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无双

我作为嫡长姐的陪嫁,入王府做妾。
成亲那日,我听到了王爷的心声:
【总算把这小骗子弄到手了。】
【本王今晚非得狠狠办了她!】
【得想个办法,怎么才能把她这个碍事的姐姐糊弄过去?】
1
嫡长姐向来看不上我这个妾室生养的卑贱庶女。
在她眼里,我与后厨栅栏里的家禽牲畜无甚区别,平时对我非打即骂。
我一直想不明白,她既然这么讨厌我,为何非要带我陪嫁?
她的夫婿,是手握重权的永安王薛亭。
这种光耀门楣的好亲事,便宜了谁也不该轮到我。
直到我跟在嫡长姐身后,亲眼见到王爷。
喜堂上十分热闹,人声嘈杂,我却清楚地听到了离我好几步开外远的王爷的声音。
不是在耳边,是在脑子里。
【总算把这小骗子弄到手了。】
【本王今晚非得狠狠办了她!】
【得想个办法,怎么才能把她这个碍事的姐姐糊弄过去?】
几句话把我吓得不轻。
这可是王府的喜宴。
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竟敢在这种场合说出如此荒唐的浑话?!
我偷偷从喜扇后露出眼睛四处瞄了几眼,可周围宾客却皆无异样。
难道,刚才的声音只有我能听到不成?
正想着,那声音又来了。
【小骗子瞄什么呢?不会是憋着坏想偷溜吧?】
【哼!进了本王的王府还想跑?没门!】
我听得真真切切,这就是王爷的声音。
我倏地抬头看向他。
永安王薛亭,此刻正与我那嫡长姐一同答谢宾客。
他身上暗红色的喜服以金线绣纹,华贵非常。
明明正和旁人说话的他,不知怎么地突然往我这边看过来。
正好跟我对上视线。
我瞧清了他。
清冷倨傲,气质矜贵。
等等……
那张脸。
好像,有点眼熟?
【小骗子看见我了?】
【本王今日这般英俊潇洒,肯定迷死她了!】
【唉,不知道她还认不认得出我来。】
【要是认不出也好,我可不愿她再想起我从前那窝囊模样!丢脸死了!】
薛亭表面与宾客觥筹交错,言谈得体。
我实难相信,这些话竟是他心下真切的心思。
我赶紧回想自己究竟什么时候与他见过面。
想来想去。
想不起来。
可今日我嫡长姐带来的陪嫁女娘就我一个,他说的若不是我还能是谁?
他口口声声叫我小骗子。
我何时又骗过他了?
我这人向来诚恳老实,从不骗人。
「九姑娘,您瞧永安王爷这一表人才,威风凛凛的!您往后可有福气了!」
「啊?是吗?扇子挡着了,我没瞧见。」
2
王府不愧是王府。
连我这个陪嫁女也能分得一个宽敞的院子单独住着。
这清林苑虽然位置偏僻了些,但我很是满意。
我巴不得离我那嫡长姐越远越好,最好让她忘了有我这个人才好,免得她还像从前在家里一样,隔三差五找着由头来拿我撒气。
入了夜,我吩咐婢女替我拆了头上那些累赘。
婢女顾忌说王爷还没来过,怕是不合规矩。
我笑:「王爷大婚,今夜自是宿在王妃那儿,怎会上我这儿来。」
话音未落,门被人砰一声推开。
「怎么,你是不愿意我过来?」
【完了,小骗子她不会是不喜欢我吧?】
【不可能!本王长得这般俊美,任哪个姑娘看了不得流口水?】
【她肯定是气我来的晚了。】
【都怪她那个姐姐!应付她费了我不少功夫!】
薛亭还未走到面前,他的声音已经将我扰得头疼。
我规规矩矩给他行礼。
他拉着一张冷冰冰的脸,像个要吃人的阎王。
我怀疑。
兴许我听到的那些声音不是他。
是我癔症了。
我试探着问他:「王爷,这大喜的日子,您应当陪在王妃身边才是。更深露重,您何故大老远到清林苑来?」
【什么话?】
【本王来当然是来找你睡觉的!】
【王妃王妃!就知道提王妃!难道你就不是本王新娶的媳妇吗?!】
【今晚谁也别想拦着本王和你睡觉!】
薛亭眸色一沉:「你在教我做事?」
……我哪敢说话。
薛亭把下人打发了出去,瞧着是真准备留下了。
我心里忐忑。
按照我嫡长姐那个性子,今夜她怎会甘心放薛亭走。
薛亭到底使了什么法子从她那儿脱身?
真想问问他。
但我又不敢。
我惴惴不安,忧心明日嫡长姐又要因着这件事来找我的麻烦。此事本是我理亏,到时候还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薛亭倒是不跟我客气,眨眼的功夫他已经自顾自把衣袍全解了。
烛火摇曳,他黑着一张脸。
【气死本王了!】
【居然让本王亲自动手脱衣服!她自己站在那儿跟个木头桩子似的!】
【本王如此秀色可餐,她难道就一点不馋吗?】
【算了!本王不跟她计较!】
【她不馋,本王可要馋死了!】
我:???
3
大婚这晚,薛亭真就宿在了我屋里。
第二天,我浑身上下像是要散架似的。
我醒时,薛亭已经走了,说是进宫上朝。
我赶紧梳洗打扮去给老夫人奉茶。也就是薛亭的母亲,我的婆母。
都说婆媳自古难相处。
我还没踏进老夫人的院子,就听到了老夫人训斥我嫡长姐的声音。
「还说什么书香门第,大家闺秀!」
「新婚之夜就在夫君面前烂醉如泥!像什么话?!」
「罚你去祠堂思过,不足两个时辰不许出来!」
老夫人一番发作,听得我胆战心惊。
遇上个这么严苛的婆母,我心知自己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这会儿还起晚了,免不了也要被斥责一通。
我紧着步子往里走。
进了屋,老夫人坐在堂上,板着张脸。
我战战兢兢上前敬茶,等着挨骂。
可老夫人喝了茶,只对我说:「昨夜你服侍王爷辛苦,就不必在我这里伺候了,回去好生歇息吧。」
我傻了。
都不用回头,就能猜到我那嫡长姐,此刻肯定恨不得用眼神从我身上剜下两块肉来。
回清林苑的路上,我听到几个丫鬟扎堆闲聊。
我这才知晓,老夫人为何会对嫡长姐发这么大的火。
「听说昨夜新王妃喝醉了酒,当着王爷的面儿就吐了一地!」
「我亲眼瞧见了!那模样,可真是埋汰极了!若换作是我被新婚夫婿看见那般丑态,我趁早寻根麻绳吊死算了!」
「所以,昨夜王爷就去筠小娘屋里睡了?」
「是啊!」
「唉!那筠小娘可真有福气!我也想去服侍王爷!」
「就你?少做梦了!」
「你们还不知道吧?当初王爷和刘家议亲的时候,是指名道姓要筠小娘陪嫁的!」
「啊?这又是为何?」
「天知道那筠小娘是不是早就用什么狐媚妖术勾引了咱们王爷!」
【狐媚个屁!】
【你们这群长舌妇!王府里活计太少,都给你们闲出屁了是吧?】
【居然敢在背后议论本王的心肝宝贝儿!我看你们真是嫌命太长!】
「咳。」
薛亭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轻咳了一声,就吓得那些丫鬟们一个个脸色发白,齐齐跪倒在地。
但薛亭并未说什么,只是冷眼盯着她们瞧了几眼。
【本王得记住你们!】
【迟早找个由头把你们全都发卖了!】
不过是小丫鬟们闲说了几句,何至于此。
我连忙走过去,把薛亭拦住。
「王爷回来了?」
「嗯。」
薛亭侧目看了我一眼,脸上还是一样冷淡。
他只应声,不再多说别的。
我一时语塞。
算起来,我也才认识他第二日,实在找不到什么话题同他攀谈。
场面一度尬住。
我又听到薛亭的心声。
【她怎么又不跟本王说话了?】
【明明昨天晚上还对本王柔情似水的!】
【该不会是我昨夜表现的不好吧???】
【啊啊啊完蛋!一定是因为第一次太激动了所以没发挥好!】
【她不会是嫌弃本王了吧???】
【不行!得想办法补救一下!】
「看你脸色不好,是昨夜没休息好?」
「啊?」
我脸色不好?
我现在脸上烫的能烧火做饭!
「本王昨夜也没睡好,你陪本王再去歇会儿吧。」
「王爷,我……」
「你还有事?」
「没有……」
「那就走吧。」
薛亭不由分说就往我住的清林苑走。
我没办法,只能跟着。
我从后面偷偷看他。
他身上还穿着朝服,衣冠端正,谦谦君子。
可我耳边……
【烦死了!清林苑怎么那么远!】
【刚才她脸好红啊像个甜滋滋的蜜桃!真想咬一口!】
【多亏本王机智,昨晚把她那碍事的姐姐给灌醉了。】
【今天她肯定得被老娘罚跪,准没空来搅和我和筠儿的好事!】
???
4
原来。
嫡长姐昨夜是被薛亭灌醉的。
这事,想想我都替她冤枉。
可我泥菩萨过河,哪还有闲心管她的事。
我被薛亭押着回到清林苑陪他补觉。
一觉醒来,我两条腿软得连坐起来都费劲。
薛亭睡饱了,靠在床沿与我闲话。
他纤长的手指挑起我散开的一缕头发把玩,随后又顺势探到我颈窝,作势要撩开我的里衣。
白日里天光大亮,不似昨夜两眼一抹黑。
薛亭那张俊俏的脸,此刻距我不过三指。
太近了。
近得我都不敢抬头瞧他。
下一秒,他动作僵停住。
我不解。
只见薛亭眉头拧了起来。
【怎么回事?我宝贝筠儿身上怎么会受伤???】
【这肯定不是我弄的!我怕弄疼了她,手上可是一点劲儿都舍不得使!】
我顺着薛亭的视线看去。
在我肩上,拇指粗的一块淤紫清晰可见。
「怎么弄的?」薛亭问我。
「自己不小心撞的。」
我拉过被褥遮掩。
薛亭眸中划过一抹不悦,对我的话显然一个字都不信。
但他没再追问。
伸手将我抱得愈发紧了些。
【小骗子!还想骗我!】
【什么自己撞的!分明就是被刘柔安欺负了!】
【想不到吧?本王早就把你家里那些破事都给打听清楚了!】
【放心!今后有本王给你撑腰,谁也别想再欺负你!】
刘柔安便是我那嫡长姐。
是,薛亭猜的没错。
我身上的伤,的确是她打的。
出嫁前几日,刘柔安得知爹爹选定要我做她的陪嫁,在家闹得不可开交。
后来,因着爹爹不肯改主意,她便把气都撒在了我身上。
我肩上的淤青,是她发脾气时扔砚台砸的。
这些年来,这样的事情我早已家常便饭。
自从我亲娘过身后,我身上深深浅浅的伤,伤了又好,好了又伤。
从来没人在意。
而今,听见薛亭竟然因为这点小伤便心疼我,我心里像是被人无端捏了一把,鼻尖酸楚。
我不想薛亭瞧见我红眼眶的模样,顺势把头往他怀里埋进去。
这一埋,薛亭疯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5
【宝贝筠儿居然主动往我怀里钻!!!】
【一定是刚才本王表现得好!让宝贝满意了!】
【本王待会儿必多吃三碗饭!今晚再接再厉!】
啧。
到底是谁在外面造谣,说永安王薛亭人品贵重,堪为君子表率?
我看他分明就是个满脑子龌龊事的登徒子!
三日回门。
晚宴时,男女两席以屏风相隔。
女眷这桌,除我之外都是大娘子屋里的嫡出女儿。
与我一样的十几个庶出姐妹,一个都没露面。
在刘家,向来如此。
若不是薛亭执意带我一同来,今日这饭桌上根本就没有我的份。
方才还听人说,我住的那间屋子,在我走后第二日就被四姐姐讨去堆了杂物。
以前我用的那些物件,一样不剩全被她扔了。
明明是我从小长大的娘家,此刻我却像个外人。
我自知格格不入,便默默低头吃饭,不想惹人注意。
可大娘子和我那嫡长姐刘柔安并没打算成全我这份心思。
「瞧你这狼吞虎咽的样子,没个吃相!从前在自家也就罢了,如今嫁到了王府,还这般粗俗做派,岂不是丢光了我们刘家脸面!」
大娘子训我时是压着些嗓子的。
我猜,她是从刘柔安口中听说了薛亭这几日如何对我好,所以不想教薛亭知道她这时又来为难我。
但,下一刻我便听见了薛亭的骂骂咧咧。
【装腔作势的老八婆!】
【我的心肝宝贝多吃你两口饭怎么了?是本王付不起你们刘家饭钱还是怎么的?】
【还好意思说你们刘家的脸面?】
【你们当初都敢觍着脸硬把刘柔安往我王府里塞了,现在还要什么脸面???】
【再说了!我筠儿大口干饭的样子多可爱啊!能让你们看那才是给你们脸了!】
【刘家这厨子真垃圾,委屈筠儿了。】
【待会儿完事了带筠儿去佟楼吃清焖熊掌!】
正席上,我分明听着父兄在和薛亭聊些朝堂政务,赈灾之策。
谁承想。
薛亭这伪君子。
表面忧国忧民,实则竟一直竖着耳朵在偷听女眷席上的琐碎事。
我忍不住侧目往他那边瞄了一眼。
只见他正襟危坐,面色严冷。
倒教我父亲和那几位兄长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我差点笑出声。
「你这丫头!母亲正在训话,你四处张望什么?!你怎敢这般目无尊长!」
我一门心思全被薛亭引了去,都忘了自己眼下还坐在虎狼窝里。
听见刘柔安怒斥,我才赶紧顺从着:「母亲和姐姐教训得是,是我给父亲母亲丢脸了。」
「哼!你这忸怩作态,也不知道是不是随了你那狐媚子的亲娘!瞧着实在招人厌烦!」
刘柔安不遮不掩地白了我一眼。
她许是觉得,趁此刻有人给她撑腰,须得把这些天在王府受的委屈讨回来。
不等我说话,她又拉着她娘小声抱怨:「阿娘!这丫头她简直跟她那亲娘一样不知羞耻!这些天在王府,她一直缠着王爷!王爷他……」
刘柔安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这一桌子的姐姐妹妹却都听见了她这几句。
大娘子听得脸都吓白了,立刻喝止道:「住口!胡说些什么?你是疯了不成?!」
刘柔安莽撞无脑,口无遮拦。
但大娘子不同。
大娘子自然知道,这场合人多口杂。
哪怕在座除了我全都是她亲生的女儿,也保不准会不会有人无意将刘柔安刚才说的话传扬出去。
更何况,薛亭本人就坐在几步开外。
七出之条,妒为其一。
若是那些话真落到薛亭耳朵里,他到时再给刘柔安安个善妒的罪名。
那可不是小事。
不过,大娘子是多虑了。
我这回并没有听到薛亭那话痨絮絮叨叨。
想来,他肯定是没听见什么。
但,这回换我不乐意了。
从前,刘柔安如何打骂我都行。
可她刚才当着我的面一再辱骂我娘亲,这口气我忍不下去!
6
「姐姐,今日本是家宴,你如此非议逝者,未免不太合适吧?」
我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足够落到正席上去。
果然。
只这一句话,原先还热闹的席面顿时安静下来。
刘柔安万万没想到,我这个向来任她拿捏的卑贱庶女,竟敢在这么大的场合公然顶撞她,让她下不来台。
她那张脸急得一阵青一阵白,跟桌上那碟小葱拌豆腐一个颜色。
「真是反了天了!你怎么敢……」
「咳咳!」
刘柔安正欲发作。
大娘子重重咳了两声,伸手将她按住。
此时,正席众人的视线都已经被吸引到了屏风的这头来。
当然,其中也包括薛亭。
【怎么回事?!什么情况???】
【我才一刻没留意,筠儿怎么又受委屈了?!】
【这几个蛇蝎毒妇!在本王眼皮子底下就敢欺负我的心肝宝贝!】
【剑呢?!本王的佩剑呢?!】
【今天谁要是敢碰筠儿一根头发,本王立刻让人拆了这刘府!】
刘柔安有人给她撑腰。
我也有。
我赌薛亭会替我撑腰。
看来,我赌对了。
我虽看不清薛亭脸上此刻是何表情,却也能感受到一扇屏风之隔那几乎快要凝结的冷空气。
刘府上下,无人敢在薛亭面前造次。
而我今日偏想放肆一回。
「我小娘生前一向恪守本分,对父亲母亲恭敬顺从。」
「姐姐口口声声说她狐媚,不知羞耻。但你可知我小娘在世时,一共只见过父亲三面。」
「一是初入府时,二是我出生那日,三是她病重不治,撒手人寰。」
「何为狐媚?何为羞耻?」
「不如,姐姐可问问父亲,如今是否还记得我小娘长得是什么模样?」
这些话憋了那么多年,我从未敢说出口。
而今全都说出来了,心里无比舒畅。
坐在我面前的大娘子和几位嫡姐,脸色别提多难看。
她们此时看我的眼神,大抵都以为我是得了失心疯,才敢当着薛亭的面这般胡言乱语。
可我并不在意她们如何看我。
在这席间,我只在意一人。
【啊我要死了!】
【我要被筠儿给迷死了!!!】
【筠儿刚才可太帅了吧!她真的好敢说啊!】
【呜呜呜谁能告诉我,我媳妇儿比我还帅怎么办?!】
【不行了,我要为筠儿痴,为筠儿狂,为筠儿哐哐撞大墙!】
我知道薛亭表里反差很大。
没想到居然这么大。
我以为,在我说完那些话以后,他即便是再喜欢我,也会暗暗嫌我不懂规矩,目无尊长。
是我想多了。
我总算松了口气。
眼下,我既知道薛亭还愿意纵容我,我便什么都不怕了。
7
「姐姐,你为何不说话了?」
「我……」
刘柔安哑口无言,大约是被吓住了。
倒是我那个一贯软弱怕事的父亲,急得跳了出来。
「放肆!你姐姐如今可是王妃,你这还当着王爷的面就敢对她如此不敬!你娘从前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我娘?」我反问他,「我哪个娘?」
「自然是你生母!」
「我生母在我刚记事的时候就死了,从那以后可再没人教过我什么规矩礼仪。」
我面不改色心不跳。
句句都是事实。
父亲被我气得不轻,更不想在薛亭面前落个教女无方的罪名,于是张口就要请家法。
听到这话,薛亭急了。
【他要打筠儿?】
【当着本王的面,他就敢打她???】
【明明是他自己不占理!说不过就动手打人?】
【都当本王死了是吧???】
【想打筠儿,除非从本王的尸体上跨过去!】
「岳父大人。」他开口。
薛亭一出声,我父亲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
「王爷恕罪!是臣管教不严!臣这次一定好好教训这不孝女!绝不让她再……」
「你误会了。」薛亭打断他的话,「刘家的家事,我本无意插手。只是,我突然想起一事。」
「何、何事?」
「今日早晨,我这妾室院里养的那只猫,把我池子里养了许久的两条鱼给吃了。」
「啊……?」
「这事,我还没罚她。看来,现下得先带她回去受罚才行。免得她一会儿在这让你们给打死了,没人赔我的鱼。」
我:???
我父亲:???
我全家:?????
8
我哪养了什么猫。
薛亭的池子里也根本没有鱼。
他这是故意维护我。
维护的也太明显了些。
可他真就用这般荒唐的理由,将我带出了刘府。
临走前,他还特意嘱咐,王妃难得回家与家人团聚,可以在刘府多住几日,陪伴父母。
难得?
明明刘柔安嫁到王府也不过才三日。
回王府的马车上,我和他都没说话。
但我耳边却吵的不行。
【太帅了!】
【本王,这波英雄救美实在是太帅了!!!】
【筠儿肯定要爱死本王了吧哈哈哈哈!】
【好想问问她,觉得我刚才表现的怎么样!】
【不过本王可是高冷人设,得端住了才行!据说,现在的姑娘们都喜欢高冷的!】
【筠儿一定也喜欢吧?】
「咳。」
「?」
「今日之事,你可知错?」
「王爷是指,我纵猫吃鱼的过错?」我故意装傻。
薛亭皱眉:「你当真不知错?」
「我何错之有?」我继续装傻。
「今日,若不是因为我在,你父亲定会责打你。」
「我知道。」
「你不怕?」
「我怕。」
「那你为何还敢如此顶撞王妃?」
「因为我知,有王爷在。」
【啊啊啊啊啊啊啊!!!】
【筠儿这话的意思是她相信我会保护她吧?是吧对吧一定是这样的吧?!】
【好开心啊筠儿她相信本王!】
【所以她一定也是心悦本王的吧?!】
【原来被自己喜欢的人依赖是这种感觉啊!!!】
薛亭抿了抿嘴,以为我没发现他偷笑了一下。
「为何笃定我会护你?」他又问我。
【说说说说说你爱我!!!】
【来吧!快用你毕生所学的甜言蜜语腻死本王!】
薛亭凝眸注视我,等待我的回答。
他那双眼睛生得十分好看,深邃漆黑,墨色的瞳孔中清晰地映着我的模样。
我明知他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但,我还是说了实话。
「我并不知王爷您是否会护我。所以我赌了一下,好在,我赌赢了。」
听到我这句话,薛亭眸色一沉。
【还要赌???】
【筠儿难道还是不相信我会对她好吗?】
【唉不过她嫁给我也才三天,而且我还没能给她正妻的名分,她不能轻易相信我也是正常的吧……】
【别气馁啊薛亭!打起精神来!只要你不放弃,筠儿迟早会爱上你的!】
【毕竟本王长得这么帅!】
本来听薛亭这么受挫我还有点内疚。
可这最后一句……
从前怎么没人跟我说过,永安王是个自恋狂啊!
我果断放弃了安慰他的念头。
「若我有幸得王爷相护,则最好。」
「但若王爷因我今日直言维护亡母便厌弃于我,也好教我看清,我所嫁之人根本不值得我托付终身。」
我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这话说得有点大胆,却是我的心里话。
也许是冲着薛亭心里对我的态度,我也想把真实的一面展现给他。
但,还是有点担心的。
我偷偷看了眼薛亭,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错愕。
【好……好险!】
【原来,筠儿今天是在考验我?!】
【那我现在算是通过考验了吗???】
【该死!怎么突然紧张起来了!】
看到薛亭紧绷的神情。
我忽然觉得,这位传闻中杀伐决断的永安王,好像……有些可爱。
于是,我又冲他扬起嘴角笑。
「我娘亲在时,曾同我说。」
「真正爱惜我的人,会怜爱我受过的苦难,而不只是爱我人前的风光。」
「王爷既愿怜爱我的苦难,我自然也愿真心将终身交托。」
【啊,本王要死了……】
【啊,本王又活了……】
【啊,本王又要死了……】
【本王,要在爱情的折磨里死去活来!】
9
那日过后,我与薛亭琴瑟和谐。
刘柔安并未真在刘府多住,次日便回了王府。
是被大娘子亲自送回来的。
大娘子这趟来,说是专程来为家宴上的事向我道歉。
她们母女俩带着一大堆绸缎珠宝,恨不得敲锣打鼓地来我清林苑。
大娘子吐沫横飞地说了一个时辰。
左不过是说刘柔安性格骄纵,都是她和我父亲管教不严.
还说她已经罚过刘柔安了,要我谅解刘柔安在席上非议我娘亲一事。
如今,刘柔安是王妃,我是妾。
而我娘亲,不过是当年刘府众多妾室中最不受宠的一个。
我若不原谅她,又能如何?
况且,我心里清楚。
我娘亲过世时,刘柔安不过才八岁。
刘府妾室众多,她怕是连我娘亲是哪位都分不清。
哪知道什么狐媚羞耻。
所以,那些难听的非议,肯定不是她自己想的。
而是有人在她面前日日熏陶。
「你说对吧?」
「母亲。」
我话锋一转,大娘子端茶的手一哆嗦。
她笑得勉强:「你、你说什么?」
「我方才说,姐姐本是名门贵女,不该说出那种不堪的话来。想来,多半是听惯了旁人嚼舌根。」
大娘子脸色一白。
我继续说:「看来母亲须得好好管教您院里那些嬷嬷们了,别再让她们带坏了其他几位姐姐。」
眼下坐在王府里,薛亭的地盘上。
我再不必像过去在刘家那般畏首畏尾,低头度日。
大娘子话里话外被我压着一头,那脸色黑得像灶台底下刚烧的炭。
刘柔安在旁边不乐意,替她娘出头:「你这臭丫头!母亲给你递个台阶,你倒还蹬鼻子上脸了?你别忘了,就算王爷再怎么宠着你,你不过也只是个妾!我才是这王府唯一的王妃!」
【你可真好意思,天天显摆自己是个王妃啊!】
【你这王妃是怎么当上的,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这不要脸的一家三口,可真是让本王开了眼了啊!】
薛亭一来,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其实我知道他会来。
这些天,他只要一散朝就往我这清林苑跑。
也不嫌累的慌。
不过薛亭这话是什么意思,刘柔安不是他自愿娶的吗?
难道这中间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岳母大人来了?怎也不提前知会一声。」
薛亭一双眼睛阴沉沉地盯着大娘子。
嘴上说着留人在府上用饭,心里早不知都送了几轮客。
大娘子也不是个不会看脸色的。
知道薛亭不欢迎她,她只拉着刘柔安说了几句悄悄话便打道回府了。
而她走后,薛亭把我给教训了一顿。
「昨日才回门,今日又将娘家人请来了?」
【下次再有这种事,直接把她们赶出去啊懂不懂!】
【就说本王不喜欢人多吵闹!嫌她烦!】
【本王愿意做这个恶人!】
我委屈:「大娘子是送王妃来的。」
「那也不合规矩。」他冷脸。
【规矩,都是本王定的!】
【本王这就跟门房说,以后不让她来!】
「好。」
「好?」
「那我去和跟下人说,以后我这清林苑也不让刘家人来。」
「嗯。」
【这就对了!总算开窍了!】
【等等。】
【她为什么要说也?】
10
经此一事后,我以为总算能过上几天消停日子。
可我没想到。
刘柔安忽然像吃错药了似的,天天往我这里跑。
「好歹都是一起长大的自家姐妹。如今嫁了人,同住一个屋檐下,也该相互照应才是。」
她一对我笑,我就浑身鸡皮疙瘩。
刘柔安说她最近开始学着做些糕饼果子,想送给薛亭,讨他欢心。
「妹妹你平时最知王爷心意,你先帮我尝尝,这味道王爷会不会喜欢?」
她拿起糕饼就要塞我嘴里。
这架势。
不像试菜,像投毒。
都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刘柔安要是真想花心思讨好薛亭,哪里会先让我知道。
她应该恨不得让我把耳朵捂严实了,免得再为了争宠去搅和她的好事。
所以,她这糕饼肯定不是给薛亭的。
就是冲着我来的。
我不动声色,挡开她的手:「姐姐,据我所知,王爷他不爱吃甜食。」
「啊?」刘柔安故作遗憾,又将糕饼推给我,「那这么多果子真是浪费了。不如,就都送给妹妹吧。妹妹帮我多吃些,莫糟蹋了粮食。」
「多谢姐姐好意。可我也不爱吃甜的,怕胖。」
「这……」
「我记得,姐姐身边有几个馋嘴的小丫头。要不就赏给她们?免得糟蹋了粮食。」
我笑着给刘柔安出主意,拿她的话回她。
刘柔安身边的几个丫鬟,全都是她出嫁时大娘子亲自给她挑好带过来的。
她哪舍得。
她讪笑应下,原封不动地将那些糕饼果子又给带了回去。
她前脚刚走,我马上找了个信得过的丫鬟偷偷跟上去。
几经周折。
最后,从厨房后院的渣斗里,捡回了几个脏兮兮的糕饼。
没过两日。
刘柔安又来了。
这回,带来了几盒胭脂。
「妹妹,你瞧!这都是我从母亲那儿讨来的,说是御赐的好东西!我一个人巴掌大张脸,也用不完这么多,分你两盒!」
「既是御赐,姐姐舍得?」
「瞧你这话说的!我承认我从前待你是有些苛刻,但如今偌大的王府里,不也只剩咱们姐妹二人了吗?往后的日子,你我姐妹须得相互扶持才是,可由不得再像以前那般不懂事了!」
刘柔安这几句话,说得情真意切。
我差点就信了。
这回,我没拒绝她的好意。
收下了那两盒胭脂。
连同上回的糕饼放在一处。
当晚。
薛亭忙完了公务,来清林苑陪我一起吃饭。
我将刘柔安做的糕饼拿出来,整整齐齐放在薛亭眼前。
【我过年了?】
【筠儿居然亲手给我做糕饼?】
【不对。】
【这几个瞧着脏兮兮的,也不像是刚做的啊。】
【这到底能不能吃?怎么看着还发霉了?】
【筠儿不会是想毒死本王吧???】
「这是何物?」薛亭挑眉。
「王妃赠我的糕饼。」我反手又掏出两样,「还有王妃赠我的胭脂。」
【我就知道不是筠儿做的。】
【筠儿做的哪能这么丑!】
【不对,她哪能那么好心给筠儿送东西?】
【黄鼠狼给鸡拜年?】
【呸呸呸!我可没说筠儿是鸡的意思!】
在薛亭越想越离谱的时候,我打断他:「这糕饼和胭脂,都被人下了毒。」
就在薛亭回来前,我已经让人请了郎中来验过。
糕饼和胭脂里下的毒是同一种。
不足以致命,但若是服食或者长期涂抹于皮肤,会致人满脸生疮,严重者全身溃烂。
刘柔安这是想让我毁容,好让我再也没办法与她争宠。
我把事实一五一十都告诉了薛亭。
给他看了郎中签字画押的证词。
薛亭大发雷霆。
「岂有此理!」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本王府上养了这么多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有人公然在王府下毒要谋害我的筠儿!】
【这么大的事情居然没一个人发现?!】
【本王得把他们的月钱全扣光!】
【刘柔安那个蛇蝎毒妇!】
【本王这就亲手把她抓去官府听审!一定要给筠儿讨个公道!】
薛亭拿起那张郎中证词,气势汹汹就要杀去找刘柔安。
我赶紧拦下他。
「王爷且慢。」
「何事?」
【慢不了!】
【本王一刻都等不了了!】
【本王现在就想把那个毒妇大卸八块!】
薛亭实是气得不轻。
他周身的森冷压迫,教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但我还是极力拦着,不让他去找刘柔安。
「王爷,我同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责罚王妃。」
「那是为何?」
11
薛亭是真心护着我,要替我出头。
不肯让我像从前一样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可这一次,我也是真的不想让他为难刘柔安。
我了解我这嫡长姐。
她生来就忘了带脑子。
再加上自小被父母娇纵惯了,成日飞扬跋扈,心里藏不住半件事。
下毒这么细致的勾当,若不是有她娘在背后撺掇,她是做不出来的。
否则,但凡她再稍稍聪明些,也不至于把事情做得这么明显。
所以,她罪不至此。
而且,我护的也不只是她一个。
「王爷,妾斗胆先问一句。你打算如何处置这件事?」
「报送官府,秉公处理。」薛亭不假思索。
我怕的,正是如此。
「王爷可想过,王妃终究是刘府嫡女。若她因这事被扔进官府大牢,那我刘家上下十几个未出阁的姐妹,她们的人生也就全毁了。」
「世人若知,刘家出了个如此狠毒善妒,不惜毒害自己亲妹妹的嫡长女。日后,还有哪户好人家敢娶刘家的女儿?」
「我不能为了自己一时意气,让我那些姐妹都被她一人之罪牵连。」
话音未落,我扑通一下跪在薛亭面前。
「还请王爷三思。」
「你这是做什么?」
【啊啊啊啊,我的心肝宝贝你快起来啊!】
【你怎么能下跪呢?这地上多凉啊!】
【本王要心疼死了!】
【自己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还顾着别人!】
【好善良!好迷人!好喜欢!】
薛亭将我从地上扶起来,皱着眉头叹了口气。
「那你想让本王如何处置?」
「我想请王爷做个抉择。」我壮着胆子说。
薛亭不解:「抉择?」
【把那毒妇,砍头还是车裂?】
【好难选!】
我忍住不笑,保持严肃。
「如今,王爷你也看到了,王妃她定是容不下我留在王府的。」
「所以,还请王爷开恩,要么休了我,要么准我到城外玉清观带发清修,为王爷和老夫人祈福。」
「咔嚓!」
一声脆响。
薛亭刚刚端起来的茶盏碎了一地。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筠儿居然说她要走?还带发清修?】
【修个鬼啊!】
【那荒山野岭的,能有我王府里好住吗?】
【晚上睡觉,没有本王温暖的怀抱,你真的能睡得着吗?!】
【这没良心的小混蛋!】
【你要是走了,本王以后可怎么活啊!】
「你倒是一点不为自己考虑。」薛亭语气冷涩。
「这件事错不在你,为何你来承担后果?」
「罢了,本王会尽快给你一个答复。」
12
我没想到薛亭给我的答复,是和离。
但不是和我。
是和刘柔安。
隔日,薛亭见刘柔安时,我也在场。
薛亭执意要让我一起去。
一扇屏风之隔。
刘柔安不知我在屏风背后。
算起来,这是她入府至今,薛亭第一次主动要见她。
她来时春光满面,心情极好。
可她万万没想到,薛亭张口第一句便是:「这份和离书,你签个字吧。」
「和、和离?!」
「你做的那些事,本王都已经知道了。你此时签下这份和离书,日后还能寻个好人家再嫁。若不然,只怕闹到官府,刘家颜面尽失。」
薛亭不绕弯子,直接把下了毒的糕饼和胭脂往桌上一摆。
刘柔安顿时两腿一软跌坐在地,一句狡辩的话都说不出来。
看着眼前的和离书,刘柔安握着笔的右手颤颤巍巍,半天落不下一笔。
薛亭等得不耐烦。
【你倒是赶紧写啊!】
【抖什么呢?癫痫吗?】
【本王一会儿还要带筠儿去佟楼吃酒呢,你别在这耽误时间啊!】
「唰!」
猝不及防。
刘柔安突然把笔一扔,抓起和离书就撕了个粉碎。
「不!我不签!」
「王爷,我可是你明媒正娶的王妃!你如今为了个妾室就要赶我走,你这是宠妾灭妻,礼法不容!」
刘柔安这是被逼急了,才在薛亭面前出现了原形。
她大吵大嚷,一会儿说要让父亲替她做主,一会儿又说她根本没想过毒害我,是我诬陷于她。
可她之前几次带着糕饼和胭脂来我院里,那是王府上下都有人看见的事。
满地都是人证。
容不得她否认。
她闹了半天,没了法子,只得搬出官家来说事。
「王爷!我与你的婚事,那可是官家亲笔御赐!这才成婚不足一月,你便翻脸不认人,要一纸休书休了我!你就不怕官家怪罪于你吗?!」
「你还有脸提?」
一说到官家赐婚的事,薛亭脸色倏地阴沉下去。
他语带透骨寒意,连我都被吓了一跳。
「刘柔安,本王今日与你把话说清楚。」
「当初,我到刘家提亲,求娶的是刘家九姑娘,你妹妹刘筠安。」
「是你妒忌筠安,想取她而代之,攀我王府门楣,所以你才哭闹着央求你父亲去御前替你求官家赐婚。」
「御前替女求亲,荒天下之大谬!」
「若不是念着你父亲在赈灾一事上立了功,官家又怎会破例允了他的请求!」
原来,在这桩婚事背后,竟还有如此之多的弯弯绕绕。
薛亭他竟然一开始想娶的就是我?
我越想越后怕。
若薛亭当初真的指名道姓要娶我为妻,那大娘子就算是夜里叫人摸黑打死我,也定是要替她自己的亲生女儿谋得这桩好亲事的。
我能活到今日,实属不易。
薛亭此刻耐心已到了极限。
「我与你和离,并非休妻,已是给刘家留了颜面。」
「和离书,我会让人再送一份过来。」
「你若还不肯签,我便将你毒害亲妹一事状告到御前。」
【就你们知道找官家啊?】
【谁还没进过宫,是怎么的?】
【本王小时候,可是跟官家同玩一块泥巴的!】
【到时候,你就等着看官家会帮谁吧!】
13
半个时辰后。
我和薛亭坐在佟楼雅间,人手一只烤乳鸽。
我一边吃,还要一边听他啰里吧嗦。
【筠儿手里那只,看起来好像比本王这只更香……】
【本王现在要是让她喂我一口,她会不会生气啊?】
【筠儿啃鸽子腿儿的样子,好可爱啊啊啊啊,我又要死了!】
太吵了。
实在是太吵了。
我擦了擦嘴,打断薛亭:「王爷。」
「嗯?」
「你今日与王妃说的那些话,为何不曾与我说过?」
「……」
【啊,怎么办有点紧张!】
【该怎么跟筠儿解释呢?】
【本王今天带她一起去,就是想让她知道,本王一开始想娶的人就是她啊!】
【可以前那件事,到底要不要说实话……】
【要是,被她记起了本王小时候瘸腿拄拐的样子……】
【她会不会觉得本王太弱,就不喜欢本王了啊?】
瘸腿?
拄拐?
哦,我终于想起来了。
六岁那年,家里来了个贵客。
贵客带了个男孩儿,是个拄拐的小瘸子。
小瘸子在花园玩,被我家里几个兄弟欺负。
幼童玩闹,不知轻重。
他们抢了小瘸子的拐杖,看他拖着一条瘸腿蹦蹦跳跳,围在一起笑话他。
那时,我正好从花园经过,看见这一幕。
我看不惯那几个兄弟以多欺少,便躲在暗处拿弹弓打跑了他们。
我把小瘸子扶起来。
小瘸子问我叫什么名字。
我怕他把这件事情说与我父亲,又要害我受罚,便骗他说我叫云儿,只是刘府一个小丫鬟。
没想到,那日的小瘸子,竟然就是今日的薛亭。
「筠儿。」
薛亭忽然认真叫我,拉回我的思绪。
我抬起头,满脸油光,来不及擦。
薛亭笑了笑,拿手帕帮我擦脸。
「经此事后,本王有意抬你为王妃,你意下如何?」
「这怕是不合规矩。」。
「无妨。」
【哪来的那么多规矩!】
【本王明日就进宫,让官家改了这些乱七八糟的规矩!】
【这回本王一定要你做王妃!谁拦都不好使!】
薛亭早就已经铁了心,根本不是来与我商量。
我终于忍不住,笑了。
「王爷既已拿好了主意,那便都听王爷的。」
「嗯。」
【这还差不多!】
【以后府里就只有我和筠儿,两个人和和美美了!真好!】
【明天,就让筠儿搬到我院里跟我同住!】
【之前怕她被刘柔安欺负,才让她住到那远得要死的清林苑去,真是委屈筠儿了。】
【日后,本王要让筠儿住最大、最好的院子!】
「王爷。」
「嗯?」
「其实,我在清林苑住得挺习惯了,不用搬动,麻烦。」
「……」
【???闹鬼了?】
【筠儿怎么知道我在想搬院的事?】
【本王刚才好像什么也没说吧?】
「王爷。」
「嗯?」
「其实,我不喜欢高冷的,性格率直些也挺好。」
【救命!!!】
【筠儿,发现我平时的高冷人设是装的了???】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怎么办啊,好丢脸!】
【本王现在该怎么补救一下???】
薛亭面不改色,心跳声却震耳欲聋。
【要死了……】
【筠儿好像什么都知道。】
【那她该不会也知道,我前两天,被赵将军硬拉去流云阁听曲吃酒的事了吧?】
「王爷。」
「嗯……」
「其实,前两天你去流云阁……」
「!!!你怎么知道?!」
「你猜。」
14
刘柔安是连夜走的。
走的时候,一件贵重的嫁妆都没带。
只带走了一面铜镜。
赶巧,这晚我因为多吃了一只乳鸽两碗粥,撑得睡不着觉。
趁薛亭忙公务时,我自己在府里溜达了几圈。
正遇上了要走的刘柔安。
刘柔安一面脚步匆匆,一面对着手里的铜镜自言自语。
「虽然不是被休,但和离也差不多吧?」
「我说你这狗系统别太过分啊喂!」
「凭什么不算我满分达成任务?我真的已经尽力了啊啊啊!」
系统?
任务?
什么意思?
三更半夜,怪吓人的。
刘柔安不会是因为跟薛亭和离,失心疯了吧?
我心里暗暗想。
又过了几天。
薛亭散朝回来,垂头丧气的。
我给他盛了碗银耳羹,问他:「朝政上有烦心事?」
「不是。」
「那怎么?」
「我今日和官家说了要抬你做王妃的事,官家让我滚蛋。」
「官家怎的火气这般大?」
「还不是因为你那好父亲。他前两天跑到官家面前倒打一耙,说是我从中作梗逼刘柔安和离,以致刘柔安受了打击,回去后性情大变,像变了个人似的。」
「嗯……她好像是受了不小的刺激。」
我又想起那晚看到刘柔安对着铜镜胡言乱语。
薛亭叹气:「本王不在意她如何。但你我的婚事……」
「无妨。」我笑,「我本来也不稀罕这王妃的虚名。」
「为何?」
【筠儿不想当王妃?】
【不可能!哪有女子甘心终身为妾的!】
【等等,她不会是想找机会落跑吧?!】
【生怕王妃的名分困住了她???】
薛亭又开始胡思乱想。
我越听越好笑。
我忍俊不禁:「王爷。」
「啊?」
【要命……】
【现在,她一叫我就紧张。】
我握住他的手:「名分于我而言,真没那么重要。我爱慕的人,是你,是薛亭。并不是永安王。空有名分,人心若变了,要虚名有何用?」
「你当真这么想?」
「当然。」
薛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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