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以 “我自小便是一个不受宠的公主” 为开头,写一篇文?
阿靖
我自小便是一个不受宠的公主。
原因嘛,很简单。
我是父皇和母妃「酒后」的产物。
1
我的母妃长得有点丑。
若非我父皇一时喝醉,又怎会有我的存在。
父皇膝下皇子皇女本就稀少,在太后娘娘,我的皇祖母的施压下,父皇不得已才封怀孕的母妃为采女。
一个脸上有红色胎记,被称为丑女的女子,成了皇帝的女人,成了后妃。
这多少让我父皇面子上有点挂不住……
所以,他特别不喜欢我的母妃,连带着也不喜欢我。
2
整个皇宫,和我一样不被父皇喜欢的孩子,还有一个,就是我的三皇兄。
三皇兄不被父皇待见的原因,也是源于他的母妃。
父皇早年灭了南边一小国,三皇兄的母妃,是那小国的公主,父皇喜欢她,便将她带回宫,可她不喜欢父皇,在生下三皇兄后,服毒自杀。
嫔妃自戕,乃是大罪。
故而,父皇和皇祖母都不喜欢三皇兄。
不被自己的祖母与父皇喜欢,母妃也早逝,三皇兄在宫里,没有任何的依靠,随便一个宫人,都敢对他不敬。
而我和母妃的处境,与他大抵相同。
三皇兄说,我是皇宫里,唯一愿意和他亲近的人。
我说,「那我们做一辈子的兄妹,互相陪伴,好不好?」
他点头,眼眸里缓缓泛起一抹亮光「好,我们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3
我八岁那年。
大皇兄腿废了,成了一个瘸子。
宫里有传闻说,是父皇最疼爱的女人,如贵妃动的手。
只要父皇不上心,传闻终究是传闻。
一个不受宠的庶长子和一个最爱的女人,父皇选择了后者。
皇后早亡,后宫无后。
如贵妃是二皇子生母,又是最得宠的妃子,后来,她的儿子被立为太子。
一时之间,所有的后妃对她,都是百般恭维。
只有皇祖母不喜欢她,觉得她是个狐媚惑主的妖精。
我十一岁那年。
父皇离世,二皇兄身为太子,继承皇位,为北央国新帝。
又过了四年,我满十五了,二皇兄要将我远嫁东国,嫁给东国那个比我小两岁的小太子。
「五妹,北央国战败,东国要求,除开赔付黄金万两的战败金和奉上南西九州外,还需送公主和亲,以表臣服之意,所以皇兄想送你前去东国。」
在那个时代,送公主和亲,对于一个国家的男子而言,是无能的表现。
无能到要靠一个女子,去换取和平。
但对一个君王而言,能用一个女子去换取短暂的和平,很值得。
三皇兄极力护着我,他问二皇兄,「四妹也年满十五了,论和亲,她身为公主,理应也为北央国做出贡献,陛下为何不送相貌更为出众的四妹前往东国?」
二皇兄给出了答案「四妹是父皇生前最疼爱的女儿,朕怎可送父皇最疼爱的女儿远嫁他国。」
因为不受宠,所以我只是一颗棋子。
一颗用于和亲的棋子。
——
和亲前一夜。
三皇兄偷偷溜进我殿内,他很沮丧,也很自责:「五妹,对不起,三皇兄无能,我…… 护不住你。」
我轻轻抱住三皇兄,「不,皇兄,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他却纠结于:「是皇兄不够强大,才护不住你。」
三皇兄要我发誓,「答应皇兄,你要在东国,好好活着。」
他还承诺道,「再等几年,皇兄会接你回家,你要等我!」
我明日就要随送亲队伍,前往东国了,听见三皇兄这话,我眼下很想哭,但却不敢让他看见我伤心的样子,「好,我会等你。」
只是,有传闻说东国小太子,脾性极差,我怕我等不到三皇兄带我回家的那一日了。
4
东国的小太子,比我小。
脾性差是蛮差的。
因为是东国上一任皇帝的遗腹子,被他皇祖母,太皇太后宠着长大。
现任皇帝晋岳,是小太子的皇叔,是先帝的庶弟,在小太子未出世前,他被朝臣们推上皇位,成为皇帝。
小太子,姓晋名暄。
在晋暄出生后,晋岳又被太皇太后逼着立晋暄为太子,并要求晋岳在晋暄十五岁后,退位,归还皇权。
我是小太子的侧妃。
虽为一国公主,但却是东国这个战胜国,娶回来羞辱北央国这个战败国的一件物品。
小太子一开始便看我很不顺眼。
哪哪都嫌弃我。
「本太子怎么娶了你这个老女人啊!」
「琴棋书画,样样不精。」
「不会骑马,也不懂射箭,真是闷木头一个。」
后来,在他被刺杀时,我替他挡了一剑后,他便改称我阿姐,对我充满崇拜:「我的阿姐,真是世间最英勇的女子!」
他还总是喜欢问我,「阿姐当初为何要救我?」
我没有隐瞒,坦诚地告诉他:「因为那时我想躲刺客,突然被周围乱成一团的几个宫女撞了一下,脚下生滑,刚好撞上你后背,又刚好同时你背面有个刺客要刺向你,在此阴差阳错之下,我正好替你挡了一剑,我这样说,你信吗?」
小太子不信,他认为:「阿姐你一定是被本太子的英俊潇洒给迷倒了,所以自愿为本太子挡剑的!」
我无力反驳。
他见我沉默。
便当我是默认了,「我就说嘛,英俊潇洒,也是有一定用处的。」
「……」
5
小太子还有三个月便满十五。
还有三个月,他的皇叔晋岳便要退位,而小太子要登基亲政了。
我不相信这次皇权交接,会如此顺利。
这其中,必定会有一场腥风血雨。
——
近来,我不知哪里招惹了他,小太子开始看我不顺眼。
给我安罪名,把我关禁闭。
他将我关在太子府一个隐密的地牢里,还给我下药,让我喉咙无力发声,整日陷入混混沌沌的昏睡状态。
这样不见天日的日子,我过了五天。
五日后,地牢的铁门被打开。
那时,药性致使我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感觉自己被人腾空抱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耳旁响起,「阿姐,我来带你回家了。」
我隐约听清了回家这两个字。
我想起了记忆深处那个熟悉的身影,「再等几年,皇兄会接你回家。」
是三皇兄来了吗?
是我的三皇兄来接我回家了吗……
可惜那个人,不是三皇兄。
那日,带我离开地牢的人,是小太子。
东国这次皇权交接,的确不太顺利。
但最后,还是小太子胜了。
他稳胜。
先帝晋岳,被斩杀于御书房内,死相极惨,手筋脚筋,皆被挑断。
小太子登了基,成了新帝。
而我则成了他的贵妃娘娘。
他赐我封号,敏。
又赐蓬莱殿于我居住。
6
登基后的晋暄,脸上再无往日那般玩世不恭之态,也一改差脾气,就连说话的语气,都相当温和。
这不像我所认识的他。
原来,为了隐藏实力,为了和先帝晋岳对抗,他装出一副差脾气,装出玩世不恭姿态,只是为了消除晋岳对他的警惕之心。
所以这一年多以来,我所认识的小太子,并非真实的他。
他还是喊我阿姐。
而我不再喊他小太子,改称陛下。
「阿姐。」今日晋暄一下朝,直奔蓬莱殿,给我送来一个小玩意。
我那时正于殿中低头看书,听见他来了,匆匆放下手中书籍,起身行礼,却被他伸手扶住「阿姐,这是北央国独有的阿花鸟,你喜欢吗?」
鸟儿全身都是五颜六色,颜色像花儿一样漂亮,因此被命名阿花鸟。
三皇兄最喜欢的鸟儿,正是阿花鸟。
一想到这,我下意识地点头说道「陛下,臣妾很喜欢。」我喜欢三皇兄所喜欢的一切之物。
晋暄听我喊他陛下,他似乎对这个称呼不太满意「其实,朕还是喜欢听你喊我小太子。」
隔日,晋暄下朝后,又给我带来了春香糕。
北央国人喜甜食,所以研究出了各式各样的糕点,这春香糕便是其中最受百姓喜欢的一种民间糕点。
我拿起一块糯糯的春香糕,细细品尝着,糕点的甜味在口中化开的那瞬间,我想起了我的母妃。
晋暄给我带来的春香糕,和母妃做的味道,几乎一样,很香,也很甜。
母妃出身平民之家,所以,她也会做春香糕。
在北央国皇宫时,她常常做给我吃。
母妃。
远在北央国的你,可安好?
晋暄看着我边吃春香糕边眼角泛泪光,他走到我身前,轻轻拥我入怀:「朕给你送来春香糕,不是为了惹哭你的。」
——
过后某夜,晋暄派了他身旁的大太监杨公公来请我去卿门轩。
卿门轩,是皇宫东侧的一座高台。
月光照在高台四周的薄纱帘上,晚风吹过,又将四周的薄纱轻轻扬起。
琴声突然响起。
高台中间,坐着一个人。
晋暄双手抚琴,弹一曲《闻星》。
此曲,乃由万周国琴师织玥所作,是她赠于爱郎的琴曲,多被用于对自己喜欢的人,表达爱意。
我看着一脸认真在抚琴的他,忽然觉得,自己对这位曾经的小太子,如今东国的皇帝,似乎……
不怎么讨厌了。
7
后来有一日,晋暄告诉我,他要对我的母国北央国下手。
原来早在晋暄封我为贵妃的那一日,他便已经和北央国宣战了。
这些年来,无论是晋岳为帝,还是晋暄为帝,他们都一样对北央国国土,虎视眈眈。
当年东国和北央国交战,北央国战败,割城送黄金送公主求和,东国答应了,并没有趁此灭了北央国,是因为东国在那一战役中,折损的士兵和战马很多,他们需要时间缓和。
东国曾经以铁骑兵阵,闻名天下。
而如今,东国缓和过来了。
所以,晋暄要对北央国下手了。
甚至,东国的铁骑,已经兵临北央国皇城外。
北央国,是否国破,这一点,我无法阻止。
古往今来,强国吞噬弱国,弱肉强食,是这世间永恒的生存之道。
晋暄还说,北央国皇城被攻破的那一天,将是北央国皇室覆灭之日,他问起我,北央国皇城之内,可有什么人,需要他网开一面。
我跪下请求晋暄:「陛下,请留臣妾的生身之母与三皇兄一命。」
我要他们活着,那是我一辈子最在乎的人。
我对北央国,并无多少归属感。
自小在那个冰冷的皇宫里,看尽所有人的眼色,受尽所有欺辱,让我心中怎么对北央国,怀有大爱大义。
我只懂得,要护住自己想护住的人,至于其他的人,我无能为力。
晋暄扶起跪在地上的我,语气颇为无奈:「阿姐,朕今日来,就是来和阿姐商量的。你不必求我,只要你开口,无论是谁,我都不会杀。」
晋暄没有对三皇兄和母妃下手。
这就足够了。
以后,若晋暄再次遭遇刺杀,我发誓,定能毫不犹豫地挡在他身前,为他而死。
8
往后,我和晋暄,我们之间,有过一段平静美满的日子。
在那段时间里。
我生下了他的第一子,晋琛。
可后来,皇后因妒生恨,栽赃于我,与宫内侍卫有染,所生的皇长子,并非皇家血脉。
皇后有备而来,证据「确凿」,我无力反驳,晋暄信了。
我和琛儿被关进冷宫。
不日,将被赐死。
冷宫里,很热闹,关着很多女人。
她们都是先帝的妃子。
这些女人虽然被关在冷宫里,被关疯了,但心中的慈母之爱并未被磨灭,好几次见琛儿哭闹,不肯入睡,都拿出已经发馊的馒头塞给我,并问道「妹妹,这娃娃,是不是饿了?你赶紧喂他吃些东西。」
待在冷宫的第三天,夜里,冷宫外突然火声滔天,像是宫里发生了暴乱。
冷宫里的妃子突然在这一瞬间,变得正常,她们褪去痴傻之态,先后护着我,从冷宫的一个地下通道离开。
冷宫底下的通道,连接着城外的一座古塔。
她们将我和琛儿安置在此。
「贵妃娘娘,请在此处静待陛下。」
「此外,娘娘与小皇子的安危,都由属下等负责。」
我看着怀中抱着的小人儿,笑道「你父皇,待会便会来接母妃与你回家了。」
——
皇后一族,存谋逆之心,意图逼宫谋反,全族问斩。
这是我回宫后,听闻的第一个消息。
而第二个消息是,太皇太后薨了,晋暄的皇祖母没了。
为此,他颓废了好长一段时间:「阿姐…… 我最亲近的人,离我而去了。」晋暄从小便在太皇太后身旁长大,那是他最敬爱的人啊。
他突然满眼都是恐慌:「阿姐,你会离我而去吗?」
我没有自称臣妾,轻轻抱住他「我是不会离阿暄而去的,一辈子都不会。」
「阿姐,你发誓。」
「苍天为鉴,我发誓,一辈子都不会离阿暄而去。」
晋暄柔弱的样子让人心疼,但有时候的他,也十分幼稚,因为他居然吃自己亲儿子的醋。
某个晚上,他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我身后,唠唠叨叨的。
「阿姐,你不许看他。」
「朕要你看着我。」
「阿姐,你不能对这小子笑。」
我这会正忙着哄琛儿睡觉,没空搭理他,「陛下,您消停会,臣妾忙着呢……」
晋暄直接从我怀中将琛儿抱起,塞给乳母「你退下,快去哄小皇子入睡。」
「是,陛下。」乳母匆匆抱着琛儿,行礼告退。
作为琛儿的亲娘,我只是想和琛儿多亲近亲近,但通常只要有晋暄在,这一点便很难实现。
有时候的晋暄不止幼稚,还十分不讲理。
有一次,我握着晓染的手,在殿中教她如何画兰花。
晓染是我从北央国带来的宫女,她自八岁起,便在身旁伺候我。
从小,她教我唱民间小谣,给我讲民间故事,我便教她识字,作画。
我们之间,亦主亦仆,亦师亦友。
只是这殿中作画的一幕,好巧不巧,被晋暄瞧见。
他说皇家易生乱情,所以无论是谁,都得与我保持距离。
他,他这是想…… 想什么呢!
我解释道「臣妾只是在教晓染作画,别无他意。」我发誓,我真的只是在教她作画而已。
晋暄冷哼道,「朕才不信!」
总之,晋暄下了死命令,「如果朕再看见阿姐握着某个宫女的手作画,便砍了那人的手。」
我在晋暄的底线来回试探「如果是太监的手呢?」
晋暄冷冷瞅了我一眼,「你试试。」
我哪敢真这么做,只得狗腿地迎上去:「陛下,您眼下可得空闲?」
晋暄看着我,默不作声。
他这是生气了哦……
我试图转移他的怒气值,「臣妾想去御花园,赏花,陛下可要陪臣妾一起前往御花园?」
他瞥了我一眼,抛下一句:「朕不得空。」便气冲冲地走了。
难得有一日,晋暄能被我气得不轻。
两个时辰后。
晋暄消了气,他又带着太监往蓬莱殿跑,左一句阿姐,右一句阿姐地缠着我转。
9
东国并不是这片土地上,最为强盛的国家,东国铁骑,也并非是最为致命的存在。
远在千里以外的津国和东国一样,曾以铁骑闻名于世。
津国现任君主曾是辅助先帝的摄政王,五年前,津国菀太后离世,津国小皇帝年幼,且体弱多病,担不得大任,最后在朝臣的请求下,摄政王承珉登位,为津国第五任新帝。
近些年来,东国蓄力待发,渐渐变为一方强国,而津国的现任皇帝,也是如此,不吭不响,逐渐壮大津国。
如今这个时势,强国吞噬弱国,是很常见的事情。
所以有的小国,为求自保,也会依附于强国。
譬如,华粼国。
这个国家的君主派出了使臣,带着一位公主和数箱华粼国罕世珍宝,以及一份自请书,写明华粼国大半土地自愿奉送给东国,借此求东国庇护。
那位华粼国公主,生的极为妖艳。
一颦一笑都似从画中走出的妖精一般,让男子的眼神停留在她身上,久久挪不开眼睛。
晓染心事重重地说道「娘娘,那位华粼国公主,是个不一般的人。」
我放下手中的白羽玉清扇,扇上绣着一朵雍容华丽的牡丹,我淡淡地看了那朵牡丹一眼,抬眸笑着说道「如何不一般。」
「她…… 她可是个能勾魂的妖精。」
我莞尔一笑道,「你家娘娘,也是个能勾魂的妖精啊。」
可还没等我施展自己勾魂妖精的「法术」,那位华粼国公主的国家便被东国和津国联手给灭了……
「朕是答应过华粼国国主,收下了土地和珠宝,东国的铁骑便不会踏进他们华粼国一步,所以朕很守信用,朕只是冷眼旁观地看着津国的铁骑杀进华粼国,并未出兵攻打华粼国。」
「那津国可有许诺陛下,冷眼旁观的好处?」
「一座靠近东国的城池,还有东津两国三十年友好互市条约。」
「陛下不怕以后,其他国家再也不敢依附于东国了吗?」
「东国,不需要小国臣服或依附,我要让世人对东国存有敬畏之心,只有这样的东国,才能立足于这个世间,永世不衰。」
我的男人,霸气侧漏。
晋暄又问我,「阿姐想要朕如何处置那位华粼国公主?」
我道,「送出宫吧。」
晋暄摇了摇头,表示晚了,「朕已将她赐死。」
「……」
既然都把人家赐死了,那还跑来问我怎么处理人家?
10
在怀琛儿时,晋暄答应过我,来年九月,要带我去东篱山的皇家围场狩猎。
可……
正好今年九月初,我又被诊出有身孕的消息。
围场狩猎,就此搁置。
我有孕期间,晋暄把所有奏折都搬来蓬莱殿批阅,就连面见大臣都选在蓬莱殿。
而且,他还宣三皇兄入宫,与他详谈了整整一天。
三皇兄是北央国人,还是战败国的皇子,平日里被关在京都城郊的一处深山宅院里。
往日我与三皇兄见面次数虽少,但晋暄并不限制我与他书信往来。
但此次晋暄宣三皇兄进宫,我觉得有些奇怪,用过晚膳后,我问他「陛下宣臣妾的皇兄进宫,是要作甚?」
晋暄答曰「叙旧。」
只是,一个是皇帝,一个是阶下囚,他俩之间,有何旧可叙?
但因最近怀着孕,吃不下东西,睡眠也浅,经常一夜醒几次,也没有心思去想晋暄和三皇兄之间有什么旧要叙。
怀琛儿时,不觉得怀孕辛苦,吃嘛嘛香,不会一闻到菜味就反胃,但怀这一胎,却是辛苦得很。
等到了怀胎四月时,我终于能吃得下东西了。晓染有时也会扶着我,在蓬莱殿里转悠消食。
之前晋暄说我再次有孕在身,要体贴我,霸占了我的蓬莱殿的偏殿充当临时的御书房,并美名其曰,在蓬莱殿处理国事,以便有更多的时间陪伴我。
故此原因,导致我每在蓬莱殿里走上一圈,都会碰见一个,或者三两个并排而行的大臣。
「臣参见贵妃娘娘。」
「臣等参见贵妃娘娘。」
就此,我用了不到一个月,便认清楚了朝中所有的大臣。
晋暄又说,怕我一孕傻三年。
经常逮着空闲时间,问起我一些朝政之事,「若将来东国与津国撕破脸,发生战事,朝中可用哪些臣子为帅?」
我道,「后宫嫔妃,不得干政。」
晋暄说,「朕恕阿姐无罪,阿姐但说无妨。」
直至很久以后,我才明白。
那时候,晋暄问我这些,是在为我和琛儿的未来铺路。
——
有孕六个月时,因着太医说,我身体底子不好,如今恐有滑胎之像,要我卧床修养。
我乖乖听话,接下来的几个月时间里,都不敢下床。
晋暄每日批奏折的地方,先是从宫中的御书房变成蓬莱殿偏殿,后来又从蓬莱殿偏殿变成我床边的一侧空余地方,他在那里放上书桌,批阅奏折。
突然有一天,晋暄若有所思道「阿姐日日躺床上,可觉无聊?」
我速速点头,满眼欢喜地看着他,以为他要给我什么惊喜。
可他却说,「那不如,我教阿姐批奏折吧……」
我:「……」
11
我发现最近,晋暄的脸色开始变得苍白,他的身体似乎出了状况。
但晋暄否认了我的担忧,他说他的身体没问题,是因为最近国事繁忙,他太累了,所以导致脸色不好。
我劝他要多注意休息,不要累坏自己。
晋暄却满不在乎:「阿姐放心,只要见到了阿姐,朕满身的疲倦就会顿时烟消云散。」
「所以,我有阿姐,真好。」
有一晚,晋暄突然变身唠叨鬼,在睡前拉着我,不许我睡觉,还和我说了很多很多话。
「阿姐,你从来没有问过我,我是何时喜欢上你的。」那会,他不许我称呼他为陛下,也不许我称呼自己为臣妾,他要我将自己放置在一个平等的身份上,与他交谈。
我猜测,「应该是四年前,我替你挡剑那时吧……」
他笑着摇头,「阿姐错了。」
我心生好奇,缠着他问:「那阿暄说说,你是何时喜欢我的?」
「新婚之夜,掀开红盖头那一刻,怦然心动。」
是一见钟情。
当年,我虽非嫁于阿暄为正妻,但也是穿了一身嫁衣进了他的太子府。
「只是因为那时,太子妃是皇叔的人,所以我对阿姐,从未有好脸色过。后来,阿姐替我挡剑后,在皇祖母的帮助下,我步步为营,终于在朝中站稳了脚跟。自此以后,我能护着阿姐了,才敢对阿姐好。」
「我十五岁那年,皇祖母与一部分老臣逼迫皇叔退位,还政于我。」
「但皇叔定是不会轻易放手的,那时,我好怕失去阿姐,给阿姐安罪名,是为了迷惑太子妃。可是太子妃哪是这么容易糊弄的,万般无奈下,只能给你下药,给你换上染有血迹的囚服,营造出给你动刑的假象。」
「阿姐,别怪我…… 别怪我当时把你关进地牢。阿姐,一直以来,我是真的心悦于你。」
那一晚,晋暄还和我说了很多很多其他事情。
说着说着他累了,躺在我身侧,睡着了。
我用指尖轻抚过他脸庞,他今年才十九岁,我们以后,还会有很多时间。
我们会一起互相陪伴,慢慢变老。
12
孩子出生的那天。
本该是喜悦的日子。
可晋暄也在那一日倒下了。
晋暄的太爷爷,英帝,于二十二岁那年驾崩。
晋暄的阿祖,崇帝,也于二十五岁那年,驾崩。
晋暄的父皇,盛帝,于十八岁那年,驾崩。
他们晋家的孩子,大都患有遗传性怪病,活不过二十五岁。
这一点,我一直都不知道。
英帝盛帝他们离世的原因,对外都称,劳累过度,心悸而死。
晋暄让所有人都瞒着我…… 他驾崩的消息。
生完孩子后,我一直没有看到晋暄,一睁眼看到的便是晋暄的母后「太后娘娘,陛下呢。」
太后没有回答我,她避开了我的问题,「贵妃刚刚生产完,还是先好好休息吧。」太后的情绪有些不对劲,眼眶红红的,那时我刚生产完,注意到了这一点,但却没有力气去问,合上眼睛,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我是在生下女儿后的第十日,才得知晋暄离世的消息。
那时,我看不见晋暄,心里头不踏实,发疯似地问遍所有人,问他们晋暄在哪。
宫人们见也瞒不住了,才告诉我,晋暄不在了。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看一眼,他盼了十个月,才盼来的女儿啊……
我哭了整整一夜。
赶走了所有在身侧伺候的宫女,看着空空荡荡的寝宫,想起曾经晋暄幼稚的和琛儿争风吃醋的场景,哭着哭着笑了……
一想到他人已离我而去,以后,我再也看不见他了,笑着笑着又哭了,哭的稀里哗啦,鼻涕横流。
若晋暄还在,他一定会笑话我,都是当母妃的人,还哭的这么难看。
晋姓人,是皇族。
出身高贵。
可他们也和平凡人一样,逃不开死亡的威胁。
太后在得知我已知晓晋暄离世的消息后,她曾多次来蓬莱殿安慰我,要我别胡思乱想,要我好好把我和晋暄的孩子,抚养长大。
太后精致的妆容,难掩面容之下的憔悴,她那时还和我说起「当晋家的儿媳,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哀家嫁进皇家,这几十年来,先是看着自己的丈夫离世,又是看着自己的儿子离世。哀家说一句不好听的话,哀家怕将来,也会看着自己的孙儿离开。」
「太后娘娘,世间多么尊贵的人啊,却同时也经历着世间最大的悲哀,白发人送黑发人。」
她哀叹道,「暄儿说,这第二个孩子的名字,他来不及取了,便交给你来取。」
「贵妃…… 不对,是太后,你是太后了。暄儿离世前,留下立后立太子的圣旨,怕你们娘仨,在东国被欺负。」
13
阿暄离世后,太后成了太皇太后,我成了太后。
太皇太后说,我和她当年一样,年纪轻轻,便当了太后娘娘。
琛儿才两岁,阿暄离世前,早已选定七位辅政大臣,留下密旨,要我和辅政大臣,一起帮他守住晋家的江山。
他还给我另一道密旨,若辅政大臣日后心生误国谋反意图,可直接下令斩杀。
他这是多相信我啊!
在看到这道圣旨后,我内心是难以言喻的感动。
我的阿暄,他信我。
他对我的信任,已经到了可以毫无保留的把晋家的江山都托付到我手上的地步。
我曾说过,以后,若阿暄再次遭遇刺杀,我发誓,定能毫不犹豫地挡在他身前,为他而死。
可他没给我这个机会。
他比我先行一步了。
——
国丧过去后,我召见了七位辅政大臣。
我发现我的三皇兄,居然会是阿暄给我留下的七位辅政大臣中的一位。
第二天,我又以议事之名,单独召见了三皇兄。
三皇兄见到我,第一时间很直接地询问我:「妹妹,你会让东国亡国吗。」
我很坚定地回答,「不会。」
「如今大权在握,你想为北央国复国吗?」
我亦是坚定道,「不想。」
三皇兄听完我的回答后,摇头一笑,承认自己输了「你夫君他赌对了,你对他还是有情的。」
随后,他跪在我面前,忠诚地说「太后娘娘,日后,臣会守护你,也会守护属于我外甥的江山。」
北央国已被灭多年,很多时候,若无旁人在侧,我会称呼三皇兄为三哥。
有一日,我问他「三哥,北央国被灭,这其中可有你的参与?」
三哥从不会骗我,这一点,我一直都坚信,如果他摇头说不是自己,我会毫不犹豫地相信他。
可他没有否认,点了点头,缓缓道出了原因「五妹,别怪三哥心狠。」
「我恨他将你远嫁东国,让我们兄妹分离。我更恨那个皇宫,恨那个拜高踩低,恨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那个他,指的是二皇兄傅尚,北央国最后一任君主。
「晋暄答应我,只要我与他合作,便会保你平安,保你一世荣华,衣食无忧。」
三哥暗骂阿暄阴险狡诈,「若当年,三哥知道他早早喜欢上你,并不会对你下手。我才不会受他威胁,为他卖命呢。」
我隐约猜到了,「所以在一年前,我再次有孕时,阿暄他宣三哥你入宫,是为了……」
「是为了你。」三哥叹了口气,不知是在哀叹阿暄福薄,还是在哀叹我命不好,嫁了个早逝的丈夫,「他怕你和琛儿孤儿寡母的,朝臣会欺负你们,所以要我做个辅政大臣,多多帮衬你们母子。」
三哥还幽怨道:「你的夫君,还给我弄了个新的身份,一个北央国的三皇子,在东国当辅政大臣,奇也怪也……」
14
阿暄走了。
日子总得接着过下去。
我是晋家的儿媳,总得帮阿暄把晋家的江山给守住,我不能辜负了阿暄的信任。
七年后。
太皇太后病倒了。
在她临终前,我一再向她保证,待琛儿年满十五,我这个太后便不会再掺和政事,也会撤掉辅政大臣,把晋家的江山,交还给琛儿。
还当着她面,起誓,若琛儿年满十五后,我不还政于琛儿,便会不得好死。
我从未想过要一直当个把持朝政的太后。
毕竟,那是晋家的江山,不是我这个傅姓女子能染指的江山。
听到我一而再再而三的保证后,太皇太后才心满意足地合上眼睛,平静地走了。
我是个信守承诺的人,说了便一定会做到。
在琛儿年满十五那一日,我立即撤掉了七位辅政大臣,把手中能调动整个东国六十万大军的兵符,以及,能调动东国铁骑的顷羽令,全都交还给琛儿。
顷羽令是东国的立国之本,我一直心惊胆战地替阿暄替琛儿守护了十几年。
在琛儿亲政后的第二年,我又逼着他挑选世家女子为后。
琛儿总说他才亲政没多久,不急着立后。
可我这个当娘的可急了。
晋家总得有人,继承江山啊。
我怕琛儿也像阿暄一样,活不到二十五。
哪怕过了很多年,我也忘不掉太皇太后离世前一夜,她和我说的那些体己话「其实晋家的江山,是晋家男儿打下来,却是晋家的儿媳和各位忠诚的大臣替他们守住的。」
「所以,你要教我们晋家的儿孙,任用贤臣,千万别听信谗言,宠信奸臣,毁了东国,害了百姓。」
「还要给琛儿,好好挑选妻子。」
她还握着我的手,一字一句慢慢说道「哀家清楚,女人守国,很不容易,难为你了。」
「傅姚……」这是我嫁到东国这么久,太皇太后第一次不称呼我为贵妃,也不喊我为太后,而是直呼我的名字,她在哀求我,也拜托我「你一定要记住,守好东国!」
我应下了,一遍又一遍重复地告诉她「臣妾会的,我会的。」
若守不住东国,等我百年归西后,我也没脸面去见我的阿暄。
——
琛儿亲政后的第二年。
诺儿说她也满十五了,不是小孩子了,想去游历四方。
我并没有拒绝她。
诺儿是我和阿暄的小女儿,她不是皇子,不需要为东国的未来负责。
而东国足够强大,身为东国的公主,她也不需要为了东国,去和亲。
所以,从小我便不怎么拘着她,约束她。
她不喜琴棋书画,更爱舞刀弄剑,我便由着她去学武。
她说她不想选驸马,不想被婚姻束缚,我也不强迫她。
我是公主,可我的幼年,并没有享受到公主的荣光。
而我的女儿也是公主,我希望同为公主的她,能活得无拘无束,活得开心快乐。
15
已逝的太皇太后曾与我抱怨过,她说自己嫁进皇家这几十年来,先是看着自己的丈夫离世,又是看着自己的儿子离世。她怕将来,也会看着自己孙儿离开。
她还说,太后娘娘,世间多么尊贵的人,却同时也经历着世间最大的悲哀,白发人送黑发人。
而如今。
我也正经历着这样的悲哀。
琛儿比他父皇多活了三年,只活了到二十二岁。
他与皇后恩爱,成婚五年,一共留下了二子一女。
琛儿的皇后,我的儿媳,成了当年的我,才刚刚满二十,也早早的当了太后。
为了掩饰东国皇帝大都英年早逝的事实,我将琛儿的死因,说成是染疾离世。
琛儿亲政后,三哥这位被撤掉的辅政大臣,便在朝中担任闲职。
琛儿离世后,他便向我辞了官,说是要四处走走,游山玩水去。
从北央国皇子,到东国臣子,三哥这大半生,不曾娶妻,也不曾有孩子,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他,由始至终,都是孤家寡人。
我曾问过他,为何不娶妻。
他是这样回答我的,「一个人孤身只影,没妻儿,没牵挂,倒是乐得自在。」
他离开京都那天,进宫来和我告别,并且还逾越了君臣之礼,轻轻抱住我,说道:「妹妹,保重。」
「保重,哥哥。」
他眼眶泛红,不舍地松开我:「保重……」
从太后到太皇太后,几十年来,一路风雨,都是三哥陪着我走过来的。
如今,他累了,我也是该放他离开了。
16
琛儿的长子,取名勋。
晋勋。
有时候看着勋儿,我总能想起琛儿小时候,想起阿暄和琛儿争宠的样子。
我想阿暄了。
想了二十几年……
又过了很多年,我岁数大了。
也开始变得糊涂了。
总把十七岁的勋儿,错认成十七岁的阿暄。
因为在阿暄十七岁那一年,我们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情。
那一年,我十九。
琛儿出生,阿暄当了父皇。
同年,皇后全族谋反,问斩。
接着,阿暄的皇祖母离世。
再然后,就是阿暄要我许诺于他,一辈子都不会离他而去,会好好陪在他身旁,共度余生。
「阿姐,你会离我而去吗。」
「我是不会离阿暄而去的,一辈子都不会。」
「阿姐,你发誓。」
「苍天为鉴,我发誓,一辈子都不会离阿暄而去。」
可为什么,你却比我先走了呢。
留我一人于世,想了你一辈子,念了你一辈子……
我活到了七十岁。
我活了很久很久。
在我临终前,东国山河无恙,民康物阜。
我能放心去见我的阿暄了。
因为我没有辜负他。
我办到了。
替他守住了晋家的江山。
守了一辈子……
(正文完)
番外篇
1
琛儿出生前,阿暄说自己会当一个绝世好父皇。
嗯……
在琛儿出生后,这位绝世好父皇第一时间,嫌琛儿丑。
等过了一段时间,琛儿被养的白白胖胖,可爱极了,这位绝世好父皇又稀罕上琛儿了。
除了批阅奏折之外,便是来蓬莱殿抱他,那个样子,与当初嫌弃的样子,相差甚大,抱着琛儿简直是如获至宝,爱不释手……
唉,这个「嫌人丑,只图人可爱」的现实派父皇。
2
阿暄还是太子时,教过我下棋。
他成皇帝后,一旦得空了,便常来蓬莱殿,来找我切磋棋艺。
但我棋艺不如他。
「棋品」也不行。
经常会死皮赖脸的悔棋。
每当这时,阿暄便会恨铁不成钢地望着我,「阿姐,你又悔棋!」
脸皮死厚死厚的我「我就悔这一次棋,就一次……」
阿暄「阿姐你每次悔棋都说只悔这一次。」
3
阿暄爱酒,我爱茶。
我喜欢收集字画,他则喜欢收集各种刀剑。
他常常当着我面,自问自答。
「阿姐,是什么让两个喜好不一样的人在一起啊。」
「是因为彼此间的爱啊……」
「我对阿姐的爱,犹如那涛涛江水……」此处,省略几百句晋氏情话。
咦,肉麻。
4
怎么说呢,作为一个皇帝,阿暄其实是一个集肉麻与自恋于一身的男子。
肉麻刚刚已经见识到了。
接下来请欣赏超级自恋的他。
「阿姐,你可曾被朕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所吸引?」
没等我回答,阿暄便自顾自地说「朕觉得你一定是有的。」
「阿姐,其实有这样一位帅气的夫君常伴身侧,是不是每天都会被美醒?」
又没等我回答,他便道,「肯定会的。」
我……
5
比起肉麻暄与自恋暄。
我更喜欢「认真暄」。
我常常游走在蓬莱殿与御书房之间。
在蓬莱殿亲手做了糕点或者羹汤,便亲自端去御书房。
每每在御书房里,看见阿暄在认真的批阅奏折,又亦或是在与朝臣商讨国事。
我都觉得我家男人,认真的样子,可帅可帅了。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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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玉
我自幼就是个不受宠的公主,有多不受宠呢,大约就是哥哥姐姐们吃火锅,我吃火锅底料这样子。
至于为什么不受宠,大概因为我是个怪人,从记事起便一直能做预知未来的梦。
《梦醒与君同:本宫竟在渣男的心尖上》(已完结)
- 扒一扒不按套路出牌的秦大人
六岁那年,八皇弟的猫儿丢了,我跟他说过两个时辰就能在御花园里找到被剥了皮的猫。
过了两个时辰,八皇弟抱着死猫滋儿哇乱哭,然后大病一场。自此以后大家都觉得我是个乌鸦嘴,见我便避,久而久之就传出我是个丧星的传闻。
及笄的时候父皇十分草率地封了个「静和」的名号给我,大约也是对我的乌鸦嘴有所耳闻,希望我能闭上嘴,毕竟不说话也没人把我当哑巴。
今日是延曦三十二年夏,四月壬辰日,也是我的生辰。
「静和啊。」我那便宜父皇正坐在上首笑看我,眼角的褶子可以夹死两只苍蝇。
「父皇。」我应道。
大殿中央的舞姬们正甩着袖子跳舞,柔白色的长袖随着她们的舞姿翩飞,像曦光里柔和又缠绵的流云。
这一幕我梦见过,便宜父皇下一句话应该是:「你如今已经及笄一年,正值二八年华,可有中意之人?」
果然,他问了一模一样的话。
我回答道:「无。」
「朕觉得秦相倒是个驸马的好人选,静和觉得怎么样?」
我瞥了眼坐在对面的秦相,笑嘻嘻道:「好呀。」
秦相大名叫秦珏,生了一副极好的皮相,大约是京城万千少女的梦那么好看。唯一让我疑惑的是,他这般年少有为不自卑的神仙人物…… 为什么没有一大堆老婆?
秦家势大,放眼满朝几乎有一半大臣都能和秦家扯上点关系,我爹忌惮他们已久,莫不是想让我嫁过去把秦家咒死?
不过就算我同意,秦珏也不会同意的。
别问我怎么知道的,问就是做梦梦见的。
我的梦一向不会出差错。
说起来,从小到大我总是做一个很模糊的梦——
梦里我似乎已经嫁人了,可是我的夫君不爱我,甚至在大婚之日带回来一个千娇百媚的姑娘,对我却百般冷淡。
可是梦里的我似乎很爱他,爱到无数次放下身段卑微地渴求他一个回眸,爱到许多次梦醒以后都能感觉到心脏传来细细密密的疼痛感。
同样的梦十几年来做了无数次,可是我看不清他是谁,也不知他姓甚名谁,许多零零碎碎的片段也是醒来就忘记大半。
梦里我似乎是孤零零地死在阴雨绵绵的暮春,导致我现在讨厌极了阴雨天,也排斥极了嫁人这件事。
也是知道秦珏不会同意我和他的婚事,我才笑嘻嘻地应了下来。
我兀自开着小差,没注意到那边秦相的动作,直到听见他温声道:「臣也觉得静和公主很好。」
????
他奶奶的腿儿,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我艰难地转头看向秦珏,筷子上夹着的半个麻团掉进汤里都浑然未觉。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秦珏也勾唇朝我笑了笑。
????
我伸手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希望是自己没有睡醒。
手劲太大,掐得我眼泪都要飙出来了。
救命,是真的,不是梦。
我现在确实有点想哭,不知道秦珏瞎了几只眼睛会说出这种话。
愣了半晌,我方才挤出一句:「秦相觉得本宫哪里好?」
秦珏愣了愣,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问,笑道:「久闻静和公主温柔如水,内向安静,臣觉得如此甚好。」
这人怕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是我安静不爱说话吗?
呸!是没人和我说话!
「秦相谬赞了,本宫安静主要是因为乌鸦嘴,不信您看,一会儿八殿下就要被鱼刺卡住了。」我据理力争。
八弟没想到我会突然提起他,正欲开口同我理论,一口鱼没嚼碎吞下去,就被鱼刺呛住了,「咳咳…… 咳,你这…… 咳,你这乌…… 呕!!」
我无视八皇弟几乎要将我活剥生吞的眼神,朝秦珏灿烂一笑,「您看!」
秦珏:「……」
八皇弟:「……」
父皇:「……」
气氛一时间有些诡异的安静。
还是秦珏的轻笑声把满室静寂击了个粉碎,他道:「公主如此开朗,甚好。」
大兄弟,我不好,真的,你放了我。
我哽住,幽怨道:「本宫其实和秦大人想的不一样,内向安静是因为乌鸦嘴。温柔如水更是无稽之谈,本宫吃饭用盆,大字不识,别人斗诗斗酒,本宫直接张嘴就咒,比如说八弟……」
话还没说完,八皇弟就幽怨地看了我一眼,咬牙切齿道:「静和,你莫要再提本宫!!!」
「公主甚是有趣,京中像公主这般的姑娘可再也寻不见了。」秦珏笑道。
我气结:「你!!」
「今日是公主生辰,陛下大约是同公主开个玩笑罢了,公主不必紧张,陛下说是吧?」秦珏终于做了个人,他欣赏了一会我铁青的脸色,才举起酒盏朝我的皇帝老爹替我解围。
我的皇帝老爹见秦珏对我这般态度,也笑得合不拢嘴,连喝三樽桃花酒,笑道:「是是是,不曾想秦相也对静和有意,你且同静和多多相处些时日!」
我看他是巴不得把我嫁过去,让我用我的绝世乌鸦嘴咒死秦家。
「本宫出去走走。」我心里无端一阵烦闷,放下碗筷,吩咐侍女不必跟我出去。
初夏夜里的风潮湿燥热,还裹挟着泥土草叶的涩气,树上聒噪的蝉鸣恼人极了,我寻了个安静些的长廊坐下,兀自纠结着今日种种和我梦中的偏差之处。
突然,有人在身后唤我:「年年。」
我一阵恍惚,父皇赐号前大家都唤我一声「六殿下」,赐号后大家都称我「静和」,我甚至都快忘记自己的名字叫江初年了,也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记得我的名字。
我回忆了半天,也不记得有谁会这样唤我,这才回过头去。
「秦大人?」我疑惑道。
秦珏提了盏宫灯站在我身后,手上的星点橘黄和他身后的整片星空相辉映,不知是像仙人堕了凡尘还是像妖精入了人世。
他见我回头,又温声叫了一遍我的名字:「年年。」
一瞬间无数疑惑涌入我的脑海,我竟不知道要先问哪一个,我同他对视一瞬,慌乱移开眼,嘴巴不受控制道:「您走路怎么没声音的?」
秦珏的表情似乎有刹那僵硬,天太黑,许是我看错了也说不定。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就那样提着灯盏站在浓重的夜色里静静地看着我。
靠,这个秦相怎么这么奇怪……
我被他的目光看得浑身发毛,于是尬笑一声,「本宫突然觉得有些饿了,便先回大殿上了。」
这里四野无人,安静极了,除了周遭轻微的蝉鸣声就剩下我「嘿嘿嘿」的尬笑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想对秦珏做什么。
我提灯往回走,经过秦珏身边的时候他突然轻声问了句话,语气里似乎隐隐藏着几分忐忑。
他说:「年…… 公主不记得我了?」
我应该记得他吗?
我自幼长在深宫,基本没什么机会见到男人,自然也不可能同秦珏有什么交集。
秦珏见我不说话,也只是笑笑,温和道:「是臣唐突了。」
我这个人不会说话,和秦珏也不熟,一直待在一起寒暄客套话也怪尴尬的,于是点了点头,没有再和他唠下去,信步穿了条小道回去恰饭。
说我是扫把星倒也真没说错,我刚走到一从繁花前,就听得花丛里窸窸窣窣一阵轻响,大朵大朵的白色花团迎着月光动了动。
我正满脑子想着灵异话本里的种种,想要加快脚步穿行过去,就被一只手搭在了肩上——
!!!
我吓得差点尖叫出声,但是那人伸了只手堵住了我的嘴,让我半个音节也发不出。
他顺势把我虚虚圈在怀里,按在我肩膀上的那只手一下下地轻拍,似乎是在安抚我。
那人的手心是温热的,我松了口气。
还行,是人不是鬼。
我扭过头,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眼睛。
靠,还不如见鬼呢。
秦珏收回手,比了一个「嘘」的手势,我刚想开口问,就听见那簇花丛里传来阵阵喘息声,还有女人时不时「哥哥别走」的娇媚低吟声。
……
这声音听起来有那么一丝丝像我父皇的某位嫔妃。
我垂眼瞅了瞅我今日一身淡绿色的衣裙,悟了。
绿,真绿。
仙人抚他顶,结发授翠冠。
给我父皇戴绿帽子的男人体力还真的挺好,我站在那儿等得连腰都有些酸了,他俩还没完事。
似乎是感觉到我的不耐,秦珏悄声在我耳边道:「再忍忍。」
再忍忍,一会儿就舒服了?
噫,呕。
我嫌弃地看了眼秦珏,小声和他耳语:「不如悄悄换条路走,万一这两个人迟迟不走,有人路过来抓奸要怎么解释?」
我似乎看见秦珏的嘴角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他垂首,温热的气息扑在我的耳郭,「殿下怕什么,你我之间何来奸字一说?」
「……」
秦珏这话确实没毛病,遇见宫嫔和人私通,最稳妥的做法就是不要惊动他们,毕竟谁知道会多惹出什么幺蛾子。
我四岁就没了娘,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公主,说不准父皇的嫔妃被我撞破好事后会变着法子弄死我灭口。
眼下继续往前走也会被发现,另外择路绕行也会闹出动静,等在这里是最保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