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渣男退散:拽姐的自我修养》
我的闺蜜被借着婚闹的名义猥亵。
我奋力反抗,不料却被新郎一脚踹倒在地。
不久后,他跪在我面前求我原谅他。
我忍不住冷笑:「原谅你?见鬼去吧!」
01.
婚礼当天,我按照老公张一帆家乡的习俗独自在婚房等待接亲。
按照之前的计划,我叫了三个从小玩到大的闺蜜当伴娘,而张一帆那边则是由各方亲戚组成的亲戚团跟他一起接亲。
等了没一会儿,我就听见了门外杂乱的脚步声。
这时我的心里还甜滋滋的,终于能跟从大学时期就爱的人终成眷属。
宋昕敲了敲房门,声音甜甜的:「霏霏,盖好头纱哦,新郎要上来了。」
她是三个伴娘里跟我玩得最好的,其余两个一个叫高晴,一个叫李洁。
都是长相甜美身材火辣那一挂的。
一开始,我听见的还是堵门和发红包的声音。
可后来,宋昕忽然尖叫了一声:「啊!你们干什么!」
我被吓了一个激灵,只以为是不小心撞到了什么东西。
紧接着,高晴和李洁也发出了一样的尖叫声。
「你们放开我!太过分了!」
物件落地的声音接连不断,胆子最小的李洁都哭出了声。
心脏猛地一揪,我意识到出事了,连鞋都顾不上穿就出了门。
眼前的一幕让我愣了一瞬,整个身子都僵了。
宋昕在离我最近的地方,泪眼婆娑地被几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按在墙上,好几只手在她的身上游走,裙子的领口都已经被人解开,马上就要伸进一只手去!
而高晴和李洁也好不到哪里去,都已经被人按到了墙上,甚至连打底裤都已经被撕扯烂了。
李洁本身就柔弱,打眼看过去,脸上的妆已经哭花了。
高晴则奋力扭着腰,想挣脱他们的束缚,但一个女子又怎敌得过十几个膀大腰圆的男人。
他们猥琐地笑着:「哎哟喂,扭得真好看,再多扭两下助兴!」
「扭得好,扭得好!我们就喜欢看这种的!」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烟味和汗味,熏得我干呕了好几下。
有一个亲戚注意到了我,笑嘻嘻地喊:「哎?新娘子咋出来了,还没闹到你那里呢,快回去!」
宋昕看到了我,哭着喊救命。
我的手脚顿时就被气得冰凉,耳边嗡嗡作响。
「都给我放开她们!」
我用尽力气吼了一声,但现场太过嘈杂,根本没人听见。
我扫视周围一圈,一把抄起身边的木头椅子,抡圆了向那个已经解开裤腰带的油腻男砸去。
「砰!」
被砸的那个男人身子一僵,宋昕终于被放开了。
我用力把她扯出来,挡在身后,手里拿着断掉的木棍嘶吼:「你们在干什么!都给我停下!」
宋昕本是我们这几个人中最「猛」的一个,练过空手道,也学过散打。
但现在她抓着我胳膊的手都在颤抖!
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都愣了一下。
我趁这个空挤过人群,高晴和李洁来不及整理衣服,几乎是用爬的才挤到我身边。
离门口还有一段距离,我只能举着木棍警告他们:
「你们别动!离我们远一点!」
可谁知道,刚才被我用椅子砸过的男人不仅一点事都没有,还乐呵呵地走上来。
「新娘性子够烈!越烈越好玩!」
「反正新娘都出来了,大伙都别愣着,一块闹了,好让我们的新郎官早点把媳妇娶回家!」
有了他领头,其他的人又来劲了。
「对!新娘性子烈才好玩!」
「大伙继续,闹喜可不能停啊!」
眼看着他们就要淫笑着逼过来,情急之下,我扔下木棍,侧身在厨房里随便拿了把菜刀握在手里胡乱挥舞。
「你们再敢过来一步试试!」
02.
眼看我动了真格,这群人不动了。
刚才起头的那个男人挥了下手:「你看你弟妹,咋还闹着闹着还急眼了呢?」
「闹婚闹婚,不闹结啥婚啊,你说是不是,怎么还跟我们动上真格的了!」
刚才还在嗑瓜子看戏的大姨大妈也跟着他附和起来。
「就是啊,小依,你这孩子可不能这么不懂事,我们这儿结婚都这么闹,不闹哪来的喜气呀!」
「小依,你快跟大伙道个歉,咱这事就算过去了,要不然,说到一帆脸上多没面子啊!」
指责声越来越多,乌泱泱吵得我头昏眼花。
手没有摸到他们身上,他们当然不会觉得有什么。
我从小就是被父母娇养起来的,身边的人都称得上是谦逊有礼,哪见过这种阵势。
一时气急,我竟然骂出了一句从来没有说出过口的脏话。
「我道你妈的歉!」
「张一帆呢?我问你们,张一帆呢!」
这个时候,我满脑子都是先找到张一帆。
从在一起开始,他虽然有些小毛病,但也从来没有让我受过什么委屈。
我下意识地以为他能护住我们,站在我们一边的。
下一秒,后腰处传来钝痛。
我丝毫没有防备,被这一脚踹倒在了地上。
抬眼,是张一帆垮下来的脸。
03.
身边的三个闺蜜惊呼一声,冲上来扶我。
我的眼泪在倒地的一瞬间就飙出来了。
张一帆用了十足的力气,硬生生受这么一脚,我的后腰就像是要碎裂般疼痛。
他阴沉着脸责骂:「你有病吗?林依依,大喜的日子你整这出干什么!」
「轰」的一声,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耳边,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好。
紧接着大片大片的掌声响起。
「这一脚踹得好啊,对婆娘就是得这样,要不然管不住!」
「嘿嘿,哪能让家里的娘们儿骑到咱们头上来,帆哥干得好。」
「快好好管管吧,你看这性子都烈成啥样了,到时候带出去多丢人啊!」
我紧盯着张一帆的脸,忽然觉得陌生又可怖。
他刚才,不由分说地将我踹倒在地。
为了维护他这些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维护这些差点玷污了我闺蜜的人渣。
我勉强站稳身子,将刀重新提在手上。
在闺蜜的搀扶下走到张一帆面前,用全身的力气扇了他一个耳光。
他的脸立马偏向一侧,肿了起来。
「我告诉你张一帆,幸亏今天你这群畜生亲戚给我演了这么一出,要不然,我还真看不清楚你是个什么东西!我脑子被门夹了,才会看上你这么个蠢蛋,明天,最晚明天,这个婚爱谁结谁结,咱俩离婚!」
我的嗓子都吼哑了,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临出门,我被门口的摄影师小鹿拉了一把。
「等等,我跟你们一起。」
04.
出来之后,我们五个人径直去了停车场。
身后有几个男人追了出来,我被气得头脑发昏,直接将手里的菜刀往他们的方向抛过去。
果然,他们避开之后都不敢动了。
这种只会在女人身上寻求成就感的败类,表面上威风凛凛,但实际上比任何人都要怂。
上车之后,我本来翻涌的血液竟骤然冷静下来。
连头脑都清醒了许多。
副驾驶的小鹿问我:「现在该怎么办?」
我看了眼后座上抱在一起的三个人,将方向盘打死,冷声:「去派出所,报警。」
其实在婚礼之前,张一帆就跟我说过婚闹的事情。
起初我是没同意的,因为我个人并不喜欢大吵大闹的氛围。
但张一帆说他们这边一直以来都有这样的习俗,就是图个热闹,让家里的亲戚也沾沾喜气,以求之后的日子过得顺利。
我被他说服,驽钝地以为婚闹无非就是做点小游戏什么的。
但今天一见,真相大白。
这是婚闹吗?
他们手持心中的圣旗,满面红光地走向罪恶。
这是猥亵,是明目张胆地强奸!
如果我今天没有出去,那等待我闺蜜的会是什么结局?
我不用想,答案却已不言而喻。
我们到派出所的时候正值中午,大厅里的人不少。
可一看到我们的出现,原本喧嚣的环境立刻就安静下来了。
也是,哪会有人穿着婚纱到派出所来啊。
还带着三个狼狈不堪的伴娘。
一个女警迎了上来,问我:「你们怎么了?」
「报警,我的三个伴娘遭到了猥亵,差点被强奸。」
05.
女警的表情严肃起来,又叫来几个警察把我们分别带走询问。
我是第一个出来的,呆呆地坐在大厅的长椅上。
我能感觉身边有人在看我,但从事情发生到现在,我的身心早已疲惫不堪,根本没有多余的气力再去应付其他的事情。
直到肩膀搭上了一只手,我身体不自觉地颤抖了下。
原来,我也是在害怕。
甚至已经远超于愤怒。
拍我的人是刚才那个女警,她给我披上了件外套,道:
「你的朋友还在接受取证,那个摄影师已经把录像交给了我们,临时有事先走了。」
我木然地点了点头。
「我先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吧,还在出血。」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才发现自己的手掌被划了一个口子出来。
可能是拿菜刀反抗的时候不小心划的吧。
我自己都记不清了。
包扎好伤口后不久,我爸妈也从酒店赶过来了。
听见我妈的声音,本来干涩的眼眶瞬间被眼泪充斥。
我扑进我妈怀里嚎啕大哭。
如果我早点看清张一帆的真面目,或者从一开始就坚决拒绝婚闹的话,我的闺蜜是不是就不用受到这样的伤害?
事情是不是就不至于发展到这种地步?
平复好情绪之后,我才发现爸妈竟也红了眼眶。
我妈抱着我连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
「爸妈在这儿,这个婚咱们不结了,咱们家姑娘不嫁这种畜生!」
我这才恢复了点力气,掏出手机一看,几十条未接来电都是张一帆打来的。
电话再次打进来,我按了接通。
张一帆的声音传进耳朵:「依依,你在哪儿?你把位置发给我,我知道错了,我现在就去接你回家,好不好?」
我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他为自己的行为狡辩。
「算我求你了,依依,不要闹了,好不好?有什么事情等咱们办完婚礼再说,这么多亲戚都在这儿等着呢,你给我点面子行吗?」
呵……
面子,又是面子。
我无法理解张一帆为什么要把他那张脸看得那么重要,致使他都到这种时候了,还在颠倒黑白。
胸腔内积攒的怒火像是找到了宣泄口,我也顾不上爸妈在身边,不受控制地质问他:
「面子?你还是为了面子,是吗?」
「当初苦口婆心地劝我同意你家亲戚来闹婚是为了面子,今天从我身后踹我的那脚是为了面子,你家的脸难道是金子做的吗?这么值钱!」
「如果你眼不瞎,今天你们家那群人渣是怎么对待我朋友的,你应该都看在眼里,他们说的是什么话,你也能听见,如果我今天没有出来制止他们,后果会是什么,你知道吗!」
今天的事情已经彻底让张一帆失去了保护层,露出了他不堪入目的真实嘴脸。
我从未想过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们打着闹婚的名义,理所应当地猥亵、欺辱我的朋友。
他们理应,也必须付出代价!
我不想再跟他浪费口舌,直截了当道:「你的嘴脸我已经看清楚了,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离婚,没有商量的余地。」
张一帆的声音顿时冷了下来,我还没来得及听完他说什么,手机就被我爸抽走。
只见我爸呼吸愈发沉重,冲着手机吼了出来:「张一帆,我告诉你,我不可能再让我的闺女受这个气,算老子之前看走了眼,你他妈就是个不折不扣窝囊废,离婚,这个婚不用再结了!」
06.
宋昕她们的住处不在本地,安全起见,我开了两间套房先让她们住下。
晚上,她们三个人在浴室洗了很久的澡。
等出来的时候,三个人的眼睛无一例外地肿成了「核桃」。
愧疚将我压得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我太理解她们的感受,如果换作是我被十几个油腻猥琐的男人按住亵渎,我可能会比她们三个更加恐惧。
没有哪个女性能用无所谓的心态对待这种事,除非事情没有发生到自己身上。
我向她们三个道了歉。
无论怎么说,今天的事情我都占了一部分的责任。
李洁摇了摇头,拉住我的手小声说:「不怪你,依依,我们都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是不可控的。」
「只不过,你真的决定好了要跟张一帆离婚吗?」
高晴和宋昕也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而此时,张一帆还在用微信不停地给我发来信息。
我知道他不会轻易松口。
但,婚我离定了。
我笑了笑,淡声:
「他今天能在背后踹我一脚,就证明他跟他家亲戚一样,从始至终都没有尊重过我们。」
「今天我不光是在救你们,更是在救我自己。」
「所以,婚我一定得离。」
哪怕要费点工夫。
07.
一夜无眠,直到凌晨,我才沉沉睡去。
可没过多久,我就被急促的手机铃声惊醒。
是我妈打来的。
接起电话,我妈的声音染着浓浓的哭腔。
「依依,你快来医院,你爸心脏病犯了!」
我急匆匆地打了辆车直奔医院。
一到病房门口,就看到我妈坐在病房门口的长椅上。
张一帆还在不远处站着。
我扫过他一眼,看到了他裤子的膝盖处沾上了不少尘土。
一个恶心的猜测跃然心上。
我搂住我妈的肩膀问:「妈,你别着急,爸不是一直都有吃药吗?怎么会突然发病呢?」
我妈还在哽咽:「医生说你爸是情绪太激动,血压上来,气急攻心才晕倒的。」
「今天早晨,我和你爸本来是想买点早饭给你们送过去的,谁知道一开门就看见他跪在门口,邻居都出来劝了,怎么都说不走,你爸一着急,就晕过去了,刚送来医院的时候,嘴都是紫的。」
我妈口中的这个「他」是谁我再清楚不过。
一时间,我竟然也快喘不上气来。
努力平复情绪后,我把我妈安顿下来,跟医生确认了爸爸没事后,才走到张一帆面前。
「依依,我……」
我冷声打断他的话:「你跟我出来。」
08.
从病房到出住院部大门明明只需要不到五分钟的时间,我却感觉比一个世纪还要长。
张一帆不停地在我耳朵边上说话,翻来覆去都是那么几句。
「我也是迫不得已。」
「依依,你原谅我,好不好。」
天知道我是怎么忍住不在室内跟他吵起来的。
这里是住院部,我总不能因为他这么一个人渣影响到这里的正常秩序。
终于迈出大门,我迅速转身,毫不犹豫地扇了他一个耳光。
我用了全部的力气,震得我手掌都在发麻。
张一帆转过头来,擦了擦嘴角的血说:
「没关系,依依,只要你能解气,你就打吧,这是应该的。」
笑话。
好一个应该的。
倘若现在不是法治社会,我剁碎了他都是应该的!
见我没反应,张一帆凑近一步。
他想拉我的手,但是被我躲开了。
「依依,你原谅我,好不好?我对天发誓,我当时真的是昏了头,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咱们不离婚行吗,我绝对会对你好的,我是真的喜欢你!」
「昨天,你去报警了,对不对,我接了一晚上的电话,都是亲戚们打来的,他们都被警察带走拘留了啊。」
「我家那些亲戚又没有恶意,就是凑个热闹而已,你干吗报警呢?不要把事情闹得这么难看,好不好?算我求你,依依你给我留点面子……」
我冷冷地看着他。
他的长相没变,五官还是我喜欢的样子。
但是现在,我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不可能,我已经说过了,离婚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反正现在也没有什么婚内财产可言,至于房,车之类的,我一个子都不要,我只要离婚。」
「至于你那些亲戚,他们的所作所为是犯罪,自作自受!」
张一帆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阴森森的,跟婚礼那天一模一样。
他指着我的鼻子大骂:「林依依,你他妈别给脸不要脸,老子已经给你道过歉了,你还想怎么样!他妈的不就是个婚闹吗,我们家都闹了多少年了,也没见有哪个娘们儿跟你一样上纲上线!」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彻底被气笑。
看吧,人一旦把面具摘下来,就很难再戴上。
这就是他的本性。
或许是争吵的声音大了些,来往的人有不少停下驻足。
我很讨厌这种「当小丑」的感觉,本想转身离开,不料却被张一帆抓住了手腕。
「扑通」一声。
他跪在了我面前。
身边看戏的众人倒吸了口气,纷纷「哎哟」出声。
我用力挣开他的手,眉心疯狂跳动。
现在不要面子了?他怕不是人格分裂。
既然都做到这步,我再吞一口气,都是对老天的不尊重。
「喜欢我?张一帆你哪来的勇气说你喜欢我?」
「你如果喜欢我,会在昨天放任你家那群亲戚对我的闺蜜上下其手?会在我背后把我踹倒在地?你明明知道我爸有高血压、心脏病,明明知道他不能受刺激,你还去我家门口胡闹?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
「你家那群亲戚不懂人事也就算了,张一帆,你好歹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基本的法律法规总是清楚的吧?你会不知道那群人的行为是什么性质?我报警是为了保护我的闺蜜,保护我自己。」
「你呢?你来找我无非就是为了面子!」
「你怕被亲戚嚼舌根,说你管不住老婆,担心在亲戚面前抬不起头来!事情没发生到你的身上,你当然会觉得无所谓,我不求你能感同身受,但我麻烦你用你的面子想想,咱俩到底是谁在上纲上线!」
我将想说的话一股脑秃噜出来,也没注意控制音量,周围看热闹的人也有不少听明白的。
「人不可貌相,这男的长得还行,没想到这么不要脸。」
「是为了闹婚这事儿吧?哎哟,可苦了这姑娘了,要不说闹婚这事儿就是个陋习呢。」
「这姑娘做得对,我们小区前段时间也是出了这种事,听说伴娘都被一群男的扒光了,可怜的呦——」
议论声堆在一起,我的手控制不住颤抖。
若不是还有一丝理智尚存,保不齐我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张一帆估计也听见了人们的议论,表情僵硬,神色尴尬。
他站起身子,直勾勾地盯着我,用只有我才能听见的声音说:
「我不可能同意离婚,林依依,你给我等着,我绝对会让你后悔!」
09.
自那天开始,张一帆没再来找过我。
他妈倒是给我打过几通电话,低声下气地问我能不能不离婚。
张一帆是单亲家庭,他妈一个人将他带大不容易,就算我心里再窝火,也没道理冲他妈撒气。
每次都是草草说上几句就挂断电话。
再加上工作原因,我确实有些焦头烂额。
这天我刚上床,就收到了小鹿给我发来的微信。
她给我转了个直播链接,让我看看里面的人是不是张一帆。
我的心里陡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点进去一看,果然是张一帆和他妈。
他们母子俩并排坐着,面前还摆着个大牌子,用墨写下八个大字:
「感情骗子,不得好死」
我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确认张一帆口中的骗子就是我。
他连我的名字都说出来了,话里话外都在说我跟他在一起就是为了骗他的钱,答应跟他结婚也是为了骗婚,婚礼当天为了逃婚还打伤了他的亲戚。
为了让网友相信,他还放出了一张照片,是一个受伤的背部。
我看发型就能认得出来,就是婚礼那天被我用椅子砸的人。
而这点我早就已经在警方的笔录中说清楚了,被认定为正当防卫。
此时,直播间里的观看人数已经到了 3 万+。
左下角的弹幕疯狂滚动,大部分人都已经被张一帆的鳄鱼眼泪打动,纷纷为他打抱不平。
「活久见,这年头竟然还有骗婚骗钱的人,这女的也太不要脸了。」
「骗感情死全家,祝女骗子明天就暴毙而亡。」
「我找到女骗子的单位了,我艹,这种人竟然还能当小学老师,不会误人子弟吗?」
「楼上的,她哪个小学的?哥们明天就去她学校门口真实她。」
除了这些,倒是还有几个清醒的弹幕存在。
「大家未知全貌不予评价啊,他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啊。」
「这届网友也太容易被当成枪使了吧,万一是造谣呢?」
……
他们只出现了不到半秒,不是被喷到不敢吱声,就是被恶评淹没。
看着手机的视线逐渐模糊,我吸了吸鼻子,干脆退出直播间。
这时我才明白张一帆在医院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妈给我打电话的目的也不是为了道歉,而是一种变向的威胁。
从小到大,我谈不上是多么招人喜欢,但也从未被人针对过。
可现在,我却莫名其妙地成了众矢之的。
小鹿问我打算怎么办。
说实话,我不知道。
虽然嘴上说着身正不怕影子斜,但当这种无妄之灾降临在自己身上时,我该有多么强大的心脏,才能做到熟视无睹?
更何况现在正是网友群情激奋的时候,我如果出来解释,必然会收获无止境的谩骂。
没办法,我只能先静观其变。
我做了一晚上的噩梦,第二天是被电话吵起来的。
来电人是学校里的王主任。
10.
我还没开口,王主任就急吼吼地开始说话:
「小林啊,你那个网上的直播看到了吗?昨天晚上已经有家长打电话打到教育局去了,上面领导大半夜给我打电话问你的事儿,是这样啊,我们开会已经决定好了,你最近这段时间就先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等学校研究结果出来之后再说,好吧?」
虽然在接电话之前就已经猜到要面对的结果,但我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我明明没有犯错。
到头来受惩罚的为什么是我?
原来一个人被攻击是不需要太大的理由的。
只需要一个「引爆点」,和微量的「助燃物」就够了。
我深吸一口气:「好的主任,我知道了。」
「麻烦您了。」
我在床上躺到九点多才起来,爸妈看见我从房间出来后愣了一下,问我怎么没去上班。
我肯定不可能把被停职的事情告诉他们,只是胡扯了一个理由说自己身体不太舒服。
饭吃到一半,我爸忽然放下筷子。
「闺女,你跟爸说实话,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妈剜了我爸一眼:「昨天晚上张一帆的直播爸妈都看到了,学校是不是因为这件事为难你了?」
我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爸妈的消息竟然这么灵通。
我爸说:「我和你妈本来是想等你自己跟我们说的,但你看你这孩子这么轴,都什么时候了,还骗我们。」
我吸了吸鼻子,心中的酸涩感又涌上来了。
「闺女你听爸说,这件事咱们做得没错,报警没错,离婚也没错。」
「爸妈的思想也没你想得那么古板,咱就算再怎么着,也不能吃了那个禽兽的气!他既然敢造谣,咱们就敢还回去,你不用担心其他的,爸妈绝对支持你跟他斗到底!」
我低下头,憋回眼泪扯出一个笑。
「我知道了,爸。」
吃过饭后,爸妈就出门遛弯了。
我本想上床再补一觉,但微信的语音铃声又响起来了。
是宋昕发起的语音通话,高晴和李洁都已经接通了。
刚按下同意,宋昕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网上那是咋回事?张一帆那孙子在那放什么狗屁呢?」
高晴:「依依,这事你知道了吧,打算怎么办啊?」
李洁:「要不依依你这段时间先别上网了,网友们骂得挺难听的。」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她们。
其实,刚才吃饭的时候,我就想过要反击了。
但是顾虑太多,不知该从何下手,也不敢贸然下手。
听我说完后,她们三个人都沉默了。
我知道她们在想什么。
揭露真相,就相当于是把还没愈合好的伤口再扒开消毒一样。
定然是要考虑清楚的。
就算她们真的不愿意,倒也在我的意料范围之内。
半晌,宋昕忽然笑出声。
「你想什么呢,林依依,我们三个在你心里就这么不靠谱啊?」
高晴:「就是,想做什么就去做,哪有那么多可考虑的?人家都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还忍气吞声,我都替你憋屈。」
一向犹豫不定的李洁也开始附和:「我没意见,这事本来就是咱们占理,还怕了他不成。」
「你放心大胆地澄清,证人我们帮你做。」
我噗嗤一下笑出声,心落了地,积攒了一胸腔的郁气也在这一刻消散殆尽。
对啊,我为什么不选择反击呢?
怕牵连到其他无辜的人,怕让爸妈遭到别人的指点,怕害得闺蜜受到二次伤害。
但现在看来,我的身后并非空荡荡。
我是有底气的。
11.
我简单化了一个淡妆,对着镜头录了一个澄清视频。
「大家好,我就是昨天晚上张先生嘴里说的那个『女骗子』,我叫林依依。」
「关于张先生昨天在直播间里的言论,我有以下几点想要澄清。第一:我并没有骗过张先生的钱,从大学期间交往到现在,张先生确实给我转过账,但我统统都没有收过。包括交往期间的约会,吃饭等娱乐项目,我们也一直都在遵循 AA 制的原则,从来都没有让张先生单独付过账单。」
「至于婚房是张先生家里付的首付,贷款暂时还没有开始还,房产证上只有张先生一个人名字,婚礼的花费并不多,一共只有三万七千块钱的支出,在这一方面,我的父母也已经提前与张先生母亲打了商量,一家一半,共同承担费用。」
「因此,张先生口中的『骗钱』,在我这边是不成立的。」
「第二:张先生说我逃婚这件事,我承认我是在婚礼现场离开了,带走了三个伴娘和摄影师,但逃婚的原因绝非大家心里想的那样,我没有跟谁约定,一切都是临时起意。」
「原因是我们在当时经历了十分恶劣的婚闹事件……」
说到这里,我忍不住哽了一下。
到现在我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在我等待张先生接亲的时候,我的三个闺蜜,也就是三个伴娘在卧室外负责堵门。这件事在接亲之前我们就已经商量好,并没有故意为难过男方,走了个过场,就将他们放进来了。」
「但当他们进来之后,张先生家里人蜂拥而上,三十几个已婚已育的男人将我的三个伴娘抵在墙上,当我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出去的时候才发现,我的三个伴娘已经快被扒下衣服,十几双手在一个女孩子的身上胡乱摸索……大家不妨想象一下那种画面。」
「出于无奈,我在反抗的时候将椅子抡到一个男人身上,就是张先生昨晚在直播间放出来的照片,但是这点我在报警的时候已经跟警察解释清楚,被认定为正当防卫。而在这种关键时候,张先生作为我的男人并没有尽到应尽的责任,反而是为了面子在我的背后将我一脚踹倒在地。」
「所以,我才会决定终止婚礼,提出与张先生离婚。」
做老师这么久,我很清楚怎么做才能让学生听明白。
将方法套在这里也是一样的。
除了这个澄清刷视频之外,我还顺便附上了十几张截图以及婚礼当天拍摄下来的视频来证实自己言论的真实性。
多亏了张一帆之前的造势,我现在的社交账户早就已经被网友扒了出来,都不用买流量就有足够多关注度。
不出几个小时,我的澄清视频就已经突破了十几万的浏览量,评论,点赞,转发数也在飞速上涨。
我大概翻了一下,评论区里原本辱骂的声音已经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水的「心疼」。
「我承认我之前的声音是大了些,这个反转是我没想到的,对不起,美女姐姐。」
「啊,这个男的好恶心,恶人先告状,啊啊啊!他怎么敢呀!」
「难道只有我的关注点在婚闹上吗?这他妈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竟然还有闹婚这种 SB 习俗!那群狗男人判多少年都不解气,建议国家考虑一下物理阉割,不用打麻药了。」
「谢谢,已经被恶心到了,心疼新娘和伴娘,男方去死不送。」
看到这些评论,我总算舒了口气。
但最吸引我注意力的,是一个用自己的自拍照做头像的中年男性用户。
「新娘真是不懂事,出门在外也不知道给自家男人留点面子,不就是个闹个婚吗,大伙高兴一下,又没真发生什么,至于弄得全天下都知道?」
这条评论一发出,立刻引起了网友的围攻。
「我是一个男人,但我觉得你真给男人丢脸,SB!」
「大叔您哪位?看来这种混账事儿没少干吧,不怕遭报应吗?」
「借楼借楼!大家快看我 的那三个人,好像是视频里的伴娘!」
我微微一震,这条评论中 出来的三个用户名真的太熟悉。
宋昕,高晴,李洁。
我一个一个地点开,发现她们三个竟然不声不响地在我发完澄清视频后也发了视频出来。
以婚闹受害者的身份。
这下子,本就寥寥无几的质疑不攻自破。
形势一片大好,张一帆倒变成了网友口中的「家暴无脸男。」
张一帆根本没想到自己会成为网友的攻击对象,给我打了几十个电话无果后,顶不住压力公开道歉。
可我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他。
因为他的造谣,我被学校停职,我的父母跟着我担惊受怕,本就是受害者的宋昕,高晴和李洁也因此不得不将自己不愿向外人倾诉的事情袒露在大众面前。
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什么?
12.
我联系了一个律师,准备以诽谤罪起诉张一帆。
刑法规定,以暴力或其他方法公然侮辱他人或者捏造事实诽谤他人,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
而对于情节严重的,定性的第一条就是:同一诽谤信息实际被点赞,浏览次数达到五千次以上,或者被转发次数达到五百次以上的视为情节严重。
张一帆光是昨天晚上直播间里的人数就已经达到了 3 万+,各平台的直播截屏还不知道有多少。
就算一万达不到,八千的转发量恐怕也是有的。
再加上我手里的证据确凿,律师还跟我打趣说这绝对是他接手过最省心,胜算最大的案子。
我将律师拟出来的律师函放到了网上,并配文:「此事我坚决走法律程序。」
消息一发出,吃瓜网友更兴奋了。
「我靠,姐姐好飒!这姐能处,有证据她真告。」
「传下去,家暴无脸男要吃牢饭了,期待期待!」
「恐怕那男的已经期待好久了吧,终于可以去监狱里陪亲戚牢里蹲了。」
发完声明之后,我跟律师马不停蹄地去警局立了案。
张一帆甚至没来得及求我,就稀里糊涂地被警方带走调查了。
一直到晚上,警方给我打电话说张一帆一直都要求见我,问我方不方便过去一趟。
方便是方便的,但我真心不想再见到他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我婉拒了之后,警方也表示理解,并没有说什么。
结果第二天,我下楼倒垃圾的时候就撞见了张一帆母亲。
她黑眼圈挂在眼眶底下,头发在一夜间冒了白,像是老了十几岁。
我蓦然感到一阵心酸。
但转念一想,我有什么好愧疚的呢?
张一帆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那天直播时为了勾出网友的同情心,他不惜把自己的母亲也拉上。
他母亲看到我,立马从地上站起来,窘迫地搓了搓手,满脸尴尬纠结。
我自然明白她来的目的,干脆开门见山道:「阿姨,张一帆的事情您来找我已经没用了,这是刑事案件,不是我说算了就能算了的。」
张一帆母亲脸色微怔,随后又陪着笑道:「是,是,阿姨明白……」
「阿姨是想来求求你,能不能给一帆写个谅解书?你放心,他已经认罪了,警察那边说,要是能争取到你的谅解,判的时候能减刑。」
我张了张嘴,一句「不能」差点脱口而出。
张一帆跟他的那群亲戚一个性质,不值得也不配让我谅解。
但对上他母亲已经有些浑浊的双眼时,我还是心软了。
「不过我有条件。」
「你说你说,阿姨一定办到。」
「要我出具谅解书可以,但张一帆必须在离婚协议上签字。」
把张一帆交给公安机关处理,这是我对自己,对我父母,对宋昕,高晴和李洁的交代。
出具谅解书,是我对张一帆母亲的同情,也是为了给我自己省下一档子事。
这并不冲突。
13.
一审之前,张一帆是在看守所待着的。
他整个人憔悴了不少,眼袋,胡茬,邋遢又颓丧。
看到他这个样子,我不高兴,当然也不难过。
只是在暗自腹诽自己以前怎么就眼瞎看上了这么个玩意儿。
张一帆像是没想到能再见到我,眼神亮了亮又很快暗下去。
「依依,你来看我了?」
我冷冷地瞥他一眼:「别叫我依依,也别想太多,我来找你有事。」
「你妈今天上午来找过我了,想让我给你出具一个谅解书,我同意了。」
张一帆惊喜:「谅解书,依依你……」
我懒得跟他说废话,从包里抽出来离婚协议摆在他面前。
「不过现在谅解书还没提交,我随时都能选择反悔。」
「离婚协议书就在这里,你签了之后,我再提交,等价交换,不过分吧?」
张一帆还想再些什么,我又道:
「你妈年纪不小了,身边就你一个儿子。」
「我看着都觉得她可怜,我劝你想好再说话,省得再给我们彼此找麻烦。」
他沉默了一会儿,最终签好了字,按下了手印。
我收起协议就要走,张一帆又叫住我。
「依依,我是真心爱你的,之前是被猪油蒙了心,可我这么做,只是不想让你离开我。」
「我真的知道错了,依依,我们之间还有……不是,你能原谅我吗?」
我冷嗤,不想再施舍他一个眼神。
「原谅你?见鬼去吧!」
13.
尘埃落定之后,学校恢复了我的职务。
我有时会跟摄影师小鹿聊聊天,有一次,我问她当时为什么要帮我。
她笑称:「大家都是女人,看不下去了,肯定是要吼一声的。」
只不过令我没想到的是,婚礼现场的那个视频被网友做了剪辑,流传度还不小。
有时候走在大街上,我还能收获些暗戳戳的注视。
我偶尔会点开视频的评论区看两眼。
「我之前也碰到过婚闹,当时就我一个伴娘,那群男的看见我就跟看见羊崽子一样扑过来,我根本没办法反抗,那些人根本不会注意什么分寸,反而肆无忌惮地往我胸上摸,幸亏当时我男朋友在现场,要不然我都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我们学校就有一个因为婚闹 ZS 的,她给家里的表姐当伴娘,结果被好几个男的拖到暗屋里轮了,那群人倒是判刑了,但是她从那开始的精神状态就很差,未婚夫都因为这件事跟她退婚了,上周因为 PTSD 在学校实验楼跳楼了。她长得真的很漂亮,而且是学校为数不多的直博生……」
「姐妹们深有同感!我们这边也是有婚闹的陋习,不仅闹伴娘,还闹新娘,已经出过很多事了,但是奈何家里的老一辈思想迂腐,出了事也没人管,现在想想我都恶心得起鸡皮疙瘩!」
「我就是婚闹的受害者,PTSD 和抑郁症已经确认六年了,没睡过一回安稳觉,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会浑身发抖,感觉自己就算再怎么洗澡都是脏的……也无所谓了,反正都已经这么些年过去了,再坚持坚持吧。」
每次看到这些评论,心里只会又酸又涩。
说愤怒,肯定是有的。
不过无力感更甚。
后来的一段时间,我忽然接到了一家媒体的电话。
他们说非常佩服我在那种情况下的反应,想邀请我做一期关于「婚闹」的新闻,问我有没有兴趣出镜接受一下采访。
我婉拒了。
一是不喜欢出镜,二是我清楚自己的定位。
我只是个普通的小学教师,那天的视频给我带来的关注度已经够多了,我不需要也不能再借「婚闹」的名义博取社会关注度。
更何况,所有人心里都清楚这只是一个采访而已,改变不了什么。
晚上的时候,我翻来覆去死活睡不着。
于是干脆就爬起来,写了篇文章挂在社交账户上。
主题是关于「婚闹」的。
文章的最后,我总结了下全文。
「身为女性,我们应该对所有不情愿,不合理的侵犯说不。」
「我们不必忍气吞声,错误不在我们,我们不必感到羞耻。」
「失去了清白的,从始至终都是那些肮脏的恶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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