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怪谈故事汇》
我小时候,村子里有个习俗叫「开棺肉」,把扒了皮的羊放到棺材里,在棺材底下掏出个洞,在下面点火。
羊油会顺着洞口流出,掉在火堆上,发出滋滋的声音。
等到天亮,就可以开棺吃肉。
今年开棺,里面的羊肉不见了,竟然是一具烧焦的女尸。
01
棺材里布满了手印,她应该是被活活烧死的。
村里出了命案,警察来调查,但也没查出来啥,成了悬案。
转眼间,就过去了七年。
我小叔不知道从哪里弄回来一口棺材,我爷被气个半死,跳起来骂我小叔:「你个王八羔子,你把棺材弄到家里,是想咒我死还是咒你妈死?」
我小叔嬉皮笑脸地说:「爸,你别生气,我就是馋开棺肉了。」
自从村里出了命案,这开棺肉就成了忌讳,没人敢做。
我爷瞪了我小叔一眼,他说:「马上把棺材抬走!」
我爷又说:「你要是敢做开棺肉,我就没你这个儿子!」
我小叔皱紧眉头,他把手里的木头扔在地上,「行,我不做!」
我小叔赌气跑了出去,那口棺材就摆在我家院子里。
我爷叹了口气,他埋怨道:「都是你给惯的!」
我奶坐在墙根底下,她仿佛没听见我爷说的话,她缓缓起身走到棺材旁边,用手摸了摸棺材,随后皱紧眉头,「老头子,你快过来。」
我爷说:「过去干啥?我去找人把这棺材弄走,放在院子里多晦气。」
我奶使劲儿跺了下脚,她焦急地说:「你快过来!」
我爷拍了拍身上的灰,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
我也跟了上去。
这棺材很破,还有一股烧焦的味道,很难闻。
我爷盯着那棺材仔细看了看,他瞬间变了脸色,「这……这棺材……」
我奶说:「我看着也像。」
我爷摇了摇头,他说:「七年前的那口棺材被抬走了,我亲眼所见。」
我奶应和道:「按理说不应该。」
「别管那么多,我去找人过来帮忙,把棺材抬走。」
我爷找了七八个后生,都是年轻力壮的。
我爷吆喝一声:「起!」
这七八个后生一起用力,可这棺材纹丝未动,根本抬不起来。
陈三说:「叔,你这棺材里装啥了?咋这么重?」
我爷用手敲了敲棺材,声音发闷,里面肯定是装了东西。
见我爷不说话,陈三又说:「叔,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吧。」
陈三说完这话就要去开棺,结果被一只鞋砸了脑袋。
我小叔光着一只脚,大骂道:「都给我滚!谁让你们碰棺材的?」
陈三被打得发懵,没等他开口说话,我爷就踹了我小叔一脚,「你这个王八羔子,你还知道回来,你说,这棺材哪来的?里面装了啥?」
我小叔瞪了我爷一眼,随后跳到棺材上,「这棺材是我朋友送我的,我答应请她吃开棺肉,这棺材你们谁都不许抬走!」
我小叔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看着仓房的位置,仿佛那地方有人。
我也朝着仓房的方向看了看,什么都没有。
我爷的脸色变得难看,他像是在隐忍什么,他对村里的后生说:「对不住大伙了,这棺材先不抬了。」
我爷在村里还是有点威望的,平日里对村里人也都不错。
那几个后生也都没计较,我爷把这些人送到门口,等人都走了,我爷对我说:「宝福,去你三爷家住。」
我爷说完这话,就把木门关上。
真奇怪,我家木门上的门神不见了。
02
我不想去我三爷家住,他家的大黑狗特别凶。
我将木门推开进了院。
我爷见我进院,先是一愣,然后示意我别出声。
我小叔从棺材上跳下来,他拿了把刀直接进了羊圈,我家养了 4 只羊,他把最大的一只羊拽了出来,「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帮忙啊。」
这话是对我爷我奶说的,他俩的脸色都很差,木讷地站在原地,像是丢了魂。
我爷刚要过去帮忙,我小叔不耐烦地说:「不用你们了,我俩杀羊就行。」
我俩?
我看向我小叔,他身边没有人。
我爷还是上前帮忙,他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明顺,你懂点事,哪有让客人杀羊的?把刀给我。」
明顺是我小叔的名字。
我越来越不懂了,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我小叔挠了挠头,他把刀递到我爷的手里,笑着说:「也对,哪有让客人杀羊的。」
我小叔说完这话,又看向一旁说:「你先进屋坐坐,这开棺肉明天早上才能吃。」
「我可不骗你,开棺肉特别好吃。」
我小叔说这话的时候,眉飞色舞的,仿佛他旁边站着一个人。
我爷说:「宝福,去仓房里把绳子拿出来。」
我点了点头,跑到仓房里拿了绳子。
我爷用绳子把山羊的四条腿绑上,我奶从屋里拿出了铁盆。
我爷虽然年近六十,但有力气,他把山羊抬到凳子上,我奶按着山羊。
我小叔也过来帮忙,他抓住山羊的头,脸上露出诡异的笑,「这山羊的眼睛最好吃,等烤熟了,让你尝尝。」
我下意识地看向山羊的眼睛,它的眼睛里有两个人影,一个是我小叔,另一个是烧焦的女尸。
我被吓个半死,下意识地喊出声:「啊!」
我奶瞪了我一眼,她大声骂道:「害怕杀羊就滚屋里去,别在这里碍眼。」
被我奶这么一吼,我瞬间清醒了不少,刚想说话,就听见羊的惨叫声。
我爷用刀割破了山羊的喉咙,羊血流到铁盆里。
没等羊血流干净,我小叔就抢下我爷手里的刀,他熟练地给羊剥皮,从头到脚,他身上、脸上都被溅上羊血。
他说:「都愣着干什么?生火!」
我爷无奈地点头,他将木头堆好,我奶又拿来稻草点火,火已经准备好,只剩下棺材。
这棺材很重,单凭我爷我奶是扛不动的。
我爷赔着笑脸说:「明顺,这棺材太重,能不能让你朋友帮个忙?」
我小叔将手里的刀放下,他大步走到棺材旁边,「来吧,一起抬。」
七八个后生都抬不起来的棺材,竟然被我小叔他们抬起来了。
棺材被悬空放在两块大石头上,地上的火烧得旺盛。
我爷将棺材板移开,一股儿难闻的烧焦味儿扑面而来,我感觉恶心。
棺材里布满了手印,还有抓痕,触目惊心。
我爷将扒了皮的山羊放到棺材里,又把棺材板盖上。
羊油顺着棺材底下的洞流出来,掉在火堆上,发出滋滋的声音。
我们几个人围坐在棺材旁边。
我奶小声说:「明顺,你这朋友打算什么时候走啊?」
我小叔说:「她吃完开棺肉就走。」
我小叔说完这话,我爷我奶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
我爷连忙点头说:「好好好。」
突然,我家院门被推开。
张老四和他儿子张万走了进来。
张老四的眼珠子死死盯着棺材,他说:「呦,你家做开棺肉也不说一声,我们爷俩可是闻着味过来的。」
张万笑着说:「叔,你家这几只羊还是我帮忙抓回来的,这杀羊吃肉,你咋不告诉我们一声哪?还是开棺肉,我们爷俩可得尝尝。」
03
我爷赔着笑脸说:「四哥,这开棺肉明早才能好,到时候我让宝福喊你们来吃,就别等着了,外面冷。」
张老四笑了笑,他说:「冷啥?又不是寒冬腊月,再说了,前几年做开棺肉,那都是大家围在一起等着吃,那叫一个热闹,都怪那个叫王兰的女人,死在哪里不好,偏偏死在棺材里,真晦气!」
张老四话音儿刚落,我就感觉一阵寒意,凉飕飕的。
我爷急忙用手捂住张老四的嘴,他大声说:「四哥,话可不能乱说,我听说那姑娘死得冤,是被人骗了。」
张老四将我爷的手掰开,他没好气地说:「说得好听,她能一个人跟男人跑到这深山老林里,她能是好东西?我呸!」
张老四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
原本旺盛的火堆突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火焰摇摇晃晃的,明明今晚没风。
我爷邹紧眉头,他说:「行了!你快走吧!」
我爷直接下了逐客令,张老四愣了几秒,他猛地站起来,对我爷大喊道:「刘老三,你什么意思?赶我走?」
我爷叹了口气,他无奈地说:「你快走吧。」
张老四冷哼一声,他说:「走就走,什么事。」
张老四猛地起身,朝着门外走。
张万站在原地皱紧眉头,他看着我爷说:「叔,你这是咋了?」
我爷说:「看住你爸,别让他乱说话。」
我爷话音儿刚落,就听见张老四的声音,他没好气地说:「你还站在那里干啥?」
这话是对张万说的,张万小跑了过去,「来了来了。」
张老四气鼓鼓地走了,院子里只剩下我们几个人。
我爷苦着脸,他一直往火堆里添木头。
我奶在一旁扇着风,把火扇得很旺。
我奶说:「宝福,你进屋睡觉。」
我说:「爷,奶,你们不进屋睡觉吗?」
这开棺肉,根本不用一直盯着,羊油掉在火堆上,这火不会灭的。
我奶不耐烦地说:「让你睡,你就睡,我和你爷的事不用你操心。」
我点了点头,跑到屋里睡觉。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我就醒了。
开棺肉好香。
我跑到院子里,我小叔他们都在。
我爷和我奶将棺材打开,我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我爷笑着说:「明顺,开棺肉做好了,快让你朋友尝尝。」
我小叔愣了几秒,然后笑出声,他说:「我朋友走了。」
我奶大声说:「走了?什么时候走的?」
我小叔笑着说:「昨天晚上走的。」
我爷气得浑身发抖,「昨天晚上走的?你为啥不早说?她去哪了?」
我小叔耸了耸肩膀,他说:「张老四前脚刚走,她就也走了,她不让我告诉你们。」
我小叔说完这话,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朝着屋里走。
我爷的脸上写满了愤怒,他一脚踹在棺材上,「轰」的一声,棺材掉在地上,里面的羊肉也都掉在地上。
我爷神色慌张地说:「要出大事!她准是去了张老四家。」
04
我爷披了件衣服,就要朝着门外跑,却被我奶拦住。
我奶说:「老头子,你别去!好不容易把她送走,咱可别招惹她。」
我爷叹了口气,他无奈地说:「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张老四死啊!乡里乡亲住了半辈子,我得去。」
我爷说完这话,就朝着门外走,我也跟了上去。
张老四家的围墙很矮,还没进院,我就看见他家院里有十几个人,都是村里人。
有劈柴的,有杀羊的,他家院里还放着一口棺材。
正在给羊扒皮的张万看见我爷来,他笑着说:「叔,快进院。」
张万将手里的刀放下,把他家大门打开。
我跟我爷进了院。
院里的其他人,也都跟我爷寒暄了几句。
我爷脸上虽然挂着笑,但他眉头处还是紧锁着的。
我爷说:「万子,你爸哪?」
张万用手指了下东屋:「我爸在屋里哪。」
「爸,我刘叔来了,你快出来。」张万又朝着东屋喊了一声。
我爷说:「不用不用,我进去找他。」
我爷说完这话就进了屋。
张万摸了摸我的头,他说:「宝福,你自己玩,一会儿吃开棺肉。」
我点了点头。
张万说完这话,就去忙了,我站在原地等我爷出来。
过了几分钟,我爷和张老四一起出来,他俩有说有笑的。
张老四笑着说:「你也别走了,留下吃开棺肉,咱哥俩再喝点。」
我爷点了点头,他笑着说:「行,不走。」
我爷和张老四朝着棺材走,经过我面前时,我看到张老四的脖子明显多了一截,像是有人在拽他的脑袋。
天渐渐黑了,扒了皮的羊被放到棺材里,张万在棺材底下点了火。
羊油掉在火堆上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
十几个人围在棺材旁边闲聊着。
张老四突然起身,他说:「我进仓房拿点木头。」
张老四说完这话就进了仓房。
过了很久,张老四都没有出来。
张万说:「这人咋还不出来?我进去看看。」
张万缓缓起身,进了仓房。
张万突然大喊了一声:「快来人!」
张万的声音非常兴奋,像是发现什么宝藏。
围在棺材旁的人也都站了起来,朝着仓房探头。
「万子,你看见啥了?」
张万笑着说:「羊,这仓房里还有只公山羊。」
张万将那只公山羊赶了出来。
村里人皆是一愣,然后围成个圈,「别让它跑了。」
村里人手里拿着刀,还有绳子,一拥而上,轻而易举就把那公山羊抓到,用绳子绑了起来。
公山羊倒在地上,发出哀嚎声。
张万看了眼棺材,大声说:「这棺材够大,能放两只羊。」
几个年轻的后山按着公山羊,张万的手里拿着刀,他将刀对准公山羊的脖子。
05
张万手起刀落,将公山羊的脖子割断,羊血溅了一脸。
张万将公山羊的皮扒了下来,又在羊大腿、后背的位置划了几刀。
两个年轻的后生将公山羊抬到棺材里,又将棺材盖扣上。
张万笑着说:「这回够吃了。」
村里人都应和着:「够吃,够吃。」
围在棺材旁一晚,总算熬到天亮。
羊肉味儿飘荡在空中。
张万拍了拍棺材,他说:「可以开棺吃肉了。」
村里人早就准备好了碗筷,纷纷围了上来。
我爷揉了揉眼睛,他先是盯着棺材看了几秒,然后大喊道:「张老四哪?」
我爷这一嗓子太过突然,吓得村里人皆是一抖。
大家都四处看了看,确实没有张老四。
他好像昨天进了仓房后就再也没出来过。
张万还算冷静,他大喊了几声:「爸,吃开棺肉了!」
没人回应。
张万跑到仓房里去找,其余的人也都跟了进去。
只见仓房的地上有张老四的衣服,上面还沾着血迹。
张万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哭喊道:「爸!」
张老四人不见了,只留下了破碎的衣服。
我爷慢慢地退出仓房,他蹲在地上捂着头,看起来十分痛苦。
张万像是疯了一般,整个院子里找张老四。
眼尖的瞧见火堆上有个金戒指,那是张老四的戒指。
张万颤颤巍巍地走到棺材旁边,他将手搭在棺材上,眼眶发红,「把棺材打开!」
村里人都不敢上前,纷纷往后退。
有人说:「万子,你别多想,这棺材里装的是羊肉。」
「对,是羊肉,我们昨天杀的是羊。」
张万瞪着猩红的眼睛看着村里人,他咬牙切齿地说:「你们都瞎了吗?」
「万子,你可别忘了,昨天是你杀的羊,是你扒的皮,我们都只是帮忙。」
「对,我们只是帮忙,是你杀了羊。」
「这开棺肉我们不吃了。」
「回家。」
「至于张老四,说不定跑哪里去了,你自己去找找吧。」
村里人留下这几句话,就纷纷跑了。
院子里只剩下我们三个人。
我爷皱紧眉头,他说:「万子,那天晚上,你爸就不该说那些话。」
张万突然愣了下,他苦笑着说:「我爸就是骂了她几句,就落得这个下场,那要是害死她,会落个什么下场哪?刘老三,你有时间管闲事,还不如快点回家看看。」
我爷大声说道:「张万,你什么意思?」
06
张万没好气地说:「我什么意思?你回去问问你的好儿子吧!」
我爷没说话,他大步流星地往家走。
我小跑跟在后面。
到了家,就看见我小叔在院子里劈柴,我爷上去就是一脚,把我小叔踢了个跟头。
我小叔一脸茫然地看着我爷,「爸,你干啥?」
我爷用手指着我小叔骂道:「你个王八羔子,你说实话,王兰是不是你杀的?」
我小叔咽了口口水,他神色明显慌张起来,他说:「爸,你听谁说的?我没杀王兰。」
王兰是城里的姑娘,她爸妈死得早,是她奶奶把她养大的。
王兰死在棺材里,她的尸体被警察带走,她家里也没个人,没人来我们村闹。
到现在村里人也不明白,一个城里姑娘为啥会来我们村,还死在棺材里,被火烧死。
这得多大的仇恨,才能把人塞进棺材里烧了。
我爷没说话,他死死地盯着我小叔看。
见我爷不说话,我小叔又说:「爸,你别总疑神疑鬼的,王兰的死跟咱家没关系。」
我爷长叹了一口气,他说:「你啊,少让我操点心。」
我爷说完这话就进了屋,我也跟了进去。
刚进屋,我就瞧见我家房梁上吊个人,是我奶。
我奶的眼睛睁着,眼球往出突起,嘴里吐出舌头,那舌头要比正常舌头长了一寸,脖子处有一道深深的勒痕。
她已经死了。
我被吓哭,大喊道:「奶!」
我爷将我奶从房梁上放下来,她平躺在地上,。
我想跑,可脚下像是灌了铅,根本不能动弹。
我拼命敲不开的门突然「咯吱」一声打开,伴着月光,我看见地上有脚印。
那脚印移动的速度非常快,紧接着是我小叔的哀嚎声。
冥冥之中,我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头很疼,眼睛睁不开。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中午。
我从地上爬起来,径直进了屋。
我小叔像是一摊烂泥似的,瘫软在土炕上,他身上的骨头都断了。
死相极其恐怖。
我将我小叔左手上系的红绳取了下来。
我爷活着的时候说过,这红绳可以保平安,万一哪天他死了,一定要把红绳系在我小叔的手腕上,保护他。
如果我小叔死了,那就把红绳烧掉。
我按照我爷说的,把红绳烧掉了。
我小叔死得诡异,家里只剩下我自己。
村里人都说我命硬,把家里人都克死了。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家里还有一个人,她是我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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