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百变穿书:攻略古装男神》
01
我的官配被穿书女拦截了。
我在心里大叫一声「呔」,然后后退两步将人双手奉上。
她是穿书女,一看就是了不起的开局,传说中的天选之女。
但不好意思,鄙人是穿书又重生了。
当然,丝毫没有觉得自己比穿书女高人一等的意思。
真的。
重活一世,我甚至连这些我当初不放在心上的土著,都充满了敬畏。
毕竟,穿书又算得了什么,我自诩看过原文便掌握了命运。
却不知这人间多的是我这种一叶障目的人,终究是要吃苦头的。
上一世,我自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最特别的人,是受命运眷顾宠爱的穿书女,也不过落得个凄风苦雨、郁郁而终的结局。
我纵观全书选出来的良人,不过是个金玉其外、见异思迁又心肠冷硬的蛇蝎男人。我的痴爱、才学、先进技艺,也全是错付。
周文良娶了我,可他不爱我。
他不仅不爱我,他还要费尽心思来骗我。
他榨干了我身上的全部价值,又连我苦苦哀求的放过都不答应。
硬生生把我囚禁在那座院子里,做着他周文良的正妻,到死都一个人。
逃不出,他也不允许我逃。
还好上辈子我只活到三十六岁,早死,死的忒早。
但总算是解脱了。
只要能离开那里,离开这个人,三十六岁我都还嫌晚。
只是没想到轻飘飘以为解脱了,却是要重活一世。
我真的对这个世界很厌倦了,无论是书中描绘的,还是我切身经历的,我都很厌烦。
上一世我十四岁穿书,到我魂魄逃出周府,二十二年。
二十二年我自满于所谓的上帝视角,以为能将很多人玩弄于鼓掌之中,于是在这个人生的赌桌上大赌特赌。
我以为我能靠着自己知道的故事作弊,以为一切尽在掌握,殊不知一个人的力量如蜉蝣,在这个充满阶级、权力的时代,实际上什么也改变不了。
后来我选了一个我以为我很了解的,我以为很好的人。
可事实证明所谓的原著,他只是概括了这世界的一个表象,一个轮廓,而生活里的每一个人,都有着很明显的自我生长的痕迹。
他们有着与原著完全不同的一面,那时候,我错把书里不曾说的,就当做不存在的。
摔了个大跟斗。
不亏。
谁让我沾沾自喜、无知无畏在先。
把自己当做天选之子,把生活当成开卷考试,是我来这里犯下的第一个错。
把男人当做立足的根本,把命运交给我以为能掌控的人,是我犯的第二个错误。
两个错误让我付出了自由和生命的代价。
如今,我又回到了这里。
我不知这算不算命运的眷顾。
说是眷顾,它再次给予我生命,一个人如何有幸能获得第三次重生。但回到这里,回到这个我毫无眷恋,甚至心生怨怼的地方,更像是对我的惩罚。
我从没想过回到这里。
即使被幽禁在别院里苟延残喘的日子里,我也从未想过重生复仇这件事。
但既然重新回到了这里,我真的这辈子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不要再遇见周文良。
恣意妄为、识人不清是我自己的问题。
但是,我真的不想再见到这个人。正因为我曾经爱他是真的,哪怕掺杂着我对书中人物的价值评估。
可他真的,真没必要害我至此。
起码,起码在我最后恳求他放过我这个无用之人的时候,他应该真的想起我带给他的这些利益,能够松松手放过我这个没用的人。
我想那样我大概也不至于郁气在心、药石无医,就这么硬熬着死在院子里。
如今重获一世,我又回到了一切发生的原点。十四岁的黎若颖,京城黎府,黎家老夫人太子太师黎江母亲的寿辰。
在书中,这场寿辰被也写在了开场,是女主封仲兰第一次亮相。她在黎府的寿宴上,以一首贺寿词赢得了满堂彩,名声大振。由此引出了她与三皇子、周文良等一众男主男配的爱恨情仇。
可以说,黎府,是女主的成名战,这本《王爷的掌心妻》的开端。
上一世我输就从开头输起。
我太过自大了,误把这个世界当成如同书名一般的无脑低阶玛丽苏世界,把一切想的太简单。
我竟然仗着现代人的知识,抢在女主前面,念了一首十分精彩的贺词,还附带一段愿你岁岁有今朝的吟唱。
如今想来,我一定愚蠢极了。我是占尽了风头,可公然献唱算是什么好主意,古代女子如何能在外人面前随意唱歌,便我只是吟唱了几句,也早就落了下乘。
我以为我这一招空前绝后,其实早已丢了脸面。
而女主在我念了贺词之后,便只送了书中所写的附带的寿礼。想来可能我那首贺词确实很好,毕竟是历史长河仍能留存的精华,女主不愿意落于人后便索性不提。
我以为我赢了,可一切从一开始就注定是空。
哎呀,不能想。
我越是回想,越是羞耻于上辈子的愚蠢。穿越这件事带来的亢奋刺激了我的大脑,而作为一个初来乍到的现代人我有根本完全没注意这些所谓的礼数规矩,在我沉浸在自己可以一展拳脚的玛丽苏梦的时候,我早已成为了许多人眼中的笑柄。
我怎么可以这么蠢!哇,如果回顾一生只会感觉到愚蠢,那就真的没有任何值得留念和回忆的了。
所以这一世,虽然我还没有想过究竟要怎么活,但起码不想再犯和从前一样的错误。
老老实实的献上了原身准备的贺礼,一尊玉像,垫在自己刺绣写满祈语的帕子上。
我这个傻子是怎么会觉得不够拿得出手呢,分明很有心意。
只可惜没了我这个搅局的,女主这一世似乎也没机会出风头。
因为汪府的二小姐唱了一首《祝寿曲》,不光和我唱一样的,人家还连找的祝诗都与我相同。
穿越女,就这?
我不是在嘲讽她,我是在嘲讽我自己。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上一世我会过得这么惨了。因为我明明就是这样一个非常普通普通到极点的人,我以为的聪明、以为的才华,其实与大部分人都相同。
这个再次出现的穿越女,就好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我前世的无知、莽撞和贪婪。
我有时候真觉得老天是在惩罚我。
他让我回到这里,让我尝尝受回忆羞辱的滋味,让我时时想起自己曾经多么愚蠢,现在还派出一个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穿书女来让我时时刻刻看到过去的自己。
他是在鞭策我吧?
我真的搞不懂。
这上天不会真的是在鞭策我吧?让我这一世脚踏实地,摒弃掉那些不切实际的念想,去做能做的?
不知怎么,一瞬间的羞耻过后还有点励志了呢。
女主的表现和上一世相同,平淡的送过贺礼便算了,只是此刻我分明看出了她眼中的深意一闪而过。
上一世的我太得意了,连周围人的表现都没能看到一二。
比如此刻,退局以后,我能看到有些人确有欣赏,而更多的人也确实有一种隐秘的鄙夷,只可惜男女客坐的十分之远,我看不到那些男主男配的表情。
不过看得到看不到,这辈子与我也没什么关系了。
02
我应早点忘了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也别再因为重获了新生而高兴的走上老路。
给我第一次机会没珍惜是愚蠢,如果第二次也这样糟蹋那就是愚蠢至极,愚蠢到歹毒了。
只是,我究竟能做什么,我已经不知道答案了。
一个人如果经常受到打击就会产生无助情绪,甚至从此一蹶不振。我虽然不至于如此,但也真的觉得自己的人生非常的失败。
我曾经有那么多的优势,那么多机会,可我还是过不好这一生。
那么这次,我究竟该怎么来活呢。
还好黎若颖只有十四岁,我还有机会。
希望我能有机会。
寿宴过去,汪素素取代我成了这京城最新的话题,站在了风口浪尖。
她真像曾经的我。
或许每一个穿越女都躲不过这样的命运,因为在穿越的那一刻就激发了全部的虚荣心,以为这是上天独一无二赏赐的荣光。
我曾想过是否要提点这位汪二小姐几下,毕竟她那么像曾经的我,我自己走过的弯路,未必需要另一个人也去踩了荆棘才舒服。
只是贵女诗会见了几面,她始终不冷不热的,我稍稍几句隐晦的提醒也全被她当做了嫉妒。
我知道,她正享受与如今的风光,再无暇其他。
她看我的眼神真熟悉。
我这时才发现我以前是多么的外露,我的野心根本一点也没藏住。
所以我看周文良的眼神也是这样?他知道我把他看成了明码标价的物品了吗?所以他利用起我来毫不犹豫,所以我后来的真情实感也被视而不见了?
那一切算我自作自受,可我真的活该被关在那院子里一个人孤独到死吗。
我只是想赢,我只是想要轰轰烈烈赌对一次,我不是完全的好人,可我所作所为没有害过任何人,就真的不值得这个人放过我一次?
我越发感觉这一世是对我的惩罚。
他说我自大狂妄、步步为营、千方百计,也不过是一个虚伪、自负还无法掩饰自己野望的废物。
有时死了不是痛苦,活着更甚。
因为死了就万物皆空,不用再想,也没有问题。而活着,就要一遍遍回忆、复盘,问自己为什么,然后耻辱、悔恨、质疑、否定。
我必须找到我的路,不然我将永远活在过去的错误里,那再给我更多次生命也毫无意义。
拯救一个如同镜子里的我的事情已经结束了,我尝试过,但没有用。所以我最终也不可能回到过去拯救上一世的自己。
唯一能做的,只有塑造一个新的我。
趁着京城里传遍了汪素素和男主男配的那些话题,我把自己关在屋里想了很久。
我能做什么?
怎么样的人生才不算辜负,怎么样的生活才不会被轻易打败,怎么样才能远离书中的这些人而拥有我自己人生。
女主找上门是我从来没想过的。
故事由我黎府的寿宴展开,但事实上这却只是个开山石,后面的故事几乎与黎府的大部分人尤其是女眷没有任何关系。即使是上辈子,最多的戏份也不过是我以及我的父亲黎江被卷进了皇权的争夺中。
而这一世,这应当是我父亲一个人的殊荣了,我全程都不想再牵扯进去一点点。更何况如今皇上身体尚未有什么问题,这皇权争斗的支线应该还没开启才对。
不过我再也不能想当然的以我所知道的剧情为依托了,毕竟原文真的只是很浅显的披着古代、权谋、事业皮的玛丽苏恋爱小说。全文百分之八十五的笔墨都用来写女主与三皇子以及一种男配的爱恨情仇了,其他内容全都一笔带过,内核完全是霸总玛丽苏文学。
不然我也不会那么轻信书中周文良简单的人设栽了这么大一个坑了。
所以也许这次,皇权争夺的节点真的提前了也说不定。
不过女主和我都是女眷,如今她与三皇子的故事也完全被汪素素截断,找我必然不是与皇家有关的事。
我父亲是从一品的太子太师,而他父亲则是从二品的内阁学士,虽都是文官但关系也并没有很亲近。而女主在剧情开始前一直是很内敛的性格,不露锋芒,往日闺阁聚会时也没有过多的交流。
突然一找我,我还真是一怵,现在我看他们这些有名有姓的男女主都很谨慎,确实是重生后 PTSD 了。
上一世就算我一开始占了上风出了风头,好像也没有逆转三皇子和女主的感情线,后来嫁给了周文良,我也算投其所好费尽心机,却还是让他爱上了女主。
我也不知道是剧情的力量,还是他这个人就是贱要喜欢他人妇,但最终我白白折腾一世,都变成一场空。
对这个女主,我是真的怵。
心中所思所想百转千回,我还是找丫鬟将女主迎进门,虽然这是我的闺房,但在心理压力之下,我总觉得她看着比我还要自在。
「若颖妹妹,这几日诗会、赏春会你都没有去,我总是担心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今儿你又没去,所以我放心不下还是要跑这一趟儿来看看你。」
我刚请人坐下,就听着女主这亲亲热热的说法,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且不说我们本身也不是多么熟络的关系,就在我上辈子嫁人前和女主一同参加活动的经历来看,她本人也不是这么过于体贴的人设,尤其是针对我,这种和她没什么关系的女子。
不对劲,真的很不对劲。
这和我以前穿书的世界真的是一个吗?我有点困惑,明明说好绝对不再依赖剧情,但一下子整个世界变得面目全非我也真的是会慌张呀!
「谢谢封姐姐,我就是这几日身子不爽利,算不得什么,还劳烦姐姐跑这一趟。」
摸不准女主的套路,我只能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但我拿我全部的记忆保证我俩真的不熟。
「那就好,妹妹就当我这个人多事吧。今天也不知怎么了,就是放心不下,真是矫情,妹妹见笑了。」
句句不离对我的关心,我又能说些什么,只能感谢罢了。
也不知道这女主究竟什么意思,坐着又讲了许多这几日诗会上发生的事,似有似无的提了提大放异彩的汪二小姐。
我只好装作不舒服的样子勉强应和着,过了一会,女主总算才告辞离开。
回味着女主刚才的一言一行,不对味,就是很不对味。
我对女主最初的理解全在原著上。
封家仲兰,性格雅静如兰,少读诗书,气质斐然,才情出众 ,是标准的古言白花女主人设。然后在原文中期不知是作者文笔问题写不下去还是因为什么,总之女主性格变化极大,对待几位男子柔情蜜意,又时而优柔寡断,人设整体开始偏向玛丽苏文学中的比较傻白甜无脑女主。
虽然不知道女主怎么就从白花变成傻白花了,但剧情依旧这样顽强的继续下去,没过多久便是和男主三皇子最终心心相印,双宿双飞,其余男配黯然神伤退出历史舞台。故事也就到了尾声。
作者文笔普通,书中人物也渐渐并无出彩的地方,整个故事牵强的像拼凑出来的。所以我才会一来到这里就觉得自己能拔得头筹,因为觉得这里发生的一切本就毫无逻辑。
03
但如今想来,周文良一个男配原文戏份不够多,因此有许多与原著不同的细枝末节从来没体现在书中,让我着了道。
可女主作为原著中着墨最多的人物,为何也如此不同。即使不是这一世,在上辈子我离世前几年,听说周文良又喜欢上了女主,也难免感到了一种怪异。
如果说是剧情的力量,可他们那条支线分明已经被我搅了个稀碎,又怎么会重新串联上呢?
一个大臣,和皇子妃?
到底什么情况?
我真的越发糊涂了,总觉得这次重生,在我以另一个视角重温我的一生以后,一切突然变得难以捉摸,一定有什么事情我忽略了。
乱了,所有的一切全都乱了,这分明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我真的可以像自己以为的那样,简单地脱离男女主以及主线去过平淡的生活实现我的人生价值吗?
还有汪素素,虽然我早就想到她会有些大动作,却没想到比曾经的我更胜一筹。
想当初我只是想在古代搞点新兴产业都被几个皇家子找法子瓜分了,她如今这么声势浩大,不知道会碍了多少人的眼。
女主不也是如此吗?
气质如兰不争不抢的小白花?真是信了你的邪。如果不争不抢,又何必今天当着我的面好似不经意的提起了汪素素的名声。
只是为什么要拿我做筏子,为何要来到我面前演这一出呢,好没道理。
看来这次重生,不只是对我的一场惩罚,还是一场修行。
任到重远,任到重远啊。
不会做的题先空着先做会做的,我只能在一团疑问中继续思索我能解答的问题。
上辈子我看不上古代的农商体系,借机大力发展商业,还学着大佬搞垄断。结果是我好不容易垄断了餐饮业、服装业搞了全国商会还没几天,就被皇家找去谈话了,然后也只能忍痛把手上的产业上交大半。
忙忙碌碌好几年竟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所以贸然想要改变一个时代去建立和时代发展不符的体系显然是不合时宜的。我并非金字塔尖的统治者,在这个王权至上的年代,我做任何事情都难以逾越皇权的压制,更遑论我所做的可能影响到他们本身的利益。
我开始的小打小闹并没有得到他们的注意,可当我的商会成规模了,涵盖五湖四海的同行业,并逐渐形成稳定、高效的管理体系时,他们早早地动手了,有暗示也是威压,总之是让我将管理权让渡了出去。我花费那么多心思,只换来几句不痛不痒的天子赞赏和一些本来就应该属于我的金银赏赐。
事实证明如果我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撼动金字塔尖,就不应该企图去改变这个世界。
后来认命了,找个合适的人嫁了这条路我也试过。毕竟太子太师女儿的身份也很好,再加上金银加持,我本以为找个靠谱的男人一切都会顺其自然的变好。
比如刑部尚书的公子,文中着墨不多但写过他性情温和、待人有礼的周文良。
书中他最出彩的一处,便是在女主还未和三皇子在一起之前说过的那句,「若有幸能与封妹妹情投意合,我定许妹妹一生一世一双人。」
虽然老套,但是对于从一夫一妻制社会来到这里的我来说,算是一个很重要的项目。
我笃定这是一个好的选择,然后得偿所愿的嫁给了他。我以为只要我同他相爱,他便能真的奉行书中的那句承诺。
可惜他没有。
后来我懂得,这是作者为了写作随手扯下的一个谎,是我轻率的相信了一个男权社会的高门子弟会真的应许这种承诺。或许这句「一生一世一双人」是说给女主的,而不是任何一个与他真的结婚的人,不是我。
是我选错了。
重来一世,我不能再次把命运交到其他人的手上,即使不是周文良,张文良、李文良,都也相差无几。
这一世,对于皇权、对于男子,我想我应该有更深刻的理解才对。
我本是一平凡人,就不必在妄做女主梦。
只是普通人也该拥有自己的人生,不会被人威逼的、不会被人剥夺自由的、不必仰仗别人鼻息的,自己的人生。
成为商界大佬这件事显然已经不可能,但是来到这个时代, 与其成为万众瞩目的才女,盗用几千年来众位文学大师的作品,倒不如选择一些更低调安全的切入点。更何况这世界已经有了一个汪素素,我也没法再去凑什么热闹。
以女子之身想要通过才学博出一条道路可以说是不可能。即使是女主封仲兰,原文说她才学惊人,最后也只是得了个才女的名声嫁入皇家,更多的作为却是没有的。
上辈子我也没少和皇家打交道,以我对他们的了解,他们的确不可能容忍女子从政来破坏现有的统治体系,任何有可能会影响到他们当权的因素都会被一一剔除。
所以这辈子,怎么走一条又不容易被针对,又能实现自我价值的路呢?
我决定还是从经熟悉的老路开始,只是方法不必如同前世一般激进了。这次我不用在做富甲天下的怨种商会会长,而是做一个小小的商人,成功商人。
我来到这里,改变不了时代、改变不了规则,但我可以改变一些人的命运。
如果我可以做得到的话,那我只要改变一些人的命运就好。那些正在深渊挣扎、拼命过活的人们。
我照例收购了我上辈子收购的第一家店铺。
他开在一条巷口,位置不算偏僻,却格外的冷清。店主是一个年仅七十的老妇,还有她不到十岁的一对孙儿、孙女。老妇一手云吞面算是一绝,只可惜上了年岁每天做不得多少。
让一个老太太把她经营了几十年的店铺交给我不是一件难事,只需要搞定她那个想吃绝户的侄儿。无需我使多大的力气,他这个赌虫便已经自己赔了个干净,我学着现代吓唬人的手段,签了卖身契把他送到了山西。
想来这古代交通十分不便,他此一去,想要自己回来,应该也不知今夕何夕了。
我不是完全的好人,我当然是看中了这老妇人的手艺和招牌,配上一点营销手段,这里应该会成为相当红火的餐饮店,我要一点点的找回我的商业街。
我也做不了什么大恶人,只愿送她的孙子、孙女读书写字,未来能真的改变他们自己的命运。
我能做的很少,我希望我自己能过好属于我的人生。除此之外,如果更多人能够更好生活,或许我才不算白来这里一趟。可能有些冠冕堂皇,但我确实这样想。
04
我料想几位主角此刻是绝不会关注到我这个小透明的所作所为的。
有了上辈子的教训,我没有大刀阔斧的进行宣传和改革,也没有大张旗鼓的表现自己。一切按部就班又平静的进行着。
汪素素的声势更浩大了,隐隐还听到了女主封仲兰的姓名。
与上辈子的我不同,汪素素似乎并不甘心选一个男配,此时京中传开了她与三皇子把臂同游的故事。
周文良似乎也牵涉其中,而且也再次与封仲兰有了关联。
难道不论重来几次,他们两个之间都剪不断总相连?
所以男主到底是周文良还是三皇子呀,我都有点糊涂了。
这乱七八糟的世界,一个个不好好生活,净整这些没用的。
重生后我几乎没见过这几个人,除了封仲兰那次来我家里说了几句不痛不痒不明不白的,从此以后就没再来过黎府了。
这些日子我遇见有他们的宴会是能躲则躲,在父亲的默许下更是躲在家里做个书虫,所以一时间听到他们几个的名字竟然恍如隔世。
上辈子我之所以选择周文良,也不排除分析了一下三皇子作为皇家子嗣实在是不太适合做我的另一半这个原因。无论是他的婚姻对象不会只有一个,还是他皇子身份带来的其他不便,被强行分走一大半产业更是让我对所谓的皇家十分忌惮。
如今汪素素居然和三皇子扯上了关系,选择了一个注定要麻烦缠身的男主角,她还真是蛮勇的。
虽然我并不想八卦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想凑到这不成样的爱情故事里体验一二,但有的时候躲是躲不过去的。
前几日母亲暗示过,今年的探春宴她不会在允我抱病在家了。
不知是她的意思,还是父亲的意思。
黎若颖的父亲,也就是我现在的爹,当代大儒,文学和才能远在一般才子之上,也是当今太子最为敬重的一位老师。
说起来,他远比我了解的一般古人要有远见、有胸怀、有谋略。不论是我前世的大张旗鼓,还是今生的小打小闹,从来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即使如此,他也并没有过多阻止,只是有时候她看我的眼神里,有着我看不懂的东西。
上辈子我开始不明白,但后来一个人被关着的时候想到了,他可能早就看到了我那所谓的商业帝国的最后结局。他不把我拘在闺阁、在刺绣桌案前,他也不会为我的跳脱付出一点助力。
很难懂的一个老头子,也还好他是我爹。
探春宴势必会见到那两位小姐了,女人家的聚会倒是不会看见那几个臭男人。但是封仲兰的一举一动总让我不由得有些挂心。
大概是上辈子即使我斩断了女主的崛起路她也依旧能混的风生水起吧,我对她总能感到一种违和感。一开始我以为是书中塑造的太过片面,就像周文良一样其实她有很多未被发掘出来的一面。
不知怎么,我总想起上次她说的那几句话,她真的很不对劲。
到底有什么被我忽略了呢?
探春宴很快到来,作为这个时代比较重要盛大的一次聚会,贵女们几乎都盛装打扮而来。
我打扮的不夸张也不过分朴素,这样即使站在一种女子之间也不会觉得显眼。
汪素素一如我想象的十分华丽,她的妆容参考了许多现代的化妆技巧,因此显得比单纯描画敷粉的小姐们多了许多精致和细腻。
封仲兰则一如既往,打扮的简单清丽异常,反倒凸显出来。
我看着她们俩一个牡丹花一个芙蓉花,一时间觉得很荒谬。
之前还不觉得,但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一个原女主,一个穿书女,还有我这么一个重生人士,一个小小的花园里真的容得下这么多「奇迹」吗?
所以,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电光火石间,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但还没来的想出来,就被几人的说话声打断了。
「倒是很久没见若颖妹妹你出来了,看你的脸色倒是好了许多,我可算放心了。」听着声音温婉柔和便可知道是女主封仲兰,更何况她还一边说一边拉起了我的手。
我想把手收回去不太合适,可一直被她握着也是说不出的别扭。我不明白为什么女主每次出现总要显得和我亲亲热热的,要说担心我,自那一次后也没见她再来看看我。此时此刻一副贴心姐姐的样子真的让我说不出话来。
封仲兰无论在书中还是在此处都是有种特别的魔力的,比如可以轻易成为人群焦点这种事情。
可此刻的她还是让我觉出了意思不对劲。
若是原文,她自不必多言,才女的名声以及全城皆知的感情故事让她无需争抢便能成为聚会的焦点。
可如今汪素素将她的才女名声和爱情故事取而代之,没了这两层光环,她想要在人群中出彩就不得不使一些其他的手段了。
越是刻意,越是容易被人瞧出破绽。
我微微侧头看着被其他人围着向前做了几步的封仲兰,一个念头悄然升起。
倘若穿书并算不上什么「奇迹」?
毕竟我这个穿书女上辈子方法用尽也没什么好结局,而且从我到汪素素,所谓的奇迹似乎也一再发生,并不算很稀奇的样子。
倘若天选之女另有其人呢?
这个才华横溢的三皇子妃,成为他人妇后仍然能让周文良那个实际上冷心冷肺的家伙魂牵梦萦的女子。
所以为什么原文中女主的性格前后完全不同?因为或许她也是穿越的,一个熟知原文,并且决心完全接收女主应该拥有的一切的人。
撇开原文,上一世的我的确斩断了女主的崛起开端。但如果有个人笃定自己能和三皇子在一起, 套用了原文里的其他契机,这样才会出现一个即使避开了原文的剧情依旧能成为三皇子妃的封仲兰。
这样似乎说的通,虽然只是一个假设,但却以外的像不小心窥见了真的真相。
为什么会夺回周文良,甚至暗示他冷落囚禁我。是因为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个穿书女了?
为什么会来黎府暗示我汪素素的奇怪,是因为她同样知道汪素素是个穿书女。
05
至于为什么要来找我,这也是我到现在仍然疑惑的问题。上辈子想来我一开始就露出了马脚,一直在人家眼皮底下不知深浅的蹦跶。
可今生我吸取了不切实际的教训,对女主的男人毫无想法,对女主的名望从不觊觎,已经老实很多了呀。
所以为什么是我?
即使坐在席间,我也总是想思考这个问题,可惜并没有给我机会继续思索。
汪素素对于此刻的宴会似乎并没有什么施展的打算,只是神色淡淡的坐在一边。封仲兰此时倒是异常的活跃,在席间言笑晏晏。
要不怎么说封仲兰更技高一筹呢。这席间坐着的女子皆是各家的贵女。
以我为例,不管怎样好歹也是从一品大臣的女儿。
封仲兰,从二品。江家两位嫡小姐,父亲是正三品。坐在封仲兰右手边不太说话的李小姐,父亲是太师,正一品。我旁边这位喝的开心的姐姐,正一品太尉的女儿。
可以说,在座的许多贵女父亲或亲族的官阶都要比汪素素的父亲工部左侍郎正二品要高。
虽然都只是家中的女儿,女孩子间也不会非常直白的表达出等级感与权力,但事实上谁又不是代表着自己的家族呢?
亲疏与朝前的关系有关,地位与家族的势力有关,连说话都在似有似无的替自己的父亲兄弟打探。
都是些不成文的潜规则。
或许从现代穿越来的汪素素是不屑这些的,毕竟我们都曾学过人人平等,享受过平视的滋味。她以为她表现出的与众不同会使自己看起来更加高尚,但与这个世界拒不相容的结果却不一定像她想的那么美好。
这并不怪她。
我在这个世界混了二十多年,也时常感觉格格不入,唯一能做到的也只是不主动不拒绝而已。她很有勇气,但或许这份勇气并不适合这里。
封仲兰倒是出乎意料的对这里如鱼得水,她天生属于这里。
我能感觉到自己与封仲兰之间的差距,即便我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两世,我吃了那么多亏,跌了那么多跤,我都学不会她这样的坦然。
坦然到我几乎以为自己所谓的第三个穿越者的推论是臆想。
想想也是,好好的一个小世界,穿越者却几乎凑成了一桌麻将。
我不被针对谁被针对呢,我不输谁输呢,那个把穿书当成是旷世奇迹的我真的蠢得可以。
宴会上惯例是飞花令,我不敢在两位穿越人士面前拽文,中规中矩的做了一句小诗。
汪素素照例占了古人的便宜,盗用了崔护的文采,一句「人面桃花相映红」赢得几位少女的赞誉。
我默不作声,很认真的假装自己并没有听过这个句子。我当年虽然也差不多的不要脸,但好歹寿宴以后就去经商了,没能成为这样「满腹经纶」的才女。
这时候商人不算很上得了台面的职业,所以汪素素迫切想要成名选择从才女这个角度入手我也是可以理解的,或许这就是我们不同的地方。
我想过在这里造就一番天地,但我真的没想过仅仅活在别人的文章里。
封仲兰之后的表现十分出乎我的意料,我一直以为她会继续隐藏的很好,毕竟上一世直到最后我也从未发现女主竟然会是穿越的。
但在这场探春宴上她却选择了和汪素素同样的方式,用经典来阐明她的身份。
这不仅瞬间肯定了我的猜测,也使得本就微妙的宴会氛围更加奇怪。
如果眼神可以具现化,那么这两位的眼神已经可以变成杀人利刃了。
封仲兰的表情还算淡定,可汪素素的样子是真的要吃人了,应该比我在寿宴上第一次遇到其他穿书女更加惊诧吧。
我实在不明白封仲兰的用意,事情怎么会就这么急转直下了呢?
我不知道是汪素素和三皇子的传言刺激了封仲兰,还是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抄袭惹怒了她,以至于一个明明在前世可以装到最后看我笑话的人,这一次却直接自爆了。
该说不说汪素素比我更强才对吧,选择了男主,所以比起我这个选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周文良的人更加有杀伤力。
说真的我不理解。
就好像你本来有一张王炸底牌,却在牌局开始没多久就强行出牌想要和对手同归于尽,目的何在呢?
是要我渔翁得利吗?
但他们的筹码本来就只有那几个我都不想再多看一眼的男主、男配呀,这局我从开始就已经弃权了。
奇怪的展开就这样开始了,像原著这本烂尾的小说一样魔幻。
一首比汪素素的更胜一筹的小词惊艳了全场,加之封仲兰本身就比汪素素的高调狂妄显得无害,一时间全场符合赞美的声音不绝于耳。
汪素素心有不满却说不出来,毕竟两个人使了同样的手段说不上谁高明,并且她还会因为多出来的穿越者而更加心生忌惮。
毕竟在此之前谁没做过独一无二的美梦呢。
一场探春宴就在这样越发诡异的氛围中结束了。
不出三日,京城中两大才女争锋相对的消息就传播开来,彻底抛开估计的两个人你抄一句李清照我抄一句晏殊的,快要把整个婉约词派抄了个干净。
不久更是传出两位才女接连出版话本、文集的消息。
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一个时代真的能承受几千年提炼的的那些经典吗?一个时期总要有一、两本惊世之作,一两本亦足以。
可是他俩为了才女的名声,跟搞批发似的,恨不得把上下五千年都写在书里。
又因为只能概述个大意,文笔较经典相差甚远,硬生生让整个京城流传着许许多多「赝品」。
真的不准备给后人留条活路吗大姐。
快收手吧才女们。
真的,给文明留点机会吧,给世界留下点真正的好作品吧,别抄啦。
大概是我的真心祈祷奏效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抄袭事件后俩人算是恢复了平静。这也是我第一次在古代见识调色盘鉴定、调色盘反驳这种高级的鉴抄模式。
他们开创了古代才子间相互鉴定的风潮,倒是真的因此抓出了一批善于洗稿的假才子,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06
我本以为日子会在她们日复一日的争锋中慢慢流逝,也做好了就这样不出挑、不独占鳌头、兢兢业业的平庸一辈子的准备。
也许有过不甘心,但上辈子被囚禁在院落的阴霾始终影响着我。
也许,为这些无所依靠的孤老妇孺提供一处落脚地,让他们每个人都能体会用自己的双手吃饱喝足,即使是女子是老人也可以安生平静的生活。
这就是我重来一世的全部意义了。
我最最最大的抗争,可能不过是在未来的某一天,为了能够不再次被男人所引导、伤害、剥削,而与这个高深莫测的黎父进行谈判罢了。
人们往往很难接受自己平凡的本质,一旦给予人一个看似特别的缺口,他们就会不顾一切的涌进缺口,竭力证明自己的不同。
正如前世的我,今生的汪素素。
不知道此刻的她究竟心情如何,如果穿书女这个身份不是独一无二的,那么她是否还会坚持自己一贯的选择,取代原女主成为新的主人公。
我以为未来我还是要从流言中去了解她们的近况了,封仲兰却再一次的找到了我。
这次见面,我的紧张感与上次截然不同。
上次只是面对一个我没赢过的女主角,我虽然有些情绪,但说到底最终让我孤独死在院子里的人是周文良,封仲兰可能是个引子,但更可能连引子都称不上。
我看见她总会想起妄图成为主角却惨遭社会毒打的自己,羡慕有之,遗憾有之,但也就那么回事。
而这次,我即将面对的或许是和我从一个地方来到这里的人,我清楚了她的身份,却不知道她对我的猜测有几分。
我反复思考自己这辈子是否有漏出什么马脚。
但仔细想想,我宁可一辈子碌碌无为,也不再去触碰那些金字塔顶端的东西,又会有什么差池呢。或许封仲兰只是单纯的想多一个站在她这边的贵女罢了。
这一世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不爱出门的大家闺秀罢了。
就是这样没错。
做了很久的心理建树,我依旧唤人将封仲兰迎了进来。
这次,封仲兰到没有那么迅速又热络的对我说些什么。
她坐下后先是对我笑笑,罕见的沉默起来。
我悄悄看她,不知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她身份的缘故。我这次见她,总觉得她与我上世见过的三皇子妃,今生见到的封家才女都有所不同。
不知为什么,这一刻我仿佛透过封仲兰看见了一抹那个异界的灵魂。
大家都没有说话,一时间房间里寂静无声,我有些不自在,只好给她添了下茶水缓解尴尬。
她定定的看了我许久,久到我忍不住想要出声打断她的眼神。
「你想要回去吗?」她终于开口,不再带着往日强加的亲近,只是平静的问了一句。
我悚然一惊,一种酥麻的感觉从脚底直接上蹿到头顶,冷汗也爬上了背。
「封姐姐,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我这不就是在家嘛。」
我捏紧了手中的丝帕,仿佛借此便能获得一些力量。封仲兰的话一定是在和我摊牌的意思,但我却不知道究竟是我哪里出了问题才让她有此一问。
这让我觉得自己好像是赤裸着的,虽然还是勉强狡辩了,但我知道她既然敢这么问,就一定不会让我这样搪塞过去。
也果然如此。
「或许可以称您黎小姐,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她果断使用了现代的称呼,也很笃定我的身份。
「那么我该怎么称呼你,封姐姐?封小姐?」我冷了脸色,这样一再的追问我想我也不必再执意遮掩。
我不知道她这一次来究竟想做什么,不过更想知道她是怎么发现我的身份的。
「我的名字不重要,但或许你知道夜兰心吗?」看我不再和她绕圈子,一听就除了玛丽苏小说以外不会出现的名字。
夜兰心?我仔细回想,百家姓里没有的姓肯定不是真名,但听起来又隐隐的有种熟悉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想了好久,灵光一闪,这不就是《王爷的掌心妻》首页上的作者名吗。
不是吧,作者穿书,还穿书原女主,这不是玛丽苏遇上玛丽苏,苏上加苏?
怪不得无论前世我怎样折腾封仲兰都还是妥妥的天选之女。我这是输给了传说中的隐藏级高阶玩家呀,这么一看输得不冤。
如果她是作者,那么她必定会知道一些原著中没有写明的支线。
这也就是为什么她没有了黎府的惊艳亮相,没有了因为我这个穿越女的存在还不能施展的学识,依旧可以笼络住三皇子的心并且让周文良爱上她的原因了。
虽然原著写的不怎么样,那好歹也是先知亲妈,比不过比不过。
虽然不知道她今天的目的究竟是何?但如果她今日所言非虚,这样直白的袒露她的底牌,那无论她想让我做什么,都已经提前给出了极大的诚意。
「你就是原文作者?感谢你为玛丽苏文学做出的贡献。」这个时间我甚至有心情调侃一下。
彼此隐藏的秘密都已经戳破了,我也终于终于可以让自己像真正的自己一样说一句话了。
上一世我想拿霸总剧本,汲汲经营、耗尽心机,那样子我当时觉得很帅气,但并不是我。
这辈子的我丢掉幻想,用极致的沉默和平凡武装自己,看似自由的安全的活着,但那也不是我。
如今在一个我曾经嫉妒过、想取而代之的人面前,我终于坐回了我自己,一个可以有自己的性子、不必过分强硬张扬的人。
「虽然很抱歉,但没错,这的确是我所塑造的世界。」这位心胸宽广的作者大人并没有因我对她作品的评价而感到生气,脱去了封仲兰的外形,她更像是一个有些经历在身上的年轻女孩模样。
毕竟以我的猜测,写出这样的作品,这女孩本身的年纪应该不会很大。不过因为穿书后以封仲兰的身份也经历了许多,所以看着会比年轻女孩更成熟一些。
07
「但是与其说这是我塑造的世界,不如说这是一个塑造我的世界。」
封仲兰的话让我有些疑惑,而且听语气,她与我一样,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厌倦。
不应该呀,她分明应该在这个世界受尽宠爱,想要的东西也唾手可得才对。
「你觉得我很奇怪对不对?」
看到我疑惑的神情,封仲兰自顾自解释起来:「你以为『封仲兰』是什么样的人,是我这样的吗?我憧憬她,所以我创造了她,可是我并不是她。」
可你现在已经非常「封仲兰」了。
我很想说这句话,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说出口。我能从她的口中听出很深的怨念,也许她对这个世界的厌恶感比我还要浓厚许多。
「亲爱的,你以为我要轮回多少次才能成为『封仲兰』。」眼前的女孩说着说着哭了出来,封仲兰那一副本来如白花般清丽的面容梨花带雨的样子看起来更加动人。
她的话让我隐隐升起了一个猜测。
如果我也可以重生,为什么别人不可以呢?更何况这本来就是我已知的这个封仲兰的第二世了。
如果除此之外还有呢?
我不敢想象,一个人要在近乎相同的世界里轮回多少次,一遍遍重复的人生不断摧毁一个人、重塑一个人、改变一个人。
如果她本来只是一个年纪不大,心怀幻想的小姑娘,要经历多少次重生才能变成一个非常「封仲兰」的封仲兰呢。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我觉得这决计不是一种「幸运」,也不是上天的赏赐。
「我已经不想去计算这样的日子究竟过了多久了,日复一日,我唯一的任务就是修正这个世界的故事线,去成为三皇子妃,去成为这个世界所谓的女主。」
「难道因为我写了这样一本书,我就应该来到这里吗,我就必须成为这个世界的一个符号吗。」
说着说着,封仲兰有些崩溃,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她这么久第一次吐露心声,但看得出来,她的确压抑了很多东西。
她明明只是写了一部小说,哪怕这个小说玛丽苏、烂尾,它也只是一个故事而已,成为一个她憧憬的人应该是去充实本身的自己,而不是成为女主本身。
「我和汪素素这样的穿书女你见过很多吗?」我决定打断她陷入低落的情绪,她今天来这里想必不仅仅是为了和我诉苦。
「她们来了又走,一批又一批,可总是昙花一现,很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但是你不一样,你很特别知道吗?」
我不知道,而且这样的夸夸我真的不会膨胀哦。
虽然不知道封仲兰口中的特别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她的确见过许多我这样的人,我就当她是在称赞我好了。
而且听她这话意思,似乎每一个穿越女都只是在这个世界短暂的出现了一下。如果是这样,第二次回到这里的我一定是触碰了某种契机,也许是我自己所不知道的?
我大胆猜测,这个第二次重生的我,这个我所不知道的契机,就是她找上门来的原因。
虽然她没有明说,但我隐隐感觉,这个世界是将这位作者女主强行禁锢在这里的,她无法挣脱。而每一人来来往往的穿书女存在的意义不过是为这个故事稍微增添几分趣味,却不具备任何决定性意义。
所以这个封仲兰才会每次必须经历同样的世界线,每次必须成为同样的人的妻子,同样的人的白月光,成为这个世界既定的女主支柱。
如果本身一切无法改变,那么的确没有破绽可言,也就不存在逃出的可能。虽然不知道这个世界存在的意义以及运行的方式是什么,但它目前看来的确有足够的力量囚禁住女主以及不断地注入不同的穿书女配料。
我也是这样一个为了推动女主世界线,为了更好使女主更牢固捆绑于这个世界的工具人。所以我的一切举动,在世界线看来都毫无意义。
这种变相的囚禁,与我当初独自待在院落的十年有什么区别呢?她看似风光、高贵、幸运、自由,但到头来真正能掌握的东西一无所有。
如果说变化有可能破局,那我这个重生了的、第二次出现在这个世界的、穿越而来的人就成了最大的变数,或许在她心里也成为了最可能帮助她摆脱现状的救命稻草。
「你以为我可以帮助你做什么?你以为我很特别?但事实上,我也只是一个妄图成为主角而被囚禁十年,如今被磋磨的毫无意气的普通人而已。」
我都没能成为自己的救世主,又如何能去救别人。封仲兰大概是病急乱投医,而我是真的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已经彻底接受了自己的平庸。
封仲兰的眼神中带着我自己不想承认的肯定,这个女孩似乎已经认定了第二次重生的我可以带她脱离这个世界的轮回。
那或许,我并不能做什么,我也做不了什么。但是,如果她需要,即使做不了的事情,试一试也无妨吧。
就当做,起码曾有一个人肯定过我的存在。
「你想我做什么?」
「我也不是很确定,我只是知道,你是第一个将世界线破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