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向阳而生,做自己的光》
我哥在学校里霸凌我,把我从楼梯上推了下去。
爸妈却不以为意。
终于,我哥不小心把我的腿踹断了。
爸妈慌了。
我这才知道,原来我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我是他们救命恩人的孩子。
风光无限的转校生才是我亲哥。
01
梁方是我的哥哥。
但是他不许我在学校里叫他哥哥。
他嫌弃我,觉得我是个累赘。
他为了融入他的那个混混小团体中,理所应当地,他把目光转移到了跟他同一届入学的我身上。
唯唯诺诺,不敢作声。
这是属于他的最好的霸凌对象。
就算被他欺负过头了,回家哭诉时。
爸妈也只会说,梁月,你是女孩子,要让着哥哥。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
在幼儿园里,梁方重重地扯我的辫子,把我拽到地上。
他带领别的小朋友推搡我,朝我吐口水。
他抢我的棒棒糖,抢夺中我的脑袋磕到了桌角,沁出了一大片瘀青。
爸妈说,哎呀,梁月,你就不能让着哥哥吗?
02
所以梁方肆无忌惮地霸凌我。
他在老师点名时,一把拽走我的凳子,得意地欣赏我狼狈跌在地上的身影。
他把老鼠塞进我的书包里,看我惊恐的表情哈哈大笑。
他变本加厉地把我堵在厕所里,冰凉的水一盆一盆地从我头顶往下灌。
在寒冬腊月把我的书包丢到水池里,让我淌着刺骨冰寒的水去捞书包。
他召集了一群男生来看我跪在地上捡撕烂的课本。
当事情被闹大,老师请来了家长。
爸妈只会恨铁不成钢地瞪着我,骂我道,梁月!你怎么这么下贱,真是丢了我们梁家的脸!
我哑口无言,我想说,爸爸妈妈,是梁方霸凌我,是他恶意撕烂了我的课本,让我跪在地上一页一页的捡起来。
甚至引来了一群男生围观看我的笑话。
我很害怕。
我恨梁方。
但是我嘴里的爸爸妈妈都还没有喊出口。
我爸的一个巴掌劈头盖脸地就砸在了我的脸上。
我被打得头晕眼花,不自觉地偏过了头。
老师在一旁赶紧拦住我爸再欲落下的手:「梁月家长,梁月才是被害者,她是无辜的。」
「梁方才是做错事的人,你们应该惩罚梁方!」
我爸赔笑道:「老师,我们家梁方是个好孩子,他很乖的,肯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转头狠狠地瞪了一眼我:「都是梁月这个婊子!故意陷害她哥,看我不打死她。」
03
我爸在老师面前再三发誓,梁方绝对是个乖孩子。
他热心友爱,善良温柔。
而我狡猾奸诈,斤斤计较,从小就是个坏孩子。
梁方是绝对不可能做坏事的。
所以只有可能是我故意诬陷梁方。
他说,他以家长的人格担保,今天的这出事绝对是我的自导自演。
我是个满腹黑心肠的恶毒妹妹,不惜使出一切代价诬陷我哥。
而这一切,都只是我爸为了在老师面前替梁方脱罪。
替这个霸凌我的。
动辄对我打骂。
用小刀划破我的校服,把课本丢在池子里让我去捡,怂恿班里男生都来看我狼狈模样的。
罪魁祸首脱罪。
在我爸妈颠倒是非的妙语连珠下,老师看我的眼神也变得将信将疑了起来。
我妈掐了一把我的胳膊,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让我说话。
我唇色苍白,手指攥得紧紧的。
垂着眼涩声开口:「老师,算了吧……」
04
晚上回到家。
梁方甩手就给了我一巴掌。
他沉着脸,面色阴冷:「贱人,你还敢给老师打小报告,真是给你长了脸了。」
我捂着火辣辣的半张脸,低着头没说话。
他正欲再打。
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恶狠狠地瞪着他:「住手……」
结果下一刻,我爸一脚就踹上了我的肚子。
他骂骂咧咧道:「梁月,你害了你哥,你还有脸说话。」
我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嘴哑声道:「是他先……」
是他先欺负我的啊,我没有打小报告,我只是……想让他停止霸凌我。
但我的话根本没有说出口。
我跌在桌角,眼睁睁地看着爸妈心疼地捧着梁方的脸嘘寒问暖。
而我无人问津。
没有人关心我痛不痛,委不委屈。
看着面前他们这温馨的一幕,我忍不住咬了咬唇,遏制住眼底汹涌的酸意。
既然你们不喜欢我,为什么又要生下我啊……
05
我变得更加沉默寡言。
梁方怀恨在心,对我的报复也更加来势汹汹。
为了躲避梁方,我平日里到了学校几乎不敢待在教室里。
06
班里新来了一个转校生,听说是官宦子弟,家里有权有势。
他是位面容清俊,身姿挺拔的少年。
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
他自我介绍叫萧初泽。
听说他的家境深不可测,转学来时是校长亲自接待,上下学都是各色各样的豪车接送。
他这样神秘的背景,一来就受到了所有人的关注。
女孩子们日常的讨论都变成了萧初泽。
男生们也对他又妒又恨。
即使是这样的豪门出身,他待人也温柔极了。
路过我桌边时,不小心撞掉了我桌上的课本。
他连忙道歉捡起来,然后小心地拍掉书上不存在的灰尘,垂着眸递给我:「抱歉呀,梁月。」
我沉默地接过他手中的课本,没有说话。
梁方听说了这件事,他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扇在我的脸上,嘲笑道:「怎么?你以为他能看得上你?就你这丑模样,你别做梦了。」
我没作声。
我只是觉得,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
听说萧初泽是为了他的妹妹才转学来的。
萧初泽也是别人的哥哥,他这么温柔,这么体贴,善解人意。
而梁方这个哥哥……恶心得令我作呕。
07
下午的体育课,我本来想等老师点完名就躲起来。
结果还是被梁方抓住了。
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狠狠地踹了我一脚:「跑?你还想跑去哪儿?」
他让我站在篮筐下,和他的一群狐朋狗友们练习投篮。
篮球带着一定分量,从篮筐落下的球力道极大。
如果球进了篮筐,就会带着千钧之力重重地砸向站在篮筐下的我的脑袋。
砸得我眼冒金星。
每到这时,他们就会哄然大笑。
我就像是舞台剧上拙劣的小丑,供他们取乐的玩具。
幸好,他们的球技烂得可以,整场下来,我被砸中的次数不多。
但梁方显然不满足于此,他啧了一声,闲闲地看向我:「你,球没中的话就去捡球,把球捡回来,懂吗?」
我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梁方走过来,直接一巴掌扇到了我的脸上:「听不懂人话是吗?」
08
萧初泽似乎注意到了这一幕,他疾步走了过来,伸手抓住了梁方的胳膊。
他微微皱着那双漂亮的眉眼:「你为什么要这么欺负一个女孩子。」
梁方笑嘻嘻地吹了声口哨:「怎么?萧少爷看上这个丑八怪了?」
「你要是喜欢,我借给你玩两天,只是可别玩坏了呀。」
梁方周围,一阵带着押昵的笑声轰然响起。
恶心得我想吐。
萧初泽抿了抿唇,他扫了一眼梁方:「梁月不是你妹妹吗?你怎么能这样……」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我猜测是恶毒。
梁方嗤笑一声,否认道:「就这贱货,怎么配当我妹妹。」
我在他眼里,只是一个适合霸凌的工具人。
他从来不肯在学校里承认我们的兄妹关系,觉得我会让他丢脸。
听到这话。
「跟你这样的人说话……真的是让我恶心。」萧初泽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他抬手就给了梁方重重的一拳。
09
梁方被打懵了:「你打我?」
他不敢相信,为什么萧初泽会对他动手。
梁方拽着萧初泽的衣领,就想打回去。
一时间,周围的人纷纷涌上来,混乱四起,甚至惊动了老师。
但萧初泽成绩优秀,他那深不可测的家境让人忌讳。
我爸妈都只是普通工人。
梁方惹不起萧初泽,也不敢惹萧初泽。
他灰溜溜地只能认栽。
我坐在办公室门口,等萧初泽出来时,我赶紧低声道歉:「对不起,害你卷入这种事情。」
萧初泽被梁方打了一拳,脸上多了一个瘀青的印子。
落在他那张清俊的脸上,显得刺眼极了。
萧初泽笑了笑,露出两颗虎牙。
他揉了揉我的发顶:「我有一个妹妹,算算年龄,应该跟你差不多大。」
「我只是觉得,要是我妹妹也被这样欺负的话,要是孤立无援,也没人帮她怎么办。」
「一想到这里,我就忍不住对梁方动手了。」
我沉默半晌,脑子里情不自禁地把梁方替换成萧初泽。
我没有被打骂长大,没有人随时踹我,没有人撕烂我的课本,没有被小刀割过手臂大腿。
而是被细心宠爱,呵护着长大。
那会是什么模样呢?
想到这里,莫名其妙地,我鼻尖酸极了,眼眶涌出一股热流。
我赶紧垂下头遮盖住我的狼狈模样,低声道:「真好呀,有你这样的哥哥。」
萧初泽沉默半晌,他自嘲地笑了一声:「不是的,我不配做哥哥。」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圈,才涩声开口:「我把我的妹妹弄丢了。」
10
晚上放学的时候,我背上书包躲着梁回到了家。
爸妈还没回来,家里也只有我一个人。
我随便吃了两口东西就进了自己的房间,反锁上了门。
因为我知道,今天萧初泽揍了梁方,他不敢与萧初泽作对,只是勉强压下了心里的这口气。
等梁方回家了,他势必要第一个要拿我开刀。
梁方永远都是这个样子。
仗着爸妈对他的溺爱,在我面前作威作福。
我们家境一般,能上如今这所贵族学校都是勉强。
在学校里面,梁方觍着脸拍同学们的马屁,也不敢闹事。
而一旦他在学校中受了委屈,他没本事找别人反驳回去,却要把怒火十成十地发泄在我的身上。
之前他和班里同学起了口角之争。
对方家里有权有势,梁方气得满脸通红,最后还是硬生生地忍住。
他深吸了几口气,脸上换上了笑朝着对方道歉。
晚上,他一回到家,就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
他摁着我的脑袋往墙上撞:「妈的,不就家里有点闲钱吗?给你脸了!」
撞完仍不解气,踹了我一脚又一脚。
「他妈的!他妈的!」
最后,他终于理智了下来。
看见我血淋淋的脸,他的脸色变了又变。
11
梁方冷静下来后,看着我身上被他打出来的伤,咽了咽口水。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梁月,我不是故意要打你的,你别告诉爸妈好不好。」
他伸出手,想帮我擦去额头上的血渍。
我却以为他还要打我,惊恐地往后避开了他的手。
梁方僵了半晌,最后冷冷地瞪着我:「别给脸不要脸。」
「我告诉你,梁月。这件事你要是敢告诉爸妈,你就完蛋了。」
我害怕地盯着梁方,没有说话。
等爸妈一回来,我就赶紧扑到他们面前,带着哭腔道:「爸爸妈妈!哥哥打我!」
我惊慌地把梁方在我身上制造的伤口展示给爸妈看。
梁方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愤怒地瞪着我:「你这个贱婊子!」
我瑟瑟发抖地躲在爸妈身后,害怕极了。
梁方是个可怕的疯子。
我以为这样坦白地告诉爸妈,他们就会保护我。
却没想到,爸妈只是愣了一瞬,伸手把我从他们身后扯出来,推到了梁方身边。
他们冷静又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梁月,梁方可是你哥哥呀,你怎么能这么诬陷哥哥呢?」
「小小年纪,学着撒谎可不好。」
12
我惊恐地瞪大眼睛,急忙摇头,把我刘海下面还未结痂的伤口拨给爸妈看:「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撒谎,他刚刚真的打我了。」
「他掐着我的脖子往墙上撞。」
「爸爸妈妈!我真的没有撒谎!求你们了!」我无助地把身上的伤口都翻出来给爸妈看,企图让他们相信我。
爸妈嘴角带着笑,他们不以为意道:「肯定是你自己摔了自己,反倒来陷害哥哥。」
「你真是个坏孩子。」
「……」我面色惨白地盯着爸妈。
我绝望地发现,爸妈这副模样,摆明了就是不肯相信我。
而梁方笑弯了眼睛,他站在爸妈身边,伸手拍了拍我的头顶。
「就是呀,梁月,你怎么能冤枉我。」
「我可是你的哥哥啊,怎么会打你呢,你说是吧。」
梁方的手接触到我的一瞬间,我不受克制地打了个哆嗦。
经此一役后,梁方对我的霸凌变本加厉。
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想到这里,我抵着门的后背突然泄了一口气,我顺着门滑了下来,缓缓地蹲到了地上。
我咬着唇,眼眶里涌动着炽热的眼泪。
我小声地呜咽出声。
爸妈,为什么你们就是不肯信我啊。
梁方是你们的宝贝儿子,可我也是你们的女儿啊……
13
梁方昨天没逮到我,第二天去学校的时候,他看着我的脸色格外的阴沉。
他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低头在我耳边小声道:「梁月,你逃得了昨天,你能逃得过今天吗?」
我低头翻着课本,假装没听见梁方说话。
梁方伸手一把抓住了我的衣领,把我从座位上拎起来,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
「啪!」
他的手掌重重地落在了我的脸颊上。
他下手的力道极大,顿时,我就感觉右脸颊火辣辣的,脸肿了起来。
「臭婊子,老子跟你说话呢,你装耳聋听不见么?」梁方嗤笑一声,「怎么?难道你还在等萧初泽英雄救美?」
「他这会儿不在,你别痴心妄想了。」
说话间,梁方重重落下的巴掌毫不留情地一个接一个扇在我的脸上。
我垂着头,一声不吭。
我想,只要忍忍就好了,只要梁方打我一阵子,觉得没乐子了,就会放过我了。
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被梁方单方面欺凌。
饶是我已经忍受习惯,却还是觉得羞辱。
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我咬着牙,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梁方神色莫测地盯了我半晌,他突然勾起嘴角:「梁月,你不是很能忍吗?」
他伸手从兜里掏出了一个东西,吊在我眼前:「这个东西……今天我翻进你房间的时候找到了。」
「要是让爸爸妈妈知道你还藏着这个东西,你猜猜会怎么样?」他凑近我,不怀好意地拉长了嗓音。
看到这个东西的一瞬间,我瞪大了眼睛,伸手就去抢。
我失声开口:「还给我!」
14.
梁方得意地举着手里的东西,欣赏着我骤然失态的一幕。
他说:「他妈的,你不是很装模作样吗?怎么现在慌了?」
他轻松地就一把钳制住了我,一脚踹在了我的小腹上。
我却来不及护着柔软的腹部,眼里只剩得下梁方手里的东西。
我嗓音颤抖,歇斯底里道:「还给我。」
梁方走到楼梯旁,得意洋洋地看着我:「你想得美,我就算丢了也不给你。」
他作势就要把那东西丢到楼下,我心中一慌,直愣愣地就扑了上去。
梁方毫不留情地用力一脚踹向了我的小腿骨,我脚一滑,顺着楼梯骨碌碌地就滚了下去。
楼梯尖锐的拐角撞在我的身上,我感觉我的骨头都像要断了,头骨磕了许多瘀青,太阳穴嗡嗡地疼。
我倒在楼梯的转角处,小腿处疼得厉害,我蜷缩成一团哆哆嗦嗦发出了无声的呻吟。
但是,我手掌拽紧了手里的东西,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没被梁方弄丢。
晕过去前,我看到我面前站了一个身量颀长的身影,即使是松松垮垮的校服穿在他的身上也显得贵气十足。
是萧初泽。
他惯来淡定从容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慌乱的表情。
我看到他眼神凶狠,一拳就砸到了梁方的脸上。
他掐着梁方的脖子,神情狠戾得让人害怕。
萧初泽转身松开梁方,蹲在我身边半搂住了我,模样看起来紧张极了。
他的嘴开开合合,又在说些什么?
我凝神细听,却又觉得脑袋昏昏的,耳边全是嘈杂的声音,什么也听不清。
好像是——「妹妹?」
15.
我小腿断了,被送到了医院。
等我再次醒来时,我觉得耳边吵极了。
隐隐约约听见了爸爸妈妈的声音。
「我就说她是个累赘,她只会拖累我们家!」
「当初不应该一时心软留下她的。」
「晦气,真是给我们家添麻烦!」
他们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
我勉强睁开了眼睛,就看到爸爸妈妈和梁方面色阴沉地站在我的床边。
他们的脸上都挂着恼怒和嫌弃瞪着我。
我愣了一下,赫然发现梁方和爸爸妈妈真像……别无二样的神情。
我好像是一个多余的人,而他们三个人才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
想到这里,我心慌了一瞬,心底生出了一种快要失去什么东西的感觉。
我强颜欢笑地看着爸爸妈妈:「怎么了呀……你们怎么都这么看着我呀。」
我爸直接开口就骂道:「扫把星!害你哥因为你的事情被学校记过!你怎么不去死!」
听到这样伤人的话,我脸色惨白。
我妈开口道:「梁月,梁方毕竟是你哥哥,你怎么能这么伤害他,你快点去跟学校求求情。」
「就说是你自己不小心摔下的楼梯,让学校撤销对梁方的处分。」
我垂下眼,紧紧地拽着被角,沉默半晌,不甘心地开口道:「就是梁方把我踹下的楼梯呀,为什么又要把错推在我身上呢?」
听到这话,我爸直接朝着我扬起了胳膊:「贱人!你还敢顶嘴,看我不打死你。」
16.
我倔强地闭上了眼睛,就等着巴掌落下。
但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而是伸出了一只结实有力的手臂拦住了我爸。
是萧初泽。
他沉着脸:「好像我并没有允许你们能进入我妹妹的病房。」
顿了半晌,他慢条斯理地开口道:「陈壮生,胡婷,是吧?」
说出这两个名字的瞬间,我爸妈惊骇地瞪大了眼。
他伸出手,一块小小的玉质吊坠直直地从他手中吊出来。
看到这个,我顿时睁大了眼睛,这是我的吊坠!
他冷眼盯着我爸,嘴角勾出了一道似有若无的充满压迫的笑:「我可以给你两天时间,仔细思考一下怎么辩解。现在请你们不要再打扰我妹妹了。」
爸妈看到这个东西时,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他们恐惧地盯着萧初泽:「你、你是......」
萧初泽并不想听他们接下来的话语,他面无表情地朝着身后的保镖招了招手,示意把这几个人「 请」出去。
爸妈魂不守舍地被保镖拖走。
临出门前,萧初泽似笑非笑道:「你们也别想着再跑,我派了人二十四小时监视你们。」
「况且,你们也不想梁方一辈子躲躲藏藏地生活吧。」
我迷茫地看着萧初泽,方才发生的一切在我眼里都像是迷雾,我看不懂。
萧初泽说的「 我妹妹」是什么意思?是我吗?
为什么他要喊我爸陈壮生,我爸不是叫梁生吗。
或许是看出了我的困惑,萧初泽走到我床边坐下,他面带愧疚地伸手揉了揉我的发顶。
他叹了一口气,朝我道歉:「对不起,月月,是哥哥没用,这么久才找到你。」
「对不起。」
17.
萧初泽告诉我,我本名叫萧初月。
十六年前,我才两岁,萧初泽五岁。
爸妈带上我和萧初泽坐游艇旅游,船上发生了意外,有歹徒持枪杀人。
慌乱之中,爸妈救下了差点被击中的陈壮生夫妻。
爸妈是警察,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们义无反顾地选择帮助其余游客们先行离开,自己和船上的警员坚守在最后。
见陈壮生夫妇带着孩子,他们便把我和萧初泽托给陈壮生夫妇带我们一同上岸。
结果陈壮生夫妇见我和萧初泽穿着不菲,起了歹心。他们又正好陷入了痛失爱女的悲伤之中。
便趁乱偷走了我和萧初泽身上值钱的东西,又厚颜无耻地将我拐走。
爸妈也在船上遇害,双双殉职。
混乱之中,等萧家找到萧初泽,已经是一周后了。
萧初泽一夜之间,痛失双亲,又丢了自己的妹妹。
这一丢,就是十六年。
萧初泽一直没停下过寻找我的脚步,只是当时那艘船上的人太多又太杂。
陈壮生改了名字,又辗转搬家。
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才锁定了这所城市,便义无反顾地转学过来,想找我。
但梁方不肯在学校里认我是他的妹妹,萧初泽开始时也没联想到这一茬。
直到萧初泽昨天阴差阳错看到了我手里拽着的吊坠,他才发现我就是他失踪多年的妹妹。
萧初泽慢慢地将事情的起因经过讲完,他端起桌边的水杯喝了一口。
听完后,我愣住了,仍然是不敢相信:「我不记得……我什么都不记得,你怎么就凭这个坠子确认我是你妹妹呢?」
我从下就被陈壮生夫妇养大,虽然在梁方的事情上多有偏颇。但小时候,他们对我一直还不错。
我现在依旧能记得小时候,我考了满分,陈壮生和胡婷抱着我开心大笑的模样。
就是因为小时候的温暖,所以到现在无论如何,我都不曾怀疑过他们。
萧初泽垂下眼,抽出了一份检查报告递到我面前。
「月月,我知道你不肯相信,这是我昨天加急做的血缘鉴定。」
「毋庸置疑,你就是我的亲妹妹。」
18.
看了检查报告后,我浑身像是泄了一口气,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萧初泽说的话是真的。
我喊了十六年的爸爸妈妈,是假的。
萧初泽揉了揉我的发顶,他握住了我垂在身侧的一只手:「月月,对不起,是我不好,害你丢了这么久。」
我张了张嘴,又摇了摇头,哑声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我在医院里待了一周,在此期间,萧初泽从来没有把梁家人放进来过。
我也落得个清净。
只是萧初泽每天都会来看我,看我心情斟酌着同我说一些话。
看他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样,我突然开口道:「梁家人把我的身份安在了他们那个早夭的女儿身上,所以我读书早了两年。」
「那你呢?你不是比我大三岁吗?为什么又会和我读同一级?」
萧初泽怔了半晌,他犹豫着开口:「当年梁家人带走你后,把我丢在了路边。我一觉醒来,发现你不在了,出去找了你很久。」
「我差点被人贩子拐走,后来是警察找到了我。」
「那段时间,我发了高烧,推迟了一年上学。」
听到这个回答,我愣住了。
萧初泽那时也不过才五岁,孤零零的一个孩子,多危险啊。
如果他被人贩子带走,那样惨烈的场景,我几乎不敢再细想下去。
我垂下眼睛,感觉嗓子像是哽住了一样:「哥,我想回学校上学了。」
萧初泽怔了怔,随即他惊喜地睁大了眼睛:「月月!你喊我什么!」
他激动地一把将我抱在怀里,嗓音哽咽:「好!月月,你要做什么哥哥都答应你。」
我犹豫片刻,反手抱住了萧初泽,轻声道:「哥。」
我感觉我的肩膀似乎落了滚烫的液体晕开。
萧初泽的嗓音带着颤:「哥哥在。」
19.
我回到学校的第一天,感觉并没有什么变化。
只有梁方已经不在这个教室了。
我觉得很安心。
下课的时候,萧初泽面带微笑地揉了揉我的发顶:「月月,哥哥要去办公室处理一点事情,你乖乖的哦。」
我点了点头。
萧初泽走后,平日与梁方交好的几人走到了我的桌边,他们犹犹豫豫道:「梁月,你帮我们求求情吧,之前的事是我们不对,我们不应该跟着梁方一起欺负你。」
「我们也是鬼迷心窍,对不起。你帮我们向萧初泽求求情,我们还不想背上处分啊。」
在我住院的这一周里,萧初泽查清了之前我在学校所遭受的一切。
梁氏夫妇的偷窃和拐卖孩童的行为已经触碰到了法律的底线,这先不提。
梁方指使同学对我的多次霸凌,被萧初泽调查了出来。
梁方早已经年满十八,不但被学校勒令退学,还要承担相关的刑事责任。
而跟他同伙一起欺负我的狐朋狗友,虽没有梁方行为那么严重,但也要被学校处分,甚至休学。
他们此刻痛哭流涕的向我道歉:「梁月,对不起!我们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们吧。」
我平静地看着他们,手指无意识地将试卷捏皱:「那当初你们欺负我的时候,泼我水的时候,和梁方起哄看我跪在地上捡课本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抱歉呢?」
萧初泽从门外走进来,他脸上带着笑,笑却不及眼底:「这是我的妹妹,萧初月。」
「请你们离我的妹妹远一点。」
20.
我放学的时候,甚至还遇到了梁氏夫妇。
萧初泽跟我并排,校外是等待的保镖和豪车。
我爸梁生,或许不应该叫他梁生,而是陈壮生。
他冲破了保镖的人墙,一下子扑到了我的面前。
萧初泽本想让保镖直接拽走,但被我拦了下来,我倒想看看他们想说些什么。
他毫无形象地拽着我的裙角:「月月!月月!我是爸爸呀,你怎么就舍得害我们进监狱呢?」
他哆哆嗦嗦地牵来梁方,伸手给了梁方一巴掌:「你哥对你不好!老子打死他,他欺负过你的地方,爸爸我都帮你找回来。」
「你能不能放过我们,别告我们。」他劈头盖脸地揍了梁方半晌,才觍着脸开口。
他道:「毕竟我可是养了你这么多年,养恩大过生恩呐!」
陈壮生推着梁方,让梁方给我道歉。
梁方梗着脖子对峙了半晌,才不情不愿地跟着陈壮生跪在了我的身前。
他发狠扇了自己几个巴掌,又不停地对着我磕头:「月月,对不起,是哥哥不好,我不应该欺负你。」
「你让萧初泽高抬贵手,饶了我吧,我还不想年纪轻轻的就进监狱。」
胡婷也在一旁,含泪看着我:「当年我的亲生女儿去世了,我不该一时鬼迷心窍,就把你带走。」
我没说话。
冷眼盯着这一家三口在我面前卖惨。
直到梁方的头上都已经被磕出血了,我才慢慢开口道:「梁方打我的时候,把我摁在墙上撞的时候,你们在干吗呢?」
21.
陈壮生听到这话,嘴唇颤抖:「月月,爸爸妈妈对不起你。」
我继续道:「我向你们哭诉,把我身上的伤指给你们看的时候,你们做了什么呢?」
第一次,梁方打了我,我告诉了他们。
他们说我是个骗子,说我撒谎,我想要陷害梁方。
然后一把将我从他们身后拉了出来,推向了梁方。
后来,他们毫不顾我的挽留,出门了。
梁方把我关在我的房间里,抽了一根扫帚打我。
那可是实木的扫帚,打在我身上,钻心刺骨般贴着肉的疼。
他得意极了:「看吧,蠢货,爸妈不会相信你的,爸妈只相信我。」
想到这里,我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指甲掐在手心掐出了一道浅浅的印子。
却没曾想,一只温热干净的手伸了出来,盖住了我的手。
是萧初泽。
我咬着唇继续道:「十六年前,你们把萧初泽丢下的时候,就没想过他一个孩子在外面会受什么苦吗?」
说到这里,陈壮生支吾了一声,辩解道:「可他没遇到什么危险……萧家的人后面也找到他了。」
我冷冷地抬起眼:「事到如今,你们的所作所为令我恶心。」
萧初泽侧过身,温柔地揉了揉我的发顶。
他温声道:「走吧,月月。」
我跟着他转身离开。
陈壮生着急地在身后求饶:「梁月,对不起!我知道错了,原谅我们吧!」
我顿下脚步,冷淡地回头:「现在的我,叫萧初月,你别叫错名字了。」
上车后,我摇上了车窗。
却隐隐约约看得见陈壮生站了起来,一脸阴霾地盯着我。
梁方骂我贱人,白眼狼,养不熟的婊子。
萧初泽捂住了我的耳朵,他弯了弯眼睛:「月月,别听,别看。」
22.
后来,我听说,法庭判决了这场时隔十六年姗姗来迟的案件。
陈壮生和胡婷涉嫌拐卖儿童,判了十年。
而梁方涉嫌校园霸凌,故意伤害我的身体,判了三年。
被学校退学,又进了监狱的他,这辈子都完了。
23.
新年的时候,萧初泽带了我回了萧家的本家。
因为爸爸妈妈去世得早,萧初泽是被爷爷奶奶养大的。
如今二位老人年事已高,听说萧初泽找回了我时,他们高兴得几乎站不住。
但他们不方便远途折腾,所以一直盼着萧初泽带我回家。
他们看到我时,激动极了,牵着我的手热泪盈眶:「月月,你以前受苦了。」
我局促的站在原地,不知道如何应付至亲重逢这样过分热情的的场景。
萧初泽看出了我的窘迫,他体贴的扶着两位老人,压低声音哄道:「好了好了,爷爷奶奶,我们月月才刚刚回家,你们让月月适应适应。」
「月月,欢迎回家。」萧初泽举起两位老人的手,笑容灿烂地看着我。
萧家是个大家族,爷爷奶奶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
已故爸爸就是他们的最小的儿子。
而大伯膝下无子,大伯母带来了一个她疼爱的小辈,是她母家的侄女,叫冯宁。
冯宁的到来,哄得爷爷奶奶很开心。
她似乎很黏着萧初泽。
大年三十的晚上,萧家的传统是在祖宅里包一顿饺子,大家坐在一起团团圆圆地吃饺子。
冯宁跟着大伯他们来时,看到萧初泽,眼睛都亮了。
又扭头看到了萧初泽身旁的我,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嫌弃地撇了撇嘴:「啧,这就是你们从乡下捡回来的堂妹?」
萧初泽担心我是第一次在萧家团年,不能适应这一家子人,便忙前忙后地跟着我转。
惹得爷爷奶奶笑道:「初泽,你这是把你的妹妹捧在手心疼啊。」
萧初泽笑得露出了八颗炫白的牙齿,他得意道:「那是当然,毕竟我可就月月这么一个妹妹。」
冯宁娇滴滴道:「初泽哥,我也是你的妹妹呀。」
萧初泽笑了笑,没接话。
然后就是包饺子的环节,萧初泽坐在我身边,低着头细心的教我包饺子,怎么把饺子包得漂亮。
我之前没包过,因此包出来的饺子都歪七扭八的,不好看。
冯宁包了一个漂亮的饺子,递到我眼前:「啧,不会吧,乡下人连饺子都不会包吗?」
「虽然爸爸妈妈平时惯着我,不肯我下厨房,但毕竟包了这么多年,我的饺子还是包得最漂亮。」
「你说是吧,初泽哥。」冯宁凑到萧初泽身边,害羞地问他。
我包饺子的手顿了顿,没说话。
萧初泽一把推开了冯宁放到他眼前的饺子,转头看笑着向我:「月月,哥哥今晚上只吃你包的饺子,你可得多包点。」
冯宁被无视,她咬了咬牙,恨恨地跺了跺脚。
23.
晚上吃完饭,照例是一大家子人都要在本家住下的。
冯宁一把就拦住了我,她趾高气扬道:「以往的每年,我都是住在初泽哥隔壁的,妹妹,今年你不会要让我破例吧。」
我愣了一下:「哥哥说这是我的房间。」
冯宁嫌弃地打量了我一眼:「啧,你都丢了多少年了,不会真以为萧家上下都还全心全意地爱着你吧。」
「我才是陪了他们多年的女孩,你别在这里痴心妄想抢走他们的宠爱了。」
我沉默片刻,没说话。
萧初泽却抱着胸,从门后走了出来。
冯宁高兴地喊道:「初泽哥,我想住你隔壁,你不会介意的吧。」
萧初泽冷笑一声:「怎么会呢,我怎么敢介意,毕竟萧家全家上上下下都喜欢你。」
「以后萧家的家产肯定也是你的,你一声令下就能把我们兄妹赶出萧家,我怎么敢介意呢?」
冯宁脸色变了,她有些惊慌:「初泽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萧初泽盯着他,咄咄逼人:「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看你今晚上挺能耐的,不但要缠着爷爷奶奶,还要冷嘲热讽我的妹妹。」
「怎么?大伯母喜欢你,愿意过年把你带来萧家,你就觉得自己是萧家的一份子了吗?」
「我妹妹在外面受了十六年的苦,我千辛万苦把我妹妹找回来可不是让你来欺负的。」
不知什么时候,萧家众人都被这番争吵给吸引了过来。
冯宁脸色发白,她听出了萧初泽不欢迎她的言下之意,她带着哭腔道:「初泽哥,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对月月有些芥蒂,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萧初泽冷笑一声:「首先,我有且只有月月一个妹妹,别喊我哥,我不喜欢。」
「其次,我觉得你应该也没有以后了,有你冯宁在的地方,就没有我萧初泽和萧初月。」
「要么我离开萧家,要么你滚出萧家。」
听到这里,我心里突然有一处地方就酸涩得厉害,我看着萧初泽额背影,眼眶不自觉地就红了。
萧初泽挡在我面前的身影,极为结实可靠。
好像我第一次确切地感受到了,小时候羡慕的别人家的哥哥是什么模样。
原来,这就是哥哥啊……
话毕,奶奶叹了一口气:「老大,带着冯宁走吧,以后萧家不欢迎她。」
大伯看着冯宁,脸上露出羞怒之色。
后来,我确实再也没见过冯宁。
人散后,萧初泽转头看向我,他有些抱歉地揉了揉我的发顶:「对不起啊,月月,本来想让你过年开心一点的,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
我咬着唇,摇了摇头。
萧初泽看到我这副模样,他顿时慌了:「月月,你怎么了?我刚才太凶了吗?还是不够解气?要不然我再去骂她一顿。」
我摇了摇头,抱住了萧初泽:「谢谢你,哥哥。」
萧初泽愣了一下,他失笑地拍了拍我的后背:「月月,我是你哥哥呀。」
「我永远都会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别担心,月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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