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少女阿修罗:我要带刺,还要开花》
「救救你妹妹,她被你爸关在地牢里!」
「你爸他是魔鬼,他把你妹妹......」
一直住在精神病院的母亲,哀求着我。
可我懵了,我根本没有妹妹。
我是独生子。
1
「不要相信你爸说的任何话!他才是疯子!」
许久未见面的母亲坐立不安地抠着桌子。
她小心翼翼地防着站在远处的护工。
那些人就像摄像头一样,监控着会客活动室里的每一个人。
我不理解她的疯言疯语。
她的行为太反常了。
父亲从不让我来精神病院探望她。
没想到今天偷偷来,一见面就说这话。
她四下张望,眼球不停乱动。
她急切地告诉我,让我救救妹妹。
说妹妹一直被父亲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
还说父亲是个魔鬼,对妹妹......
我想听完后面的内容,可她说着说着就开始呆笑。
像抱孩子一样抱着手里的布偶娃娃,哄它睡觉。
她亲昵地叫它乖女儿。
这画面莫名的瘆人。
我觉得自己简直离谱,居然有一瞬间当真。
何必听胡话?
没想到母亲精神状态已经差成这样。
我起身要走,她却突然拉住我。
音调尖细,语速极快地低声说道:
「我没病,是你爸塞了钱给医院,硬把我关在这里!」
「他想让所有人都以为我是疯子,这样就没人相信我的话,就可以遮掩他犯下的丑恶行径!」
「趁医生没来,你快走,别让他发现你来过告诉你爸!」
「记住!一定要救出你妹妹!」
说完,她猛地推开我。
这时护工已经注意到不对劲走过来。
我被她推的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她忽然变了个人似的,想扑过来打我。
一群护工拦着她,称她发病了,让我赶紧离开。
她嘴里骂骂咧咧,怨我和我爸一直不来看她。
不停扯着嗓子,咒骂着。
说不会让我们父子俩有安稳日子过。
我走出大门,心里还在想着刚才的一切。
母亲精神有问题,她说的话很难让人相信。
让我救妹妹?
我哪来的妹妹,我是独子。
从小到大,家里不是只有我一个孩子吗......
可是她说那话时的神情,又认真的可怕。
2
我有个不为人知的妹妹。
她从小被掩藏起来养大。
除了生下她的母亲,没人知道她的存在。
我真的很难相信父亲会做出这种事。
可母亲的话像种子一样在我心里发芽。
回到家的我,趁着父亲在外做活未归,把家里翻了个遍。
完全没有女孩子存在的痕迹。
莫说是衣服鞋饰,就连长一点的头发丝都没有。
我们这是郊区,家家户户都是自建房。
若要说地牢,那后院的菜窖是唯一能挨的上边的。
然而我也下去了。
可那里头一股子酸腥味,除了菜什么也没有。
况且自从母亲被送去了精神病院。
我和父亲住,从未发现过任何异常。
父亲虽然内敛不爱说话,但他为人忠厚实诚。
因为一手盖房子的绝活,外人对他的印象很好。
我无法想象......
等等,母亲是哪一年被送去精神病院的?
五年前吗?还是四年前?
我的记忆有些模糊混乱。
该死!
自从出现睡眠障碍后,我的记忆力越来越差。
一番折腾后,我坐在院子里,看着天。
这时一个中年男人骑着自行车停在我家门口。
他说他是村委会的,让我爸空的时候带上证件去领钱。
国家现在对独生子女家庭给予一笔奖励金。
他通知完就走了。
而我听完,起身站直。
对啊,我怎么可能有妹妹?
我是独生子女家庭,还有独生子女证在!
我到底在怀疑什么?
晚上父亲做活回来,我跟他说了这件事。
说的时候我特意观察他的神情。
很平淡,很正常。
他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又问我能拿多少钱,多的话就给我换个好一点的手机。
我的手机还是老款,卡的不行。
我抱怨了好几次,没想到父亲放在了心上。
话已至此,我心里懊悔。
居然因为母亲的疯言疯语来怀疑父亲,真是可笑。
想想也是,他们要是真的有两个孩子。
怎么可能瞒得住?
还能办理独生子女证呢!
我失笑摇头。
父亲见我这样,问我笑什么?
是不是开心可以买新手机了。
我想也没想,就回道:
「没啥,就是觉得真好,幸亏你和我妈就生了我一个,现在还能拿笔钱。」
「要是我有弟弟妹妹,就没这好事了。」
我随口一说,没想到父亲拿筷子的手却顿住。
他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
但是那种表情转瞬即逝。
我差点以为自己看叉眼。
不知怎的,我觉得哪不对劲。
但我又说不出这种异样感。
临睡前,父亲嘱咐我喝安神茶。
我有睡眠障碍,他还带我瞧过病。
吃过安眠药,也尝试过中医疗法,情况稍稍有所改善。
现在坚持每天睡前喝杯安神茶。
但我记性差,有时候会忘记。
父亲总是周到的准备好,提醒我喝下。
这玩意效果不错,每次喝完都能很快入睡。
3
半夜我被窸窣的声音吵醒。
自从喝了安神茶,我很少会夜里醒了。
但是那声音断断续续,听了难受。
就像是指甲来回在门上抠来抠去的动静。
一股凉意悄然爬上我的背脊。
我下床踮起脚走到门边。
动静没了。
莫不是进了小偷?
我从衣橱里拿出一个木质厚实的衣服架子,紧紧地握在手里。
然后悄悄拧开门把手走出去。
零星的月光洒在地上,隐隐的光亮。
我尽量轻微呼吸,仔细凝听着一切声响。
怪异的很。
太安静了,刚才难道是幻听?
月光虽然微稀,但是借着那点亮堂,还是能一扫屋内。
没有人影,没有小偷。
我忽地释然,可能是我多虑。
就在我转身要回房时,余光被什么东西吸引过去。
几乎是同时,寒凉之意爬上心头。
我看到有个身影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
是个女人!
穿着白色的睡裙,乌黑的长发及腰。
隐隐看着,身段不错。
如果是白天见到这样的女人,我可能会出于本能兴奋地多瞧两眼。
可这是大半夜,在我家!
我浑身一抖,紧紧地盯着她。
也许是白日里经历的事,我忽然有个大胆的猜测。
她会不会就是我那个妹妹?
她逃出来了?
还是父亲不小心放出来的?
紧接着怪异的一幕出现了,她拿起梳子开始梳头。
一直梳,一直梳......
我甚至隐隐听见她吟唱般的低浅笑音。
太诡异了,鸡皮疙瘩全起来了!
我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却不小心踢到了杂物。
就这么一瞬,镜子前的女人刷地侧过脸。
下一秒,她就闪瞬到我跟前,脸贴脸的距离。
更令我惊悚的说不出话的是,这张脸跟我极为相似!
她扯着尖锐的嗓音:
「哥哥,救救我!」
突如其来的惊吓,使我顿时眩晕。
我猛地惊醒!
却发现自己坐在床上,汗湿了一身。
是梦。
真他妈吓人的梦!
4
因为噩梦,我起的很早。
那张和我相像的脸,不时在脑中徘徊。
我忍不住继续自寻烦恼:
我是不是真的有个妹妹!
很有可能还是双胞胎。
梦中她求救时的表情,痛苦狰狞。
如果是真的,那她现在被关在哪里?
吃完早饭,我盯着父亲出门的身影陷入沉思。
随后纠结再三,又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
还异想天开觉得家里或许有什么机关密道。
然而无用功,真真切切什么都没有。
我觉得自己可能魔怔了。
被母亲那几句话绕进去出不来。
于是出门转悠,想醒醒脑。
路上没什么人,隔壁邻居也出门打工去了。
只有小孩和老人在家。
小朋友一个人蹲在门口玩,老人坐在院子里。
我和我爸性格很像,有社恐。
鲜少和周围邻居搭话走动。
本来没想和小孩说话,但她抬头看到我,冲我笑。
「大哥哥,要不要一起玩游戏?」
我犹豫了一下,见她天真无邪的样子,实在无法拒绝。
她用几块砖头堆在一起,假设那是灶台。
上面放着几根草和几片叶子,那是菜。
最后拿出一个塑料娃娃,还给它取了名字。
她把娃娃当成家人,玩过家家。
在这个游戏里,我是哥哥,她和它是妹妹。
她玩的是那么投入,也许是因为孤单没有玩伴,那个娃娃是她的寄托。
而我看到这一幕,不自觉地联想到母亲。
对啊,母亲一定是在精神病院待久了太孤独。
加上她本身精神就有问题,所以幻想出了一个人物。
「一定是这样的!」
我安慰自己道。
「什么?」
小朋友疑惑地看着我,一闪一闪的大眼睛水灵灵的。
我捏捏她的脸蛋,自觉想通了一切。
见她玩的披头散发,我提醒她头发乱了。
她摘掉头绳,递给我。
「我妈妈不在家,我不会编头发,大哥哥能帮我一下吗?」
我是男的,怎么会搞这玩意。
刚想拒绝,可视线落在头绳上,说不出的怪。
冥冥中,我有种感觉......
于是接过头绳,在自己都诧异的情况之下,帮她编了个辫子。
成功的那一刻,我心头一惊。
我竟然会编辫子,甚至动作还挺娴熟。
为什么我会这技能?
一些零碎的片段在脑子里骤然乍现。
头疼来的是这么突兀。
可惜很短暂,只是那么一下,我什么也没想起来。
见鬼了!
越想越悬乎!
正当我沉浸在不可思议中,原本坐在院子里的老人家不知何时走到我身侧。
老奶奶瞪着浑浊的眼睛望着我。
「你是谁啊?」
她左瞧右瞧。
一旁的小朋友拍拍我,「大哥哥别怕!我太奶奶她老年痴呆了。」
我点点头朝后让了一步。
作为邻居,这事我还是知道的。
只是被老太太这样盯着我,很不好受。
突然她好像认出谁似的,指着我:
「是你啊,你都长这么大了啊。把长发剪掉,弄个假小子头,我都不认识你了!」
我听完直皱眉。
假小子?
我是货真价实的好不好!
但转而细想,不对。
她以为我是女的,她把我认成了谁?
能和我很像的......
我后背直冒冷汗。
刚刚想通的一切,再次变得诡谲。
此时我脑子里只能想到——
这老太太见过那个和我长得很像的女孩子!
5
我的脑子一团乱。
自从接触过母亲,这两天我接收了太多信息。
我的理智告诉我,我不可能有个妹妹。
这太荒谬了!
但是给小孩编辫子和老太太的行为又怎么解释?
我是不是忘记过什么?
就凭我现在这浆糊般的狗屁记性。
我在家胡思乱想一整天。
父亲回来时似乎察觉到异样,我只说又没睡好。
晚上他照旧给我泡了安神茶。
因为我心绪不宁,喝的时候撒了不少。
结果这晚我又做了噩梦。
梦里,我看到一个小女孩,十岁左右的模样。
母亲在帮她梳头编辫子,还给她戴上漂亮的头花。
我就在一旁看着,学着。
学习编辫子的手法......
突然,画面一转!
方才的一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声哭嚎在耳边回荡。
这时的我似乎又躲到了角落里蜷缩着。
目光所及之处,我看到父亲拖拽着那个小女孩。
他不顾她的哀求,用力地把她拽进卫生间。
又拿起花洒对着女孩猛冲。
无论女孩如何挣扎求饶,父亲始终没有松动。
母亲冲过来想要救她,却被父亲一巴掌打翻在地。
他的动作没有停,开始粗鲁地撕扯着女孩的衣服。
幼小的身躯奋力反抗,尖叫声不断。
我不敢看,不敢听......
恐惧铺天盖地向我侵袭......
最后父亲转过头,朝我和母亲的方向看过来。
他缓缓地拉上卫生间的玻璃门,嘴角绽放着一抹诡异的笑。
随着门被彻底关上,门内门外仿佛变成了两个世界。
嘶喊声占据了我的大脑......
下一刻,我又在一身冷汗中醒来。
杂乱的呼吸深深地提醒着我:
这是个噩梦。
一个像极了亲身经历过的噩梦。
它到底是不是真的?
6
为了弄清真相。
我瞒着父亲又去了精神病院。
我是趁着医生不在的时候见的母亲。
这次的见面和我料想的不一样。
母亲看到我一脸平静。
既没有发疯要打我,也没有急切提起妹妹的事。
她只是自顾自地抱怨着我为什么不来看她。
一会儿提这里的伙食不好。
一会儿又说这里闹鬼。
思维逻辑跳跃而混乱。
她边说边玩着手里的娃娃,帮它梳头,整理衣服。
这样的举动看在眼里,时时刻刻刺激着我。
我试探性地提到关于妹妹的事。
她露出疑惑的神情:
「妹妹,什么妹妹?你哪儿来的妹妹?」
我心头一紧。
她是故意装的?
还是说从一开始就是她的胡言乱语,只是被我当了真?
四下环顾了一番,我凑近她:
「没人看这边,你可以放心告诉我妹妹的事。」
「她被关在哪里?你知道吗?」
我的语气很急,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我太想知道真相了。
她低头似在思考,滴溜溜地转着眼珠子。
隔了一会儿,抬头嗤笑,笑得有些疯癫。
「妹妹?你是在说它吗?」
她轻轻地抚摸着手里的娃娃,递给我看。
「它就是你妹妹!你瞧它多可爱!」
我眼角一抽,太阳穴突突地疼。
睡得不好加上被噩梦折磨,我觉得好累。
再这样下去,下一个疯的一定是我!
我抓着她的手,严肃地说道:
「我不知道你现在是真疯还是假疯,但如果你是装的,你现在不把一切告诉我,下次我就不会再来了,也不会再相信你的任何疯话!」
说罢,我仔细打量着母亲的表情。
她身子缩了缩,抱着娃娃。
真就一副听不懂的神情。
我叹了声气。
不禁嘲讽自己:
「我看疯的是我才对,居然相信了你的鬼话。」
她还在傻笑,一脸渴望地盼我接过手里的娃娃。
仿佛那真的是我妹妹,等待着我这个哥哥的怜爱。
我没有动。
她皱了皱眉,神色忽地一紧,想强行塞给我。
「抱抱它!抱抱它!」
母亲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娃娃被塞进我怀里,我条件反射般地扔回去。
一番推搡下,娃娃摔在地上。
我弯腰去捡,此时一双男鞋出现在视野里。
几乎是同时,母亲动作迅速先我一步捡起娃娃。
等我起身,一个戴眼镜的男人站在身旁。
母亲看到他,明显一怔。
脸上露出一丝害怕。
她紧紧地抱着娃娃跑开,边跑边喊着:
「摔疼了吧,乖乖!我带你走,带你走,他们都是坏人!坏人!」
我疑惑地看向男人。
不明白母亲为什么看到他这么激动。
这时,他主动开口和我说话。
「来看你母亲?」
「你是谁?」
我拉开距离。
他笑了笑,笑的好假。
「我是这里的医生。」他望着我。
我一愣,生了疑心。
他怎么知道我是病人的儿子?
我们根本没见过面。
「您才来上班吗?」
我见他没穿白大褂。
他摇摇头,「不,我一直在这,就坐在角落里。」
他指了指边角的座位。
我脑子一嗡,居然一点也没注意到。
但是母亲认识他!
母亲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坐在那里!
「您为什么要坐在角落......」我问。
男人解释道:
「为了更好地观察病人,了解他们。」
他目不转视地看着我,看得我不寒而栗。
随即又说道:
「这样对他们的治疗会更有帮助。」
7
从医院出来时,我手心溢满了汗。
我没和那个医生多纠缠。
他每看我一眼,我就多一分不适。
他认识我,这本身就很奇怪。
我忧心忡忡地回到家,却发现父亲已经回来了。
他坐在桌边,神色复杂的望着我。
开口第一句话就是:
「你去医院看你妈了。」
不是疑问,是肯定的语气。
他知道的真快。
我想到了那个医生,母亲说的没错,他们果然有联系。
「不是不让你去那里吗!你为什么要去!」
父亲拍桌而起,情绪骤然爆发。
我从未见过他这么生气的模样。
眉毛拧到一起,眼里迸发着一道道锋利的光。
我咽了咽口水,在这样的威严下生出一丝怯意。
脑子里情不自禁就想到了梦里的一幕。
梦里那个粗暴狠戾的父亲,与眼前这个人重合在一起。
一想到这几天受的煎熬,我也藏不住了。
尽管打着寒噤,我还是决定和盘托出。
「我为什么不能去看她?她是我妈!」
「她说我还有个妹妹,这是不是真的!她在哪儿?」
「她到底被你关在哪儿!」
我抱着头,「你根本不知道我内心有多煎熬!」
「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母亲说的疯话!可我又不能不在意!」
「我感觉自己快神经衰弱了!」
那些画面,是幻觉吗?
还是真实的过往?
我分不清,我觉得脑袋要爆炸了。
父亲过来拉住我,逼迫我听他说话。
「你妈她是个疯子!她不理解我为什么要把她送到那里,她不觉得自己有病!」
「所以她恨我们,不希望我们有好日子过,要搅得我们不得安宁!」
「你小时候她也说过这样的疯话!只是你太小不记得了!」
父亲越说越哽咽,他面色凝重地看着我。
眼眶红了,润了几分水汽。
「不要被她的话迷惑!清醒点!」
「你没有妹妹!你哪儿来的妹妹!」
他从口袋里掏出自己老旧的手机。
当着我的面开始拨号码。
「你要做什么?」
我嘶哑着声音。
「打电话!打给所有能联系到的亲戚!」
我傻眼。
紧接着父亲真的挨个打起电话。
他开着免提,当着我的面联系了好些亲戚,有些甚至已经不走动了。
他问的问题是那么突兀直接。
而我听到的回答都是一样的。
没有半点迟疑和模糊。
「你就一个孩子啊,怎么突然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还女儿,你哪儿来的女儿,想女儿想疯了?」
听到这些的我,身体一软瘫坐在地。
父亲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可见事情究竟怎么回事。
我真是愚蠢,宁愿相信疯疯癫癫的母亲,也不相信精神正常的父亲。
「对不起,爸!」
我捂脸痛苦,一遍遍道着歉。
父亲俯身拍着我的肩,声音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没关系,没关系......」
「不怪你,是你母亲她影响了你......」
8
晚上父亲一如既往的为我准备了安神茶。
他让我别胡思乱想了。
他站在床边没走,一直看着我喝下去才离开。
许是最近经历了太多,头晕目眩,身体更差。
喝下去的茶,没多会就被我作呕吐了出来。
这晚我依旧睡得不踏实。
那个镜子前的身影又出现在梦里。
更多的画面涌现出来。
我看到了更多。
女孩被罚跪。
母亲在哀求。
甚至我也受到了父亲的惩罚。
他打我,拳打脚踢,是那么的用力。
父亲就站在那里,而我们抱作一团,瑟瑟发抖。
那种恐惧和惊慌......
那种疼痛和绝望......
真实的不能再真实。
我再次从噩梦中醒来,大口呼着气。
为什么梦到的越来越多?
这种感觉简直生不如死。
我环顾四周,黑夜里一片寂寥。
唯有床头的玻璃杯借着月光折射出微丝的光。
我心里咯噔一下。
玻璃杯?
安神茶?
我仔细回想着......
这几日精神恍惚,身体不适。
茶不是撒了,就是被我吐了。
好像就是从那时开始,我陆续做着噩梦,看到零碎的画面。
我的心里衍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茶会不会有问题?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随后两天我都趁着父亲离开后,逼着自己把茶呕出来。
果不其然,噩梦一而再再而三。
更离谱的是,我在梦里看到的越来越多。
模糊的画......
粉色的床......
甚至是一片暗黑的地牢......
铺天盖地的零碎片段充斥在脑海里。
我再也睡不着了。
真到第四天,我偷偷把门掩了一道缝。
我看到了十分震惊的一幕。
父亲在往我的安神茶里下药。
是安眠药吗?还是其他什么药?
令人不敢想象......
他脸上透着幽幽的光,诡异极了。
我浑身冷汗,故作淡定。
同平日一样,他端着茶进来,看着我喝下。
我很配合,然后在他离开后又呕出来。
此时此刻,不管事情到底真相如何。
光是父亲给我下药,就足以颠覆我对他的信任。
半夜,趁着父亲熟睡,我悄悄拿起铁锹走到后院。
我告诉自己,如果那真的是噩梦,那我他妈的认栽!
但如果那不是梦,而是被我忘记的过去。
那么父亲或许真的如母亲所言,犯下了十恶不赦的罪行。
他是个魔鬼。
而我真的有个妹妹。
一个活在地狱里的妹妹。
9
我下了菜窖。
凭着梦里那些零碎的片段,我感觉这个菜窖是突破口。
菜窖不是水泥地,是结结实实的土地。
我一锹一锹地挖着,迫切地想挖出什么。
一铲子下去,深不见底。
我不知道挖了多久,我甚至想大声呐喊。
「有人吗!有人吗!」
也许底下有人能听见,能回应我。
我希望有个声音能告诉我正确的方位。
可我不能,我只能尽量减少动静,以免吵醒父亲。
但是天不遂人愿,父亲醒了。
他阴森森地走下地窖时,我还在热火朝天地挖着。
彼时的我完全没发现身后站着个人。
直到他冰冷的声音在地窖响起:
「你还是不相信我是吗。」
我猛地一哆嗦,吓了一惊。
仿佛一盆冷水浇透了我,浑身拔凉。
我往后退了几步,握紧了手里的铁锹。
此时的我对眼前的人充满戒备。
「信你?你这个满口谎言的骗子!」
我揭露他,「你还想怎么骗我?再编再演啊!」
「我都看到了。」
他朝我走近,「你看到什么了?」
「你在我的安神茶里下药!」
我不想遮遮掩掩了,太他妈累了。
事已至此,我不相信他还能藏得住。
他不说话。
我就替他说。
「你给我下药,让我精神恍惚,记忆缺失,认知错乱对吧!」
「我好几天没喝茶了,我想起了很多事!」
「我真的有个妹妹,而你!」
我指着他,「你这个魔鬼,你一直把她藏在不见天日的地方。」
「为了遮掩你丑恶的行径,你让所有人都以为母亲疯了,这样就没人相信她的话,没人知道你面具下的真面目!」
他离我越来越近。
我抬起铁锹对着他。
他作势要夺走铁锹。
我气血上涌,本想仗着年轻手脚灵活赢过他。
可父亲平日里做活,练出了一身力气。
他一拳挥在我脸上,我被他打得两眼冒星,嘴里溢了血。
看看,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这哪是我那温厚老实的父亲?
这怕不是事情败露,也要对我下手了。
我一口血吐在地上。
「怎么,打算把我也关起来吗?」
我冷笑,「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一定会继续挖,把真相挖出来,大白于天下!」
他不理会我。
上前一把拎住我的衣领。
像拖杂物一样无情地拖拽着我,力大无比。
他把我拽出菜窖。
此时天色已亮,我瘫倒在地。
「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吗。」
他俯视着我。
「好,我告诉你真相。」
我看着他走进屋里。
过了好一会儿,他出来了。
手里拿着一沓厚厚的纸。
他把它们扔在地上。
「这就是你要的真相!」
10
我茫然地看着地上的东西。
耳边不断回响着父亲的话。
他说原本不想让我知道。
但既然我已经疯魔了,索性就不替我遮掩了。
父亲说,其实我和母亲一样,都有精神病。
精神病是会遗传的。
而我从小就在母亲的影响下显现出了症状。
我一直渴望能有个妹妹。
但那时候国家对生孩子管控的很严。
多生是要罚款的。
久而久之,因为我有精神病的基因,我发病了。
我幻想出了一个人物。
这个家的第四个人。
我真的以为自己有个妹妹。
接着开始出现各种幻觉。
和她说话,和她玩耍。
甚至还和她一起被责罚。
父亲说,我在梦里看到的那些。
归根究底都是因为我的病。
是我脑子里出现的幻觉。
而伴随着母亲精神的愈发失常,我的病越来越严重。
我和母亲互相影响,情况越来越糟糕。
父亲不得已之下,只能把母亲送到精神病院。
之后他带着我去四处求医。
他指着满地的纸:
「这些都是挂号单,都是你看病的记录。」
「不相信,你可以自己看看。」
我颤抖地趴在地上翻看。
一张张挂号单,都是我的名字。
精神科、心理科......
一本又一本病历写满了我看不懂的字。
厚厚的,陈旧泛黄。
「我有精神病?」
我不敢相信地望着父亲。
他看着我,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我带着你看了很多医生,好不容易令你的病情得到控制。」
「医生对你进行了心理干预和催眠,加上每天坚持吃药,你很难想起那些事。」
「可我没想到你会偷偷去看你母亲,甚至拒绝吃药。」
话说到这里,父亲蹲下想安抚我,可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
被他那一拳打的,我到现在还疼。
他叹着一声又一声气。
挣扎、懊悔、自责、无助......
这些情绪在他脸上凝而不散。
「你真的清醒点好吗?别再去找你母亲了。」
他哀求着我。
「她的病情恶化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了,她彻底疯了。」
「所以我不让你接触她,她想拉着你一起疯啊,孩子!」
父亲忍不住落泪,失控地过来拥住我。
我像个断线的木偶一样,看着天。
只觉内心满满的空洞......
我有病。
我精神也是不正常的。
所有的一切仅仅是我的幻觉。
我还怀疑父亲疯了,父亲骗我。
原来疯的从始至终,是我自己。
11
自从看到那些挂号单和病历,知晓自己遗传了母亲的病。
我感觉世界都崩塌了。
一度怀疑自己的人生所见所感,都是假的。
我不再排斥吃药,不再疑神疑鬼。
父亲也推掉了活,在家里陪我一段时间。
每天我像行尸走肉一样,麻木度日。
在沙发上一坐就是一整天。
电视机里不断播报着最近有暴雨。
父亲自言自语着,担心田里庄稼被淹,又担心这个那个。
我无心理会,暴雨也改变不了我是精神病人这个事实。
直到傍晚,暴雨突如其来。
它倾盆而下,势头猛如洪注。
我站在楼上的窗户边,看着父亲在院子里忙来忙去。
我想帮他,可我不想动。
像个死尸一样,没有生机。
我打开窗户,任由雨水噼里啪啦打在脸上。
这让我感觉自己越来越像个精神病。
也许终有一天会变成母亲那样。
这场雨下了三天三夜。
就连新闻都说是历年来最大的一场雨。
庄稼果真都被淹了。
池塘、河道里的水都漫了出来。
好不容易又等了几天,水慢慢退去。
父亲和周围的邻居们拿上工具去了田里。
虽然明知道庄稼不可能活,但他们仍抱有侥幸。
他想带我去,雨后天晴,空气清新。
父亲说就当散心。
我摇头,我家分到的庄稼地离这儿有点远。
而且我也没那个心思。
我站在门口,目送着他。
隔壁邻居家的小孩和老太太也在张望。
小孩喊我陪她玩,我拒绝了。
我正准备关门回去继续发怵。
可手抬到半空,整个人怔住。
我缓缓侧头看向那个老太太,心里一抖。
被我忽略的细节重新在脑海里涌现。
如果说我会编辫子,会在梦里看到小女孩......
这些都如父亲所说,是因为我太想要一个妹妹,出现了幻觉。
那老太太的行为怎么解释?
她是她,我是我。
她为什么会看到我幻觉里的人?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一阵凉意,从脚底直透背脊。
冥冥之中,我好像鬼迷了心窍。
既然自己已经是精神病了,那干脆就疯到底吧。
求个真相,求个死心。
我抄起墙角的铁锹,一步步走向后院。
12
菜窖之前就被我挖的泥土翻倒。
加上一场暴雨泡了几天几夜。
这里的土质变得十分松软。
我下锹变得轻松许多。
一铲接一铲,失落越来越多。
直到......
「哐当」一声。
铲到了硬物。
我发疯似的往这个方位用力。
挖到最后,我扔掉铁锹,用手去刨。
终于,扒开深厚的泥土,我看到了一直想看的东西。
一个铁皮封口,上面挂了把锁。
我下意识地吞咽口水,手开始颤抖。
在我家的菜窖底下还有一个地窖。
这已经是不容质疑的事实。
父亲在撒谎,而我也没有出现幻觉。
想到母亲的话,我心头一紧。
待在这样的地牢里,人还能活下来吗?
我不敢多想,抄起铁锹就去砸锁。
可是锁纹丝不动,没有一点破损。
我又拼命地捶打铁板,尝试呼喊,盼着能有一丝回应。
耳朵贴在上面,听了半天什么动静都没有。
一片死寂。
我不自觉地害怕起来。
被掩埋在地底这么久,她几乎不可能活着。
但不管如何,我一定要下去。
下去亲眼见见里面的一切。
得到真相。
13
我把土原封不动的盖回去,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我需要钥匙。
可前两次把家翻个底朝天,我也没看到过可疑的钥匙。
唯一说得通的,钥匙在父亲身上。
从他那里拿到钥匙难度很大,还容易引起怀疑。
或者我自己试着用东西开锁?
我否掉这个想法,深知自己没那个本事。
最后,我想到了母亲。
她知道这个地窖,那她一定知道更多。
上次很有可能是因为她注意到医生在,所以继续装疯卖傻。
我很清楚,想弄清真相,就得再去一趟。
但是父亲最近不做活,我没法脱身。
我选择了深夜等他熟睡后出门。
说是精神病院,其实就是半正规的疗养机构。
比起治疗病人,我反倒觉得是在禁锢他们。
病人家属塞点钱,把他们留在这里。
然后像甩掉包袱一样离开。
不过好在它的不那么正规,医院后门挨着当地的龙王山。
龙王山阴气重,值班的门卫不愿意绕到后面来巡岗。
趁着夜色,我翻过铁栅栏。
四下留意一番,确定没人,便顺着水管和空调外机爬了上去。
第一次来看母亲时,我有听到护工说起过母亲的房号。
我觉得此时爬水管的自己像猴子,蠢极了。
甚至因为深陷迷局,三番几次来找母亲的行为也很蠢。
但没办法,比起承认自己是个蠢货。
我更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个精神病。
我倒宁愿相信母亲的话。
还好,她住在 2 楼,不是 6 楼。
巧合的是,母亲的房间就在边上。
我轻轻地敲打窗户,试图引起注意。
很快,母亲发现了我。
她起身走到窗边,疑惑地看着我。
不知道此刻是不是精神正常的状态。
但她好像没认出来?
我再次敲打窗户,却发现居然没锁。
惊喜之下,我拉开窗。
母亲抱着娃娃惊悚地看着我,瞪圆了眼。
突然!她大声惊呼:
「鬼啊!有鬼啊!」
她疯了似的叫喊。
我心道不好,她精神还是错乱的!
这样很快就会引起骚动。
我下意识地去捂她嘴,她挣扎着,拿起娃娃往我头上砸。
我被她砸的实疼!
差点爆粗口!
此时我听到有人说话,骂骂咧咧的让我妈闭嘴。
来人了!
情急之下,我顾不得那么多。
一把夺过母亲手里的娃娃,她这是铁了心要砸死我。
随即直接滑下水管赶紧离开。
也不管摔在地上有多疼,拔起腿就跑。
看来母亲神智真的有问题,时而清醒时而错乱!
14
回到家已是后半夜。
还好父亲没发现我出去。
我虚弱无力地躺在床上。
想起手里还攥着那个娃娃,真是可笑又无语。
这个娃娃母亲爱不释手,如今被我带回来......
等等!
我猛地从床上惊坐起。
这娃娃的后脑勺有凸起!
好像是缝了什么东西?
我翻出剪刀,一剪子下去,用手掏出一把钥匙!
此时此刻,我浑身血液都在沸腾。
母亲备了一把钥匙藏在娃娃里!
很多细节瞬间被我串联在一起。
她一直宝贝这个娃娃,从不离手。
上次娃娃掉在地上,她立马冲过去捡起来,是在防着医生?
那她激动地要把娃娃塞给我,是希望我能得到这把钥匙!
对了,这就对了!
母亲虽然偶尔神智不清,但她内心深处一定惦记着地窖的事。
她渴望我能发现真相,救救妹妹。
如此说来,当真是恐怖至极。
父亲到底戴着什么样的面具......
我压抑住内心的忐忑激动。
尽管恨不得现在就打开地窖一探究竟。
但天快亮了,时间不够。
我硬是撑到白天父亲去庄稼地继续收整。
带着手机和电筒再次下了地窖。
钥匙伸进锁里的那刻,我连呼吸都是颤抖的。
不敢想象自己会看到什么......
我有那个勇气去面对吗......
然而事实上,里面的一切都是惊心动魄的。
这个地窖中的地窖,无法用言语来描述。
15
空气许久不流通,整个空间里都充斥着怪味。
手电筒的光照进去像是被暗黑的地窖吞噬一般。
我的神经高度紧绷,深怕稍不留神会有个人突然窜到眼前。
然而里面没有人,没有声音。
空荡荡,没有母亲口中的「妹妹」。
等到里面的气味不那么难闻,我下到地窖里。
空间不大,但莫名的诡异。
我把手机电筒也打开,这样光线充足了些。
可随着视野变宽,我浑身的汗毛也随之颤栗。
我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四壁满墙的血迹涂鸦。
没有文字,只有抽象的图画。
我只能尽可能发挥想象仔细辨识......
一个小孩,一个大人。
大人攥着长棍向小孩挥去,小孩四肢蜷缩,卧倒在地。
大人扯着小孩的头发,在地上拖拽。
大人撕扯小孩的衣服,满地的布料碎片。
......
触目惊心的图画一幅接一幅。
地窖的角落里还放着一张床。
是我梦中看见的粉色的那张。
旁边的桌子上堆满了破烂衣裙。
布料碎片铺满一地。
所有的一切都和梦中的场景重合。
那都不是幻觉。
我失了神一般,走到床边。
床头还挂着一个漂亮的头花。
这么小的床,只有十岁左右的孩子能睡得下。
我轻轻坐下,环顾四周。
想象着一个生下来就被隐藏存在的小女孩。
她没上过学,没读过书。
她不识字,也没见过外面的世界。
她把自己经历的种种,用血成画记录下来。
那个幼小的身躯,在这间地牢里哀嚎过,呻吟过。
可是她的声音传不到外面。
她的母亲敌不过父亲,救不了她。
她的哥哥懦弱胆小,也救不了她。
在这个狭小的地狱里,小女孩度过了无数个日夜。
16
我用手机把一切都拍了下来。
走出地窖的我,浑身冷意。
我知道了真相,掌握了真相。
而掩盖真相的父亲。
该得到惩罚。
我很懊悔,没有早点去看母亲。
那样或许我可以早点知道这一切,早点救出妹妹。
但是我去迟了。
迟了很多年。
地窖里没有妹妹的身影。
她是死是活,只有父亲知道。
为了不打草惊蛇,不让父亲起疑心。
我还和先前一样,继续扮演着一个很丧的精神病。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我告诉他:
「我的情况好多了,不需要人陪。」
我开始表现的有好奇心,变得愿意多说话。
慢慢不再那么丧,仿佛回到了以前。
父亲还是不太放心,但见我确实有所好转。
最后嘱咐我白天在家不要乱跑,他才出门继续做活。
我当然不会乱跑。
我在悄悄跟踪他。
他真的是出门做活吗?
还是把妹妹藏在了别的地方。
我一连跟了他一个礼拜,都没有异常。
我甚至不禁在想,或许妹妹已经死了。
直到这天晚上,他突然问我:
「你是不是下过地窖了?」
此时的父亲面无表情,眼泛寒光。
我继续装:
「地窖?我还下去干嘛,上次挨你一顿揍。」
「还意外知道自己原来有精神病。」
我故意说的很不乐意,表现出抵触情绪。
父亲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委婉说道:
「这不怪你,毕竟是遗传病......」
等他走后,我长舒口气。
莫非他发现什么了?
我感觉他不对劲,一直装睡听着动静。
果然半夜时分,他起来了。
他先过来检查我有没有睡着。
我装死尸一样一动不动。
让他误以为我吃了药不可能醒。
随后他拿着手电筒下楼,走向了后院。
我跑到另一边窗户,眼看着他下了菜窖。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他出来了。
他拖着两个很大很长的蛇皮袋子,鼓鼓的。
可他没有上楼,他出了门。
我知道他耐不住,要有所动作了。
索性直接报了警。
该是他为此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报完警,我赶紧跟上,看他去哪儿。
17
他没走远,七拐八拐跑到偏僻的空地上。
从地上捡了一堆干草盖在蛇皮袋子上。
然后优哉游哉地抽起烟来,一支接一支。
随后点燃干草,火势瞬间烧了起来。
火光冲天,袋子里的东西也渐渐显现,是地窖里的东西。
衣服鞋子,所有能证明女孩存在过的物品。
他想毁掉证据!
尽管我事先拍了视频和照片!
但我不能让他毁掉物证。
他继续抽着烟,看着火吞噬着一切。
他居然在笑?
我以为自己晃眼了,揉了揉眼,发现没看错。
他怎么笑得出来!
这个魔鬼!
一股愤恨油然而生。
想到妹妹被困在地窖里日夜受尽折磨。
我情难自抑,抄起脚边的木棍疾步上前。
冲着他的后背猛地就是一棍。
「你这个恶魔!」
我怒斥着,咆哮着。
「你不配为人父母!」
他被我一棍敲打在地。
趁着他没反应过来,我迅速去灭火。
挑起袋子将里面的东西扔远散开,减少烧损。
还好,没烧完。
父亲吃痛地怒喊几声,瞪着眼看我。
血红的眼睛充满了怒意。
「你发什么疯?」
他朝我走过来,但因为那一棍敲得很重。
他五官扭曲在一起,一脸痛苦样。
见识过他的力气,我不敢和他正面对峙。
只能尽量拖延住,等到警察来。
眼下护住证物最要紧。
我指着面前的一切,质问他还想继续骗我?
就算我真的遗传了母亲的精神病。
也不代表他没有犯下不可原谅的恶行。
有那么一瞬,他愣了神。
「你还是下过地窖了。」
「我是说,那个地窖。」
他的神情变了,变得诡谲。
就像是卸下了长久以来的面具,不再遮掩。
「你到底把妹妹藏到哪里去了。」
我冷着脸问。
「死了?还是被你换了个地方继续关着。」
他不作答,也不再上前。
站在那里直勾勾地盯着我,神色复杂。
像野兽,让人揣摩不透。
过了一会儿。
父亲:「你相信你母亲说的?」
我:「也不是全部,但地窖证明了一切。」
父亲:「你也不相信自己有病?是真的不相信,还是不愿相信?」
我:「......」
「我没病。」
他若有所思,反问道:
「是吗?那你为什么不记得自己有个妹妹?」
我想到了那个医生。
「一定是你塞了钱给精神病院的医生,你们一直有来往!」
「就诊记录也可能是伪造的!」
「你让他催眠我,还给我下药!」
听完我的话,父亲没有否认,只是看着我。
「就是说,我讲再多,你都不会信?」
我坚定地点头。
在看到地窖里的一切后,我只相信自己。
此时警笛声越来越近。
我只盼父亲能早点被抓起来,承担罪责。
「你把妹妹关在哪里了,我最后问你一次!」
「你现在交代,或许罪责还能减轻!」
他不以为然。
看我的眼神变得深沉。
我甚至感觉他充满了无奈。
警察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父亲了了看我一眼,说:
「既然你认定我是个十恶不赦的人,那我也不狡辩。」
「对,我是做过不可饶恕的事。」
父亲嘴角扬起。
他还在笑,他有什么资格笑?
这样的笑映在我眼里,是不知悔改,是邪恶至极。
我握紧手中的木棍,像失了控般再次朝他挥去。
可他没躲。
这一棍狠狠地敲在他头上,敲出了血。
我抓着他的衣襟,不断逼问着妹妹的下落。
直到警察蜂拥而上,将我按压在地。
他看我一眼,神色黯然。
似笑非笑,又像是在自嘲:
「你就当她死了吧......」
他说。
最后警察带走了我们,也带走了满地的物证。
18
虽然警是我报的,但我持棍伤人。
经鉴定,父亲的伤势没有达到公诉标准。
加上父亲不愿追究我的责任。
警察对我进行了一番深刻教育,把我放了。
当我追问父亲会如何被定罪时。
警察让我回家等待结果,他们会全面调查我反映的情况。
我在家等了好些天。
期间警察来家里各种取证,也去周围邻居家走访调查。
后来,我也下过地窖好几次。
我常常看着满墙的涂鸦发呆。
把自己当成妹妹,去体会她的痛苦。
她是真的死了吧。
死了很久。
而我来迟了,没能救到她。
19
又过了很久,终究如我所愿。
警察告诉我,父亲在被抓后自己坦白了一切。
经取证调查,父亲确实犯下了不可饶恕的恶行。
他认了罪,也被判了刑。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配合。
先前他把我耍的团团转,到头来这么坦率。
唯一奇怪的是,这个案件没有公开审判。
我追问过,警察看着我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没有向我透露。
可我还是抱着侥幸,希望能知道妹妹的结局。
警察沉默了很久,最后说:
「她已经不在了,案件已了结,别再找了。」
尘埃落定。
我失魂落魄的回到家。
这个家,只剩我一个人了。
没有妹妹。
没有母亲。
也没有父亲。
我突然很害怕,家里的每一处好像都带着他们的身影。
地窖的事被传开。
以往不来往的邻居,时不时借着散步走到我家门前。
他们窃窃私语,悄悄张望。
渐渐地,闲言碎语越来越多,越来越离谱。
我接受不了被人指指点点。
最后,我打包了行李。
拖着箱子离开了家。
临走前我去看了母亲。
她还是神智不清,不认识我。
我告诉她,父亲得到了惩罚。
而我决定换个地方生活。
我会回来看她。
希望到时候她能认出我,和我说说话。
【完】
【番外父亲视角——狱中日记】
我的妻子疯了。
我带她去医院,医生诊断她有精神病。
很快我有个疯老婆的事传开,大家都在看我笑话。
我觉得脸没地方放,很丢人。
渐渐地,我的脾气变得暴躁。
我会打她,尤其是她发疯乱喊乱叫时。
从那天开始,她经常抱着娃娃自言自语。
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儿子也开始出现异样。
他喜欢照镜子,留长发。
学他母亲梳头编辫子。
甚至趁我不在家,让他母亲给他买女孩子的衣服。
当我看到他穿着裙子,学女孩说话、玩耍,还被邻居老太撞见。
我浑身恶寒,觉得很羞耻。
我无法接受他这种不正常的举动。
情绪失控之下,我不顾他的叫喊和求饶。
将他拖到卫生间,扯掉裙子,扯掉辫子。
他一身脂粉气和娘娘腔,所有人都会嘲笑我。
笑我不仅娶了个疯婆娘,还生了个疯儿子。
从那天起,我把他关在家里。
不让他出去,不让别人看到他。
我以为这样就够了。
可他的情况越来越严重。
他和他母亲两个人互相影响,不受控制。
她把他当成女孩,而他也沉浸其中。
逼于无奈,我只能在家里挖了地窖,把他锁在那里。
我知道自己的行为偏激,还会失控打他,但我太想矫正他。
我关了他很久,渐渐地他不吵也不闹了。
直到有一天,他咬破自己的手指。
不知疼痛在墙上乱画,一幅又一幅。
粗糙的墙壁磨烂了他的十指,血流不止。
我抱着他去医院时,他还在笑。
医生说这种精神问题是有可能遗传的。
而我儿子在母亲的影响下,过早地发病,产生了严重的性别认知障碍。
但孩子还小,早点进行心理干预也许来得及。
听到这话,我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
我带他四处求医,看了很多医生。
这个过程漫长而煎熬,但只要能矫正他。
我不在乎。
可能老天见我可怜,在医生的治疗下,他的情况渐渐好转。
为了不让他记得这段过去,我让医生对他进行了催眠。
毕竟男扮女装的异装癖,很难让人接受。
同时,为了不让他回家后继续受母亲影响。
我把妻子送到了疗养院。
并和医生打好招呼,千万不能让她和我儿子碰面。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
儿子健健康康的长大。
尽管他偶尔会出现睡眠障碍、精神恍惚,但他整体情况很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