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故人往:怎堪红颜悲白发》
大军兵临城下,我成了和亲公主。
当盖头掀开,我看见敌国皇帝的脸,差点一屁股滚下去。
这不是当年被我当马骑的小奴隶吗!
完了!
1
和亲的队伍刚出城门,就被叫停。
鸾车停下,又震动了一下,有人上来了。
红色的盖头下,我感觉到有一道阴影靠近。
随后,我看见黑色裹云纹的衣袍一角。
「是谁?」
话音刚落,盖头就被人掀开。
我眯了眯眼,视线逐渐向上,看见了黑袍上的五爪金龙。
是离国新帝,轩辕无伤。
再往上,看清了新帝的脸,我浑身一颤,屁股打滑差点滚下座椅。
指节颤抖地指着面前的人:「你你你……」
你不是当年被我当马骑的小奴隶吗!?
怎么成了离国新帝?!
完了完了,我的死期到了!
颤抖的手一把被他握住,猛地将我一拉靠近他:
「七公主,可还记得朕?」
「朕、朕。」我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俊脸,牙齿打颤。
「嗯?」他声音低沉,眼眸危险地眯起。
「我、我我,不知道陛下在说什么。」装作不认识,不知道能不能救我一命!
他握着我的手突然一用力,我痛呼:「疼疼疼!」
手上的力道蓦然放松,旋即他一把甩开我的手:
「没关系,七公主失忆了,朕有的是办法帮七公主想起来。」
他甩袖出了鸾车。
我揉了揉手,捡起地上的红盖头,自己重新盖好。
我算是赵国历史上最倒霉、和亲速度最快的公主没有之一了吧。
谁让我和亲的对象,带着兵守在城门下呢?
2
离国大军兵临城下那天,朝堂上的大臣们为此事吵得不可开交。
最后得出结论,需要一位和亲公主。
使臣颤颤巍巍地向离国新帝提出这个建议。
没想到,新帝沉默片刻,竟然允了。
使臣兴高采烈地回来禀告,大臣们差点喜极而泣!
那么问题来了。
赵国有三位公主。
我排行小七,父皇母后临去前,已经为我许了驸马。
所以,如今只剩下了三皇姐和五皇姐可以和亲。
她们谁去呢?
皇兄和大臣们拿不准离国新帝的心思,干脆将两位皇姐加上各家大臣女儿的画像都送了过去。
意思是,您看上哪位,不是公主也封个公主给您送来,只要您退兵!
没想到,离国新帝一个都没看上。
还说:「既然赵国想打,朕就奉陪到底。」
这句话令赵国朝堂震了三震。
大臣们左思右想,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离国新帝明明已经点头和亲,怎么一个都不选呢?
这时,丞相猜测道:「离国新帝,难不成已经有了心仪的人选,而这个人恰恰不在画像中?」
「有了心仪的人选?」皇兄百思不得其解。
可是这皇宫上下,加上百官家中,还有谁的画像没送去呢?
勤政殿中,皇兄和大臣们冥思苦想。
最终,将目光统一转向了正好到勤政殿为皇兄送糕点的我。
我端着糕点的手抖了抖,看向丞相:
「丞相忘了,本宫的驸马早已经定下了,正是你家公子。」
丞相双手合于胸前,躬身:「国难当头,七公主当以大局为重。」
我盯了丞相片刻,又看向了丞相公子,如今的翰林学士魏宴:
「魏大人怎么说?」
魏宴看了他老爹一眼,做出一模一样的姿势。
叹息道:「臣与七公主,有缘无分呐。」
我:……
就这样,我的画像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离国新帝手中。
不承想,当夜就有消息传回。
离国新帝,点头了!
「七公主和亲之日,就是离国大军退兵之时。」这是他的原话,被传递消息的使臣原封不动地带了回来。
我垂死挣扎,看向皇兄。
皇兄亦悲痛地看着我,双手握住我的肩:「皇妹,为了赵国的江山,朕只能牺牲你了。」
我:「呵呵。」
于是,就有了这场和亲。
3
但我跟轩辕无伤的恩怨,还要从我七岁那年说起。
那年,宫外送进来了一批优质的奴隶。
我赶到的时候,皇兄皇姐们都已经挑选完毕。
最后剩下一个孱弱不堪的,怪不得他们都不选。
怪我。
怪我贪睡来得晚。
结果只能捡个次等货。
我围着那个小奴隶转了两圈,眼里都是不满意的情绪。
旁边的宫人见状,忙说:「七公主若不满意,下次小的再为公主挑选新的送进来。」
招手就准备让人带着那小奴隶退下。
我看见小奴隶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心里一时不忍:
「等等,这人,本宫要了。」
大家对我突变的口味感到诧异。
挑奴隶得挑精壮的,这是常识,但这个小奴隶怎么看都像个弱鸡。
没人明白我看上了他什么。
真相是,我什么也没看上。
我只是知道,被宫里退出去的奴隶,回到奴隶营一般没有什么好下场。
本公主日行一善,就当积德。
我将小奴隶带回去,让宫女带去梳洗后来见我。
没想到,之前看起来灰扑扑的弱鸡,摇身一变成了清秀少年。
而那张清秀少年的脸,随着年岁的增长,轮廓变得越来越深刻,五官越来越俊美,如刀削斧刻般,令人难忘。
跟刚才轩辕无伤那张脸,完美契合。
所以,我怎么可能忘得掉。
4
轩辕无伤好像很着急回国,所以行程很快。
鸾车颠簸,我一天要叫停好几次。
不为别的,只为了,我要吐!
每当这时,轩辕无伤都会满脸嫌弃地看着我。
就差指着我说「废物」二字了。
当我第三十八次说出「臣妾体弱,请陛下先行一步,臣妾随后就到」的时候,再次被无视。
轩辕无伤只冷眼看着吐得眼冒金星的我说:「不急,朕等着七公主。」
不急,不急!不急你这样不眠不休地赶路,是故意报复本宫吗?!
然而我只敢腹诽,不敢在他面前支棱半句。
谁让咱心虚呢。
就这样,原本一个月的路程,半月不到就抵达了离国皇宫。
我直接被送到了鸾凤宫。
到了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睡觉!
我要先把这半个月的觉补回来!
当我醒来的时候,暮色早已降临。
睡前,鸾凤宫里的宫人就被我遣了出去。
所以,现下宫中除了我,空无一人。
我在温床暖被中伸了个懒腰,脚忽然踢到了一个热乎乎的东西。
随即脚腕就被一双滚烫的手握住。
我惊叫了一声,坐起。
看见床前一道高大的黑影。
我几乎立马就认出了他是谁。
轩辕无伤坐在床榻边,我坐在床中间,然而,一只脚横跨了半张床,被他握在手里。
我抽了抽脚,那方纹丝不动。
稍显粗粝的手指摩擦着我的脚背。
我说:「陛下,臣妾没洗脚。」
摩擦的手指顿了顿。
再猛地一用力,将我拉了过去。
我随着那股力道,坐在了他腿上。
轩辕无伤的手掌如蛇一般,隔着寝衣从我的脚踝慢慢向上移。
沉缓的呼吸就在我耳边。
我感觉越来越危险,双腿直打战。
「陛、陛下,臣妾惶恐。」
,他手掌滚烫,附在我耳边低声说:「七公主当初不是很喜欢骑朕吗,如今在惶恐什么?」
我:……
今时不同往日啊喂!
5
那时候我才七岁,一时心软留下了他。
彼时,我还不知道有潜力的奴隶,以后可以培养成忠心的死侍。
我只从那混不吝的二皇兄处得知,奴隶是用来玩的。
所以,我就真的玩了他。
当时太子哥哥每日都要去校场骑马,我知道后,也闹着要骑马。
但是父皇母后担心我摔着碰着了,不许我去。
太子哥哥也不带我。
我愤而去找了二皇兄。
二皇兄指着跟在我身后的小奴隶,说:「那,你背后不是有现成的一匹马吗?」
我转身看了一眼,说:「可他是奴隶,不是马。」
二皇兄说:「一个卑贱的奴隶,能让七公主当马骑,那是他几世修来的福气。」
我觉得二皇兄说得有理。
于是回宫后,对小奴隶说:「趴下!」
小奴隶漆黑的双眼阴沉地看着我,站着不肯动。
我叉腰往地上一指,说:「本公主要骑马,你快趴下!」
小奴隶最终屈服在我的淫威之下。
于是那段时日,长宁宫中,经常可以看见一幅画面。
玉雪可爱,梳着两个圆揪揪的小七公主,跨坐在一身黑衣的清秀少年背上,肉嘟嘟的小手一上一下拍打着少年的臀部。
「驾!驾!
「驾驾!
「驾!」
6
他手上一用力,我倏而回过神来。
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往事不堪回首。
什么叫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此时危在旦夕,我才尝试回忆,当初我将他当马骑了多久来着?
嗯……得有个大半年吧。
我竟然将离国皇帝当马骑了大半年!
这罪过大了!
我试图挽回一下:「那个,臣妾后来,也没有再骑、骑陛下了呀。」
「呵呵,」他在我耳边轻笑,「七公主不装了?」
我心里「噔」的一下。
是啊,我之前还装不认识他来着。
怎么不打自招了?
我心里一急,扭着腰想下来。
但腰上的手箍得紧,我一扭就按着我说:「不许动。」
于是我就真的不敢动。
他的手还在缓慢滑动。
每到一处,就用力按压一下。
「你说,朕若截断你的双腿,该从哪里开始好呢?」
「这里?」他按着我的腿根。
「这里?」他按着我的膝盖。
「还是这里?」他按着我的脚踝。
他每按着一处我就抖一下,再按着一处,我就再抖一下。
我双目含泪,心肝直颤:
「臣妾、臣妾觉得,哪里都不好。」
7
狗皇帝最终被太后叫了去,说是有事相商。
他离开前让我等他回来。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松了口气。
当初,小奴隶被我当马骑了大半年,我丝毫不觉有何不对。
直到那一天,宫女急匆匆地闯进长宁宫,喘着气说:
「公主、公主,不好了,那小奴隶,被、被、被五公主拦下了!」
我正盘腿坐在软榻上吃葡萄。
闻言,慢悠悠地问:「嗯,拦下了,然后呢?」
「五公主让人压着小奴隶,说要骑着他遛御花园!」
我倏的一下站起身,葡萄差点卡在喉咙里。
作为赵国皇后唯一嫡出的公主,我在宫里,一向是横着走。
不承想,有人敢动我的东西!
啊呸!
不是东西,是小奴隶!
所以,当我怒气冲冲赶到御花园,正好看见两个宫人,压着小奴隶趴在地上的时候,我那个怒发冲冠呐!
我那个怒不可遏啊!
而五皇姐正面带微笑,双手拉扯着裙摆,抬起一条腿,施施然正准备跨坐上去。
一股怒气直冲天灵盖,我不管不顾地冲过去,一把推向五皇姐。
随着「啊」的一声尖叫,五皇姐被我掀翻在地,四脚朝天。
宫人们愣了愣。
「五公主!」
「五公主!」
……
一堆人反应过来,赶紧围过去扶。
宫人的叫嚷声,五皇姐的哭泣声,现场乱成一团。
两个压着小奴隶的宫人,明显不知所措。
在我横眼瞪过去时,手腿皆软,跪了下去。
没人压迫,小奴隶自己爬了起来。
吵吵嚷嚷中,五皇姐终于被搀扶起身。
「七妹妹,你、你为何要推我?!」 她指着我,双目含泪,浑身哆哆嗦嗦。
我看了低垂着头,不知所思的小奴隶一眼,无视五皇姐泫然欲泣的表情,横眉冷对:
「小奴隶是我一个人的马,别人不能骑!」
五皇姐颤抖着唇,伸手指着我半响,半个字都没吐出来,直接被气晕了过去。
这件事最后被闹到父皇母后那里。
说来这事儿,归根结底属于后宫之事,归我母后管。
但我是我母后唯一的小棉袄,她怎么舍得因为这件事责备我。
最后,这事以五皇姐的母妃张婕妤,亲自带着五皇姐到我母后宫中请罪作为结束。
我还记得当初五皇姐看我的眼神,明明恨得不行,还得低头跟我认错。
但我一点都不觉得对不起她。
五皇姐不喜欢我,我一直心知肚明。
他欺辱小奴隶,不过是为了借机欺辱我罢了。
8
那事之后,我发现小奴隶不跟我说话了。
以前我说一句,他起码会答一句。
虽然沉默寡言,但至少让人知道他长了一张嘴。
但回到长宁宫后,我说什么,他权当没听见。
就连耳朵也聋了!
无论我说什么,他只双目阴沉沉地看着我。
那眼神……
不可描述。
从小在宫中称王称霸的我,不知怎么的,就怂了。
我小心翼翼地拉着他的袖子,轻轻摇晃,承诺道:
「小奴隶别生气,我以后再也不把你当马骑了。」
他的神色这才逐渐松缓。
周身冷淡疏离的气质,也散了散。
就这样,我失去了我人生中第一匹马。
9
狗皇帝让我等他,结果他一夜未归。
现在我跪在地上,太后坐在高位上,斜睨了我一眼,端起茶杯慢悠悠抿了一口:
「当初,皇儿在赵国宫中受尽欺辱,全拜七公主所赐啊。」
说罢,茶盖「咯噔」一声盖上。
我心里也跟着「咯噔」一声。
完了,这是来报仇的。
我「呵呵」一声,说:「太后此言差矣。」
太后似乎没想到,我身在离国宫中,还敢反驳她。
她微眯着双眼:「哦?七公主倒是说说,本宫说错了什么?」
我跪得笔直,笑得很端庄:
「当初陛下被人当做奴隶卖掉,最后辗转入宫,被臣妾留下,免于去奴隶营受苦,说起来,还是臣妾救了年少落难的陛下一命呢。」
「如此说来,本宫和陛下,还得感谢你?」
「当」的一声,太后将茶杯往案上一搁。
「那你将我皇儿当、当……」
太后没有说出来,应该是羞于启齿。
不过我知道,她说的是我将她儿子当马骑的事儿。
这事儿我能怎么办?
我解释不了。
因为这是事实啊!
我只能提议:「那,功过相抵?」
太后冷笑一声:「七公主的算盘倒是打得响亮。」
我:「难不成,陛下一条命,还抵不上,抵不上……」那半年被骑的日子?
后半句我没说出口,因为太后看着我的眼神越来越喷火。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太后吸了口气:「好,即便功过相抵,那之后呢?」
我顿时感觉,脑壳疼。
当年的事,太后究竟知道多少?
还是都知道了?
10
她口中的「那之后」,应该指的是我十二岁那年,二皇兄做的那件蠢事。
如今算到了我的头上。
我深感冤枉。
当初,二皇兄在太子哥哥那里吃了瘪,出来正好撞上被我派去御膳房,给我拿糕点的小奴隶。
二皇兄心里有气,不敢朝我太子哥哥发,更不敢找我这个太子的嫡亲妹妹出气,于是便发泄到了小奴隶身上。
当时,我赶到的时候,只见糕点撒了一地,而小奴隶正试图避开二皇兄手中的鞭子。
却因手脚被人拿住,已挨了数鞭。
背部道道血痕,狠狠刺伤了我的眼。
又一鞭子即将落下,我跨出几步,挡在小奴隶身前。
二皇兄看见我,眼中露出一丝凶狠,装作来不及收手,那一鞭子就要冲我打下来。
然而,我等的就是这一鞭子。
只要这鞭子落在我身上,我要报仇也没人能说什么。
但就在那鞭子快挨着我之际,身后一人狠狠将我撞开,那鞭子就落在了他胸前。
又裂开一道血痕。
且比之前更甚!
可见二皇兄下手之狠。
这我还能忍?
怒发冲冠之下, 我一把抢过二皇兄的鞭子就开始抽他!
狠狠地抽!
下死劲儿地抽!
二皇兄被我抽得满院子乱跑,如一条嚎叫的野狗。
嗷嗷喊着救命。
那几年我一直在习武,所以鞭子挥舞得虎虎生威。
而二皇兄一向看不起武夫,在这方面一向懈怠。
他之前抽小奴隶用的也是蛮力。
后来我被赶到的侍卫拦了下来,带去了父皇母后跟前。
父皇问我怎么回事,我还没说话呢,二皇兄就开始叫屈喊疼:
「儿臣不过抽了那奴隶几鞭子,七皇妹就把儿臣打成这样,简直、简直目无尊长,目无尊长!」
二皇兄的母妃贤妃,在一旁捻着帕子嘤嘤地哭,求父皇给他们母子俩做主。
我那一鞭子没挨上,整个人毫发无伤,而二皇兄被我抽成了猪头。
我自然无法辩驳。
父皇为难,但他一向疼我,怎么舍得罚我。
最后还是母后站出来大义灭亲,说我抽了二皇兄几鞭子,便让宫人抽我几鞭子。
我认罚。
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被罚,还是被抽鞭子。
然而,那宫人看起来下手重,其实不敢来真的。
我受的只是皮肉伤,养个十天半月,就没事儿了。
再说,之后父皇还命人给我送了一大堆药,内伤外伤的。
我用不了这么多,但我没忘记,还有一个小奴隶。
「脱衣服。」我说。
小奴隶一脸惊恐地看着我。
11
「脱衣服,本宫给你上药。」我强调「上药」二字。
那时小奴隶的身量已经比我高出许多,且因为常年跟我一起习武,整个人早就褪去了当年弱鸡的形象。
有一次我去他房间找他,他正好在穿衣,上半身还来不及遮蔽。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男子的身体,当即捂眼转身,「啊」的一声,踉跄而去。
自然没看见身后那双暗沉沉如旋涡的眼睛。
不过,那幅画面,自此就刻在了我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所以借着给他受伤上药的机会,我想暗戳戳再看一眼。
不过,我面上的表情很正直很端庄就对了。
但小奴隶看着我的眼神中有戏谑、有了然,好像知道我在打什么主意。
我一向明白他是个有个性的奴隶,已经做好了被他拒绝的准备。
谁知他双手一扒,竟真的当众宽衣。
幸好宫女们都被我提前遣了出去。
只是我再没有了之前的心情,因为入眼的是一具布满血痕的身体。
我一边给他上药,一边骂二皇兄那头猪。
「公主的伤,如何了?」他问,声音低沉,带着关切。
我说:「已经上过药了,放心,谁敢真打本宫,不要命了。」
他冷笑,道了一声 「也是」,就没再出声。
其实我后背还嘶嘶地疼。
不过没敢告诉他。
深夜,我趴睡在榻上,因为背上的伤睡得不踏实,梦中还喊着疼,眼角挂着两滴欲坠不坠的泪。
有人叹了口气,掀开了搭在我身上的被褥。
随即温热的指腹,带着凉丝丝的药膏抹了上来。
清凉的感觉袭来,我舒服了很多,很快就睡熟过去。
12
「啪」的一声脆响,太后手掌拍响桌面,将我从回忆中拉扯回来。
我此刻跪得脚耙手软,看向高高在上的太后,硬生生挤出两行清泪,开始喊冤:
「太后,臣妾冤枉啊!」
太后根本不为我的眼泪所惑,正瞪眼准备发作。
「这是怎么了?」这时,轩辕无伤走了进来。
我跪在地上,泪眼婆娑地望着他。
心想,这下好了,母子俩凑齐了找我麻烦。
他看向我,眉头一皱,对太后说:「母后这是在做什么?」
「做什么?」太后理所当然道,「教她规矩。」
「母后忘了答应过儿臣什么了?」
太后看着他片刻,颓然摆手道:「罢了,带走带走,本宫不想看见她。」
就这样,我被轩辕无伤带出了永寿宫。
不过我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刚才临走前,太后说:「皇儿别忘了,清儿还在等你。」
清儿?这一听就是个女人的名字。
我带着质问的语气问:「清儿是谁?」
他招手让人送我回鸾凤宫,一个眼神都没给我,就转身离开。
不过,我很快知道了清儿的身份。
13
「妹妹初来乍到,若有宫人伺候不周到,尽管跟姐姐说,姐姐替你罚他们。
「我自小在这宫里长大,对这里熟得很,妹妹若觉得无聊,姐姐愿带妹妹好生逛一逛,现在这季节,御花园的花开得正好。
「我与陛下自小定亲,以后与妹妹便是自家姐妹,妹妹有任何为难之处,都可来找姐姐。」
……
我沉着脸,听秦清一句姐姐一句妹妹的,实在犯恶心。
且,我是名正言顺的和亲公主,她却自称姐姐。
这不就是既要跟我抢男人,还要骑在我头上的意思?
这还能忍?
于是我问:「小姐贵庚?」
她明显愣了愣,说:「十七。」
我笑得很友好:「不巧,本宫今年十八。
「倒不是要让小姐唤本宫姐姐的意思,一则本宫在这离国宫中无亲无故,没有姐妹;二则秦小姐还未得陛下册封,便姐姐妹妹地叫起来,这脸也太厚了些。」
她温婉大度的形容再也装不下去,冷笑一声道:「七公主不必得意,我自小跟陛下定亲,皇后之位迟早是我的。」
「可惜啊,本宫后来者居上。」我说得胸有成竹,实则心虚得很。
我双手笼着,逐步走近她,讥讽道:「自小定亲又怎样,自本宫七岁起,陛下便跟在本宫身边,日夜相守,岁月相伴,直到本宫十七岁那年他才因故离开,整整十年朝夕相处,你拿什么来比?
「你以为,当初陛下为何发兵赵国?」
「呵呵!」我掩唇轻笑,凑近她耳边,一字一句地说,「还不是,为了本宫。」
看着秦清苍白的脸,颤抖的唇,我觉得自己像极了以往后宫那些,为争父皇宠爱而满脸尖酸刻薄的女人。
但是那又怎样?!
狗皇帝欺负我!
狗皇帝他妈欺负我!
现在不知从那个旮旯角跑出来一个未婚妻也敢欺负我!
本宫是那么好欺负的吗?!
这时,却见秦清望向宫门方向,凄凄惨惨唤了一声:「陛下。」
我背脊一僵,转眼看去。
轩辕无伤负手而立。
殿外的光线太强,我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不过,不会太高兴就对了。
14
深夜,我正浅眠,感觉有人坐在我床边。
「陛下最近很喜欢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每次都夤夜前来,就跟做贼似的。
我侧躺背对着他,没动。
他沉默片刻,低声说:「七公主曾经说过,你怕黑,没朕守在你身边你就睡不着,如今,朕看你睡得还挺香。」
他的声音中有一丝危险。
其实我哪里怕黑。
本公主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
当初之所以声称自己怕黑,不过是为了留他在殿里说话瞎编的。
谁知他竟真因这句话,夜夜在我殿中,守了那么些年。
直到,那件事的发生。
他离开我身边后,再也没有人每夜悄悄潜入长宁宫中,守在我的床榻边,跟我说话,哄我安眠。
之后,我一个本不怕黑的人,竟真的开始怕黑了。
那时我才知道,某些习惯一旦养成,便如髓附骨,再也摆脱不了。
。
想到这些,我心里忽然一阵火气,倏地坐起身,瞪他。
谁知,撞进了一双黑沉莫测的眸里。
「公主今日很是威风。」
他指的是白日里,我对秦清说的那些话。
闻言,饶是我脸皮再厚,也不得老脸一红。
那时我气血上涌,只想气死秦清那朵白莲。
谁承想,他竟然悄无声息地在殿外偷听。
我本来起了势,却因为这句话,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瞬间萎靡。
但还是忍不住问:「秦小姐与陛下当真自小定亲?」
空气一阵静默。
我当他默认。
心里不禁一凉,我冷哼一声,气势霎时回归:
「那陛下还来这里做什么?莫不是忘了我的规矩。」
那时父皇母后琢磨着要给我挑驸马,我不乐意,就放出了条件:
「谁若为本宫驸马,便终身不可纳妾!」
这一句话放出去,便吓退了好多王孙公子。
再加上那时宫中还有我与小奴隶朝夕相处、暧昧不清的传闻。
还剩下些蠢蠢欲动的人,也瞬时打消了念头。
而我之前那位未婚夫婿,翰林院学士魏宴,其实是我父皇驾崩前,拉着魏丞相的手逼来的。
想来魏宴本不愿娶我,也是被逼无奈才答应。
手腕忽然被人握住,猛地将我拉了过去。
「七公主怕是忘了,现在身在何处。」
他本来语带威胁,却忽然闷哼一声。
就在刚才,他用力将我拉过去的时候,我一时没坐稳,手按到了某处。
好似被热水烫了一下,
我「啊」了一声抽回手,背在身后摩擦摩擦,像被火烧了似的。
烛火下,轩辕无伤面色扭曲,看着怪吓人。
我眨了眨眼,无辜道:「看都看过了,才摸一下,不至于吧。」
「百、里、璇、玑!」下一刻,我的大名被他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来。
15
说来,那事儿也不能怪我。
要怪就怪他自己。
谁让他长了一张拈花惹草的脸,尽给本公主招祸。
那时候,我好像十三岁来着,已初初长成少女身姿。
而小奴隶的身量高出我一个头还多。
他气质疏离,模样俊秀,脸上线条硬挺,在宫里不知道迷了多少宫女的眼。
可谁知,我那三皇姐竟也看上了他。
三皇姐喜欢收集俊秀少年,这在宫中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那日,三皇姐向我开口索要小奴隶。
我看着小奴青红的脸,特别真诚地问他,是否愿意跟三皇姐走。
小奴隶听我这样问,面色由红转紫再转黑,最后气冲冲说了一句「不愿」,就狠狠别过脸去。
小奴隶既然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便直接回绝了三皇姐。
三皇姐瞟了小奴隶一眼,轻飘飘地说了一声「可惜了」,翩翩然而去。
之后,小奴隶跟我置气了好几天,我怎么哄他,他都不理我。
直到有宫女急匆匆跑来告诉我,小奴隶意图对三皇姐不轨,被巡逻的侍卫抓了个正着,正在被押往蚕室的路上。
我虎躯一震,起身就往外冲。
蚕室,那是施行腐刑的地方。
他们竟然要把小奴隶阉割了!
让他做太监!
然而,我堂堂七公主,哪里知道蚕室在什么方位。
等我终于找对方向,一脚踹开蚕室大门时,便看见小奴隶的手脚皆被绑在木架上,身体紧绷,双目泛着寒光。
而一宫人拿着把月牙刀,正准备一刀挥下!
我虽阻止了此人间惨剧,但他也被我看了个精光。
彻彻底底!
我就这样将小奴隶从月牙刀下救下,带回了长宁宫。
一路上,我俩相顾无言。
我走前面,他跟在后面。
愣是一句话都没说。
16
说起来,这件事应该属于轩辕无伤屈辱柱上最闪亮的一笔。
被我这么冒冒失失地提出来,怪不得他咬牙切齿。
可其实,我也挺委屈的。
因为我跟小奴隶之间的不实传言,就是从那之后传开的。
加上三皇姐和五皇姐因为以前的事皆对我怀恨在心,不免在背后煽风点火。
致使我跟小奴隶之间的传闻越发丑陋不堪。
为此,母后震怒。
太子哥哥因为这件事,特地来找我:
「小七,你要明白你的身份。
「你是赵国嫡出七公主,孤的胞妹,身份何其尊贵,断不可能跟一个奴隶纠缠不清。
「你若执迷不悟,第一个倒霉的就是那奴隶。
「你,可明白?」
我当然明白。
若在以前,小奴隶跟在我身边倒也没什么,毕竟我跟他都还年少。
如今,已成少年,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
如今太子哥哥来找我,说出这番话,就表明,再这样下去,他就要有动作了。
况且,这件事还惊动了母后。
我正在斟酌言语时,瞟见门口有一道黑影闪过。
我目光闪烁,这句话说得特别慢,像是在给自己洗脑似的:「太子哥哥想多了,他只是一个奴隶而已,我怎么会对一个奴隶有什么想法呢。」
太子哥哥审视我半响,半信半疑地去了,临去前的表情让我感到不安。
之后,我想了一夜,终究唤来小奴隶:
「本宫这里已容不下你,你回奴隶营去吧。」
当时他双目赤红看着我,像一匹被弃的孤狼,当夜就收拾包袱,去了奴隶营。
我看着他逐渐融入夜色的背影,脸上有热流滑落。
我那时想着,去了奴隶营,他至少能活着吧。
17
可是,三日后,奴隶营就传来噩耗,说他与其他奴隶起了争执,已在混乱中被乱石砸死。
我愣愣的,满心不可置信。
他武艺那么好,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死了?
我亲自去奴隶营找他。
在乱石堆中找到了他。
衣裳是他的衣裳,体型也几乎一模一样,脸早已面目全非。
我不顾众人的拦阻,将他葬在皇宫的后山上。
将我跟他的那十年,一同埋葬。
谁知一年后,就在我即将大婚的前三日。
离国大军兵临城下。
我摇身一变,成了和亲公主。
而离国新帝,竟就是当年的小奴隶。
现如今身在离国皇宫,看着面前不仅生龙活虎 ,而且对我态度恶劣的他。
忽然觉着,之前那十年,白瞎了。
18
我指节对着他:「你今日若不把你和那清儿的事解释清楚,就别想上我的床!」
他将我的手指握住,再往前一用力,瞬间将我拉近,与我呼吸可闻:
「七公主若想知道秦清的事,不如先解释清楚你与魏宴的关系。」
我之前已经说过了,魏宴当初跟我订婚、娶我,皆是被我父皇所逼。
我说与轩辕无伤听,他却不信。
一双眼沉沉地看着我:「那位差点成了七公主驸马的魏大人,如今正在出使离国的路上。」
我吃惊之余,见他眼中尽是我看不明的情绪。
19
宫宴上,看着魏宴那张微笑和善的脸,我深深叹了口气。
两日前,魏宴作为赵国使臣,出使离国。
他到达离国之后,第一件事,自然是见我。
还记得他当时一脸肃穆地对我说:
「赵国上下感念七公主当初大义,如今军粮皆已齐备,臣此次出使,只为恭迎七公主归国!」
原来在我出宫和亲的这段时间,皇兄一直在屯兵屯粮,就是为了迎我回去。
这次宫宴,乃是为赵国使臣接风洗尘而设。
身着紫纱的舞女正翩翩起舞。
我感觉有些闷,起身走了出去。
没想到魏宴看见我离席,也跟着出来。
丝竹之声从殿内袅袅传来。
隐秘的宫道上,魏宴低声问:「七公主考虑好了吗?」
那日,我并没有一口答应,而是跟他说,我还需考虑考虑。
如今他再问,我仍旧不知怎么回答。
「七公主在犹豫什么?
「当初送七公主和亲乃权宜之计,如今国内上下一心,七公主不必再有任何顾虑。
「只要公主点头,臣愿即刻带公主归赵。」
魏宴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神情甚是诚恳。
就跟……当初劝我和亲时,一模一样。
一时间,我有些哭笑不得。
魏宴这人,我从未看懂过。
「你们当朕是死人吗?」这时,一道沉怒的声音传来。
我转身看去,轩辕无伤不知在暗处听了多久。
我不由嗤笑。
这狗皇帝莫非有听墙脚的癖好?
他从阴影处现身,一身墨色龙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走到我面前,却转向魏宴。
「魏大人莫不是忘了,璇玑乃和亲公主,是朕的人。」
魏宴不卑不亢,躬身行礼:
「陛下尚未册封,七公主便还是七公主。」
他特别强调了「七公主」三个字。
魏宴的话倒提醒了我。
从和亲伊始,我的身份便只是和亲公主。
但在这离国皇宫中,到底是个什么位分,至今还不清楚。
轩辕无伤也从未与我提过。
「皇后的册封典礼,岂是几日就能预备妥当的。」
皇后?
我略诧异,抬眼看向轩辕无伤。
我本来以为,这后位是为他那位自小定亲的青梅秦清留下的。
魏宴慢悠悠道:「听闻陛下自小定亲,对方乃太后的亲侄女,太傅府上的大小姐。」
他又转向我,说:「臣记得,七公主曾放言,若为七公主驸马,终身不可纳妾,不知这条规矩可还成立?」
我微微挑眉:「自然成立。」
魏宴双手合在身前,躬身道:「臣不才,府中尚无姬妾,若得七公主垂青,愿与七公主,一生一世一双人。」
看着面前神色虔诚的魏宴,我嘴唇微动,正准备说话,就被一股力道猛拽着转身,离开了宫道。
20
轩辕无伤脸色铁青,拽着我手腕的力道很大。
回到鸾凤宫,一把将我摔到床榻上。
我惊呼一声,差点闪了老腰。
才坐起身,轩辕无伤已经俯身而下。
他双手撑在床沿,将我困在方寸之地,直视我的双眼,阴沉沉地说:
「呵,好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
「七公主莫不是动心了?
「当初,若不是朕兵临城下,七公主是不是已经嫁给了魏宴那厮?」
我心虚,眼神游移,左顾而言他:
「你别这厮那厮地唤人家,不礼貌。」
当初若不是他兵临城下,我原本是真打算嫁来着。
他伸手扳过我的下巴,让我正视他,低吼:「回答朕!」
见他吼我,不知怎的,心里忽然就蹿出一阵火气,还夹杂些委屈,恶向胆边生,我双手抵在他胸前,一用力就将他推开,食指点戳着他的胸膛,噼里啪啦就一阵数落:
「你还好意思问我?
「你明明是皇子,非要装奴隶!
「明明武功高强,非要假死遁逃!
「明明还活着,却不来找我!
「好啊,你要死是吧,我配合你!
「我将那具尸体埋了,就当是你死了!
「我本来都死心了,结果你又带兵打了过来!
「可是,当初跟我传流言蜚语的是你!
「坏我名誉的也是你!
「半夜偷潜入我寝殿,未经同意撩我寝衣为我上药趁机将我看光的也是你!
「若不是你,我父皇驾崩前,也不会着急忙慌地为我定下亲事,生怕我嫁不出去!
「你倒好啊,回来还有个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等着你!
「狗皇帝,你到底将本公主置于何地?!」
我说一句,戳一下他。
说一句,戳一下他。
气势前所未有地足。
很快,他被逼到了床榻的一角,背靠墙壁。
他仿佛被我气势所慑吓着了,目光略显呆滞地望着我。
我双手叉腰,双眼冒火地怒瞪他。
他再次屈服在我的淫威之下,轻声说:「朕没有未婚妻。」
我理直气壮:「没未婚妻?那秦清是怎么回事?」
「那是母后和秦太傅私下所定,朕从未承认过。」
「那你上次怎么不解释?!」我指的是秦清那次上门挑衅,我反唇相讥被他听见那次。
我以为他要编出个什么理由,却听他哑声道:
「都被你说中了,朕还解释什么。」
被我说中了?
我说了什么说中了?
我苦思冥想,没注意到轩辕无伤已经悄无声息地靠近。
当我发现不对劲时,已经被他高大的身影笼罩。
我正想逃,却被他箍住了腰。
刹那间,我气势全消。
他俯身抵着我,声音喑哑:「璇玑,朕守了你整整十年,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嫁给别人。」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所以,你当初兵临城下,真的是为了我?」
21
魏宴带着使臣队伍离开了离国都城。
我站在城楼上,遥遥相送。
城楼之下,他挺拔的背影一顿,缓缓转过身来,向城楼上望了一眼。
而后转身,再也未回头。
那晚,轩辕无伤将我紧紧搂在怀里,语气带着恳求:「璇玑,朕的后宫,唯有你一人,你别走。」
我问他,当初为何要假死。
他说,当初离国大乱,他到了不得不归国的时候,再加上跟我置气,便……
好在赶在我嫁给魏宴前赶到。
只是方式比较高调罢了。
封后大典那日,轩辕无伤牵着我的手,祭天地太庙,受众臣朝拜。
然后当众宣布,此生只有我一人,绝不纳妃。
当时,魏宴就站在台阶下面,看我的眼神讳莫如深,最后还是躬身,行大礼。
自此,离、赵两国结秦晋之好,再无征战。
至于秦清,原来轩辕无伤早就跟太后说过,不会纳她入宫。
太后也早就应允,只是对于自己儿子在赵国皇宫中的经历实在看不过眼。
所以那次才对我百般为难。
本想出口恶气,谁知这口恶气还没出一半,我就被急忙赶到的轩辕无伤带出了永寿宫。
自那之后,她便再也没找过我麻烦。
前方,使臣的队伍愈行愈远。
城楼上起了风,身后,有人为我披上了大氅。
我一转身,就落入了轩辕无伤的怀中。
他圈着我,身上的温度滚烫,跟从前一样。
我靠在他怀里,笑道:「陛下,魏宴走了,你可安心了?」
他将我紧紧搂在怀里,声音低哑:「朕早就知道,他赢不了朕。」
我环着他的腰,仰首看他:「陛下如此自信?」
他凑到我耳边,低笑着说:「因为,朕亦,后来者居上。」
我面上一晒,干脆埋首他胸前:「陛下忘了,陛下并非后来者。」
他守了我十年,怎能算是后来者?
他一直,是我心上的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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