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暗夜之下，她从微光中走来》
过年给妈妈买了件羊绒大衣。
嫂子却悄悄拿回娘家。
被发现，嫂子斜着眼：「你送你妈，我送我妈，有问题吗？」
1
一大早哥哥火急火燎地回来，对着我就是一顿骂。
「小希，你怎么回事，刚放假回来就把你嫂子气回娘家了。」
我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妈妈听到声音，拿着勺子从厨房出来，询问怎么回事。
哥哥前前后后说了好大一通，我终于听明白了。
我的小侄子平时都是早上被嫂子送到我妈这儿，晚上下班了再接走的。
前天我坐了半宿高铁，到家时都凌晨两点了。
第二天早上自然赖床起不来。
可小侄子一大早就来我房里大吵大闹。
我又烦又困，就反锁了门，不让小侄子进来。
小侄子在外面哇哇大哭。
妈妈怕他吵到我，就带他下楼去玩了。
事情本来到这就该结束了。
下午我睡饱了，也和小侄子玩得很开心。
可晚上小侄子回了家，对嫂子讲起白天的事，就变成了我故意欺负他，还把他推倒了拖到门外边。
嫂子听了，觉得我是在打她的脸。
第二天一大早就收拾东西带着小侄子回娘家了。
我越听越惊讶，瞪大嘴巴。
是谁说小孩子不会撒谎来着？
我很无语：「哥，我说我比窦娥都冤你信吗？」
妈妈也在旁边解释：「都是误会，昨天我一直在家。都是一家人，小希怎么会打浩浩呢？」
哥哥皱着眉，满脸烦躁。
「算了，别管过程了，小希跟着我去你嫂子家接你嫂子吧，顺便给你嫂子道个歉。」
说完，哥哥就拉起我的手朝外走。
我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到了门口。
我使劲挣开他：「我不去。」
明明是浩浩撒谎。
我为什么要去道歉？
妈妈把我拉过去护在身后，语气也不客气起来。
「你自己的老婆，想怎么哄你自己想办法，但是想欺负小希不行。」
哥哥没想到妈妈会这么严肃，愣了一瞬，语气也不满起来。
「刚才还说是一家人呢，道个歉怎么了，又不会少块肉。」
「一家人也要分是非对错。」妈妈气得身子发抖，「浩浩这么小就撒谎，你这个爸不管，李帆一言不合就回娘家，也没点当妈的样子。」
哥哥无话可说，离开时把门甩得震天响。
我急忙扶妈妈在沙发上坐下。
看着妈妈难受的样子，我也心里不安。
「妈妈，要不然我去跟嫂子道个歉吧。」
妈妈却坚决地拒绝了我。
「没做过的事，干吗要道歉。你哥自己不争气，还想拖着全家人给他买单，想都别想。」
想想妈妈说的有道理。
就我这一学期，就听说了嫂子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发脾气回了三次娘家。
每次都是妈妈给她转一万块钱，她才肯回来。
我越想越气。
脚长在她身上，她爱回就回吧。
2
吃完午饭，我和妈妈一起去逛商场置办年货。
妈妈试了件灰色的羊绒大衣，穿上奢华又有气度。
整个人都连带着容光焕采起来。
店员在旁边不住嘴地夸奖，妈妈的表情也十分满意。
可趁店员不注意，妈妈瞄了眼价签，眼里的光也淡了许多。
也不是买不起，但她就是习惯把钱都花在家人身上，舍不得给自己花。
「喜欢咱就买，我现在可有钱了。」我朝妈妈眨眨眼。
在学校的时候，我拍的一条视频偶然间冲上了热门。
后来在我的精心经营下，这个账号也越做越好，半年就涨了几十万粉丝。
渐渐地，我开始接到一些广告，也赚到些钱。
所以，买这件衣服现在对我来说，轻松得很。
店员在一旁，眼看这单生意要成，又是夸妈妈漂亮，又是夸我这个女儿贴心。
我都美滋滋地接受了。
这才是赚钱的意义嘛。
买完衣服，我和妈妈找了家奶茶店坐下休息休息。
奶茶刚到手，一个小孩高喊着「奶奶」冲了过来。
冤家路窄。
竟然碰到了也带着孩子来逛街的嫂子。
浩浩看到我面前桌子上的奶茶，毫不客气地抢过去要喝。
我眼疾手快，一把抢了回来。
我这个人吧，就是吃软不吃硬。
你要是乖巧有礼貌地问我，我一定再去给你买一杯新的。
可你要是给我耍熊，就别怪我不惯着你。
浩浩眼看着自己手里的奶茶又落空，趴在地上开始哭着打滚。
「姑姑坏，我讨厌姑姑。」
店里其他客人见到热闹，都有意无意地望过来。
嫂子面子有些挂不住，对着我一顿抢白。
「小希你都这么大了，不知道让着点小孩子吗，跟他抢什么。」
笑死。
她瞎吗？
是他儿子在抢我的东西，而不是我在抢他的好吗。
我呵呵一声。
「嫂子，孩子想喝就该找他妈妈买，你是他妈还是我是他妈？」
「你……」嫂子食指着我，又看向妈妈，「妈你听听小希说的这是什么话。」
妈妈不搭腔，转头看了在地上打滚的浩浩。
别看浩浩人小，心里可精着呢。
一边撒泼，一边时刻拿眼睛瞄着大人，看谁是他能拿捏的那个。
「浩浩，你如果现在起来和姑姑说对不起，奶奶就给你买一杯，不然你就在这儿哭吧，我和姑姑要走了。」
浩浩听了立刻从地上蹿起来，笑嘻嘻地擦了眼泪，和我说对不起。
又拉着妈妈要去买奶茶。
嫂子见状，在旁边小声嘀咕：「真是脸皮厚，让这么小的孩子给你道歉。」
我啧啧应着。
「确实脸皮厚，还想让小的道歉才肯回家。」
「你骂谁脸皮厚？」嫂子斜着眼瞪我。
我笑笑，懒得理她。
一杯奶茶都要婆婆付钱才气顺的蛀虫，我跟她争执有什么意义呢？
3
可奇怪的是，等着浩浩喝奶茶休息的时候。
嫂子态度忽然变了。
笑着跟我妈说一会儿要一起去买菜回家做饭，给我接风洗尘。
毕竟是一家人，总是要关起门来过日子的，总不能一直剑拔弩张。
妈妈看她难得主动示好，也笑着应了。
到家后我进厨房给妈妈打下手，嫂子带着浩浩在客厅玩。
饭快要做好的时候，哥哥才到。
他一进厨房就迫不及待地夹了块还在锅里炖着的牛肉，直呼好吃。
「妈你不知道，我就等你这一口了。」
妈妈笑着拍他的胳膊：「先去洗手啊。」
或许是一家人之间本来就没有仇，也或许是屋子的热闹冲淡了上午的不愉快。
我心情也好了起来。
「哥，你到得最晚，什么活都没干，一会你得洗碗啊。」我朝着他的背影喊。
「知道了，」哥哥边洗手，边宠溺地回我，「小懒虫。」
饭熟了，大家围坐在一起，都闭口不提之前的事。
一顿饭吃得开开心心。
中途同学给我打视频，我就提前下桌了。
等视频结束，哥哥一家已经走了。
妈妈一个人在厨房收拾着。
我看着一池子的碗碟，心里不爽：「哥哥没洗碗就走了吗？」
「他要洗，但我看太晚了，影响浩浩睡觉时间，就没让他洗。」妈妈笑着回头看我。
我叹口气。
也不是几个碗的事。
我就是生气哥哥说话不算话。
妈妈心疼他工作累，但他从不心疼他妈妈帮他带孩子累。
「妈妈，咱今天买的衣服呢，我帮你挂到衣柜里。」
「就在客厅的购物袋里。」
我四处看了看，却怎么也找不着。
妈妈也很惊讶，坐下来认真回想自己有没有放到哪里。
「不会丢在外面啊，我刚才还见来着。」
妈妈喃喃自语。
一抬头，我刚好看到角落桌子上闪烁的小红灯。
于是我点开手机里的监控视频开始看回放。
也是巧了。
因为哥哥结婚后就搬出去住了。
我又在外面上学。
家里平时一般也就小侄子和妈妈。
我担心妈妈一个人在家时出现什么特殊情况没人发现，放假一回家就给家里安了监控。
屏幕上，嫂子趁人不注意，鬼鬼祟祟地把装着羊绒大衣购物袋提到门外。
过了几分钟，视频中又出现嫂子空手回来的身影。
我都被气笑了。
她是不是觉得，这样他们离开的时候，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带着衣服一起走。
这跟偷有什么区别？
怪不得本来对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人，怎么忽然就主动提出要给我接风洗尘了。
原来算盘早就打得噼里啪啦响了。
妈妈看完视频，深深地呼吸了两口。
这事我不信我哥不知道。
就算嫂子拿的时候他不知道，但开车回家的路上总会问。
我拨通了哥哥的电话，却在接通前被妈妈挂掉了。
妈妈叹口气：「太晚了，明天再找他们。」
我点点头。
嫂子这人小气爱占小便宜我不是不知道。
我上高一那年，哥哥结婚了。
我爸死得早。
我和哥哥都是妈妈拉扯长大的。
所以到他结婚这天，妈妈非常激动。
觉得哥哥终于成家立业了，她身上的担子也可以轻松些了。
但是没想到，嫂子的进门，却是一件又一件糟心事的开始。
因为从小相依为命，我和哥哥关系很好。
谁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最先想着对方。
元旦那天，我收到了哥哥寄来的一箱零食，顺手发了朋友圈。
没想到，晚上嫂子就来私信我，问是不是我管哥哥要的吃的。
「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你哥哥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这次我就不计较了，但希望没有下次了。」
我对着屏幕良久，最后只回复了一句「知道了」。
我第一次意识到，我和哥哥已经不是小时候那种有什么吃的玩的都要一起分享的关系了。
我们都大了。
他也有了自己的家庭和更重要的人了。
我们，好像要从兄妹变成亲戚了。
既现实，又无力。
可只是一箱零食而已，又不是买套房买辆车，嫂子至于要这样吗？
纠结了好几天，我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妈妈。
妈妈思考了几秒，才跟讲了一些关于嫂子的事，要我理解一下她。
嫂子家庭条件不是很好。
我们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但也算小康家庭。
妈妈事业心很强，从没有让我和哥哥在钱上委屈过。
但嫂子家爸爸是个酒鬼，妈妈唠叨爱抱怨，还有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弟弟。
所以她从小就吃了很多苦头。
婚姻是两个家庭的结合，妈妈本身并不愿意结这门亲。
但因为哥哥喜欢。
哥哥带嫂子回来时，嫂子又表现得乖巧懂事。
那种从小在一个压抑家庭中养成的小心翼翼的性格，让妈妈忽然觉得心疼。
她一直觉得，女孩子就该娇惯着些养。
这件事就这样定了。
婚礼前，无论嫂子家多么无礼的要求，妈妈都尽量满足了。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妈妈会像爱小希一样爱你的。」
婚前妈妈对嫂子说。
那时候我也以为，我会多一个家人。
妈妈说，嫂子可能在钱上谨慎惯了，所以才会介意哥哥给我些没必要的零食。
我成功被妈妈说服了。
还说以后我会和妈妈哥哥一样，对嫂子更好一点，让她感受到多一些爱。
可渐渐地，我和妈妈都清楚地意识到。
嫂子并不只是在钱上谨慎。
她贪婪又小气，并不拿我和妈妈当家人。
妈妈给浩浩买的衣服玩具，嫂子会旁敲侧击打听价格。
逢年过节来妈妈这边时，嫂子会隐晦表示他们养孩子供房贷压力很大，问妈妈能不能支援点。
妈妈生病住院时，是嫂子工作最忙的时候。
渐渐地，哥哥好像也变了，也和我和妈妈生分起来了。
可即便习惯了这样的他们，偷衣服这件事还是震惊到我了。
她已经无耻到这种程度了吗？
我气得翻来覆去睡不着。
哥哥的小区离我们这不远。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溜达到他们家。
4
嫂子开门见是我，先是一脸惊讶，紧跟着又是显而易见的忐忑。
「我刚说一会儿要把浩浩送过去呢，你就来了，正好我就不用跑一趟了。」
嫂子伪装着笑意。
我懒得和她客套，推开她肩膀，直接进去。
目光在客厅转了一圈，没发现目标。
我又径直走向他们卧室。
果然，装着羊绒大衣的硬质购物袋正安静地立在挨着门的墙边。
如果不是我来得早，可能过两天这件衣服就又会换个地方了。
哥哥一边刷牙，一边闻声过来，问我怎么了。
我冷笑一声。
「还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
哥哥瞬间冷了脸，沉声训斥我：「小希，你说什么呢，哪来的贼。」
「那就要问问你老婆了。」我提高语调。
哥哥皱了眉，看向一旁的嫂子。
「小希说的什么意思？」
「我怎么知道你妹妹什么意思呀。」
嫂子声音尖利，不屑地看向窗边。
我轻呵一声，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我指了指旁边的衣服：「嫂子，你还不知道我放假后给家里安了监控吧。要我给你回放一遍你偷衣服的经过吗？」
嫂子的脸瞬间白了。
「你说什么？你什么时候安了监控？」
哥哥插了进来。
「什么意思？这衣服你不是说是妈妈送你的吗，让你拿给你妈当过年的礼物。」
「就是咱妈给我的。」嫂子语气有些急。
我简直要笑出声。
原来这个人不光是个小偷，还是个骗子。
我走过去提起购物袋，一字一顿地告诉哥哥。
这件衣服是我买的，送妈妈的。
嫂子在没经我和妈妈允许的情况下，昨天却偷偷带走了。
「哥，你们现在经济拮据到这种程度了吗？」
他们两个都是有正式工作的人，我不相信他们连基本的生活需求都不能满足。
我语气很轻。
但这句话彻底点燃了这对夫妻心中的火线。
「是我拿的怎么了？」嫂子趾高气扬，「你送你妈，我送我妈，有问题吗？」
「想送你可以自己去买，私自拿走别人的就是偷。」我毫不退让。
「妈的不就是家里的吗？家里的东西不都是你哥的吗？既然家里有，我干吗再花钱去买，再说了，花钱花的不是你哥的吗？」
嫂子像机关枪一样叭叭了一长串。
那副语气，好像她这么做反而应该被夸勤俭持家，而我倒是在无理取闹了。
我正要反驳，就又听到她说：「还有，不要以为是你买的你就多有理。
「你大学入学时的手机不是你哥给你买的吗？怎么，你就只进不出啊。
「问问谁家小姑子，回来这么久都不知道主动给侄子买点吃的穿的，这还要人教你吗？」
「帆帆，说什么呢！」
哥哥眼见着我俩越吵越激烈，急忙制止。
我倒是第一次领略到，我这个嫂子平时沉稳端庄之下，竟然这么伶牙俐齿。
我也第一次觉得，我多年来读的书，养成的教养，阻碍了我此刻的输出。
有些话，我真没办法像个泼妇一样一泻而出。
手机当年确实是我哥送我的。
但当时她还不认识我哥。
送不送又关她什么事？
还有，谁规定姑姑回来就一定要给小侄子买吃的喝的穿的？
我回的是自己的家，还要看她脸色讨好她吗？
何况，我自己的视频账号起来后，常常会接到商家送的很多样品。
我自己为了做测评，也经常会买很多美妆产品和衣服。
其中有合适的，除了分给同学的，我都会留下来寄给妈妈和嫂子。
只不过，最近她做事越来越过分，我才越来越不想和她联系了，东西也不再送她。
这件事最后的结果，是我直接提着羊绒大衣走了。
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哥哥开着车追上来，要我上车送我回家。
年底了，街上到处张灯结彩，十分热闹。
我按下车窗。
晨起的料峭寒意挤进温暖的车里。
来来往往，车流不息。
「哥哥，」我轻轻地喊他，「我觉得我们越来越不亲了。」
哥哥一只手打着方向盘，目光透过车窗沉沉地看向远方。
良久，他才开口。
「小希，衣服这事你别怪你嫂子了，我替她向你和妈妈道歉。就要过年了，别闹得一家人都不开心。」
时间过得很快。
马上就到了除夕夜。
以前除夕这天，都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吃年夜饭的。
可今年养孩子。
于是，浩浩的抚养权还是回到了哥哥这儿。
经过事情的发酵，李帆在原来的单位再也待不下去了。
她受不了走到哪儿都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可回到家，她妈又以儿子还要找女朋友结婚为由，不想再让她住下去。
她最终无奈，离开了家，暂时逃到了别的城市。
浩浩自从离开了心术不正的妈妈后，也渐渐改掉之前的坏毛病。
虽然妈妈不在身边，但他越来越阳光开朗，自信懂礼貌。
我也顺利找到了一份满意的工作。
说来也巧，我入职的那家公司，董事长竟然是李峰前任的爸爸。
大小姐本来不听爸爸的话，一意孤行，要走救赎不良青年的爱情剧本。
却因为听到那段，认清现实，果断分手。
分手后，她遇上了风度翩翩的现任。
董事长因为十分感谢我，特意找了厉害的师父带我工作入门。
日子一天天向前，我们每个人都在变得更好。
（完）
□ 鱼鱼琼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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