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故人往:怎堪红颜悲白发》
我卷了百年,终于半步登仙。
飞升之际,却着了徒弟的道。
裴摇光唇瓣含笑,将诛仙环扣在我的脚踝上。
「师父,徒儿爱你。」
好不容易盼到师兄救我。
没想到清冷出尘的师兄,勾起我的下巴。
眸底满是痴迷和冷戾。
「师妹,你是我的了。」
我:……
都滚啊!
1
昏暗幽深的山洞内。
我手脚虚浮发软,无力地靠在石壁上。
眼睛却死死盯着眼前的黑衫少年。
恨不得目光如冷剑,把他戳出无数的洞来。
裴摇光长发高束,面容精致如春晓之花。
生得风流韵致,翩若惊鸿。
他捧着一个匣子慢慢走近,唇瓣含笑。
「不愧是已经半步成仙的师父,饮了玉春灵液,神志竟还清明。」
看着那张姿容绝滟的脸,我竭力压制住阵阵眩晕,心里气得直骂娘。
玉春灵液听着好听,实乃是个邪物。
一滴就足以让人身体发软,昏睡不止。
修为再高深的人,也无法催动灵力。
我这好徒弟拿着这邪物,骗我说是浮华山的灵泉液。
给我奉茶,在茶水里倒了足足半瓶。
辟谷之后,除了丹药,旁的我一概不入口。
谁知道竟着了这狼崽子的道。
「孽徒,你这是要弑师吗?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
怒火从心底窜起,我咬着牙问道。
我实在想不明白。
我将裴摇光从火海中捡回来,悉心照料,教导他修炼。
他为何要这样对待我。
裴摇光不言不语。
他撩袍半跪在我脚下,将匣子打开,取出一个坠着铃铛的玉环。
「师父对我极好,徒儿不会也舍不得杀你。」
「那你为何要把我掳到这里?」
看着他手中刻着符文的玉环,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裴摇光低头脱下我的鞋子,将冰凉的玉环扣在我的脚踝上。
「师父修为已至化神,离渡劫飞升只有一步之遥。」
做完这一切,他仰头注视我。
乌黑清润的眼里满是痴迷和病态。
「我绝不会让师父离开我。」
「师父,徒儿爱你。」
2
这惊世骇俗的话,如惊天炸雷般劈向我。
我身形晃了晃,本就虚弱无力的身子险些没站稳。
师父师父,亦师亦父。
我虽是女子,也是他的长辈。
我竟不知我这素日乖巧的徒弟,对我存了这份心思!
「龌龊至极!我是你师父!」
浓浓的恶心感泛上心头,我怒极。
看着我厌恶的眸光,裴摇光眼睫颤了颤。
他惨然一笑,索性不再伪装。
眼底渐渐聚起猩红和疯狂。
「徒儿很早就对师父起了龌龊之心。」
裴摇光站起来,伸手将我鬓角松散的发丝挽到耳后。
「每晚我都会梦到师父衣衫尽褪,娇软无力,被我压在身下。」
「香汗涔涔,眼睫濡湿,恨不得让人揉进骨子里疼爱。」
他嗓音沙哑的厉害,眸里染了暗色。
滚烫的指腹抚过我的嘴唇,来回摩挲。
「滚!」
死变态。
算我瞎了眼了,捡回来这么个玩意儿。
胃里翻滚着恶心,我几欲作呕。
恨不得马上提剑捅死这罔顾伦常的狼崽子。
「师父的唇比梦中还要娇嫩。」
裴摇光无视我的憎恨和抗拒,喉结滚动,目光越发痴迷。
去死啊。
我气得牙根痒,张嘴狠狠咬住他的手指。
鲜血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裴摇光闷哼一声,竟低低笑了起来。
冷白的皮肤染上潮红。
「梦中,师父也是这样咬我的。」
我:「……」
死变态,有病。
「呸」地放开他的手指,我语气冷然。
「放了我,然后自请离开宗门。」
玉春灵液药性霸道,但不出一个时辰就会失效。
念在师徒一场,这是我给他最后的选择。
3
「好不容易得到了师父,我怎么可能放手。」
裴摇光漆黑的眸子静静盯着我。
像毒蛇缠住猎物般势在必得。
「师父脚踝上戴的是诛仙环。」
听到「诛仙环」三字,我瞳孔一缩。
心彻底凉下去了。
「徒儿知道玉春灵液很快会失去药性,所以闯了禁地拿到这诛仙环。」
「戴上这个,纵使师父满身修为,也形同凡人。」
裴摇光舒眉软眼,温柔地笑着。
「师父马上飞升,要找个清净的地方闭关。」
「徒儿一同前往侍奉。」
看着他眼也不眨编出这套说辞,我胸口气血翻涌。
气得两眼发黑,说不出话来。
裴摇光凑近我的脸庞,在我的唇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师父乖乖听话,摇光应付完宗门那边,就来陪你。」
浅尝辄止,他满足地喟叹。
眼底又聚起猩红冷戾。
「我在洞口设了禁制,师父逃不掉的。」
「师父是我的了。」
4
裴摇光走了。
半个时辰后,我盘腿坐在地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玉春灵液已经失效,可诛仙环又压制住了我的修为。
如今的我,连洞口那层薄薄的禁制都解不开。
我只能一遍遍运转灵力,试图冲开诛仙环的压制。
可结果不遂人愿,这上古法器异常凶悍。
只怕除了钥匙,很难解开。
我烦躁地闭上眼睛,心中一团乱麻。
裴摇光十岁那年,全家被仇敌屠戮。
冲天的火光中,鲜血淙淙淌了一地。
恰好路过的我,就看到衣衫染血的他躺在地上。
泛着冷光的剑尖刺进他单薄的身躯,从前胸穿出来。
可他没死。
一双乌黑的眼睛睁着,一瞬不瞬看着我。
他想活。
于是我抱起他,回了清虚门。
让他拜入我碧水峰,成了我唯一的弟子。
突逢巨变,家人惨死。
我极尽耐心和温柔照顾他。
裴摇光很乖很听话。
只是有个令我十分苦恼的毛病,就是太黏我。
毕竟男女有别,他也渐渐长大。
我思索一宿,将裴摇光托付给其他长老照看,狠下心偷偷跑去了千里之外的琼花岛。
几年后再回来,他已经长成了翩翩少年。
性格沉稳,嘴角带笑。
规规矩矩对我行礼,不再攥着我的衣角亦步亦趋黏着我。
我长舒了口气,欣慰极了。
没想到他暗地里生出了这么多的心思。
我叹了口气,压下心头纷乱的思绪。
就在这时,空气蓦地凝涩一瞬。
是禁制被解开了。
那狼崽子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迅速站起身,摆出防御姿态紧盯着洞口。
5
「师妹。」
伴随着一道如霜似玉的声音响起。
谢鹤卿出现在洞口。
他白衣胜雪,容颜如画。
黑发如瀑垂在身后,清冷出尘如谪仙。
我紧绷的神经在看到他那一刻松懈下来,脸上浮现出欣喜。
「师兄,快替我解了这诛仙环,我要回宗门清理门户!」
谢鹤卿是清虚门现任掌门,诛仙环的钥匙一定在他那里。
我和师兄不甚亲厚,没想到他竟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过来救我。
我感动得快哭了。
谢鹤卿没说话,目光是一贯的清淡无波。
他缓缓走近。
衣袂翻飞间,姿容高贵清华。
谢鹤卿蹲下,眼帘低垂,漆黑鸦睫下铺了层阴翳。
微凉的手指抚上我脚踝的红痕。
「师妹受苦了。」
他轻声开口,冷玉般的声音又响起。
一丝古怪掠过我的心头。
我有些不安,催促道:「师兄你快替我解开呀。」
谢鹤卿充耳不闻,握住我的脚,轻轻拨动铃铛。
细碎清脆的声音在山洞荡漾开。
他不急不慢站起身。
大手一揽,掐住我的腰。
「师妹的玉足戴着这环甚美。」
谢鹤卿眸光深沉。
眸底闪着和裴摇光一样的病态和疯狂。
他勾起我的下巴,一字一句说道。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师妹,现在你是我的了。」
6
我:?
今天一个个都跟中邪似的。
我挥臂打掉他的手,「师兄莫要开玩笑。」
我不染情爱,修习无情道,修真界人人皆知。
对待谢鹤卿也从来没有任何逾越之举。
他什么时候对我起了别的心思。
谢鹤卿放在我腰间的手用了力,倏地将我拉的更近。
「挽儿,我没有开玩笑。」
「我心悦你许久。」
他直勾勾凝视着我,目光炙热痴迷。
像是只蓄势待发的猛兽,下一刻就要将我拆吞入腹。
「我早就知道裴摇光弄来了玉春灵液,他去禁地盗走诛仙环,也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裴摇光平日在你面前装的乖巧,我忍了他许久,这次他犯下弑师的大错,我会亲手杀了他。」
「以后没有清虚门姜挽,只有属于我一个人的挽儿。」
谢鹤卿眼眸里像是漾了浓稠的墨。
声音低低哑哑,激得我后背生出一层冷汗。
裴摇光死不死的我不在乎。
如今我修为被压制,在谢鹤卿面前如同折翅的雀儿,毫无反抗之力。
我必须赶紧想办法摆脱受制的局面。
我内卷了百年,半步登仙,绝不要做男人的笼中雀。
思绪翻转间,我稳住心神,仰起脸。
「师兄,你喜欢我为什么不早点说?」
我眨了眨眼睛,嗓音放软,透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
「我爱慕师兄百年了。」
下一刻,谢鹤卿身子微滞。
他眸光颤了颤,捧起我的脸,不可置信道:「挽儿,你说什么?」
「师父把我带到宗门的那一天,师兄白衣翩翩,正在梨树下练剑。」
「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了师兄,无奈师父替我择了无情道。」
「师兄出尘似雪,过去我不敢染指分毫。」
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模样,我故作怅然。
内心却在暗悱。
之所以对和谢鹤卿的初次见面记忆深刻,是因为他当时一个不慎,没收住剑气。
我扎的漂漂亮亮的花苞髻,愣是被削掉了半边。
害我秃了好一段时间。
喜欢他才怪。
我生来七情六欲单薄,不喜情情爱爱,一滴泪都没落下过。
心中只有我的道,只想修炼。
成为这片大陆飞升第一人。
无情道也是我主动修习,师父劝了我好几天,我都没回心转意。
如今为了脱身,只能借他老人家当借口了。
「真的吗?」
谢鹤卿眉间生出巨大的欢喜,他手指微颤,抚了抚我的眼睫。
怕他还有犹疑,我心一横,双手握住他的衣袍。
踮起脚,吻上了他淡红的薄唇。
7
豁出去了。
我在那张冰凉的唇上虚虚点了一下。
想退开时却走不了了。
谢鹤卿被我亲得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迅速反客为主。
他不满足于浅浅地吻着,伸手扣住我的后脑勺,贪婪地汲取我的气息。
属于他的冷香,盈盈浮动在鼻息间。
彼此的呼吸纠缠,我听到他狂乱的心跳。
我被亲得全身发麻,脑子晕乎乎的。
拼命忍住一掌拍在他胸前的冲动,我告诉自己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许久后,他才微喘着放开我。
「挽儿,我好欢喜。」
一番唇齿厮磨,他的声音都滚烫起来。
谢鹤卿低低呢喃,眸子里的柔情满的都要溢出来了。
他一下下啄吻在我的额间,眉眼,脸颊上。
我靠在他身上,趁机道:「师兄,我的脚好疼,你替我解开好不好?」
谢鹤卿埋首在我的颈间深嗅,没有说话。
半晌后,选择了相信我。
「好。」
他手掌一凝,祭出钥匙正要解开诛仙环。
一道灵力猝不及防袭来,将钥匙抢走。
裴摇光阴郁的声音响起。
「师叔打得一手好算盘。」
察觉到禁制被破开的裴摇光去而复返。
看到我红肿着唇依偎着谢鹤卿,他惯常的假笑淡了,眸底涌动着骇人阴鸷的杀意。
裴摇光虚空一握,祭出长剑,冷冷指向谢鹤卿。
「把师父还给我。」
8
「谁说是你的?」
谢鹤卿眉心凝起一抹冷意。
他早就想杀裴摇光了。
谢鹤卿掌中凝出本命剑,两人迅速缠斗起来。
我站在原地如遭雷劈,气个半死。
马上就要解开诛仙环了,裴摇光好巧不巧在这个关头出现,拿走了钥匙。
我刚刚演的都白费了。
眼看着二人为了争夺我,打得难舍难分。
不论谁赢谁输,我都会成为其中一人的禁脔。
我心下发狠,催动体内灵骨燃烧。
我天生灵骨,加上刻苦修炼,因而修为一日千里,百年得以跨入化神。
除了我和已经仙逝的师父,无人知晓这个秘密。
灵骨一烧,磅礴的灵力泄出,或许可以助我摆脱诛仙环。
同时,灵骨燃烧后,化为齑粉,百年修为皆作废。
但比起修为尽失,我更不能接受的是成为笼中雀。
灵骨烧起来,锥心蚀骨的疼痛在全身蔓延开。
顷刻间,豆大细密的汗珠冒出来。
筋脉被浓郁的灵力撑的要撕裂了。
我面色惨白,死死咬着唇。
悄无声息地将筋脉里横冲直撞的灵力引至双手。
然后捏住诛仙环,恶狠狠一掰。
咔——
诛仙环断成两半。
声音不大不小,打斗中的二人齐齐看过来。
打不过他们。
我来不及松口气,身形一闪,迅速往外跑。
出了山洞,我随便找了个方向一路狂奔。
眼看着将他们越甩越远。
还没开始高兴,就悲催地发现,前面没路了。
我误打误撞跑到了万魔涧的悬崖边。
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峰,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如同一只只巨兽,在静静蛰伏。
万魔涧上空黑雾浓重,孤鸦盘旋。
这是个魔物丛生的地方。
掉下去的人只能被魔物吞噬,鲜少能活着回来。
我站在黑雾冲天的悬崖边,浑身疼得厉害。
浓浓的无助和委屈一股脑涌上心头。
我苦修百年,日夜不辍。
道心无暇,独斩邪佞。
平生最大的夙愿就是渡劫飞升,入仙门。
就这样被毁掉了。
气血翻涌间,我弯腰猛地呕出一口血。
9
谢鹤卿和裴摇光很快追上来。
「挽儿,过来。」
谢鹤卿轻声唤我。
「滚,恶心!」懒得再装,我厌恶回道。
「师父……」
「你更恶心!」
裴摇光开口还没说完,就被我打断。
「我现在这样都是拜谁所赐?」
「裴摇光,你骗我喝下玉春灵液,给我戴上诛仙环。」
「谢鹤卿,你冷眼看着裴摇光这样对待我,坐享渔翁之利。」
「你们把我当个玩意儿,抢来抢去,要将我禁锢在身边。」
「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我有我的道。」
「如果可以,我宁愿从未与你们相识。」
我直起腰,恶狠狠瞪着这两个死变态。
我就是死,也不会选择被他们囚禁。
眼见看我步步往后退,察觉到我的意图,谢鹤卿变了脸色。
他快速祭出法器,引雷成界。
将我罩在结界里不得动弹,阻止我跳下万魔涧。
灵骨和修为已经被毁得七七八八了。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我索性催动体内最后用来护住灵府和心脉的灵力,不顾手被灼烧的血肉模糊,用力撕开雷界。
然后将一道道滋滋作响的雷,团成雷球。
「挽儿!」
「师父!」
二人见我自残式的举动,齐齐惊呼。
我用手背狠狠拭去唇边的血迹,神情轻蔑。
用尽全身力气将雷球砸向二人。
「这招叫——」
「丢你雷某啊!」
然后转身跃入深不见底的万魔涧中。
坦然赴死。
10
呼呼作响的风声响彻耳边。
身子急速下坠,我轻蔑的笑还没来得及收回,腰间突然一紧。
谢鹤卿也跟着跳了下来,他抱住我,凑到我的耳畔。
「挽儿,我死也不会放开你。」
阴魂不散。
我气得刚想大骂,右手又被握住了。
是裴摇光。
他死死攥住我的手,强硬的与我五指紧扣。
我:……
都是疯子。
几息间,我们三人落到了万魔涧底。
没有想象中的粉身碎骨,身下是极其柔软的触感。
我从谢鹤卿身上爬起来,甩开裴摇光的手。
环视四周,发现我们落到了一颗巨大的蘑菇上。
不远处是堆成小山模样的累累白骨。
万魔涧极开阔,放眼望去,石殿林立,魔气丛生。
我神情一凛,暗道不好。
看样子,这万魔涧下大有乾坤,几乎自成一派。
如若让他们继续蛰伏,时机成熟之际,倾巢而出,那就麻烦了。
我面色严肃,正在心里盘算着,就听到后面轰隆作响。
裴摇光和谢鹤卿又打起来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脑子里的水还没干?」
我语气彻底冷下来。
两人总算住了手。
刚才的雷球砸的二人猝不及防,都受了重伤。
裴摇光不敌谢鹤卿,又受了一掌。
此时气息不稳,捂着胸口半跪在地上。
「挽儿,我带你找出口。」
比裴摇光好不到哪儿去的谢鹤卿走过来,从袍角处撕下两道布条。
执起我因触碰雷界而伤痕累累的手,小心轻柔地包扎好。
又拿出一粒固元丹让我服下。
我没反抗,乖乖让他包扎,乖乖服下丹药。
老天让我不死,我迟早要报仇。
现在当务之急是先从万魔涧出去,集修真界之力,将万魔涧摧毁。
我修为尽失,靠自己希望渺茫。
只能先靠他们出去。
「有肉吃了!」
刚才闹的动静甚大,许多长相丑陋的魔物吞咽着口水,一脸狰狞地围过来。
「哟!这还有个美人!长得真美!」
靠拢过来的魔物色眯眯盯着我看,谢鹤卿脸色一沉。
他手掌青筋暴起,刚想有所动作,一个手持巨斧的无眼魔,带着一对魔兵挤进来。
「都滚开!美人要献给魔主享用!」
他挥挥斧头,锋利的斧刃上还有干涸的血迹。
其他魔吓得纷纷逃遁。
「哪个是美人?!」
无眼魔眼眶空洞,腥臭的嘴大张大合,来回扫视我们。
我表情一言难尽,这无眼魔果真是无眼,男女都不辨。
谢鹤卿目光微凝,就要出招。
「是我。」裴摇光突然出声。
引得我和谢鹤卿齐齐看向不知何时将墨发散下来的他。
裴摇光是美人,倒也没错。
他面若春花,姿容绝滟,比女子还要美。
无眼魔看了淡定自若的裴摇光几眼,点点头。
「美人稍后送到魔主的殿中!其他两个压入地牢晚上分了吃!」
裴摇光被钳制着带走。
他回过头,对谢鹤卿用口型说了一句话——
「带她走。」
11
还没到石牢,谢鹤卿三两下就将压着我们的魔兵杀死,没闹出任何声响。
「我带你去找出口。」
谢鹤卿拉着我的手闪到一处角落,言语间不容置喙。
「那魔主想必就是这万魔涧的老大,裴摇光能打的过吗?」我语气迟疑。
毕竟他是顶替我被带走的。
我不想欠他的。
谢鹤卿没有任何犹豫道:「死了更好。」
我无语凝噎。
「我们藏在殿外等一等,他能出来自然最好,若半个时辰不见人,我们就走,如何?」
纠结了半天,我还是做不到对顶替我的裴摇光见死不救。
一码归一码,我和他们二人的仇日后自然会报。
谢鹤卿看我一脸坚持,无奈应下。
避开一队队黑袍裹身的魔兵,我们躲到了大殿外的不显眼角落。
凝神闭气了半个时辰,都没看到裴摇光。
「挽儿,走吧。」谢鹤卿道。
我心中一叹,刚要放弃之际,一只手攥住我的手腕。
吓得我连忙转身。
是裴摇光。
他脸色白的吓人,衣袍破破烂烂,露出冷白的皮肤。
皮肤上隐约渗着血迹。
「师父,你来找我了。」
「我身上还有半瓶玉春灵液,诱那只大魔饮下了,我们暂时安全了。」
「那大魔很厉害,时间紧迫,我没能杀了他。」
「还有,我探听到出口就在白骨小山下,每日巳时可出。」
他虚弱地冲我笑笑,继而支撑不住,栽倒在我身上。
12
离巳时还有一个时辰。
寻了个隐蔽的洞穴,将裴摇光安置在深处。
我盘腿坐在地上,愁眉苦脸。
谢鹤卿用力掰开裴摇光的嘴,将丹药塞进去。
「挽儿在担心什么?裴摇光死不了。」
谢鹤卿以为我是在担心裴摇光,抚过我蹙起的眉头,不高兴道。
谁在担心他。
我无语。
「我在想这万魔涧须得速速除去,否则,必成大患。」
「待我们出去,要立即传音十二家宗门,集结各宗精英弟子……」
我正筹谋着,谢鹤卿打断我的话。
「挽儿,你心中只有这些。」
「什么时候能回头看看我。」
谢鹤卿如玉的面容闪过颓然,如同一只困兽。
我一怔,紧接着平静地回答他。
「我有我的道。」
薄薄的悲凉漫在谢鹤卿的眸底。
「挽儿说心悦我,其实我知道是假的。」
「毕竟初见时,我就弄坏了你的花苞发髻,你怎么可能喜欢我。」
「我懊恼了许久,买了很多绢花,堆在匣子里,却不敢送给你。」
他垂下眼睑,语气艰涩,哑着嗓子缓缓说着。
「抱歉。」沉默一息,我低声道。
你的感情我没办法回应。
漫漫仙途路,我心皎皎,无人可撼动。
既选了无情,我便不会后悔。
「我去外面守着。」
谢鹤卿起身,双目泛红,声音有些抖。
素来淡然出尘的清虚门道君,此时脚步凌乱,快步往外走去。
瞧着他的背影,我心中一叹。
转过头发现裴摇光醒了。
他靠在石壁上,轻声说,「师父,我疼。」
13
裴摇光身上是被大魔使了软鞭抽伤的。
那鞭子上还抹了些不入流的药。
多亏了他,不然这万魔涧一时半会儿是出不去了。
我走过去,又查看了一遍他的伤口,安抚道:
「丹药还没发挥药性,且再忍忍,巳时将至,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裴摇光点点头,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我问道。
「师父,摇光的清白还在。」他耳尖有些红,一本正经说。
我:「……」
就这事?
我抿抿唇,就要起身。
下一刻,裴摇光伸手使劲一拉,我跌坐在他怀中。
「师父抱抱我,我疼。」
裴摇光漂亮的眼眸被潋滟的水光浸的湿润。
我岿然不动。
「师父,抱抱我,抱抱摇光……」
他紧紧抱住我的腰,将脑袋埋于我的颈间,讨好地蹭了蹭。
直到他忍不住要凑过来吻我,我伸手抵在他的胸膛上,面无表情推开他。
「你当我看不出你的苦肉计?」
那么多道鞭伤,有一半是他自己抽的。
「裴摇光,我拒绝了谢鹤卿,也更不会接受名义上是我徒儿的你。」
望着他眼里的灼灼情意,我毫不留情。
「不是了,从现在开始就不是了。」
裴摇光眸底猩红,对上我毫无波澜的目光,喃喃道。
「多说无益,出去后你若是再想用之前的那一套,我连尸体都不留给你。」
疲惫感漫上心头,我闭了闭眼。
裴摇光终究还是松开了我。
他似哭似笑,「师父,你好狠的心啊。」
我摇摇头。
「不是我狠心,是你入魔障了。」
14
巳时以至。
我们避开游荡的魔,来到之前见到的白骨小山前。
谢鹤卿与裴摇光一言不发,沉默着催动灵力,将白骨小山从中间劈出。
看到泛着金色星芒的出口阵眼出现,我松了口气。
「你们跑不掉的!」
正当我们要踏进去之时,变故陡生。
一群群魔兵如潮水般涌过来,将我们围住。
谢鹤卿和裴摇光迅速将我护在他们身后。
「姜挽,我可是你的老朋友啊。」
看到被簇拥过来的大魔,我瞳孔一缩。
我记得他。
一只食人心肝的魔。
「当年我不过杀了几个凡人,吃他们的心肝,就被你一路追杀,跌下这万魔涧。」
「你很失望吧,我没死,还成了这里的霸主!」
披着斗篷的大魔缓缓走近。
「姜挽,你还认得我吗?」
他阴森森笑着,坑坑洼洼的脸上是压不住的得意。
「绝对不会忘,你这张橘子皮丑脸,确实是让我印象深刻,记到现在。」
我不甘示弱,从裴谢二人身后,探出头,反唇相讥。
大魔的笑意僵在嘴角,他气得牙齿咯咯作响。
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勉强镇定下来。
大魔指了指裴摇光,哈哈大笑。
「我早察觉出他不是普通人,假意喝下他手里的药液,故意又透露出出口。」
「就是在这里等着呢,没想到,遇到了老朋友。」
「还有,我说的时间是错的,是辰时,你们来晚了。」
「今日,你们都要丧命于此!」
杀意涌动。
话音刚落,魔兵们围攻过来。
15
谢鹤卿和裴摇光迅速祭出长剑,剑气所到之处,魔物顷刻间灰飞烟灭。
我从身后的白骨小山抽出一根长骨拿在手里,尽量不给二人添麻烦。
大魔本来还饶有兴趣地看着,越看脸色越不好。
他的魔兵不堪一击,渐渐落了下乘。
「还得是我来!」
他一跺脚,地面摇动,中间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
他纵身跳下去,少顷,一个数十丈高的食人紫藤花钻了出来。
这怪物浑身暗紫色,长有锋利错落的利齿。
嘴巴开合时,还会流出黑色的汁液。
滴答滴答。
浓稠的汁液一接触到地面,瞬间腐蚀出一个大坑。
巨大的食人紫藤花摇曳着身躯,晃着橘子脸头颅,桀桀怪笑着。
「丑死了!」
我一骨头抡死一个魔兵,转头看到他这怪样,呸了一声。
「我要杀了你们!」
大魔气得哇哇大叫。
嘴巴大张,将魔兵吸入腹内,花身又向上暴涨了数丈。
「保护好挽儿。」
谢鹤卿眼神一凝,转头对裴摇光道。
然后身躯如离弦之箭,升至半空。
食人紫藤花追着他。
嘴巴大张,势必要将他吞吃。
谢鹤卿停在空中。
他右手执剑,衣袂猎猎作响。
凝聚灵力于剑尖,狠狠朝食人紫藤花中的橘子脸头颅劈去。
一声炸裂巨响过后,食人紫藤花重重砸到地面上。
那头颅也瞪着眼睛咕噜咕噜滚到地上。
大魔死了。
我还没来得及高兴,谢鹤卿紧接着也从半空中跌落。
「师兄!」
我连忙跑过去。
却看到谢鹤卿惯常一尘不染的白袍上,开出大朵大朵的血红。
16
食人紫藤花的枝干须条刺穿了他的腹部、胸口和肩胛骨。
谢鹤卿气息微弱,听我唤他,艰难地睁开眼。
「挽儿,你还记得有一年上元节,你去山下玩,给我带了盏兔儿灯吗?」
「那是你随手送的礼物,却搅乱了我的心。」
他神情温柔地看着我。
每说一句话,嘴角就溢出一大口血。
「师兄,你别说话了,坚持一下,等辰时我们就能出去了!」
我迅速点了他身上的各处穴道止血。
又慌的从他的衣袖里拿出瓷瓶,丹药一股脑地往他嘴里灌。
「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对不起,之前是师兄做错了。」
谢鹤卿眷恋地抬手碰了碰我的眼睫,缓缓盍眼。
我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觉得眼眶酸的厉害。
「师父小心!」
食人紫藤花没死透,垂死挣扎般暴起,猝不及防朝我喷出一口黑气。
一直立在我身旁沉默不语的裴摇光一边掷出剑砍过去,一边迅速扑在我身上。
我扭过头就看到裴摇光五脏六腑震荡,黑气贯穿他的身体。
他跪在地上一连吐了好多血,奄奄一息。
想起什么似的,艰难地直起身,抖着手用指尖蘸着自己的血,在地上画了个符阵。
画完后,裴摇光像脱力似的趴倒在地上。
他大喘了两口气,又挣扎着起身。
咽下喉头不断涌上的血,嘴角噙笑,冲我招招手。
「师父,到符阵里来,那些低级的魔物伤不到你,等到辰时,师父再出去。」
我跌跌撞撞跑过去,抱住他后仰的身子。
「师父,徒儿错了,别忘了我。」
裴摇光满足地在我颈间蹭蹭,落下极轻的一句话。
而后,气息消散。
17
他们死了。
可我不想让他们死。
我茫然地坐在符阵中良久,脑子里只有这个念头。
师父说人各有各的道,勿要强求。
一直以来,我修习无情道,也是秉承着这句话。
我从不在意什么。
便是师父仙逝,我也坦然地接受了。
我也从不去回忆。
过去便过去了。
可那些尘封的记忆,忽然一幕幕闪在我的眼前。
喝得醉醺醺的师父抚着白花花的胡子,击掌高歌。
清冷的师兄收到我送的兔子灯后,白玉般的耳郭悄悄爬上红。
我从琼花岛回来后,我的徒儿拜见我,克制地忍住眼里的欢喜。
……
一幕幕,从模糊到清晰。
那些或喜或悲的情绪缠绕住我的心脏。
我竟奇异般地感同身受。
忽然,我的眼眶里掉出一滴水珠。
是眼泪。
生来七情六欲淡薄的我,落下了百年来的第一滴泪。
浑浑噩噩中,这滴眼泪重重砸在我的心头。
无情亦有情,便是无情道大成。
那卡在化神后期许久的瓶颈悄无声息地消弭。
体内的灵骨以惊人的速度重塑,莹莹发亮。
天空不知何时,乌云滚滚。
巨大的闪电在云层中金蛇狂舞,疯狂撕开天幕,好像要毁天灭地。
浩瀚的威压笼罩,无尽的光芒席卷天空。
是雷劫。
黑云之中,无尽的雷光闪现,越来越密集,瞬息之间砸下。
九九八十一道雷过后,我浑身散发着圣洁如雪的光芒,仙气缭绕,目光清明。
雷劫已过,已成仙身。
挥袖间,万魔哭嚎溃散。
不必等辰时,我脚踏祥云,将裴摇光和谢鹤卿带出万魔涧。
修得仙身后的第一件事——
我用仙力救活了裴摇光和谢鹤卿。
「我要走了。」
见他们醒了,我狡黠地眨眨眼,声音空灵如玉。
「挽儿,我会去找你的。」谢鹤卿轻声开口。
「我也会。」裴摇光不甘示弱。
他们平静地接受了我的离开。
天门大开,慈眉善目的仙人低吟着梵文,迎我入仙界。
莹白色的明亮光芒把我包裹着向上托举。
我温软地朝他们笑笑,飞升入仙门。
(全文完)
番外
仙界最近出了件大事。
下界有位貌美的女子,修得仙身,飞升成仙。
仙帝对这个情况也表示很震惊。
上一个这样的人出现,还是千年前。
久到仙门都落了厚厚一层灰。
仙帝思索了半晌,大手一挥,给姜挽封了个琉萤仙子的称号。
又在仙界南山,赐了一处院落。
姜挽内卷了百年,原来的她一直以为自己若能夙愿达成,到了仙界会更加内卷。
卷翻那些生来仙身,不用努力修炼的人。
可心境转变后,她不这样想了。
多累啊。
好好享受生活不好吗?
姜挽给自己的窝儿起了个名字,叫「忘忧居」。
自此开启了无忧无虑的咸鱼生活。
在仙界,也是需要业绩的,表现的好可以升官。
不说所有仙,大多数的仙都卯足了劲儿替仙帝分忧。
时常在仙帝面前晃荡露脸,就是想让他记上一笔,日后好升官。
再怎么偷懒的,也知道象征性地去北海打个怪,给人间布个雨,敷衍了事。
但每次月底统计,琉萤仙子总是啥也不干。
仙帝大寿,大办宴会,她不去。
众仙商议大事,她也不来。
虽说这都是自愿的,但每次点名,她必定缺勤。
仙帝事多,也不会和一个懒散的仙子计较,但却深深记住了她。
一晃几十年过去,姜挽院里的鲤鱼都化形了,她还顶着最开始那个「琉萤仙子」的初级称号。
「挽挽,你这么懒,几乎都要和床黏在一起了,怎么每天都要来这儿等半个时辰?」
紧闭的仙门旁,姜挽牵住扎着红啾啾的鲤鱼精的小胖手。
鲤鱼精没忍住,好奇地仰头问她。
「在等我的道侣。」
姜挽打了个哈欠,懒散地站在一边。
「懒死你算了,刚睡醒又困了。」
鲤鱼精嘟着嘴嘀嘀咕咕,熟练地朝姜挽翻了一个白眼。
哪里来的道侣,该不会是挽挽睡迷糊了吧。
大半个时辰后。
「今天等不到了,回去吧。」
姜挽伸了个懒腰,拍拍昏昏欲睡的鲤鱼精,提步离开。
「哦。」鲤鱼精习以为常。
能等到就怪了。
他揉揉眼睛,迈开小胖腿,跟在姜挽身边。
二人没看到的是,她们走后没多久,紧闭的仙门突然缓缓打开。
不一会儿,两个修长的身影出现。
一个高贵清华,一个姿容绝滟。
「挽儿一定属意我做道侣,你且瞧着吧。」如霜似玉的声音响起。
「别太自信,我比你会讨她欢心。」另一边回道。
这边,姜挽回到忘忧居,啃了个绯灵芝后,直接埋头大睡。
没睡多久,她就被一脸兴奋的鲤鱼精晃醒。
「挽挽!挽挽!」
「怎么了?」姜挽睡眼朦胧,含含糊糊回他。
「你日日蹲守的天门有动静了,听说是从下界飞升上来两个人!和你一样哦!」
话音刚落,姜挽一个激灵坐起来。
捧着鲤鱼精圆圆的小脸迫切地问:「那两人叫什么?」
「我不知道。」鲤鱼精瘪了瘪嘴。
「算了,你肯定不知道,我自己去看。」姜挽欲下榻。
「你别激动,不是你的道侣,两人都是女子。」鲤鱼精想了想,拉住她,笃定地说。
是女子……
姜挽一愣,又躺了下来,声音闷闷的。
「别叫我了,我要睡觉,再闹我,我把你红啾啾剪掉。」
鲤鱼精捂着头赶紧跑了。
他一口气跑到寝殿外,咬着手指头回想。
雪鹿精说是两个长得极好看的人。
极好看,不就是夸女子的嘛。
他甩甩头,又撒欢跑远了。
不知睡了多久,姜挽醒饱了。
百无聊赖地冥想了会儿,她有气无力地瘫床上喊鲤鱼精。
「胖鱼,胖鱼。」
喊了好几声,都没人应。
又去哪里玩了。
姜挽从榻上爬起来,打开寝殿的门,正要去找鲤鱼精。
却在低头的那一刻,身形僵住。
寝殿门口,放着一个可爱呆萌的兔儿灯。
她蹲下将兔儿灯拾起,抱在怀里。
再抬眼,那清冷出尘的人已经立在了她面前。
「挽儿。」谢鹤卿温柔唤她。
没等姜挽反应过来,另一道清冽的声音响起。
「姜挽,我来了。」
裴摇光抱了一怀的荷花,缓缓走近。
看着近在咫尺的两人,姜挽眼中溢满水光。
她拉着他们的手使劲儿握了握,感动的热泪盈眶。
「终于来了,我快无聊死了,终于能凑齐一桌人打叶子牌了。」
裴谢二人:……
怎么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两人暗自较劲,正要开口说话,就看到一个吃得满嘴糕屑的鱼精,举着一块桃花糕跑到姜挽身边。
「挽挽,他们是谁?」
鲤鱼精攥着姜挽的裙角,好奇地来回打量。
「这就是我要等的人。」姜挽有些不好意思。
「你的道侣呀,那哪一个是你的道侣呢?」鲤鱼精哦了一声,紧接着追问。
裴谢二人也紧紧盯着姜挽,等待她的答案。
「嗯……」
姜挽纠结半天,等到鲤鱼精把手里的糕都吃完了,也没选出来。
「这事好办,要不都当你的道侣吧。」
看她那么纠结,鲤鱼精咽下嘴里的糕,双手拍掉糕屑,天真无邪地提议。
众人沉默,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也……不是不可以。」
瞧着面前颇有姿色的两人。
姜挽咽了咽口水,心尖颤颤。
话音刚落,裴谢二人齐齐黑脸。
「我不同意!」
「我也不同意!」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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