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制服男神:谁的 DNA 动了?》
我是唯一的地师传人,带着富商老年团去湘西解尸毒时,被人拐进了大山里。
村里人逼迫我们下地干活,他们不知道,天黑以后,来的根本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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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乔墨雨,是南江大学的大一新生,当代唯一的地师传人,也是风门门主。
地师,古代又指风水先生,而江湖八大门中,风门研究的便是天下地理山川,所有的风水先生都是风门的。
简而言之,风水这方面,我说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
上次应风水大师陈贞的邀请,我去香港给富商刘雄的祖坟看风水。谁料刘雄他爸尸变了,几个人都被僵尸抓伤,中了尸毒。
天下毒物相生相克,毒蛇出没之处,七步之内必有解药。
僵尸也是一样的道理,自古以来湘西有赶尸人,也有养尸地,他们当地的老林子里,就有一种植物,名叫回阳草,专门能克尸毒。
从香港回来以后,我跟学校请了长假,准备带刘雄他们去湘西找回阳草。
这次,我特意带上了校草江浩言。江浩言一脸激动,以为自己天赋异禀,我要收他为徒。
我摇摇头:「我是看你个子大,能帮我提行李。」
江浩言一米八五的大高个,又是校篮球队的队长,一身腱子肉,不提点重物实在可惜了。
江浩言失落一秒,又兴奋起来。
「没关系,到时候我大显身手,你肯定能发现我的天赋,我坚信,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我让江浩言准备了一大堆东西,带着两个塞得满满的行李箱,启程去了湘西。
湘西号称十万大山,有许多土家族和苗族的人,世代居住在大山里,与世隔绝。
土家族还好,当地人性格温顺,可苗族就不一样了,苗族分为生苗和熟苗。
熟苗几乎被汉化了,除了服饰跟汉族人没什么区别,生苗却一直坚持讲当地苗族方言,隐居大山中不与外人来往。
「生苗的人会下蛊,而且他们性格偏执,对外人的目光很敏感。所以你碰到讲方言的,态度要客气一点,不要得罪人。」
我一路都在叮嘱江浩言,到了边城机场,跟刘雄他们会合以后,我从行李箱里拿出一沓红色的棒球帽,让他们戴上。
「咱们是去大山里采风的旅行团,你们把帽子戴好了,都得喊我乔导游,听见没有?」
老年团很兴奋,一个个激动地抓过帽子戴好。
「门主……乔导游,我刚在飞机上,看见下头几座山,是难得一见的将军笔啊!将军笔能出武将,这种山势,我们香港可很少见。」
「真的吗,在哪?等会我们先坐车去那里看看。」
老年团七嘴八舌,开始乱安排,不听指挥。
我脸一板。
「看什么看,死了都给你们埋那,让你们看个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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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们脖子一缩,不敢说话了,旁边有人看不过去,凑过来插嘴。
「哇,你这导游好凶啊!」
「就是啊,爷爷,你们别怕,可以投诉她的,你哪个旅行团的?」
我扭头一看,见是一帮青春靓丽的大学生,跟我和江浩言差不多年纪,各个腋下还夹着画板,一看就知道是出来写生的美术生。
其中一个清秀纤瘦的小姑娘,更是频频朝江浩言看。
「我叫吴朵,这位同学,你们是去哪啊?」
江浩言淡淡地看她一眼,走到我旁边,我朝吴朵点点头。
「我们去高椅村。」
吴朵吃了一惊,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忙抿着嘴巴走到旁边,不敢再跟我说话。
高椅村三面环山,一面环水,远远看去像一把太师椅,所以被人们取名为高椅村。
这个村子的人,早年时候,世代以赶尸为生。
赶尸总是有一种神秘色彩,附近的人对这村子又敬又怕,基本从不跟他们来往。吴朵能有这个反应,说明她应该是高椅村附近的。
我没管她,带着老年团坐上大巴车出发了。
高椅村的位置偏僻,我们白天几乎都在路上,大巴转三轮车,再到后来狭路难走,要租当地的毛驴才能进山。
我和江浩言,加上刘雄他们七个,一共九个人,还有刘雄带的四个保镖,毛驴却只有五头。
最后决定,把几个保镖留在外头接应我们,其他人先坐毛驴进山。
夕阳不知何时在我们背后落下,灰色的雾气中,出现了一座破败的平房。房子是木质结构,旁边种了棵巨大的槐树,树影投在洞开的大门上,把里头透出来的惨白色灯光遮了大半。
看着门口挂着的两盏白灯笼,我松口气,朝他们招招手。
「我们到了,今晚先住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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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毛驴绑到槐树上,让江浩言他们提着行李进门。
刘雄走在第一个,一边走一边困惑地挠了挠头。
「这房子真怪,大门只有一半。」
「这是赶尸客栈,以前专门给赶尸人住的,客栈从不关门。右边那半边大门朝里开着,尸体就排排放在大门后面。」
听我说完,刘雄脚步一顿,倒吸一口冷气,本能地有点害怕。
就在这时,他前方忽然出现了一道人影,那人一米七左右的身高,眯着眼睛抬起头,冲刘雄一笑。
他牙齿发黄,歪七竖八,嘴巴扁而宽大,鼻子扁塌,眼距也特别宽,看起来就像什么模样古怪的大鱼。
「鬼啊!」
刘雄向后一跳,抱住徐会长开始尖叫起来。徐会长也忙跟着发出少女尖叫,一边叫一边从怀里掏出桃木剑,朝那人当胸刺了一剑。
「你们干什么?!」
我忙阻止,冲过来拉开徐会长。
「对不住,对不住,侯老板,我替他们向你道歉。」
原来眼前的人,姓侯,是这间赶尸客栈的老板,也是一个赶尸匠。做这行的人,有三个要求,胆子大、身体好、长得丑。
长得丑,别人不愿意跟你打交道,远远就避开了,路上能省许多麻烦。
侯老板今年六十岁出头,他年轻的时候也跟着师傅赶过几年尸,后来伤了条腿,做不了这行,就改开了这间赶尸客栈。
「你姓乔?我师傅跟我提过。」
侯老板伸手揉了揉胸口,转身去给我们倒茶。
客栈地方不大,一楼摆了两张八仙桌,天花板上用电线吊着一个摇摇晃晃的灯泡,发出惨白色的微弱亮光。
我们围着八仙桌团团坐了,刘雄嫌弃地看着眼前破旧的陶瓷碗,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矿泉水瓶。
「不用,我们带了矿泉水。」
侯老板握着茶壶的手猛地一顿,手背上青筋暴起,情绪忽然激动起来。
「你们嫌脏,看不起我?」
他本来就长得丑,现在面目狰狞,那张脸在惨白色的灯光下,真是比鬼还要可怕两分,刘雄吓得又想尖叫,我瞪他一眼。
「侯老板请你喝,你就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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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这行的人,基本不跟外人打交道,外貌又丑陋,心思敏感自卑,格外不好惹。
我到时候还要让他去找回阳草,肯定不能把人得罪了。
当下,我朝其他人使了使眼色,然后端起瓷碗,率先喝了一大口。这水一入口,就有一股发涩的怪味,我皱皱眉头,装模作样喝了几大口,其实都含在嘴里,就喝了一小口下去。
喝完茶,侯老板态度好了不少。
「回阳草,这东西难找啊,我倒是记得几个地方,明天带你们去看看。」
聊了几句,我起身到屋子后头上厕所。
一打开厕所门,发现有个人正站在洗手台旁边照镜子。
一张跟侯老板一模一样的丑脸,又是挤眉毛又是皱眼睛的。
看见我,他冲我一笑。
「我爸没跟你说厕所里有人?」
爸?糟了!
我面色大变,转身要跑,却感觉头昏脑涨,脚步虚软。下一秒,小侯就追了上来,掐住我的脖子。
「嘿嘿嘿,货色真不错。」
与此同时,外头传来接二连三撞倒桌椅板凳的闷响声,还有侯老板得意的喊声:「伢子,过来帮忙。」
没想到我堂堂风门门主,居然在这小小阴沟里翻了船,我悲愤交加,闭着眼睛装死,暂时不想面对老年团。
赶尸匠世代鳏寡,只会在年纪大时收养个孩子当徒弟,绝不会有亲生小孩。
这人把规矩坏了,居然改行做起了人贩子,实在是气人。
我闭着眼睛,任由小侯把我拖到一辆板车上,过一会,车子一震,江浩言也被丢了上来。我试着捏了下拳头,力气消失大半,一打二,还有那么多人质,肯定是不行的。
当下只能继续装死,任由侯老板父子两个,把我们这些人都拖上板车,然后让毛驴拉着往外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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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你师父当初把那姓乔的吹得跟什么一样,也就这样嘛。我瞧她长得还挺漂亮的,到时候留下来,给我做婆娘。」
老侯明显有点犹豫。
「姓乔的都有真本事,别去招惹她了,到时候卖了钱,爸给你买个好的。」
小侯不服气。
「这几个都是老头,能卖啥钱啊?拿去嘎腰子都没人要,我看就那两个年轻的值点钱。」
老侯:「你急个啥嘛,先带去你姥爷村子里,干一段时间活,等魏麻子来收货。」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车子在山路上晃动,我躺在板车上,睁眼看着夜空中稀稀落落的星子,不由得感叹,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赶尸一行,早就已经没落了,传到侯老板手上,估计也只学了个皮毛。到小侯这个年纪,湖南很多地方已经开始流行火化,他连尸体都没见过几具,就更不信这东西了。
他们这地方偏僻,年轻人不读书,没有什么文化,也不肯出去打工,时间一久,竟跟着他舅舅,干起了拐卖人口的勾当。
车子走了很久很久,天渐渐亮了起来,我头脑发晕,蒙蒙眬眬快睡着时,驴车停了下来。
从村子里出来几个人,拿绳子把我们绑了,然后直接在我们脸上泼了瓢冷水。
「小侯,你哪弄来的这帮老头?哈哈哈,可真行啊!」
小侯得意洋洋地抬起下巴。
「厉害吧,一下就搞那么多人,到时候都先让他们去干活,别看年纪大,我瞧一个个皮肤白嫩,身子骨好着呢。」
有人提着麻绳,拉我站了起来,我们一行人像一串蚂蚱一样,被人牵着朝前走。刘雄他们一脸迷茫,还没反应过来。
进了村子,我发现家家户户门口都摆着一只大水缸,缸上盖了个木头盖子。
见我朝水缸看,村里人瞪了我一眼。
「这盖子绝对不能打开,知道没有?」
刚说完,刘雄忽然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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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雄面色扭曲,整个身体绷直,两手五指张开,向外直直地伸着,他仰面朝天,发出一声接一声凄厉的嚎叫声,听得人毛骨悚然。
看着他脖子上一闪而逝的黑气,我明白过来,这是尸毒发作了。
当时在墓地上,刘雄被他爸抓伤,肩头直接被指甲刮破了一大片,他的伤最重,入体的毒素也最多。
尸毒发作以后,每天入夜之后都跟狼人似的,会发出嚎叫声,然后牙齿发痒,控制不住地想咬东西。身体一天比一天僵硬,等到七七四十九天,毒素入心,就会彻底尸变,大罗神仙都难救。
算起来,从香港回来以后,这已经是第八天了,时间紧迫啊。
「碰到鬼了,这人是那个羊癫疯吧?」
小侯吓一跳,直接一脚踹在刘雄屁股上,侯老板站在旁边看,皱着眉头,仿佛感觉这一幕有些眼熟。
我冷笑一声。
「侯老板,你的本事都学狗肚子身上去了,这人中了尸毒,马上要尸变,你师父没教过你?过两天再找不到回阳草,你们这村子里的人都活不了。」
「哈哈哈,尸变?你当老子吓大的?哪里来的尸变?我爹早就告诉过我,当初他们赶尸,其实就是背尸,拿一根竹竿从尸体衣服上套过去,外头说的什么赶尸都是瞎几把乱说。」
小侯嘲讽地大笑,又踢了刘雄一下。
「我看这人就是得了羊癫疯,可惜了,中看不中用,到时候问问舅舅有没有法子卖掉。」
他对着刘雄一顿拳打脚踢,刘雄浑身颤抖几下,眼神逐渐恢复了清明,然后双手抱着头,一言不发。
这人倒是能屈能伸啊,我意外地看了刘雄两眼。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日光从层云之后喷薄而出,照亮了整个村落。
我跟在队伍后头,四处打量,这村子不大,隐在半山腰,被高耸的密林环抱,只有一条路能出村子,村口还特意做了栅栏大门。
随着我们一行人的走动,村子里有越来越多的人走出来,大多都是老头老太太,几乎看不见年轻人的身影。他们手里端着个瓷碗,一边吃早饭,一边看热闹。
「猴子,啷个弄来的那么多人哦?」
「人太多啦,会招惹警察注意嘞,不能这样搞啊。」
小侯冷哼一声,朝那人翻个白眼。
「那你他妈的别来分钱啊!」
那老头一愣,立刻撇了撇嘴,走到旁边不再说话。
听这意思,敢情拐卖人口还是整个村子的产业链啊,人人有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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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一阵怒气上涌,没想到现在法治社会,深山老林里还有这种离谱的村落。等出去以后,一定要报警把他们一网打尽。
我们被绑成一串,江浩言在第一个,我最后一个,小侯手里牵着绳子,一直往村子深处走。走了一段路,我越走越惊讶。
这些土坯房子的外形一模一样,门口都种着大小差不多的槐树,而且小路七弯八拐,排列居然隐含八卦阵法。外人如果贸贸然闯进来,真不一定出得去。
终于,穿过整个村子,到后头一间红砖房时,小侯停了下来。
他一边给我们松绑,一边得意地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伴随着曲声,屋子门口的水缸里忽然发出了有规律的敲击声:「咚——咚——咚——」
我们所有人都朝水缸看去,小侯不当回事,继续哼着小曲,不远处一群老头老太太沉着脸,一言不发地盯着我们看,场面非常诡异。
我忍不住问道:「小侯老板,这水缸里有什么?」
小侯不耐烦地瞪了我一眼。
「不该你问的别问,村里的规矩,谁都不能打开水缸,知道没有?」
我点点头。
「好的。」
说完一个箭步冲过去,一脚把水缸上的木盖子踢飞了。
笑话,你说啥我听啥,我是主角还是你是主角?
村子里的人都被这个变故惊呆了,旁边看热闹的老头老太太一齐发出刺耳的少女尖叫声,仿佛全部返老还童,回到了十八岁。
小侯脸色大变,速度极快地冲过来扯我的胳膊。
可已经来不及了,我探过头,朝水缸里一看。
「我草!你怎么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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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缸里,坐着一个个子高大的男人,双手被绑,嘴巴上贴了封条,他半个身子都浸在一汪浓绿色的水里,发出阵阵腐臭味。
我伸手捂住鼻子,走过去撕下他嘴里的封条。
「达哥,你怎么碰上侯老板的?」
达哥深深吐出一口气,双手撑住水缸壁站了起来。他朝四周看了一圈,见到满身狼狈的刘雄,大吃一惊。
「老板快跑!这几个人是人贩子!」
刘雄:「我谢谢你的提醒啊。」
达哥是刘雄的保镖,我们进山之前,他们留在山外的小镇上接应我们,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比我们更早出现在了这个小村子里。
「他妈的,你这臭婊子,老子叫你不要掀,不要掀,听不懂人话吗?」
小侯在旁边暴跳如雷,冲过来要打我,他个子矮小,刚冲到我面前,就被我一记窝心脚踹飞了。
他捂着心口倒在地上,眼神阴毒地盯着我,爬起来又要往前冲,被侯老板阻止了。
「伢子,算了,不要跟她去犟。」
侯老板对我很忌惮,拉着小侯站起来,用当地方言跟周围老头老太太说了一堆听不懂的话。人群散开,过一会,有个老头拿着托盘走了过来,上头堆满了白花花的馒头。
侯老板指指托盘。
「这是你们的早饭,吃了就下地去干活。」
「乔大师,我知道你是有本事的,不过呢,你也别想着跑,这村子你们根本出不去。你配合一点,他们就少吃点苦头。」
侯老板拿盖子把水缸重新盖好,把托盘放盖子上,然后带着老头老太太们走了,居然看也没看我们一眼。
他们一走,达哥松口气,跟我们解释,他追上来给刘雄送东西,没想到被一个老头拍了几下,就昏倒了,再醒过来时,人已经在这个村子里。
他醒来就想跑,但是不管怎么跑怎么绕,最后都会回到这个村子里。他逃得精疲力尽,一肚子火没地方撒,就抓了个老头威胁他送他出去。
谁知道这里的人好像都随身带着迷药,他被迷昏好几次,还被他们绑起来丢进水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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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缸里还放了几条蛇,顺着我裤腿缝往上钻,可恶心死我了。」
达哥都快哭了,走过去抓起一个馒头就吃,狼吞虎咽,一看就饿了很多天。他是国外雇佣兵出身,身手非常了得。你别看江浩言个子大,就江浩言这样的,达哥一拳能打两个。
现在连他都跑不了,其他人都绝望了,老年团们唉声叹气,跟着走过去吃馒头。
「算了,先观察两天情况,再想办法吧。」
徐会长吃了两口,突然指着水缸,「啊——」了一声。
我们忙凑过去,「徐会长,你有主意了?」
徐会长摇摇头:「噎住了,谁有水给我喝两口?」
我:……
这帮老人真是没啥子用啊。
吃完早饭,侯老板带我们去村后的农田里干活,他没撒谎,是真干农活,下地插秧。所有人都听话地下去了,只有我站在田边,跟侯老板大眼瞪小眼。
我:「别逼我,逼急了我什么都干得出来。」
侯老板怂了,吞口口水,抿着唇走到旁边。刘雄见状,立刻学我的样子,跟着从田里跑了出来。
「别逼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
一句话还没说完,侯老板一巴掌拍在刘雄脸上,他立刻眼睛一翻,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旁边不知道哪里窜出来几个老头,利索地把人抬走。
「老板——放开我老板——」
达哥冲了过来。
侯老板冷哼一声。
「把他扔到水缸里去,水老鼠也放几只。」
达哥冲到面前,利索地弯下腰,开始插秧。
就这样,在侯老板的威慑下,几个人老老实实地在田里干农活。现在正是大夏天,早上田地里还偶有一丝凉风,过一会,空气闷得仿佛在烤炉里,只有滚烫的热气烘烤着头顶和后背。
我挥手招呼江浩言,让他过来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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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浩言松口气,从泥地里拔出脚,往田畔上走,到我旁边正要坐下,我看着他的腿,倒吸一口冷气。
他挽着裤脚,露出一截结实修长的小腿,此时那小腿上,密密麻麻叮满了拇指大小的水蛭。
「我草,这是啥呀?!」
江浩言原地跳起来,慌乱地拍打小腿。
「别动——」
我拉住他的胳膊,从怀里拿出一张符纸,夹在两手之间,朝上一抖,低声念了句咒语,符纸开始燃烧,发出幽幽的白光。
我把符纸丢地上,看着它烧成一团灰烬,然后把灰抹在江浩言腿上,他小腿上的水蛭纷纷把身体缩成一团,掉了下来。
老侯都看傻眼了,他站起身,惊疑不定朝我看了几眼,忽然着急地转头跑了。
我抓了一捧水蛭尸体在手里,这水蛭在水里泡了那么久,身体摸着居然还是温热的。
江浩言激动地抓住我的手。
「乔大师,太牛逼了,这是什么法术?你刚刚念的是什么咒语,燃火咒?」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做事要讲科学。我这个符纸里有大量白磷,现在气温那么高,太阳照一会就自燃了。符纸里除了白磷,还有石灰,盐度也高,水蛭最怕这种东西。」
江浩言松开手,不服气地看着我,仿佛我在撒谎。
「那你刚才念的什么咒语?」
我:「看我给你装个逼。」
江浩言:……
我把那些水蛭握在手里,对着太阳看了眼,寻常水蛭通体漆黑,可这种水蛭,腹下有一条隐隐的红线。
我已经差不多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这村,不是普通的村子,农田,也不是普通的农田,水蛭,自然也不是普通的水蛭。
刚才故意露一手,就是要让侯老板,去联系他幕后的人,看看他到底还有什么手段。
果然,侯老板跑回村子里,去红砖房里找到电话机,打了个电话。
「这姓乔的不好对付,我怕后头出意外。」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沙哑低沉的嗓音:「知道了,不用留着,直接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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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老板一走,所有人马上开始摆烂,大家骂骂咧咧地从田里走出来,一屁股坐到地上。
徐会长:「我的腰啊,我的腰快断了,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门主,咋办啊?咱们跑吧!」
达哥立马劝阻:「跑不掉的,我试过,这村子鬼打墙一样,根本出不去。」
众人唉声叹气,休息到中午,有个老头又端了一盘馒头过来,旁边还放了个大瓷碗,里头装了清水。
我还没说话,达哥第一个冲过去,抓起馒头就往嘴里塞,一边狼吞虎咽一边不满地说道:「能不能搞点肉啊?没肉弄点咸菜也行啊!」
那老头冷哼一声:「吃完赶紧干活!再偷懒的,把你们都装水缸子里去!」
大家瞬间老实下来,江浩言站起身,想跟着去拿馒头,我忙拉住他的手。
「先别吃,我有事跟你说。」
一边说,一边拉着他往旁边林子方向走,看守我们的老头瞬间紧张起来。
「你们去干什么?!」
「孤男寡女钻小树林,你说能干什么。」
我翻个白眼,挽住江浩言的胳膊,江浩言脸色立刻涨得通红,同手同脚的被我拉着往前走。
老年团们发出哄笑声:「嘿嘿,乔大师,真看不出来啊。」
徐会长频频点头:「我瞅小江就不错,那眉毛眼睛长的,那腹肌,跟我年轻时候有得一拼。」
老头看着我们离开的方向,犹犹豫豫地朝众人看了一眼,拿不定主意,又一溜烟跑回去找侯老板商量。
树林里,我拉着江浩言躲在一棵大树后面,警惕地朝四周看了一圈。
「把衣服脱了。」
「啊?」
江浩言瞪大眼睛,脸色已经红得快发紫。
「乔墨雨,我,你,你,我,这里不大好吧。」
「废话少说,快点!」
我丧失耐心,直接上去扒拉他的衣服,手刚伸到他衣裳下摆,就被江浩言握住了。
他吞口口水,剑眉紧锁,视死如归地看着我。
「乔墨雨,我答应你,但是事后,你要收我为徒。」
我摇头。
「不行,你资质差了点,我不能坏了我们乔家的招牌。」
说完,直接把他衣服往上一扯,然后腾出一只手,夹了张符纸,塞嘴里嚼烂,抹到江浩言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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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浩言吓得往后一跳,喊道:「全是你的口水,好恶心啊!」
外面的老年团们:「嘿嘿嘿~」
我快速在江浩言胸前画了个符,然后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压低嗓音说话。
「刚刚陈贞他们从田里爬上来,脚上全是水蛭,他们却毫无感觉,你知道为啥吗?」
江浩言一愣:「对啊,为啥?」
我叹口气,拍了拍江浩言的胸口,手感不错,再拍两下。
「年轻人,你初入江湖,还不懂人心险恶啊。」
原来这种水蛭,名叫宽体血线蛭,跟普通水蛭最大的区别,是这种水蛭吸饱了血,并不会马上消化掉,而是贮藏在体内,撒上一种特质的药粉之后,会把血再从体内分泌出来。
陈贞他们都中了尸毒,肢体麻木,感觉不到被血蛭叮咬。而且这种血线蛭还能把其中的尸毒给过滤掉,有人表面上要让他们干农活,其实背地里,是想要他们的血。
我叮嘱江浩言:「要那么多血,这人必定要布置什么邪恶的阵法,我现在还没想到具体是啥阵,但是咱们还是小心为上,送来的东西都先别吃了。」
江浩言明白过来,倒吸一口冷气,傻愣愣地看着我:「你是说,咱们不是被人贩子绑架了,侯老板也不是要把我们卖给别人?他们是特意奔着我们来的?」
我点头:「就是这么个意思,不过,他有张良计,我有过桥梯,嘿嘿,用不着怕他们。」
现在手里一群中了尸毒的老头,我自然是弄不过村子里的人的,但是我有帮手啊。等到天黑以后,老年团尸毒发作,我用特殊的秘法,可以把他们的尸毒气息瞬间扩大千百倍,到时候,就能吸引同类。
江浩言傻了:「同,同类,你是说——会有真的僵尸出现?真的僵尸吗?电视上那种伸着双手跳的僵尸?」
「对,不用怕,我在你身上画的这道符,是用锅灰、草木灰、穿山甲的壳和老鼠尾巴特制而成的,能隐匿人类的阳气,到时候你只要不乱动,僵尸是不会注意到你的。」
江浩言一听,忙嫌弃地在身上拍。
「老鼠尾巴?呕——好恶心啊!」
我火了,我吃到嘴里嚼碎都不嫌恶心,在你身上涂两下你嫌恶心?我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符,捏开江浩言的嘴就要往里塞。
江浩言奋力挣扎:「救命啊——放开我——乔墨雨——放开我——」
老年团:「嘿嘿嘿,门主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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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江浩言在树林里磨叽了一下午,侯老板亲自来喊了几次,我们才磨磨蹭蹭地整了整衣服,从林子里走出来。
侯老板脸色铁青,探究的视线在我们身上扫了几圈。
「回去吃晚饭吧。」
我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夕阳挂在半山腰,摇摇欲坠,把苍翠的青山染红了一角。离尸毒发作显然还有一段时间,我朝江浩言使个眼色。
江浩言会意,伸出手阻止侯老板。
「不行!劳动最光荣,我还没有劳动够!我要继续插秧,不把那半亩地插完,谁都不许走!」
侯老板吃了一惊。
「你小子有什么毛病?就那么喜欢干农活?」
江浩言下巴一抬:「我是光荣的少先队员,劳动创造世界,劳动创造未来,谁都不能阻止我通过劳动播种希望、收获果实!」
说完挽起裤腿,下地插秧。
旁边的人都看傻了,侯老板还要再阻止,我眯着眼睛打量他:「侯老板,你抓他们来不就是为了给村里人干活么?怎么人家真干活了你反倒不乐意,该不会是有其他目的吧?」
这话一出,侯老板立刻瞳孔一缩,心虚地干咳两声。
「咳咳,毛病,爱干不干!」
说完冷哼一声,抱着手臂站到旁边看着我们。
老年团气死了,一个个痛骂江浩言,可是迫于我杀人的眼神,又不敢离开,只能纷纷叉着腰站在田里,一边干活一边骂骂咧咧。
徐会长低头插秧:「我插你个肺,我插你个黑心肝,我插你个烂肚肠!」
就这样,又消磨了一个多小时,眼见得天都要黑透了,我才摆摆手,让江浩言上来。
果然,上来没多久,老年团尸毒就发作了。
一个个伸着手咧着嘴,嗷嗷地叫。
「遭了,尸毒发作了,侯老板,我真的没骗你,再不找到回阳草,这些人都要没命,你也不想辛辛苦苦白忙一场吧?」
我一边装作给他们解毒的样子,一边悄悄拿小刀割破了他们脖子后头的血,然后撒上一点药粉,让血液的味道在空气中扩散。
侯老板脚步一顿,面色纠结地看着老年团,敷衍了我几句,答应我明天带我去找回阳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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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村子里那座红砖房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天花板上的日光灯一闪一闪的,灯光昏暗又惨白,角落里扔着几堆稻草,屋子中间放了张四方桌,桌上摆着一盘馒头、一壶水,难得的是,还有两个小菜。
看着我们进了屋子,侯老板把门一关,指了指那堆稻草。
「吃吧,吃完就在这睡。」
干了一天活,其他人早都累坏了,达哥冲在第一个,抓起馒头就开始狼吞虎咽,老年团也纷纷跟上,只有我和江浩言,流着口水站在旁边。
侯老板疑惑地看着我们:「你们两个怎么不吃?」
江浩言摇头:「我不饿。」
刚说完,肚子发出一阵长长的肠鸣声。
我一摆手:「哎呀,还装啥,这馒头有问题,我们不吃!」
侯老板一愣,忽然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不愧是乔大师,我就知道骗不过你,只不过可惜,你发现得晚了。」
说完拍了拍手,随着他的击掌声,吃完馒头的达哥和老年团纷纷捂着脖子,翻着白眼瘫软在地上。房门被人推开,一群西装革履的大汉拿着刀棍走了进来。
「乔大师,把那本《青囊经》交出来,还能留你一条命。」
我心头顿时一跳,《青囊经》为秦末汉初「黄石公」传,是中国历史第一本有文字记载的风水经书。现在流传的版本,全书仅四百余字,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真正的全本,有四千多字,一直在我们乔家人手中。
「这样的古董,我早就已经上交国家了,你们去博物馆要吧。」
看我软硬不吃,侯老板火了,一挥手,大汉们挥舞着刀棍,就要朝我们冲上来。我忙躲到江浩言身后,伸着脖子大喊一声:「关门!放狗!」
江浩言:「啊?」
刚说完,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刺耳的响声,就像有人用长长的指甲用力挠着门板,听得人毛骨悚然。
门缝里,卷进一股阴风,伴随着一阵浓厚的腐臭味,侯老板就站在大门旁边,差点吐出来。
「他妈的,谁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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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老板问了几声,外头没人应答,旁边有个大汉捂着鼻子,受不了地去打开门,一边开门一边骂骂咧咧。
「妈的,我们在给老板办事,你过来凑什么热闹,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