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完美犯罪》
我和妻子灵魂互换了。
彼时，她怀孕六个月。
『一』
和老婆吵架后我摔门而去。
醒来后我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我妈脸色阴沉的坐在我跟前。
看到我醒了，上来就是一巴掌。
「张妍，你怎么这么恶毒，你想害死石头是不是。」
石头是我的小名。
我捂着火辣辣的脸一脸懵。
「妈，你咋了？」
话刚出口我就觉得不对，这特么咋是张妍的声音。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穿着的是妻子的裙子，胸前还多了两坨肉以及那圆滚滚的肚子。
「你还和我装，石头出去喝酒是不是你逼得，他上班那么累怎么可能会喝到半夜。就算他出去放松一下，你也不应该追过去和他吵架，害得他还出了车祸。」
我被我妈的唾沫星子喷的有些难受，赶紧求饶，「妈，我错了，你喝口水歇会吧。」
她似乎没料到我会道歉，愣了下继续输出，「别以为道歉就有用，我儿子要是出什么事，你也别想好过。」
我有些诧异我妈怎么变得这么凶，转念一想，应该是太担心我了。
「林墨呢？」
我现在更担心我的身体。
「重症监护室。」
医生说我撞到了头，目前处于昏迷阶段。
我妈又冲过来对着妻子身体里的我辱骂了一番，完全不像平常在我面前那副慈眉善目的模样。
我平时经常刷乎乎，怀疑自己和妻子灵魂互换了。
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妻子，心里很是愧疚。
如果我昨晚不出去喝酒，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可我自己心里也委屈，好端端的妻子向我提出离婚，理由竟是不想让我母亲去我家里照看她坐月子。
我自认为我母亲对妻子够好了，可现在又有些不确定。
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我母亲真的如她所说的把妻子当做亲女儿一样对待吗？
我想等妻子醒来两人好好聊聊。
这一等就是三天。
我妈在这三天充分刷新了我对她的认知。
每天三顿骂我，不是说我矫情就是说我吃的多。
我和她解释我是她儿子，她那眼神仿佛我得了什么大病一样。
下午我饿了出去加餐，她竟然说怀个赔钱货吃什么吃。
「还没生你就知道男女了？」
「实话和你说，我前段时间找人看了，你这肚子里就是闺女。我们老林家九代单传，必须是儿子才行，你这月份还少，赶紧打了吧。」
这句话把我震惊了，这还是我那个连只鸡都不舍得杀的善良母亲吗？
「妈，你是开玩笑的吧？」
「谁有空和你开玩笑，趁着石头还没醒赶紧处理了，免得他醒了生气。」
「不可能。」
她还知道我会生气？
我压抑着怒火出了病房，脑海里浮现出过往种种。
刚结婚那会妻子也上班，我下班的早便先吃饭，妻子回来后说我妈给她吃的是剩饭，我斩钉截铁的说不可能。
妻子和我吵架回了娘家，我妈在我面前哭的那叫一个伤心，声称是年纪大忘了。
在这个孩子之前妻子胎停过一个，小月子里妻子打电话说要和我妈分家。
我妈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我当然不同意，但还是耐着性子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她说我妈逼着她手洗衣服，当时她在做小月子，我回她你直接丢洗衣机不就行了，老人家年纪大了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如今看来，很有可能是我妈对她说话难听。
我刚到饭店买了点吃的，我妈打电话说我醒了。
等我赶回房间便看到我妈正抱着我的身体在哭。
我和妻子的目光相撞，她冷漠的别开了脸。
我心里有些发堵，还没来得及和她说话，我妈就开了口，「妍妍快过来和石头说说话，这些天真是辛苦你了，妈回家给你们炖点汤拿过来。」
我对我妈变脸的速度很是惊讶，心里对妻子的愧疚又多了几分。
「妍妍？」
「林墨？」
我俩同时松了口气。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以后我会改的。」我握住她的手赶紧道歉，「以前我不知道我妈是变脸大师，我不奢求你原谅我，但是先不要离婚好不好？」
妻子的手从我的掌心抽离，有些虚弱的回，「现在就是想离婚也难，我们先想想怎么换回来吧。」
我当然十万个同意。
我妈将排骨汤分了两份，说我太辛苦让我回病房喝，我尝了一口，和我从前喝的味有些不一样。
就好像兑了水。
而妻子的汤明显浓郁许多，或许她知道我的处境，让我再喝点她的，说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
事后，我妈又教训了我一顿，说我不会心疼人和丈夫抢吃的。
我直接怼了她，「妈，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你给我的汤是不是兑水了。」
被揭穿后她开始坐在地上撒泼，说我不尊重长辈，还是妻子出面说了我几句才消停。
这一幕好像在我的记忆里发生过，当时我也和妻子的说辞一样，「别和妈一般见识，她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
我知道妻子是故意这么说，她想让我明白从前的自己是多愚蠢。
晚上我想留在医院陪护，我妈拉着我的手软声细雨的说，「妍妍身子重就回家休息吧，我在这里就行。」
等出了病房又换了副模样，「回去把家里收拾一下，明早给石头炖些汤送过来。」
「妈，你不去演戏真是可惜了。」
我怼了她一句后，她的脸都给黑了。
次日，我刚到病房门口就听到我妈在和妻子说，「妍妍那就好，就是这脾气太倔了，前几天我和她说去检查下孩子是男是女，我也好给准备些东西。她倒好，非说是女儿，还说以后不生了。」
「妈，她不生就不生，我们离婚再娶个就是了。」
「我有些存款，给个彩礼还是可以的，就是办婚礼要辛苦您了，到时候您再向老家的亲戚借一些。」
「啊？那到也不至于，我的意思是好歹得生个儿子。」
我妈被说的一愣一愣，一整天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妻子。
终于到了妻子出院的日子，我妈以照顾我为由住了进来，我和妻子使眼色让她拒绝，谁料她轻飘飘说了句，「那就辛苦妈了。」
我貌似理解了妻子，因为从我妈住进来后，我就成了大冤种。
「张妍，快过来拜拜。」
我妈很迷信，她坚信我肚子里的娃是女孩，拜了观音可以转胎，甚至还让我喝黑乎乎的不明液体。
我不愿意她就给妻子打电话，「石头你快回来看看吧，你媳妇撵我走啊。」
妻子回来了，眉宇间带着疲惫。
「石头，我担心妍妍的身体特意让医生开了补药，她不喝就算了，还说我想害她。」
妻子看了我一眼，我压着怒气说，「妈非说我怀的是女儿，要我喝转胎药。」
「妈也是好心，你别和她计较。」扭头又对我妈说，「生男生女都是咱家的孩子，这菩萨都许咱们一个了，你老不满意也不怕人家怪罪。」
还别说，我妈直接被唬住了，瞪了我一眼后回了房间。
我跟在妻子后面拍马屁，妻子冷漠的回了我一句，「你心里也明白吧，只不过你觉得我不值得你为了我得罪你妈？」
我愣在原地，想到从前妻子和我妈发生矛盾时，我确实都站在了我妈那边。
我知道，想要挽回妻子，我必须有所表现。
晚上我扶着肚子和妻子说宝宝踢得我不舒服，这才将妻子留在了房间。
她拿了本故事书坐在我身旁，温柔的语气绘声绘色的将故事讲完，宝宝似乎感应到一般，狠狠的踹了我几脚。
妻子难得露出笑容，我包裹着她的手掌一起感受着我俩的血脉。
其实，这几日我晚上睡的很不好，腰疼不说，腿脚都有些浮肿。
看着镜子里憔悴的面孔，忍不住回想起刚和妻子认识的场景。
我俩是大学同学，妻子当时是个高冷美人，许多人追求她，而她却选择了跟很是普通的我。
当时的我就像中了彩票一样，抱着她转了好几圈。
后来我问她为什么是我，她说因为和我在一起最舒服，我让她觉得安心。
可婚后的日子，她所有的不开心都是因为我。
我从小就没了父亲，我妈其实也改嫁过，可因为继父虐待我，她毅然决然选择了离婚。
她对我期望很高，同时又怕任何人伤害我。
可哪有夫妻不吵架，于是我妈单方面认为我受妻子的欺负，她怕妻子压我一头，怕妻子的娘家给我脸色看。
我深知母亲的不易，心里的天平自然倾斜了一方。
我以为妻子可以理解我，可我忘了妻子并非我妈亲生，她没理由一直迁就对方。
我突然不想换回来了，就让我承受母亲的刁难吧。
可我很快意识到自己的愚蠢。
我妈并没有因为我的退让改变，反而变本加厉。
她让我陪着她去寺庙，然后找来一大群和尚围着我诵经，接着让我喝一碗水，水里有她和我的血。
我说她不可理喻，封建迷信，她说因为我不是林家人，所以菩萨才给了个外姓孩子。
在她眼里女儿就是人家的，可她自己不也是不姓林。
因为身体笨重，我被他们按着头喝了那碗水。为了防止我扣嗓子眼，又被他们控制了有半个小时。
至此，我对我妈心凉了。
晚上，我告诉妻子，我要把妈送回老家。
妻子问我怎么了，我没敢和她说实情。
半夜，一声尖叫把我惊醒，
我习惯性去摸肚子时，发现那里平坦如初，而我旁边的妻子也不见了。
起身准备去看看，房门从外面被打开，妻子的身体出现在门口。
她面露惊恐，双目含泪。
「儿呀，我真是造孽呀。」
『二』
我抱着妻子的身体不知所措，紧接着我的身体出现，淡淡的说了句，「你好像又和妈换了。」
妻子说方才睡着的我突然惊醒，看到她后还说，「石头，你怎么又来妈这边睡了，是不是你媳妇又欺负你了？」
我的脑子嗡的一下，脸上火辣辣的。
没错，以前和妻子闹矛盾我都会睡沙发，我妈看到就把我叫去她房里，她像小时候一样拍着我入睡。
我怕妻子知道生气没敢说过，可现在却被当面说出来。
母亲无措的目光徘徊在我和妻子之间，我打算这个以后再解释。
十分钟后，我大致和母亲说了我和妻子互换的事情，下一秒，她拉着我去了阳台，问了我几个只有我俩知道的事情，确定在她的身体里的是自己的亲儿子时松了口气。
「石头，这几天你真是受苦了，妈不知道你和张妍互换了，妈不该对你说那些话，也不该打你，更不该……」
我想到寺庙发生的一切，身体忍不住抖了抖，「妈，这件事我不会告诉妍妍，可您太让我失望了，你明天就……」
我想让我妈回老家，可她现在在妻子的身体里，「从明天开始我会寸步不离的看着你，你如果再做过分的事情，别怪我不念母子之情。」
我妈愣了愣，抬手摸了摸隆起的肚子笑着回我，「不会了不会了，我一定安心养胎。」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太暗，我总觉得我妈笑的有些渗人。
接下来的日子我都和我妈待在一起，妻子负责帮我上班。说真的，我有些庆幸又有些担心。
庆幸是妻子去上班，要是我妈在我的身体里，估计我就要失业了。
担心的是我妈的肚子越来越大，这万一要生了怎么办。
总之，就是别扭。
白天我陪着我妈楼下散步，一些带孩子的老年人都说我媳妇好福气，有这么好的婆婆陪着。
我听了只觉得尴尬。
转念一想，好像也只有妻子刚怀孕时我陪过她，后来因为工作太忙，几乎吃了饭就睡了。
想到这我又内疚不已，便提议晚上带妻子去吃点好吃的。
「去吧去吧，别饿坏了你的身子，最近张妍吃的少，我都觉得你那张脸瘦了。」
「你也去吧，孩子也需要补补。」
「我就不去了，这马上要生了，不能吃的太有营养。」
「我和妍妍决定剖腹产，所以不用担心这些。」
听到这句话我妈直接炸了，「剖什么剖，孩子必须得顺产。」
接下我妈一一举例，孩子经过产道挤压可以增强免疫力，顺产妈妈恢复也快，下地快之类。
还说剖腹产容易大出血，下奶慢不说，还得躺在床上让人伺候。
「你媳妇那么爱美，剖腹产那么大口子不得留疤呀。」
听着确实那么回事，可当我和妻子说了，对方只回了句，「那顺产的坏处和剖腹产的好处呢？」
我:……
「上次产检医生说孩子绕脐带，如果生之前没转回来是要剖腹产。」妻子合上笔记本又道，「林墨，之前你还和我说你错了，会弥补我。」
我当机了几秒，后悔不已。
「对不起妍妍，我需要时间改，你愿意等我的对吗？」
妻子没回我，我转身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痛恨自己习惯性的只信母亲的话。
因为怀着孕，我妈这几日浑身难受，她怕自己换不回来替妻子生了，让我想想法子。
我被缠的没办法，编了个瞎话，「妈，这换不换的回来全看您。」
「啥意思？」
「你想想你做了什么事才变成妍妍的。」
我妈大概也想到了寺庙的事，面色苍白了几分。
我趁热打铁，「你在佛祖面前做有违天理的事情，这大概就是给你的教训，让你体会下儿媳的不易。」
「可那个法子确实管用呀，你看咱俩不就是一男一女互换了？」
我觉得我妈没救了，冷着脸说，「既然你不相信，那就替妍妍把孩子生了吧。」
「使不得呀，哪有奶奶生孙子的。再说我这么大年纪了，生娃还不得要我半条命。」
最终我妈答应不再刁难我老婆，甚至拿出来私房钱给我老婆买了套新衣服。
虽然这件衣服穿在我的身体上。
转眼到了预产期，我们三人还是没换回来，相比于我和我妈的焦急，妻子明显淡定了许多。
「你明天先陪妈去医院做检查，公司有个急单我必须在场。」
「都要生了你还去上班，你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家？」我妈扶着腰回了一句。
我当然想让妻子去医院，可我也知道这个单子很重要。
「没事你去吧，我能照顾的了。」
我妈嘟嘟囔囔了一路，期间提到妻子之前的流产，「当初她整天抹眼泪，说你为了工作不管她，现在她不也是这样。」
我心里一惊。
那会我因为忙工作，妻子打电话说要流产，我想着是个小手术便让我妈陪她去了。
事实上确实是个小手术。打了无痛睡一觉就好了。
不过，现在我体会到了妻子的感受，她大概是因为害怕吧，想要我这个丈夫陪着。
检查结果很好，符合顺生的标准，医生让我们回家等反应。
我向妻子报了平安，那边很快回复，「知道了，我会晚点回去。」
我反复看了这九个字，心里很不是滋味，总觉得冷冰冰的。
可我想妻子这会应该在忙吧，她或许也能体会到我工作的不容易。
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晚饭刚过我妈就开始肚子疼，还见了红。
我原本打算开车的，可是坐到驾驶座看着我妈痛苦的表情突然发现自己不会开车了。
我知道我是慌得，只能拦了辆出租车往医院赶。
医生检查过后说才开了两指还早呢。
我妈疼的汗都出来了还早？我想说剖腹产可到底没有开口，心想让我妈体会下媳妇的不容易也行，等会给她打个无痛。
我给妻子打电话没人接，只能自己寸步不离的守着。
医生说让下床多走走，我便扶着我妈爬楼梯。
一趟趟的上上下下，我妈说自己腿软了走不动，我只能说，「再坚持会。」
为了顺产，我妈累得都快虚脱了。
医生说头胎属于正常，加上我妻子的骨盆不是太大，所以时间会久一些。
晚上十一点，终于开了三指，我赶紧说打无痛，我妈知道后严厉拒绝，并说无痛针有麻醉药对孩子不好。
我开导了她许久都不同意，只能妥协。
凌晨三点，疼痛达到了最高级，我妈意识都有些模糊了，我只能不停揉着她的腰让她好受些。
我的妻子依旧没有消息。
终于开到了十指，我妈被推进了产房，我也松了口气，不曾想没多会医生又出来了。
「破水后，我们发现孩子头位不正，经过多次手工移动仍没有达到标准，顺产是没希望了。」
我妈被推出来的时候满脸泪水，眼里写满了绝望。
手术室在十楼，电梯上升的时候我妈不停地哀嚎声充斥着我的耳膜，那一刻我好恨，恨自己不能替对方承受这种痛苦。
如果可以现在互换该多好，这样我妈就不需要受罪了。
她已经用半条命生了我，不能再让她受苦了。
求求你了老天爷。
让我替我妈吧。
上天似乎听到了我的祷告，在我妈被推入手术室之后我眼前一黑没了意识。
其实，也就是几分钟时间，我便发现自己换了地方。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我有种马上死掉的感觉，我被要求身体蜷缩成一团，脊骨被针头刺入，冰凉的液体顺着骨缝渗入皮肤。
医生在一旁聊着天摆弄着手术用的工具，留我一个人茫然失措。
确定麻醉生效后手术开始了，我头顶有个东西反光，我能看到医生用刀划开了我的肚皮。
撕拉一声献血直流，我被吓晕了，然后我又醒了，嘴里被塞了个药片压在舌头下。
孩子出生了，是个男孩。
医生抱过来让我看，我并没有什么感觉，因为我又看到他们在我肚子里拉扯。
我想我妈应该很高兴的，她盼望的大孙子终于来了。
大约半个小时后我被推进了病房，好几个人一起将我抬到床上，里面还有男人。
虽说我也是个男人，可我怕他们看到我妻子的身体。
我不觉得冷，可就是止不住全身发抖，说话时牙齿打哆嗦。
我妈抱着孙子开心的不得了，根本顾不上我。
我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妻子来了。
她坐到我的身边，声音莫名的有些诡异。
「林墨，生孩子的感觉好受吗？知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好久！」
『三』
醒来后妻子已经在一旁抱着孩子，我看着那张自己的脸有些恍惚。
我好像做了个梦，梦里我和妻子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可现在又想不起来具体内容。
「石头你醒了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呀？」我妈第一时间发现我醒了。
妻子这才扭头，她把孩子抱到我身边，「宝宝来，我们和爸爸打个招呼！」
孩子体重八斤二两，脸蛋看起来红扑扑的，一点不像我朋友家孩子那皱皱巴巴的样子。
我应该很喜欢他的，可当妻子提出让我喂奶时，我是真的排斥。
「妍妍，我们怎么才能换回来？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和儿子相处。」
妻子收起笑容，一脸严肃，「林墨，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
我不敢和她说，我现在一闭眼都是我妈痛不欲生的样子以及我躺在手术台上任人宰割的恐怖。
「林墨，如果我们没有身体互换，那现在躺在床上的就是我，经历这一切的也是我，作为一个母亲，我有资格说谁和我换换吗？」
「可你是女人呀，生孩子本来就是你们应该做的。」
这句话说完我就知道完了。
果然，妻子脸色愈发难看。
「你刚生产完，我不想和你吵架。」
「我也不想和你吵，可你的态度未免太敷衍了。你知不知道昨晚妈有多受罪，你知道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吗？」
妻子看着我一言不发，转身出了病房。
我妈红着眼睛安慰我，「早知道这罪妈替你受了，怎么突然就换了呢？」
我愣了下，反过来安慰我妈，「别想了，您躺下睡会吧。」
夜晚，孩子饿哭了，妻子让我坐起来喂奶，我妈看到我疼的直哆嗦，心疼的直掉眼泪。
「咱们不是准备了奶粉吗？」
「妈，母乳喂养你老可是极力赞成的，怎么换成您儿子就反悔了。」
我觉得妻子有些咄咄逼人了，忍着疼说，「如果妈看到你这么受罪也会同意喂奶粉的。」
「是吗？」
「妍妍呀，妈知道错了，咱们就喂奶粉吧。」
妻子没再说什么，开始给孩子冲奶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妻子有些不一样了。
就好像，对于我现在所遭受的一切，她没有一丝感动，反而觉得解气。
医生来查房的时候建议我不要放弃母乳，我摸着刚被对方按压过的地方表示奶粉就行。
对方笑眯眯的说我会想通的。
在我被要求下床活动时，我只觉得上身像砸了两个大石头一样喘不过气，刀口疼的我又忍不住弯腰。
说真的，我真想死了拉倒，只能脑补一下以前高兴的场景来转移注意力。
「石头，要不咱们还是母乳吧，你这回奶更难受，伤口也没好。」
最终，我认命了。
终于到了出院的日子，我以为我可以解放了，却不知这才是痛苦的开始。
孩子我妈一抱就哭，到我怀里反而立马变乖，纵使我妈再心疼我也使不上劲。
他尿了哭，拉了也哭。
饿了哭，不饿还哭。
我妈让我趁着孩子睡了赶紧睡，可我刚睡着就被叫醒。
我又不是开关，哪能切换自如。
我想到以前和妻子讨论过坐月子的问题，她说，「这就是把女人关起来研究怎么带娃。」
当时我怎么说她来着？
我说，「母爱是女人的天性，女人天生就会这些。」
我觉得这一切都是我报应。
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有那样的想法。
我，好想换回来。
『四』
妻子下班回家，我妈准备了丰盛的晚餐，我将孩子哄睡后也坐上了餐桌。
「今天感觉怎么样？」她问我。
「还可以。」我低头嚼着菜，思考该怎么提出了。
「那就好，第一次带娃都会手忙脚乱，不过有妈帮你我很放心。」
我想她当然放心，我亲妈怎么可能会虐待我。
「妍妍，经过这半个月我发现自己以前太不靠谱了。现在我终于知道上次你小月子是多么的难受，也明白自己还有好多地方需要学习。」
妻子疑惑的看向我，我妈则是使劲给我使眼色，让我快点进入主题。
「所以，咱们能不能换回来呀？」
「换回来？」妻子的目光在我和我妈之间徘徊，「你知道怎么换回来了？」
我连忙点头，开始和她说我的猜想。
第一次我喝断片了，确实不知道怎么互换的。可上次在寺庙，我当时特别气愤我妈算计我，当时心里就想让她体会到被人强迫的滋味。
我本来不太确定这个方法，直到医院里我祈求老天让我和我妈互换。
我想，互换是需要非常非常强烈的意念。
「你是说，只要心里想着互换就可以换回来？」
「应该是这样。」
妻子思考了下，表示吃完饭再说，对此，我很失望。
她大概根本就不想和我换回来。
等妻子入睡后，我妈进房间将孩子抱了出去。
我坐到妻子身旁，两手握住她的，然后闭眼开始了行动。
十几分钟过去，我依旧还在妻子的身体里。
我妈看我垂头丧气的模样说，「事到如今，妈也不瞒你了。」
我妈说当时在寺庙时面对我的强烈反抗，她心里特别希望她是妻子，这样她就可以按照她的想法来了。
我大受震撼，原来互换是要双方都愿意的。
我知道自己必须说动妻子自愿互换，于是三天后我订了一束玫瑰花，买了一个大金镯子，特意准备了烛光晚餐。
我拿着花向妻子单膝跪下，「妍妍，今天是我们结婚三周年纪念日，以前我太忙了没能陪你庆祝，今后的每一天我都想和你一起度过。」
我和妻子回忆起恋爱时的点点滴滴，她很是触动，说那时的我就像一个傻子，为了她的随口一说，大冬天跑了十里地去给她买她最喜欢的那家奶茶。
「谁让你喜欢呢，当时在我眼里你可是个仙女，能博得你一笑，我就是死了也愿意。」
「说什么傻话，快……」
「呸呸呸。」
看到我比她快了一步，妻子捂着嘴笑了，「林墨，我知道你想换回来，我也想，可我太害怕了，我怕换回来之后又过回以前的日子。」
「你只忙于工作，回家只知道等开饭，妈在的时候你说家务让她做，可最后还是我做，妈不在你就说哪有男人干家务，这些都是女人做的。」
「我理想中的夫妻生活是我做饭，你洗碗。我打扫卫生，你帮忙倒垃圾。我说今天想下馆子，你说可以再去看个电影。」
听到这些我羞愧的低下了头，她说的这些我都没做到。
「我错了妍妍。」我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房产证递了过去，「结婚这个房子写的妈的名字，我知道你一直介意，现在我又买了一套属于我们俩的。从今以后，我们和妈分开住。」
我拉住妻子的手再三保证，她的态度也软了下来。
这晚，我和张妍谈了很久，我妈很识趣的躲在房里没出来。
「那就换回来吧。」
我如临大赦，抱住妻子亲了好几口。
之后我们回到房间，两人融为一体时，我抱着张妍安然入睡。
『五』
「那你们最后换回来没？」
「当然了，我们之后的生活非常幸福。」
我每天回家都要亲一下儿子和妻子，我妈在我的不懈努力下也变好了，会在妻子上班的时候帮忙带孩子，晚上我们一家四口会一起吃饭。
「看来你儿子的情况又严重了，我再给开点药，回去让他按时吃。」
「开药？」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吃药，想质问对方的时候，发现对方穿着一身白大褂，应该是个医生。
「好的，我知道了医生。」我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苍老，她佝偻着背跟医生道谢，然后拉起我准备离开。
什么情况？
我这是穿越了？
「妈，怎么回事呀，你怎么变得这么老了？还有，我怎么了？我感觉自己好好的呀！」
「石头乖，妈回家和你解释好不好？」
我妈的语气像哄小孩，我一下子生气了，「妈，我又不是智障。」
「你得了精神病，已经治疗五年了。」
我自然不信，男医生便问我，「你刚说你妻子和你和好了，可你已经离婚五年了。还有你说的灵魂互换根本不存在，不信问你妈。」
「石头，妈知道和张妍离婚你难受，可这都过去六年了，你该放下了儿子。」
怎么可能？
前几天我们还陪着儿子一起上幼儿园呢。
「你说你有个儿子，那你儿子叫什么呢？还有你媳妇坐月子，作为娘家人的岳父母又为什么没有出现呢？」
「我儿子叫……」
叫什么呢？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对，我岳父母呢，他们那么爱妻子，怎么没出现呢。
是去旅游了吧？
对，他们出国旅游了。
「不可能，我和妻子很恩爱，我们不可能离婚，她已经答应我了，说要永远和我在一起。」
那晚我们缠绵在一起，妻子说，「林墨，我爱你。」
我被我妈拉出了医院，路上她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话，可我一句都听不进去。
我觉得我一定是在做梦，我掐着自己的胳膊想要醒来，我妈吓得直哭，「儿呀，你这是要妈的命呀，你这是对妈的惩罚呀。」
我最见不得我妈哭，抱着她安慰了很久，说的我口干舌燥。
我让我妈去买水，扭头的时候看到了妻子。
「妍妍？」
我疾步走了过去，她看到我下意识的后退，满脸戒备的看着我。
「老婆，你是出来找我的吗？」
妻子愣了下，随即笑了，「林墨，我们早就离婚了，你有病就好好治，别没事出来吓人。」
我觉得妻子一点都不可爱了。
「我没病。你忘了咱们换回来时答应我什么吗？」
「换什么？」
「身体互换呀，就是我的灵魂住进了你的身体，我还替你生了孩子，最后我们又换回来了，你答应我……」
「够了林墨。」妻子冷着脸，眼神让我觉得陌生，「别和我提孩子，当初你们母子害我流产的事情，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以后在街上看到我请绕路走，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我想说我不可能害她流产，却看到一个抱着孩子的男人走了过来。
他一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搂住了妻子的肩膀，居高临下的对我说，「看来病情又加重了，赶紧回家吃药吧。」
「你怎么知道他又犯病了？」妻子歪着头问。
男人回，「我知道的事还有很多，回家慢慢讲给你听。」
我不能让他们走，我觉得他们怀里的孩子像极了我，于是我冲过去想要抱走，却被男人一拳打倒在地上。
一拳又一拳，我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碎了。
我妈冲过来用身体护住我，哀求他们放过我们母子，男人这才停手。
他拍着我的肩膀在我耳边低语，「林墨，你还想被送到精神病院治疗的话就继续作死吧。」
这句话就好像一个开关，那些被我遗忘的记忆喷涌而至。
精神病院。
无法挣脱绳子。
镇定剂。
我尝试过逃跑，试图挟持医生，换来的是一根根电棍！
太可怕了。
『六』
我想起来了。
我全都想起来了。
我确实在五年前就和张妍离婚了。
那时她怀孕了，我妈说她怀的是女儿，把她骗到寺庙，给她灌转胎水。
她找我主持公道，我没有理她，认为我妈都是为了我好。
我们林家九代单传，不生儿子怎么能行。
她生气了，提出要离婚并在半夜离家出走。
我去阻止她，拉扯中她被车撞了。
她流产了，我拿走了她的手机，不让她和外界接触。
小月子是我妈伺候的，我瞧着她越来越瘦，安慰她不要和我妈一般见识。
张妍同意了，她答应和我好好过日子，还说要把岳父母的房子过户给我，我这才把手机还给她。
可我没想到就是那通电话让我们俩的婚姻走到了尽头。
我想不明白，我的女人我只是让她在家里好好休息怎么就违法了呢？
「林墨，你和你妈都是人渣，不，你们枉为人。」
我妈给我搞了个假证明，这样我就可以逃避法律责任。
我确实成功了，可我却步入另一个深渊。
我被强制送进了精神病院，我拼了命告诉他们我没有疯，我没有精神病，可他们不听我说的，他们给我打针，逼我吃药，禁止我妈探视我。
后来，一个男人出现了，他说，「你不是说自己精神病吗，那就好好在这里待着吧。」
「石头，该吃饭了。」
我妈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我瞅着饭桌上的两碗米饭沉下了脸。
「妍妍和儿子的饭呢，你怎么每次都忘？」
我妈抹着眼泪进了厨房，而我自然是回房间喊他们出来。
日光透过窗户照进屋里，我的妻子张妍正躺在床上休息，儿子蜷缩在他的怀里，肉嘟嘟的小脸红扑扑的。
这一刻，我觉得我是最幸福的男人。
我将他们抱到餐桌前放好，然后歪着头喂他们吃饭。
妍妍还是不喜欢吃我妈做的饭菜，嘴都不舍得张开。
儿子也是，都嫌弃的闭上眼睛了。
我妈哭声越来越大惹得我心烦，我立马拍了下桌子，「死老太婆，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滚回房间去吧。」
不能让她打扰到我们一家三口对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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