发生什么事情。
也没有人问,没人打听。
就好像这事就是表面这样发展似的。
王洋摇摇头,「你见过卖牛的吗?」
我没明白王洋什么意思。
「卖牛的主人在卖牛的时候,为了让牛的斤数多一点,通常会在卖之前喂它很多好吃的。」
王洋的语气很平稳。
但我顿时寒毛竖立。
22
这时小牛突然破门而入,我和王洋都吓了一大跳。
小牛看起来并没什么异常,毕竟才五六岁。
他看到王洋十分高兴,手心往上一摊。
「哥哥,奥特曼!」
王洋愣了一下,「小牛啊,哥哥还没回家呢,哥哥下次带好不好。」
「我不我不,你上次就说下次带!」
王洋有点不知所措,「小牛啊,我上次说得是等我回家再回来的时候带……」
小牛的脸都涨红了,不等王洋说完,便呲起了牙。
「你和我爸都是骗我的!你们都是大骗子!」
王洋皱起了眉,安抚似的拉起小牛,试探的问,「你爸爸,骗过你吗?」
小牛的眼睛已经出了泪,愤怒地说,「我不管,你要是不给我奥特曼,我就把她给吃了!」
顺着小牛胖乎乎的手看过来,他指得人,是我!
我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
这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说出来的话?
王洋也顿住了。
不过我俩眼神交汇那一刻,我顿时明白了些什么。
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不会平白无故说出这种话。
要么是别人教过他。
要么,他见过……
我看着桌上的那一大碗肉和汤,觉得一股暖流正从胃里翻滚逆着往上。
我迅速跑出了屋,吐了出来。
一股又一股发酸腐臭的东西从嘴中哗啦啦泄出来。
那居然是。
人.肉
23
我吐完后才发现王洋也不知什么时候跑出来了。
他蹲着也吐了不少。
「王、王洋,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那个大娘的[你也差不多到头了]那句话吗。」
下一个,可能就是我了。
王洋擦了擦嘴,「你吃饱了吗,吃饱我们就逃。」
我点了点头,「不过我们能逃到哪,那条路不是已经……」
「不管了,先跑,不是说再坚持一天吗,我们要熬到他们来,你——做好准备了吗。」
直到救援来的剩下的这段时间,我们可能会成功瞒过他们。
也可能会被发现追上。
也可能在追上后没逃出,成为了下一则「消失的记者」的新闻。
或者,成功逃出。
我终于明白王洋为什么先让我们回村了。
如果不回村被他们先抓住,即使搏斗我们也胜算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