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回家

出自专栏《罪案故事馆》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打女儿,因为她发了一条朋友圈。

「小说里的毒枭好帅啊,有机会真想和他们谈一场恋爱。」

为了保护她,我从来没和她说过她的父亲是一名缉毒警察,是怎么死在了毒枭刀下。

没想到正因为我的保护反而让她真的和毒枭差点结婚。

1

我叫齐琪,男朋友是一名缉毒警,他因公殉职了。

为了保护我,组织上为我安排了高强度整容,给我和女儿安排了新的身份和落脚点。

因为没有父亲的原因,我总是对女儿百般宠溺,试图一个人给她整个家庭的温暖。

她小时候还会问我爸爸是谁,他去哪里了。

在我一次次地敷衍了事后,她也就不问了。

我不敢告诉她,她爸爸的真实身份,我害怕小孩的口无遮拦,我更害怕毒枭组织发现我们后对我女儿的报复。

今天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打她,仅仅是因为她发了一条朋友圈。

「小说里的毒枭好帅啊,有机会真想和他们谈一场恋爱。」

她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你打我?妈你打我!」

随后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

她不懂,这普通的一句对毒枭的赞美相当于对所有缉毒警和缉毒警家属的凌迟。

这一次,我没有去哄她,我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的教育出了问题。

过了一天,她才重新打开了房门和我道歉。

「妈,对不起我错了。」

我以为她真的知道错了,也和她道歉,昨天打了她是我冲动了。

我从来不进女儿的房间,翻看她的隐私。

所以我不知道她的道歉,压根就是网友给她出的权宜之计。

我找了一份文员的工作,拿着有限的薪资。

唯一的希望就是女儿安全地好好长大,这就是我活下去的希望。

女儿二十岁那年,我给她开了一个生日派对。

让她邀请同学好友来家里玩。

其中有一个羞涩的男孩,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总感觉他的身上带着我熟悉的味道。

但是女儿却说我想多了,男孩是今年刚刚转学过来的。

我以前不可能见过他。

我想想也是,怎么可能这么巧,普通同学我就认识呢。

这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

又过去了两年,今天是女儿大学毕业的日子。

组织的领导时隔二十年第一次联系我,对女儿毕业表达了祝贺,送上了一套房子。

这次我没有再拒绝,因为房子的地段很好,很适合女儿以后上班住。

接收完快递后,我带着鲜花去女儿的毕业典礼。

没想到我再次见到了那个男孩,只不过这一次他在单膝下跪向我女儿求婚。

我很生气,女儿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怎么就想用婚姻束缚她呢。

眼看着女儿就要羞红着脸点头,我一把冲了上去用鲜花隔开了他们俩。

「毕业快乐,珊珊。」

女儿被我突然冲出来的行为吓到了,她慌张地看着我:

「妈,你怎么来了,这是小钱,我男朋友。」

我客气地对着男孩打招呼,然后反问女儿:「你毕业典礼我来不正常?」

女儿感受到了我语气中的不满,抓紧转移话题要带我去拍毕业照。

看着满脸堆笑的男孩,我脑中一闪而过今天和组织的沟通。

我用力一嗅,想起来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是什么了。

是罂粟花的味道,当年我在警校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天天被要求熟悉这些毒品原材料。

我又闻了一下,确认后,我眼神冷冽地拉着女儿就要回家盘问她和男孩的关系。

男孩到底是什么人。

男孩看着我拉着女儿走,他抬起了手或许想拉住女儿,但是终究也放下了。

到家后,我看着珊珊,冷眼问道:「你和那个男孩是什么关系,他家是干什么的?你们认识多久了?发展到哪一步了!」

此刻,我的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就是女儿知道男孩的身份,甚至她引以为傲。

想到这,我感觉呼吸都急促了,头也开始发晕。

女儿看出了我的不对劲,赶紧过来扶住我:「妈,你别着急,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准备和小钱先斩后奏。」

看着女儿哭得泪眼蒙眬,我的内心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也许她只是被骗了,也许她不知道。

我搂着她,和小时候一样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珊珊,可以和妈妈分享下你和他的故事吗?」

女儿哽咽着,描述着。

2

在她的口中,钱赢家里是开农家乐的,他们家还包了好多山,还种了花,是非常纯朴的农民人家。

我沉默了一会,难道是我从警校离开太多年了,记错了罂粟花的味道,误会了孩子们。

想到这,我和女儿说:「珊珊,妈妈不是老顽固,但是你想好了一毕业就成为家庭主妇,结婚生子,不再期待外面更广阔的世界吗?」

女儿害羞地把头埋进了我的胸口,闷闷地说:「我愿意的,妈妈。小钱说等我们结了婚,他会养我,带我走遍大江南北,还会把妈妈您接过去他们家一起伺候养老。」

年轻人永远对未知充满着最好的期待,这种期待是我说再多她也无法理解感同身受的。

有些路总要自己走一走才知道,我能做的,只是保证她可以安全地体验完这条路。

我摸了摸她的头,一眨眼孩子也大了。

「今晚把小钱叫来家里吃饭吧,妈妈想和他谈谈去他家做客的事儿。你们俩的婚事我总要和他爸妈商量。」

听我这么说,女儿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妈!你同意了!我就知道你最明事理了,我爱您。」

她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跑去给男孩打了电话。

我躺在沙发上思索要带那些礼品,礼不可废。

晚上和男孩吃饭时,我又试探性地问了几句,和女儿说的大差不差。

简直就像事先排练好的一样。

隔天,女儿和小钱去参加毕业饭局,我在家收拾要去小钱家的行李。

因为害怕女儿丢三落四,所以在她成年后第一次在她不在家的情况下打开了她的房门。

打开的一瞬间,我差点心脏骤停。

她的床头上挂着一张巨型的,罂粟花照片。

我颤抖着手打开了她的电脑,电脑的桌面是钱赢站在罂粟花中心比着爱心。

我最担心的事儿还是发生了,女儿真的从始至终都知道钱赢的身份,他们在骗我。

就在这时,qq 的滴滴声响起。

原来是电脑自动登录了女儿的 qq,跳出来一个群聊,叫「享受死亡的美丽」。

里面的人看到女儿的账号显示上线,纷纷恭喜她和钱赢修成正果。

其中有一条恭喜的消息格外刺眼:「珊珊,好羡慕你啊,有个好骗的妈,还有个对你一往情深的毒枭老大。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遇到我的命中注定。」

我继续往上翻着聊天记录,和群公告,终于明白了这个群都是些什么人。

竟然是一群向往,渴望成为毒枭,遇见毒枭的少男少女。

理由只是因为听上去很帅,很酷。

我不知道怎么来形容自己此刻看到这些话的心情,我只知道如果我不想办法拔除这些孩子心里的、脑子里的毒瘤。

那他们就彻底废了。

同时我也只是一个自私的普通人,我还想试着拉女儿一把,把她从深渊里拉回来。

就在我看着不停跳出的聊天记录思考时,我听到客厅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妈!妈?妈?诶不在吗?」

听着女儿的声音越来越近,我慌了,我知道现在戳穿她很有可能有更坏的影响。

幸好,就在她开房门前的一瞬间,停电了。

而我也无力地跌坐在了她的床上。

她打开门看到我在她房间,一瞬间害怕转换成愤怒,「妈,你怎么趁我不在家,偷偷进我房间啊!」

我努力地稳定住自己的情绪,用最普通的语气和她沟通:「这不是要去小钱家了嘛,我就来看看你行李收拾得怎样,你这孩子电脑也不关。」说着我还责怪地拍了拍她。

她很显然意识到我会看见些什么,「妈你看我电脑了吗?」

「没有啊,我刚看到你电脑亮着就停电了。」听我这么说她才放下心来。

为了转移话题,我又故意指着墙上的照片问她,这是什么花。

我的女儿真的把我当成了普通文员哄骗。

「这个啊,叫曼陀沙华,是小钱家种的,可以入药的药材。」

她笑得甜蜜,我却像喝了一口中药,嘴里的苦味扩散开来。

我对女儿的信任,对她的宠爱,对她无条件的付出,现在都像一把把刀插到了自己的身上。

出发去钱赢家前,我带着女儿去了戒毒所参观,理由是以后我想让她考公,提前多了解下民情。

因为提前找组织打了招呼,所以我成功让女儿看到了因为吸毒萎靡不堪的少年,挺着大肚子却骨瘦如柴的孕妇,还有生下来就是畸形的孩子,他们都是被毒品迫害的。

可惜女儿的脸上有厌恶,有嫌弃的表情,却没表现出对毒品的任何愤怒。

还安抚我的情绪道:「这些人都是自己没有自制力,别说毒品,给他们点什么他们都会这样的,妈你放心,你女儿我永远不会这样。」

我震惊地看着她,无法想象这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

在她的心里毒品到底是如何普通的一个存在,我不敢想。

只能到了吃中餐的时候给她试探性讲了缉毒警的故事。

并且试探地问道:「珊珊,如果你的父亲是一位伟大的为了缉毒事业去世的缉毒警,你会怎么看?」

我以为会是崇拜,会是尊敬,哪怕是一丝丝觉得可敬。

但是接下来她的回答让我确定她没救了,也让我做出了选择和决定。

女儿淡淡地回答,却字字戳我心。

「我会恨他,他是全世界的英雄又怎么样?因为他要做英雄,我就要从小做没爸的孩子,这对我公平吗?这对您公平吗!」

我看着她微红的眼眶,最终还是没有说出真相。

「珊珊,妈妈很爱你,但是如果有一天你犯了法,犯了错,妈妈也会亲手送你上法庭你知道吗?」

她被我说得愣了一下,随后就低下头吃着碗里的米饭。

我承认,我是个失败的母亲,没有把正确的三观在正确的时候教育自己的女儿。

所以我要为自己的过错付出代价,我的女儿也是,她已经长大了,做错了事就要承担责任。

回家后,女儿回了房间,我再次联系了组织,告知我发现了毒营,并且正式地准备潜入进去拍摄关键证据。

组织不同意,因为按他们的说法,我曾经做过卧底,并且遭遇了非人的对待。

虽然我并没有这段记忆,但是手臂上和大腿上的针孔,以及胸口上的枪伤又证明我确实有过这段经历。

只是在我醒来后,我不记得「卧底的那段记忆」,医生说我是一个奇迹,因为检查发现我的药物成瘾迹象消失了。

甚至身体恢复得比以前更好,不再有任何隐疾。

我努力耐心地和组织沟通着,说明我可以冷静出色地完成这次卧底任务。

并且说明了女儿近期发生的情况,说到后面,我已经带上了哭腔。

「我想做这些事,并不是因为孩子的爸爸是英雄,也不是因为我想做英雄,我只是不想因为我的孩子毁了无数人的孩子。」

听我这么说,组织终于答应了我的行动,只不过去之前要先去省里的公安总局为我量身定做保护我的各项设备。

我苦笑着拒绝了,按照毒枭的警惕性,恐怕我们家,我,珊珊在确定去他们家前就已经被监控上了。

甚至我带着珊珊去戒毒所,都已经是铤而走险的行为,也许我已经被怀疑了。

最后我对组织的留言也只是:

「不管你们是否支持这场行动,我都一定会去,但是我还是很期待你们协助我一同拔了这颗毒瘤。」

第二天出发前,组织终于同意了远程协助,我把自己的车牌号发给了他们。

还有那幅女儿房间巨大的照片也拍给了他们。

随后替换了自己家里准备好的所有电子产品的储存卡,电话卡。

恢复了设备的出厂设置。

直接燃烧销毁掉了拆卸下来的卡。

还带上了几颗可以马上致命的毒素,这是从珊珊出生以来,我要求组织研发部给的药品,每年一换最新鲜的。

当初每一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就算是珊珊睡觉,我也要开着灯整夜地听着有无异动。

直到把她送到学校里,我才能回家闭上眼眯一会,却又很快会被噩梦惊醒。

我怕啊……

我怕我们娘俩有一天会被毒枭团体发现报复,我怕他们折磨我女儿,我怕她受不了那个苦,这么多年都没用上的药,没想到今天我要带上它身入毒窝。

事实证明,我的谨慎是有用的。

3

在钱赢和女儿轮换着开了三天三夜车后,我们终于到了目的地。

坐上这辆车开始空气中就飘着一股香味,让我昏昏欲睡,途中我也感觉到女儿给我喂水喂食物,带我上厕所,但是就是整个头脑晕乎乎的。

下了车,我才发现,我坐的早就不是那辆开出来时我的车了。

我的女儿,她得多信任这个男人啊,才会和他一起这么防着自己相依为命的母亲。

如此戒备的背后,我的女儿真的一点也没参与到毒枭家族的活动吗?

我开始努力回想,这几年的方方面面,却发现她把自己隐藏得天衣无缝,包括她和钱赢是怎么认识的,都瞒得我死死的。

此时此刻,我也只能假装好奇地问她:「珊珊啊,这个车不是妈妈的吧?咱们家的车呢?」

钱赢替她笑着回答了我:「阿姨你忘了,您第二天晕车太严重了,我和珊珊就自作主张换了这个大车,您的车我们也请人帮忙开回去了。」

我点点头,好像相信了这个说法。

正准备进村,却又被人拦住了。

「进村要搜身过安检。」守在门口的是两个妇女和两个大汉。

我故作生气地打趣:「钱赢,我们是来你家谈婚事做客的还是来坐牢的,还要搜身过安检?珊珊我们走,和妈回家。」

女儿一脸着急地拉着我:「妈,我怀孕了,你就安分点好不好,咱们入乡随俗!」

怀孕了!

我多希望这只是她骗我的借口。

就在我整个人愣住的时候她推着我进去和我一起做了搜身和安检。

我的所有电子设备和药物都被没收了。

直到走到了村里我才缓过神来,「你怀孕了?」

我抬起手就要打去,钱赢站了出来冷笑着抓住了我的手,「阿姨,珊珊肚里的是我们钱家的种,劝你客气点,别不识抬举。」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让我头晕目眩。

在女儿凄厉的叫声「妈」中,我晕了过去。

梦里我听到了一个声音,有人在说欠我一个愿望,那是她欠我的,问我想要什么。

我说我什么都不要,让我醒过来。

等我醒过来时天都黑了,坐在我身边的只有眼睛哭到红肿的女儿。

我叹了口气,让她自己坦白和钱赢的点点滴滴。

事到如今,女儿终于不再瞒我,事情还要从当初她发的那条朋友圈说起。

当初被我打了一巴掌的女儿心有不甘,在社交平台上发泄着对我的不满。

在评论区回复着自己的爱好没有错,任何人都有向往的权力。

也就是在这时候,一个名叫罂粟花的网友联系了她,表示很理解她,自己也很喜欢她这样单纯的女孩,并且教她如何敷衍我。

在之后的日子里,他们网恋,电话,视频,网友给她寄了礼物,发了照片。

他们正式在一起了,网友甚至为爱奔赴转学到了这个城市。

听到这里我打断了她:「网友就是小钱?」

女儿羞涩地点了点头。

我倒吸一口凉气,「所以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你知道吗?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话到了这里,女儿也猜到了我知道了一些情况,她支支吾吾地说:「也没多久,就是半年前,他让我帮忙送一次货,我……我去了……」

啪!这次是用尽我全身力气的一巴掌,女儿的脸肉眼可见地飞速肿了起来。

「你做了这种事是不是还觉得很刺激很自豪?」女儿只是捂着脸抽泣。

我把头埋进了枕头里不再和她说话,不喝水,也不进食。

自我放弃了。

女儿这错误的一生,一半责任在于我,她犯的罪、害了人,也有我的一半罪过,此刻我只想以死谢罪。

4

每天女儿都会来看望绝食的我,和我说说话,这是第三天,她来的时候脚步格外地虚浮。

「妈,你还是不肯开口和我说话吗?那你就听我说吧,你想死,我也陪你一起死。」

「原来童话里和小说里美好的爱情都是骗人的,我不是钱赢的唯一,这里加上我足足有十几个孕妇,谁能生下儿子,谁才能和他结婚。」

「村里的人都看不起我们,因为我们等肚子大了起来就会成为运毒工具,如果生下了女儿,那我们和女儿就会一起成为他们交易桌子上的玩具。」

「妈,我后悔了,我不该不听你的话,但是我知道后悔没用,我陪你一起死好不好,我们和宝宝一起去死。」

女儿的眼泪浸透了薄被,我的手碰到了,是冰冰凉凉的。

我终于开了口,只是三天没喝水,让我的嗓子格外沙哑:「珊珊……错……了……就……是……错……了。」

女儿看我开了口,赶紧端了一杯水喂我喝了下去。

我缓了一会,心情复杂地看着她。

我们母女二人死在这里不过就是二尸三命,但是我们如果不毁灭了这里,这里会夺走多少个家庭的一生啊。

我让女儿去给我准备吃的,我要起来。

由于女儿是怀孕初期,虽然见不到钱赢人,但是也有人服侍吃穿。

吃完饭后,我让女儿扶着我慢慢起身,慢慢活动四肢,躺得太久,整个人都僵硬了。

隔天,我问女儿,在这里她的行动范围有多少。

女儿思索了下,回复道:「村里的所有没有守卫的地方。」

我点了点头,牵起她的手,让她带着我去那座种满罂粟花的山上看看。

女儿牵着我走出了屋子,久违的阳光洒在我的身上,很暖很暖。

村里不断有人和女儿打着招呼,向我投来好奇的目光。

女儿也只是苦涩地笑着回应着,我知道她只是在为自己的爱情伤心罢了。

她还不够明白毒有多可怕,毒贩有多可怕。

我们到了山上,我环顾四周,确认了附近没有人,也不可能在种植地有监听设备后。

我终于对女儿坦白了他父亲的一切,换来了女儿不理解的眼泪和大哭。

「妈!你毁了我的一生!你说为我好,所以不告诉我父亲的一切,你说为我好,所以你从来不提关于毒品的一丝一毫。你说为我好!为我好!为我好!为我好就是欺骗我,隐瞒我?哪怕知道我可能会因此坠入深渊,你却依然固执地为我好。」

女儿激动得都要站不稳了,我想搀扶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我摔到了地上,也看到了她从大腿上流下的血液。

我赶紧不顾她的挣扎抱着她下了山,村里人看见了,帮忙带走了女儿,却把我隔绝在了外面。

5

再后来我也被人带走了,被软禁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钱赢来了,带着人对我进行了一场暴打,恶狠狠地威胁我:「如果我的孩子出了什么问题,我一定对你和你女儿剥皮拆骨给他殉葬。」

这是我人生第一次下跪,我求他告诉我女儿怎么样了,我求他让我去看看女儿吧。

却是直接被他甩了一鞭子就走了,后来他们每天都会给我送一顿食物和一点水,保证我饿不死也吃不饱。

这里的窗户都被封死了,我看不见阳光,也无法计算日期。

只能看着每天送来的食物估计着过了多久。

当我累计到第十次送餐的时候,已经排泄物满地,浑身恶臭。

钱赢再次出现了,让村里的女人把我打理干净送到其他地方去。

我以为是女儿回来了,却没想到给我清洗的妇人在看到我手上和腿上的针孔时大惊失色。

用着方言嘀嘀咕咕后,放下我,直接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才回来,回来后也不再给我洗漱,而是胡乱地拿水一冲,擦干后就给我拿了一套普通衣服。

带我去了他们的制毒工厂负责清洗器具。

我很想反抗,但是我还不知道女儿现在的情况,我得忍着,忍到女儿回来的那一天。

在工厂清洗器具的日子过得很快,慢慢地我也开始听得懂一些村里的方言。

可能是看我已经融入这个大环境,当初给我洗漱的妇女居然主动和我交谈了起来。

在她的口中我知道了,女儿在出血的当天就被送出了村子去了大医院,没回来就是好消息。

而如果当初不是从我身上发现了吸毒者的专有针孔,等待我的就是各种验血,配型,我的每一寸皮肤,每一滴血液,每一个器官都会有对应的买家购入。

但是吸过毒的不要,所以我被安排来了洗器具。

用她的话说,我虽然年纪大了点,但是胜在保养得还可以,运气好的话被村里人看上了带回去做个小的,下半辈子也不用怕了。

很快我就知道了,她和我亲近的原因。

她要替她老公收了我做小的,觉得我干活利索,性格也老实。

何况女儿还没出现,我也不敢做出什么不好的事。

我听后哭笑不得,表示自己只是想等女儿回来好照顾她。

她看我这个样子,直接抛出了重磅炸弹,她是钱赢的二婶。

如果我愿意做小,等女儿回来肯定能让我见上一面。

我想了想,答应了。

她告诉我,做小没什么仪式,就三天后进门给家里的各位少爷、小姐、老爷、太太敬个茶就可以。

我听得很无语,老爷、太太、少爷、小姐都出来了,他们家应该不是找小妾,是找小工。

我乖乖地应下了,当天晚上就收到了自己的聘礼。

一部手机,没有电话卡的手机,哪怕这里没有任何信号网络,他们还是很谨慎。

村里人都知道了我三天后要过门的事情,一时之间,我的人缘变了好多,大家有事没事都会找我聊聊天。

而我从工厂下班后也获得了每天一小时的自由。

我没浪费这部手机给我的机会,在一切能拍照的场合自拍。

拍到了漫山遍野的罂粟花,在工厂和妇人们聊天合照时悄悄地把附近的设备也拍入其中。

我知道他们给我的手机里肯定有着各种监听,定位系统。

所以我除了用它各种自拍,和他人合拍外不做他用。

在我进门前的最后一天晚上,女儿终于回来了,她瘦得只剩下了一把骨头,看上去虚弱不堪。

我只能远远地看着,她被送进了当初软禁过我的那个小房间。

我知道,她流产了,因为这些日子我已经知道那个房间的别名:「商品仓库」。

说的就是只剩肉体价值的人,会被带到这里等着机会出售。

我现在迫不及待地进门,哪怕注定成为那家的仆人。

我需要一些权力,来照顾、去看望我的女儿,找机会联络上组织,一把销毁毒窝。

我进门的那天,放了鞭炮,震耳欲聋的声音掩盖了后山的枪声。

后山那娇艳欲滴的罂粟花是用太多人的血浇灌出来的。

我强忍着耻辱,给所谓的长辈,这里的掌权者毒枭家族下跪敬茶认人。

他们面无表情地教导我好好地侍奉大家,我只是答应着。

进门后的第三天,我提出能不能去看看女儿。

或许是我表现得还可以,他们答应了,我终于再次见到了女儿。

6

走进小屋后我紧紧地搂着她,试图给她一丝温暖。

她不哭也不闹,好像一下子整个人失去了魂魄。

就在我打算开口的时候,我感觉到了她在我的腿上用指尖挪动下了三个字:「110」。

眼泪从我的脸上流了下来,滴在了她的后背上。

我知道女儿找机会联系了警察,她知道错了,她想将功赎罪。

我都明白的。

只是我不能再坐以待毙了,我怕我们等不到他们的到来,女儿就会被卖出去了。

他们把女儿带回来并不是可怜她流产后虚弱的身体。

只是想要养好她从她身上获取最高的价值。

7

在我进门一个月后,我假装有孕反应成功地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当初收我做小一方面是想要仆人,另一方面是这家人口单薄,只有一子一女,在家族里地位不高。

因为我已经 42 岁了,如果是真的,就是高龄产妇,何况当初我就是因为身体上的针孔被判定吸过毒卖不出去才便宜了这家。

所以这次他们居然为我申请了出村做全面体检,确保孩子的健康。

出村的那天,是我不知道时隔多久见到的钱赢,他带着我去了医院。

不过也许是不想为我花太多钱吧,他居然带着我住回了我家。

到家后,我才发现家里的通信网络都被断了,每一个细微之处都被翻得乱七八糟。

钱赢睡在女儿的房间,我睡在自己的房间,客厅里还另外住着两个保镖。

此刻,我觉得自己棒极了,因为我在离开前全部恢复了所有产品的出厂设置,销毁掉了卡,才没给他们留下一丝丝破绽。

我的房间视野很好,从窗户能看到很多的景色。

按照我对组织的了解,我家一定是他们重点关注的对象。

所以第二天,我主动和钱赢提出,我也是他二叔的人了,甚至还可能有了孩子,以后也不可能再回来了,不如就把房子卖了吧,我想用这笔钱买我自己的女儿。

他看着我嗤笑一声,很显然觉得这是我的把戏,不信任我。

我装作自己只是一个卑微的母亲,再次让步,我可以把房子直接过户给钱赢处理。

其他的财产也可以在医院结果出来前直接过户给他。

这次,他终于有了一丝松动的痕迹。

毕竟他也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根据地,而我的房子一来居住已久,二来地处偏僻。

完美地契合了他的要求。

他不知道的是这里是当年组织为我和女儿安排的,有独特的记号。

在我和他一进入房产局提出过户的时候就引起了职员的注意。

这次是不可能过户成功的,因为钱赢的资料不够齐全。

不过这不重要,我要的就是提醒到上面的人我出现了。

在这天下午,结果出来了,我没怀孕。

钱赢安排人送我回村,他要继续留在这安排生意。

回去后,因为没怀孕,免不了又是一顿毒打。

这次出去除了给组织发出信号外最大的收获就是我用房子暂缓了女儿的售出。

只要还没过户完成,女儿就能多保住几天。

权宜之计,有用就行。

当天晚上我又做梦了,梦见有个声音对我说:「齐琪,你有女儿了,带着她找一个远远的地方好好活下去。」

接着就是噼里啪啦的吵闹声,哭喊声,枪声,从我开始到工厂工作起就是每天晚上 12 点下班、早上 5 点起床的生物钟。

进门后被优待到了晚上 9 点下班,6 点上班。

但是不妨碍我生物钟没变,也就是说现在不到五点。

我轻手轻脚地走到了门口,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还没看到就感受到自己被锁喉了。

窒息前我只想着,我死了我女儿会有继承权,别卖她。

还没等我喊出来,哐当一声,我身后的人就松手倒下了。

我回头看到的是很久没见的女儿,我刚想问她是怎么跑出来的。

她就捂住了我的嘴准备带我躲起来,我眨了眨眼表示知道了,路过房间时带出来了当初拍照的那个手机。

确认安全后,女儿才告诉我,是组织的人来了,现在正在制服这里的所有人。

村民们发了疯,一边清理毁灭着证据,一边屠杀着所有村外人。

女儿就是在他们开门准备动手的时候逃了出来。

天大亮的时候,一切都风平浪静了,我们坐上了警车回到了市里。

8

得救后组织派了老友来看望我,我笑着把手机给了她:

「阮警官,幸不辱命。」

案件告破,抓捕数十余人。

手机里的照片也成为了确认他们罪证的证据,我的女儿也主动承认了曾经帮忙运输贩卖毒品的犯罪事实。

但因为她后来住院期间找机会报警,戴罪立功。

最后被判有期徒刑十年立刻执行,而钱赢等主犯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那个向往毒枭的 qq 群也在网警的有力打击下联系了各位家长教育解散。

我年纪大了,已经经受不住再一次的大型整容了。

我请求组织让我成为监狱食堂最普通的一员。

我等我女儿一起回家……

探视的时候,我看着女儿的精神面貌很欣慰。

女儿看着我的白发,一边流泪一边说:「妈,女儿这辈子注定做不了你和父亲的荣耀了。但是女儿一定会好好改造出来后孝顺您。」

一眨眼,十年过去了。

今天我来接女儿出狱,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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