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爽文女主她杀疯了》
我和霸凌者的哥哥灵魂互换。
当他尝到来自妹妹的「关照」,终于明白陆珈月不是受害者,而是真正的霸凌者。
「游戏才刚开始,沈芮你可要活下去啊。」
陆珈月抓着我的头发,一下两下按进飞满蝇虫的污水。
浓郁的恶臭扑鼻而来,黑水下堆满腐败垃圾。
断枝划破面颊,恶水灌入耳朵。
这一次我感觉自己真的要死了。
1
「她不是爱打扮吗?给她化妆怎么样?」
阎荷按住我的手使出阴劲,留长的指甲深嵌入我手臂。
她清纯的脸上挂着恶毒的狞笑,一举一动像来自地狱的厉鬼,要将我撕咬殆尽。
「是啊,这么爱打扮,要不要给你化个全妆,当一次网红?」
陆珈月扯着头发,把我拖向废看台。
衣不蔽体的我,在粗糙水泥地上划出长长血痕。
陆珈月嫌弃地把血水蹭在我脸上。
纤细的手指拿起画笔,污水搅和过期颜料,粗暴地在我身上涂鸦。
「这里写『一次两百』,这里写『一次五十』,这里写……」
她肆无忌惮地在我裸露的皮肤上写下羞辱话语。
阎荷和另外几人拿起手电筒,强光从四面八方射来。
「大家都过来,和网红拍照了!」
三四个人做出撒花模样,笑得合不拢嘴,站在我身后。
「沈芮,你要出名啦!」
「高不高兴啊?」
她们把不露脸的小视频互相分享。
陆珈月扒开我无力、耷拉的眼皮,让我亲眼看见视频播出去。
「明天记得早点来学校,看看你能收获多少粉丝哦。」
画笔猛戳额头,陆珈月一把将我掀翻在地。
「九点了,不玩了。」
陆珈月扔掉画笔,看下手表。
她要保持乖乖女人设,太晚回家会被她哥哥陆珈言怀疑。
陆珈言是衡南一中有名的学霸,学校半面墙的奖杯都是他高中三年荣获的。
这样风光霁月的人物,走到哪里都有炽热的眼神追随。
但我不明白,为什么这样清朗的人会有如此恶毒的妹妹?
他是皎皎明月,数不清的人追随在身后。
可他不知,无心的一份善意,把我拉进无尽黑暗。
唯一没有校服的我,是人群中的异类。
入学第一天,我过时又不合身的长衫惹人窃窃私语。
我知道他们讨论什么,不过这是事实,我不能改变,只能强迫自己不去听。
妈妈日夜操劳,打三份工供我读书,我不能再额外要求什么。
「你手上是陆珈言的校服外套?」
一个长相甜美的女生笑着走来。
她一边自来熟地挽住我的手,一边拿起校服外套。
「是他吧。」
那个眉眼清冷的少年。
我没穿校服被门卫拦住,焦急地站在门口。
少年骑单车路过,扬手把外套扔在我头上,一晃而过,快得我来不及问他的名字。
「我认识他,替你还校服吧。」
「哦,忘了自我介绍,我叫阎荷。」
她眼眸含笑,轻柔地把校服叠好,抱在怀里。
阎荷总是来找我,和我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一同说笑。
她送给我闺密发卡、挂件公仔,甚至还有样式好看的衣裳。
我不知道用什么来回报,只能更好地对她。
阎荷不喜欢做作业,我就帮她写完所有;她不喜欢打扫,我就帮她值日;她不喜欢食堂饭菜,我就每天帮她取外卖。
本以为我们会友谊长存,直到阎荷带着一个漂亮、贵气的女生走进教室。
「珈月,她就是学你的学人精。」
「她的发卡、挂偶、衣服,每个都和你一样,真是不要脸!」
叫做珈月的女生环抱手臂,从头到脚打量我。
「一身冒牌货,学我让你很有成就吗?」
她伸手甩下两耳光,扇得我嘴角出血。
从此以陆珈月和阎荷为首的霸凌团体出现。
她们无时无刻不出现在我生活中,每一次反抗,都会招来她们更狠厉的报复。
不过这一次,一切都结束了。
陆珈月一行人走后,我磕磕绊绊走到学校后山,闭眼,扎进深不见底的幽湖。
2
对不起妈妈,我真的承受不住了。
冰凉刺骨的湖水钻入鼻腔,灌入耳朵。
缺氧下,大脑似乎感受不到疼痛。
我好想就这样沉睡。
四周是轻柔丝滑的鹅绒被,身子陷在一片温暖里。
这触觉真实而美妙,是我苦涩人生中最舒适的一瞬。
原来死亡这么美好。
3
陆珈言肺部升起强烈灼烧感,他上一秒刚要入睡,下一秒发现自己在水里。
这具身体……好像不是自己。
冰冷的湖水麻痹神经,脚腕缠上水草。
陆珈言憋着一股气,朝水底游去。
石像破碎,四散在湖底。
锋利的断面给了他逃脱的机会。
「哗!」
披头散发的女鬼从湖面冒出。
陆珈言揉搓手臂,环视四周,入眼是熟悉的大钟摆。
「学校后山?」
他俯身倾向水面,漾波里是一道滴着血水、瘦骨嶙峋的倒影。
陆珈言被可怖的形象骇住,拔腿朝出口走。
「她是自杀,还是被推进湖里?」
感受身体传来的阵阵阴痛,陆珈言萌生不好的预感。
这些地方,靠自己恐怕也难伤到。
4
学校大门紧闭,保安拿着手电筒四处巡逛。
想到自己衣不蔽体,陆珈言咬牙,翻进教室。
高三一班,自从被保送后,陆珈言再没回过这里。
还好储物柜里有没拿回家的校服。
一米八的校服套在这具身体上,松松垮垮。
陆珈言觉得自己都能直接去跳大神。
「谁在?」
保安猛地把光照在陆珈言脸上。
他眼皮一颤,明显被吓了一跳。
「同学,磕到头了?脸上全是血。」
「嗯嗯。」
陆珈言也不知道这伤怎么来,只好敷衍两声。
「拿纸擦擦,跟我去保安室,给你包扎一下。」
陆珈言跟在保安身后,庆幸一路上没人问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待他收拾干净,保安露出疑惑。
「你是开学不穿校服的同学?记得叫沈芮,是吧?」
陆珈言脑海里浮现一个身影。
女孩焦急站在校门口,眼圈通红,和保安争辩。
那天他上学也快迟到,看着她无助的羔羊模样,鬼使神差地把肩上的校服扔她头上,掐着表飞驰进校。
记忆里的脸和镜中的自己重合,陆珈言终于知道「自己」是谁——沈芮,把妹妹伤骨折的人。
5
陆珈言在自己桌上趴了一整晚。
一觉醒来,正被几个男生不怀好意地端量。
「墙上说你按小时收费,我们几个一起,是什么价钱?」
陆珈言蹙起眉头。
这几人他都认识,却从来不屑与之交谈。
「滚!」
多看一眼都觉得脏眼。
「又当又立,你那身材我们还瞧不上呢。」
「还是说档期已经排满,忙不过来了。」
另几个男生听到这话,立刻放肆大笑。
陆珈言眸若冰霜,扬起拳头,朝他鼻梁狠砸去。
见「沈芮」动手,几个男生立马来气,踹翻旁边的桌椅,摩拳擦掌。
陆珈言丝毫不惧。
他虽然学习好,但不是通俗意义上的好学生。
打架斗殴的事早在初中就干腻了。
因为他的存在,从来没有痞子敢在衡南附中附近出没。
「高一七班的沈芮?等着,我要你哭着求饶!」
陆珈言无视他的威胁,朝高一教学楼走去。
用了她的身体,就得帮她完成该做的事。
按校历,这周是考试周。
这个女孩虽然伤过妹妹,但珈月说已经原谅她,自己就按平常心去考试。
「来啦,穿男生校服啊?」
女孩笑容甜美,眼中却透着一股嘲讽。
陆珈言注意到她胸前的名牌——阎荷。
「是有些宽,要不把你的脱给我。」
阎荷翻个白眼,路过时撞向陆珈言肩膀,嗤笑走掉。
「嘶,个子小小,力气倒大。」
是女生,忍忍。
陆珈言走进高一七班,老师正在台上讲话。
注意到他的行迹,她脸上染上愠怒。
「今天考试,有些人还迟到,不想学可以出去,不要影响班风班纪。」
陆珈言撇撇嘴,大大咧咧拉开椅子,瘫坐上去。
老师还想说什么,看着「沈芮」额头的纱布,摇摇头把话咽下。
6
「不是,怎么没笔?!」
陆珈言翻遍桌屉,也没找出一只能用的中性笔——要么没墨,要么被人剪断,要么笔头糙得能雕刻。
这姑娘得罪谁了,被这么整?
陆珈言把视线转向班里最后一个人。
「借支笔。」
虽然今早刚被她撞,但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
「笔?」
「这支给你。」
阎荷笑得意味不明。
陆珈言在草稿纸上画了几笔,确认能出墨,才匆匆离开教室。
第一堂考试很快结束,陆珈言提前半小时出考场。
拿着沈芮包里仅有的两块钱,买回一只符合他气质的黑壳中性笔。
「这花里胡哨的东西真不好使,还是还给她。」
阎荷拿到笔,莫名不快,甩脸走掉。
陆珈言耸肩。
在衡南一中,老师讲求效率,力争当天考、当天讲。
下午,陆珈言被班主任叫进办公室。
「提前半小时出考场,我当你是特优生呢?」
「结果你交全校唯一一张白卷!」
陆珈言难以置信,抓起试卷。
阳光洒在卷面,显现划刻的痕迹。
「呵,原来是支消字笔。」
陆珈言冷眼看窗外路过的阎荷,放下试卷。
「这样我照样第一。」
高一第一次月考,学校明显要给新生一个下马威。
试卷中掺杂大量刁钻题,没有综合性思维根本无法解决。
不过对于已经保送的陆珈言,这些不值一提。
「沈芮,我知道你以年纪第一的成绩考入,但不对知识抱以敬畏,很难走长远。」
「明天认真考,把学习态度放端正,后天交五千字检讨。」
班主任扶动镜框,皱眉看下一份试卷。
陆珈言默声走出办公室。
检讨?这辈子没写过,不写。
阎荷?这阴招不回报,不爽。
7
「每组一张成绩单,从前往后依次传阅。」
窸窣声响起。
「语文 0 分,英语 148 分,数学 150 分,物、化、生全满分!」
「高斯来了都要叫她姐。」
「语文老师不得哭死。」
陆珈言坐在最后一排,在众人惊叹声中听完自己成绩。
他双手揣在衣兜,嘴角一勾。
「安静!」
班主任拍击讲台,教室立马肃静。
「我要批评一个学习态度极其恶劣的人,她在这次考试中交了白卷。」
「拜她所赐,现在我们班年级排名垫底!」
阎荷一脸高兴转过头,冲陆珈言坏笑。
「砰!」
讲台似乎要被拍碎。
「就是你,阎荷!」
「给我站起来!」
阎荷浑身一抖,目瞪口呆。
「四张白卷,来来来,上来看看。」
「本来入学成绩就垫底,整天不学无术,现在还敢交白卷。」
「不学就滚回去!」
陆珈言轻笑。
从找自己谈话时,他就知道这是位严厉的老师。
他办公桌上堆着厚厚一沓成绩单,上面细致标记每位学生成绩起伏。
这种老师绝不能容忍有人糊弄学习。
「我写了!交白卷的是沈芮!」
阎荷气急败坏,回头狠瞪陆珈言。
「沈芮是交了张白卷,但她年级第一,你敢和她比!」
阎荷愤愤低头,快把后槽牙咬碎。
8
陆珈言发现,阎荷在班里总是阴沉沉盯着自己。
她失手,开水洒在陆珈言身体。
她锁门,陆珈言困在器材室里。
她造谣,陆珈言被周围人孤立。
「你到底要做什么?」
陆珈言捏住阎荷手腕,阻止她在背后作势要推的手。
「想看你滚下楼。」
阎荷笑得张扬,和纯洁甜美的长相分外违和。
「做事总有个理由,告诉我。」
「理由?怪你勾引陆珈言喽。」
她咂嘴,嫌弃地掰陆珈言的手。
奈何那只手像铁钳似的,牢不可破。
「胡说什么?!」
在陆珈言印象里,沈芮是陌生的存在。
为了躲避纸条、零食,还有数之不尽的刻意摔倒,自己每天找人少的路走。
同学眼中,陆珈言孤傲清冷,总是带有生人勿进的气息。
没人知道这是他省去麻烦的伎俩。
保送后,终于有机会躲清静,陆珈言再没来过学校。
如今想到自己是校园暴力的起因,陆珈言心情沉重。
「我这一身伤都是你弄的?」
手肘、脚腕、腰侧,到处青紫交加。
新旧不一的伤痕昭示真正的沈芮遭受过的痛苦。
校门口那坚韧的沈芮,还在吗?
陆珈言喉咙发紧。
9
放学,陆珈言沿熟悉的街道来到别墅区。
陆珈月一脸浓妆,举起手机听语音。
「知道,六点见。」
「我们是正义联盟,铲除坏种是分内事。」
说完,她坐车离去。
陆珈言在电子锁上按下密码,径直朝楼上走去。
房门虚掩,家庭医生正在视频通话。
「出于某种原因,您孩子处于极端混乱状态,潜意识不愿醒来。」
视频另一端不断传来击键声,良久,那人终于开口:「知道了,我最近忙,过段时间回国。」
视频挂掉,医生取下「陆珈言」头顶的仪器,提包出门。
整栋别墅只剩两人。
看到床上的自己,陆珈言眼眸晦暗不明。
「心死了吗?」
手机传来震动,屏幕显示「妈妈」。
「芮芮,放学啦?顺路来农贸市场,和妈一起选菜。」
陆珈言应承着,走前拉拢窗帘,帮沈芮掖严被角。
「希望你能醒来。」
10
「买条鱼清蒸,买个猪脚炖汤,再买些土豆炒干锅……」
沈母兴致盎然,走走停停地定菜谱。
「芮芮,还有没有想吃的?」
陆珈言走神,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芮芮?」
沈母拉他手臂。
「……水煮白菜。」
这是陆珈言唯一吃过母亲做的一道菜,蓦然有些怀念。
「今天是你生日,怎么吃这么寡淡的菜?」
「好久没吃过了。」
沈母笑着扯扯「沈芮」的脸蛋。
「等着,妈去买。」
沈母回来时,手上提着大大小小的塑料袋。
「我来提。」
「你左手刚骨折过,别拿重物,妈提就行。」
陆珈言狐疑地抬起左手,那里有一道长疤。
不得不说,这具身体真的伤痕累累。
初中天天玩滑板,陆珈言都没受过这么多伤。
或许她不愿醒来,就是害怕再次面对伤害自己的人。
跟在沈母身后,陆珈言来到一栋「老破小」。
脱皮的白墙、陈锈的铁门,三十平方米的房子,逼仄潮湿。
「没酱油了。」
「芮芮,去超市买瓶酱油。」
陆珈言放下菜,擦干手上的水下楼。
「老破小」周围没有便利店,唯一能购买生活用品的超市远在一公里外。
走出这片区域,外面是繁华都市。
汽车呼啸疾驰,卷起滚滚烟尘。
「珈月!」
熟悉的身影低头走路,她专注手机屏幕,没注意头顶是红灯。
陆珈言吓得脸色煞白。
汽车速度难减,疯狂鸣笛。
陆珈月烦躁抬头,作势要骂时,蓦地发现庞然大物近在咫尺。
「啊!」
陆珈言跑得脚底发麻,终于拽住陆珈月手臂。
她被扯回身的瞬间,看见「沈芮」的脸。
她表情丰富,旋即狞笑。
「永别了。」
甫一低头,陆珈言看见胸口那只手。
11
「不!」
陆珈言从床上弹身,眼球充血,满头大汗,没有痛觉,反而全身充斥久睡后的疲乏感。
太真实了,不是梦!
陆珈言抓起床头的手机,上面真真切切显示十月十日。
消息提示,距上次游戏登录已过五天,再次登录可领回归礼包。
想到自己差点被妹妹杀死,陆珈言怔愣在床上。
「珈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那个善良天真的陆珈月仿佛只是陆珈言脑海中的幻影。
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你?
12
汽车发出刺耳的嘶鸣,刹车片擦出火花。
车主哆哆嗦嗦打开车门,看见女孩茫然跌坐在路面。
见人没事,他抚胸抹汗,仰天长舒一口气。
「吓死,差点提车第一天就出人命。」
我坐在地上,双眼无神。
「小姑娘莫碰瓷,刚才及时刹住车的。」
四周格外喧嚣,人声嘈杂。
知觉渐渐恢复,身上累积的伤痕开始作痛。
「芮芮!」
妈……
「是你救了我家芮芮?」
顺着妈妈的视线,我转头看向身后。
陆珈月!
死过一次,还要被她逼死第二次?
我止不住颤抖。
「是我,我和沈芮还是同学,经常往来呢。」
陆珈月笑得含蓄、腼腆,任凭我妈握着手。
这副善良纯真模样,谁看了不喜欢?
「阿姨拿着蛋糕呀,今天是沈芮生日吗?」
陆珈月眨着大眼睛,声音轻柔。
「是芮芮生日,没想到你既是芮芮同学,又是救命恩人,一会儿来阿姨家吃饭,阿姨做了一桌好菜。」
陆珈月笑着点头,视线落在我身上。
「就不知道沈芮答不答应。」
她明明在笑,我却感觉像恶魔。
周围再温暖,也像堕入寒冬腊月。
妈妈搂在肩膀的手,微不可察地加重了力气。
她希望我能自信开朗,广交朋友。
每次在家,校园琐事是她热衷的话题。
阴暗的校园生活,要靠我回家路上苦想,才能变成阳光趣事。
手上的伤疤,是玩闹擦伤的。
消失的纸笔,是主动借出的。
未归的夜晚,是去朋友家借宿了。
在妈妈眼里,我无忧无虑,成绩好、朋友多,有时候玩疯了,宁愿在学校留宿,也不回家。
她还打趣,天天不着家,死在外面妈都不知道。
一语成谶,我真的死在外面,世上没人知道。
罪魁祸首就是她,陆珈月。
陆珈月说的话,我一句不信。
救我?
或许推我才是真!
「芮芮?」
「同学说话呢。」
妈妈似乎很高兴,毕竟从来没有同学来家里做过客。
我想拒绝,但看她笑出褶皱的眼角,翕合嘴唇,终究说不出话。
「这孩子刚才肯定被吓到了,阿姨做主,去吃饭。」
陆珈月一路走走瞧瞧,看见路旁的简陋屋舍,露出鄙夷神情。
在她身旁,我汗毛倒立,怕下一秒有拳脚落在身上。
「到了,芮芮你带同学坐,妈去炒菜。」
客厅独留两人。
陆珈月顿时嘴角讥诮,一字一顿道:「沈芮,生、日、快、乐。」
毫无感情的话,在我耳里像是末日哀歌。
她讨厌我,偏偏又要挤进我的生活。
「你会得到报应。」
我声音冰冷,像没有感情的机器。
这句话我曾说过,但拥抱死亡的却是我。
她们肆意妄为,从语言暴力,到行为暴力,追求刺激的阈值越来越高,我的痛苦也越来越大。
陆珈月双手环臂,跷腿坐在沙发。
「是吗?我好想知道是什么报应啊。」
她昂头,表情嘲讽。
厨房推门被拉开,妈妈热得满头大汗,手中握着锅铲。
「芮芮,端菜。」
「嗯。」
我把菜端出,陆珈月站在门口,轻声嗤笑。
「你家的菜,狗都不吃。」
「是啊,你这条恶狗不配吃。」
陆珈月瞬间暴跳,抬脚踢向我肚子。
「想横着出去尽管来。」
我捏着短刀,眼眸古井无波。
懦弱只会招来更狠厉的欺负,我不想再退缩。
陆珈月被刀片唬住,不敢前进一步。
「沈芮,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陆珈月小心躲避短刀,嘴上仍不忘放狠话。
这就急了?
还没付诸实际行动呢。
重活这一次,我要把所有的痛、所有的恨都一一回报!
「芮芮,你同学呢?」
妈妈解开围裙,从厨房出来。
「走了。」
「啊,饭还没吃。」
她眼底光芒消失,染上自责。
「是妈不好,该请她去餐厅吃饭。」
我藏好手里的短刀,走近拥抱她。
「没人比得上妈妈亲手做的饭菜。」
何况她根本不配吃。
13
返校这天,陆珈月和阎荷守在校门口。
她们冷面冷眼,一言不发,直勾勾扫视进校的人。
不用想,在等我。
「站住!」
我背着书包,直接朝里走。
「聋了吗?!」
陆珈月一把拽住我。
力度之大,我感觉手臂快要断掉。
「给阎荷道歉!你这个小三!」
我皱了皱眉头。
一把亲密合照甩向天空,洋洋洒洒散在地面。
来往学生纷纷停下脚步,站在一旁窃窃私语。
照片上的我穿着暴露,亲昵搂住一个男生的脖子。
两人靠在一起,像在说悄悄话。
「用合成照陷害我。」
「你们什么时候能停止这场无聊的游戏?」
陆珈月放开拉我的手,向后撩头发。
「这可不是合成照,这是可怜的阎荷,好不容易从渣男手机里找到的证据。」
「你知三当三,被发现了还不承认,还有没有廉耻心?」
看着这些照片,我嘴里渗出血腥味。
「我不背锅。」
「陆珈月、阎荷,你们最好适可而止,不然后果你们承担不起。」
陆珈月轻蔑哧声,掏出纸巾,转身为阎荷擦泪。
「大家看吧,坏人就这样,做错事永远不知悔改。」
校门口聚集起越来越多的人,里三层外三层把我包围。
有人啐口水,有人破口大骂,只有很少的人保持中立,不被裹挟。
「我知道,听说她拍过小视频。」
「听说她被人包养。」
…………
一个人开口,随后越来越多人帮腔。
每一句都是陆珈月和阎荷绞尽脑汁想出的。
一周前,陆珈月把我按在污水里。
阎荷举起手机,抑扬顿挫地朗诵精心编造的谎言。
如她所说,每条都会一字不差散播。
「都在做什么?散开!」
「不要影响进出!」
门卫把人群驱散,陆珈月和阎荷瞪我两眼后离开。
我没走,把照片一张一张捡起。
照片里的男生很眼熟,他是阎荷前男友。
每次陆珈月单独霸凌我时,就是阎荷和男友约会的时候。
男生最近转校,二人分手。
阎荷为了发泄心中不满,行动愈加放肆。
每次她扇我耳光、踹我肚子,口中都在谩骂渣男。
可她忘记分手是自己的原因——每天口中念叨陆珈言,爽约找陆珈言搭讪。
男生忍无可忍,趁转学机会提出分手。
短短两周,二人恋情结束。
知晓的人仅有几个,其中就包括被迫听狗血恋爱史的我。
交手机前,我给一个账号发了几十张照片,还有三十秒录音,立刻收到一连串问号、感叹号。
谣言快速扩散,走在路上,我能看到别人异样的眼光。
等待,现在我只需要时间。
到时候真相自会浮出水面。
编造谣言的阎荷、煽动舆论的陆珈月,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好晦气,碰到缺德货。」
「抢人男朋友去死啊!」
他们义愤填膺,想用唾沫把我淹死。
「住……」
我刚想让他们闭嘴,有个人蓦然挡在身前。
「住口!」
「乱造谣上网挂你!」
微风吹动他额前碎发,眼眸露出星光点点。
「你……你不是被保送,不来学校吗?」
「我们没有造谣,何况早上大家都看见了,照片上的人就是她。」
陆珈言神色冰冷,浑身压迫感朝他们走去。
「她是我女朋友。」
对面三人明显愣住,惊得睁大眼睛。
「那那那,照片是假的?」
「不然呢?」
陆珈言温暖的大手握住我,走过桦影路。
他不说话,只是静静牵着我走,漫无目的。
「你不必这样为我解围。」
会让你卷入纷争的。
清朗如明月般的人,怎么能走进泥沼,沾染浊尘?
「不是为你,是为我自己。」
「这段时间受苦了,从现在开始,我会守护你。」
「直到这个疤痕消失。」
他握着我的手,抬高手臂,露出上面的长疤。
这是陆珈月从楼上朝我砸椅子,落在手臂留下的印记。
他是陆珈月哥哥,为什么会帮我,不惜赌上自己的名声?
「你眼里的疑惑要掉出来了。」
陆珈言刮了刮我鼻头,笑得温柔。
「因为我能感你所感、受你所受。」
「让我保护你,好不好?」
在黑暗里待久了,一个人突然出现,说要成为照亮自己的萤火。
这种没有理由的偏爱,很难拒绝。
「嗯。」
陆珈言把我送进教室,半蹲下检查桌屉。
「笔能用,书没少,没人做手脚。」
「不错,我走了。」
他走后,我在桌屉里发现一瓶热牛奶和一份吐司面包,上面贴着一张便利贴。
「多吃点儿,瘦得下巴能戳人了。」
我侧头看向玻璃窗,上面映出一道单薄的身影。
被陆珈月灌下飞满蝇虫的臭水后,我患上了厌食症。
吃东西对我来说是一种折磨。
每次看到食物,我就抑制不住想象上面爬满蛆虫。
连生日那天,妈妈做的最喜欢的菜,在看不见的地方,我都吐得干干净净。
确实越来越瘦了。
「小三还有脸来学校?」
「你最好躲得远远的,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阎荷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起谎。
不过早上还义愤填膺的同学,此刻没人跳出来附和。
「你们不帮我骂她?」
阎荷叉着腰,一脸不满。
「她是陆珈言女朋友,你那些照片是不是真的还不一定。」
「毕竟你平时也看沈芮不顺眼。」
「就是。」
我看着阎荷,嗤笑出声,「享受现在的宁静吧,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在学校待不下去。」
阎荷恼羞成怒,想要打我。
奈何周围眼睛颇多,她收住手,用鼻子哧气。
「哼!」
「陆珈言是我的!在学校待不下去的也不是我!」
「是你!」
中午,一道陌生的身影从矮墙翻入。
他压低黑色鸭舌帽,戴着口罩,朝播音室走。
阎荷、陆珈月与他擦肩而过。
「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温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没什么,我回教室了。」
我只是想确定他是否准时来了。
毕竟这是计划实施的关键一环。
「回什么教室?走,吃饭。」
陆珈言带着不容置喙,毫不犹豫拉着我去食堂。
「哥?」
陆珈月皱着眉头,一脸疑惑。
「珈月,我不是说过不准和她一起玩?」
陆珈言显然有些愠怒。
或许是经历过阎荷的暴力,浅显认为他妹妹是被人带坏的吧。
不过,真是可笑。
陆珈月比起阎荷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两人半斤八两,不相上下呢。
「我……哥哥怎么和她在一起?」
陆珈月转移话题,表情瞬间像一只涉世未深的单纯白兔。
演技纯熟。
「沈芮是我女朋友,对她好点儿。」
陆珈月笑容逐渐消失,快要装不下去。
「既然是哥哥喜欢的人,我一定对她好。」
陆珈月忍住了,一旁的阎荷却表情难看,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不可能!沈芮哪里配得上你?」
「我才最喜欢你!」
我故意当着她的面,牵起陆珈言的手,漫不经心道:「有什么办法,他就是喜欢我到无可救药。一点都看不到你呢,阎荷。」
阎荷恨得咬牙切齿,蹬脚要走,蓦地被我攥住。
「等等,好戏还没开始。」
头顶的大喇叭发出刺耳嗡鸣。
「咳咳,喂……喂喂?」
食堂里数千个学生纷纷抬头,不解地望向音源。
「中午好,我是不久前转校的李竹骅,今早流传出一个谣言,我想在这里澄清。我和阎荷是前男女友,因为阎荷在我们约会时多次爽约,追别的男生,所以我向她提分手。她为了报复我,也为了霸凌沈芮,将合照中的自己,换成沈芮,四处传播,这给我和沈同学带来极大困扰。希望大家不要被阎荷欺骗,也不要再让谣言流传。我会在食堂大屏幕播放原照,还有我和阎荷曾经的聊天记录,作为证据。」
很快,食堂内多个屏幕亮起,上面轮播合照和聊天截图。
阎荷吓得惊慌失措,急匆匆去拔屏幕后的插头。
可惜难遂愿。
大家都想知道真相,围在大屏幕前,筑起人墙,没有她挤进的缝隙。
「沈芮,我不会放给你的!」
又是这句,说得曾经放过我似的。
在人指指点点中,阎荷落荒而逃。
陆珈月神色惶惶,又有一丝侥幸。
庆幸大家只把矛头对准阎荷一个人。
「陆珈月,觉得自己很走运吗?」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陆珈月饭都没买,转身离开食堂。
陆珈言握着我的手,沉默着。
很奇怪,他不帮自己的妹妹,反而总是为我出头。
「吃饭吧。」
我敷衍地塞了几口,在他离开后,躲进厕所吐掉。
14
「最近学校要举办一场普法讲座,大家积极报名当普法达人,为班级争光。」
大家埋着头,对这件事兴致缺缺。
「我来。」
班主任有些意外,不确定地多看我两眼。
在他眼里,我一心扑在学习上,从不主动参加活动。
「好,沈芮作为我们班的宣讲代表。」
普法日到来,礼堂人头攒动。
我一遍遍检查 U 盘里的文件,瞟到陆珈月穿着一身正装,站在主持人队列。
「有请学生代表,沈芮。」
陆珈月挂着得体的微笑,站在舞台中央。
一切正好,主角到齐了。
「各位老师、各位同学,下午好。我是来自高一三班的沈芮,今天我为大家普及有关校园霸凌的法律法规。」
荧屏上开始播放一段五分钟的视频。
少女被人按进污水,发丝凌乱,嘴唇发白,衣不蔽体的身体写满污言秽语,几个一般大小的女孩将她堵在阴暗角落,不断摇晃闪光灯,拍摄视频。
她们大声诵读虚假谎言,恐吓少女要散播谣言,让她声名狼藉。
这段五分钟的短片看得全场沉默。
少女绝望哭泣,却无能为力,眼里光芒渐渐消失。
她的面孔和我逐渐重叠。
陆珈月望着屏幕,手指颤抖捂住嘴。
话筒掉在地上,发出一串刺耳电流声。
「我其实是个内向的人,不愿意成为人群焦点,但是,今天我站在所有人都能看见的地方,是想告诉每一个受霸凌的人,不要放弃自己,苦难能开出灿烂的花,我们要拿起武器保护自己,世上还有值得我们留恋的人和风景,要勇敢寻求他人帮助与法律保护,让坏人得到惩罚,为自己寻求正义。」
这场普法讲座成为我的独演,台下落针可闻,每个人都正襟危坐,认真倾听我的故事。
短片里出现的每个霸凌者,最终都得到应有的处罚。
陆珈月、阎荷被开除学籍,在众人的唾骂声中收拾书包。
她们的事迹传遍市里所有高中,没有一所学校愿意接受她们转校。
最后一次见面,是我坐在公交车上,她们被人拿着扫帚赶出店门,湿漉漉地站在雨里。
我在终点站下车,迎面撑开一张大伞。
陆珈言笑意盈盈,提着一杯奶茶,放进我手里。
「我要去读大学了,今天你把自己借给我一天,一起去游乐园,好吗?」
他陪我度过这段难熬的时光,我会把这份感情放在心里,让它会成为滋养我的源泉。
努力两年,走进和他的学校,成为和他一样光明、疏朗的人。
「那走吧。」
我走进雨伞,朝他靠近。
备案号:YXX1PZeNEzlFJNAKEe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