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阔别三年一见面,顾准就往我脸上扔了张银行卡。

「密码是我生日。」

「那么请问您生日是几号呢?」

「既然想吃软饭,为什么不来找我?」

顾准靠在沙发上,仰着头。这个角度我只能看到他精致的下

巴,以及敞开的领口。

锁骨很漂亮。

我咽了口唾沫,话还没开口,脸上就被扔了张银行卡。

「密码是我生日。」

我战战兢兢地把那张卡捏在手里:「那么请问您生日是几号

呢?」

顾准沉默了,良久才听他叹气。

「想不起来的话,你就等着饿死吧!」

我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翻开了同学册,顾准的信息被我郑重地放在了第一页。

很漂亮的字,就是毕业寄语不是很好听。

「希望陈程同学毕业后可以稍微聪明点,如果不能长点脑子起码涨点颜值。」

字里行间都是他那副高高在上的做派,我一直觉得顾准是讨厌我的,但是没想到当我落魄至此,竟然是他第一个对我伸出援手。像一个躲在暗处的偷窥狂终于按捺不住激动的心,对偷窥对象发起攻势。

哦,这里纠正一点,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叫死变态。要是男女都有那么点小心思,这玩意就得叫情趣。

由此可见,顾准相当闷骚。

今年是我的本命年,人家说本命年一定要穿红的压压煞气,不然会倒大霉。对此,我表示不屑一顾。

谁知生活很快就压低了我高贵的头颅。赶上公司裁员,被迫离职的我打算单干一番事业,于是气势汹汹地开了家奶茶店。谁知很快就被加盟商割了韭菜,亏了个底裤朝天。粗略算下来亏了得有个十几万,奶茶店砸进去我全部积蓄,加上赔进去的,我差不多可以考虑卖肾了。

我委婉地向我远在县城的爸妈打听今年毛豆收成如何,我想往种植业发展。结果被告知价格很不理想,收购商把价钱压得太低了。恐怕是养不活我的。

我妈在电话那头语重心长地说:「小陈啊,你在外边要学着存钱啊,不然日子会很难过的。」

我只能讪讪附和,挂了电话后不争气地从眼角流下两行清泪。

成年人的生活从来没有容易两个字。

在接完今天的第四个催收电话后我终于崩溃了,一边哭一边打开了通讯录。

忘了说,打电话前我喝完了冰箱里仅剩的两瓶酒。

尊严真的很可笑,这种走投无路酒精上脑的情况下,我本来是想给有意无意勾搭我的前同事打电话求他帮忙的,谁知拨给了顾准。

「陈程?」

我嗷的一嗓子喊出来:「大哥,我不想努力了!求包养!」

那头的声音显然压制着怒气,但说的话却出乎意料:「好啊,我马上到你家。」

顾准虽然毒舌傲娇且闷骚,但属实是个行动派,不过半个小时就按响了我家的门铃。我强撑着去开门,恐怕这副邋遢女青年的形象着实让这位贵公

子嫌弃了。他眉头拧得像是要夹死一只苍蝇:「陈程,你现在就

混成这副模样了吗?」

我打了个酒嗝,啤酒就是这样,喝下去满肚子气。很多时候我

不是醉吐的,是被气顶上来的。

顾准越过我走进客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既然混得不好,为什么不联系我?」

「联系你就有用了?」

顾准冷哼一声:「起码裁员那件事,我说一声就行。」

我一时间震惊得无以复加,继而瘫在地上笑得如同一个傻叉。

「顾准你竟然视奸我朋友圈!」

被戳穿的某人脸上一片红,恼羞成怒地扔过来一个枕头:「闭

嘴!」

这一枕头把我砸得倒在了地上,旁边就是他的银行卡。

可能是这段时间太累了,绷紧的神经乍然松懈,我懒懒地赖在

地上不想起来。

好困。顾准走到我旁边,我侧过头看到了他烫得笔直的裤腿,然后是

一双漂亮的手。

他蹲下身子,左手撩开了我额前的碎发。这应该是一个罗曼蒂

克的场景,我几乎以为下一秒他要低头吻我。

但是顾准没有,他按着我的鼻子,做个了猪鼻子,然后看着我

的滑稽样,笑出了声。

「三年了,陈程,逢年过节你连个群发都不肯给我。」

我闭上眼:「是啊,三年了。我实岁25,虚岁26,毛27,恍28

的人了,我还打光棍呢!」

「说人话!」

「寂寞了,想谈恋爱。」

顾准捏住了我的脸:「吃软饭就要有吃软饭的觉悟,别想那些杂

七杂八的。」

我含糊不清地问他:「比如呢?」

他眸色一沉,不知为何隐隐觉得,里头盈满了笑意。

「360°无死角的舔狗服务。」

淦!

上大学时,我能认识顾准还得多谢我那左右逢源的交际花室友,不然,就凭我八辈子也不会认识这样的世家子弟。

彼时的顾准刚刚失恋,青梅竹马的女朋友一言不合就要出国深造,而顾准因为某些原因不肯离开这片深沉的土地,一来二去这对有情人就生生分离,天各一方。

好兄弟为了开导顾准,一口气在酒吧整了个包场,我那美女室友见白来的便宜,于是打包了我们整个宿舍。

就这样,我和顾准第一次见面了。

我依稀记得我和室友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追他!」

我那美女室友看着我唉唉叹气:「宝贝乖,咱就不要做梦了好吗?看到在座的各位了吗,没有一个是不馋他身子的,包括我。但是那株高岭之花,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说完这句话她一头扎进了舞池里,扭起水蛇一样的腰肢,看得我十分上头。

更上头的是顾准,我和他的距离有些远,但仍旧可以看见那张堪称完美的脸,在灯光闪烁下与各位妖孽们是如此格格不入。让坐在他身边的妹妹都变得不自在起来,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据许睿说,也就是顾准的好哥们,那段时间的顾准是相当伤心的。但单从面上来看,属实不大看得出来,他是面无表情一张脸,一杯接着一杯灌酒,也不说话。偶尔用眼神瞥一下四周也冷淡得很,里头分明写着「聒噪」两个字。我当时就被他疏离冷漠的气质迷倒,只觉得他好高冷我好喜

欢。恨不得一榔头把人敲晕绑回洞房,争取三年抱两,生他一

个足球队再说。

但是顾准是看不到我的,我也只是隔着远远地偷偷看他。

可是缘嘛,妙不可言。

我在国王游戏里转到了国王,我还记得那时的心跳,如震雷,

叫我呼吸困难。紧张到满手是汗,差点抓不住手机。

我说:「顾准,我要加你的微信。」

可能是声音太大,顾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醉眼蒙眬地应了声

嗯,然后本能地掏出手机,机械性地加上微信。我才知道他醉

了,只是不上脸。

我对面的青年眼神并不聚焦,好像透过了在座的所有人看到了

另一个女孩。

他真的很伤心啊。

我也喝了几瓶酒,最后还是被美女舍友拖回去的。夜里做了个

好梦,梦见我家毛豆卖了个好价钱,能让顾准入赘的那种。

刚到少儿不宜那儿,手机就响了,我烦躁地睁开眼,发现是顾

准发来的信息。

「你是?」

好家伙,我在他的脑海里根本是查无此人。

我只能把昨晚发生的跟他复述一遍,顾少爷简直惜字如金,我说了一大堆他只回了个嗯。

我也不知道我是哪根筋搭错了,反手回道:「我可以追你吗?」

顾准回答很干脆:「不可以。」

我又紧接着回:「或者你缺舔狗吗?360°无死角那种。」

对方诡异地沉默了,半晌后发来了一个问号。

我就知道有趣的灵魂最能打动人心,于是乘胜追击:「舔狗,舔狗,舔到最后应有尽有。」

顾准发了个微笑脸,看起来好像是呵呵。

但是管他呢,我陈程别的没有就是脸皮贼厚,不就是男人嘛,追就完了。

正所谓烈女怕缠男,调换一下想来问题也不大。我心里暗自打着小算盘,先和顾准把关系搞好再说。

那就是我跟顾准的初见,想着想着就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很舒服,一夜无梦,要不是太阳照我脸上,我都不带醒的。

不得不说,冬天的被窝实在是太舒服了。

顾准睡在沙发上,他真的长得很好看,睫毛又长,鼻子又挺。嘴唇是红润润的,一看就很好亲。他喜欢橘子,所以身上总是有淡淡的清香。

我看得入了神,想起上学的时候总是跟在他身后跑。不知道他烦不烦,但似乎一次也没有拒绝过。

睫毛抖了抖,顾准睁开眼。刚醒来的嗓音磁性低沉,像是猫爪挠到了心里。

「你干吗?」

我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你好香。」

一时间暧昧的气息蔓延开来,我眨眨眼,看着面前的男人红透耳尖,别扭地转过头去。

「这个套路,用了多少年了!」

是哦,我当初说要做顾准的舔狗。于是从牙缝里把我本就不多的生活费抠出来,天天吃馒头咸菜就为了给顾准夏天送奶茶冬天送地瓜。

尤其是打过篮球之后,别的女生都是矿泉水,我的奶茶都得放保温杯里,生怕它冰块化了喝起来不畅快。

可是顾准抿抿唇,略过了我的奶茶。

「我不喜欢太甜的。」我可真是喜出望外,奶茶十几块一杯。他要是不喜欢甜的,那

四块钱一杯的柠檬茶真是再好不过了。

于是第二天我就捧着柠檬茶到了顾准面前。彼时的顾准刚从澡

堂子出来,头发湿湿的还挂着水珠,看起来可人极了。

有股橘子香。

我真是情不自禁,深深吸了一口。

「你好香。」

顾准没说话,但是我从他微微震动的黑眸里看出了「变态」两

个字。可能是良好的家教让他说不出恶毒的话,所以他一言不

发从我旁边走过了。

那些想送出去的东西最后都进了我自己的肚子。

乍乍想起从前还怪怀念的,我也有些动容:「不是套路,是真心

的。」

顾准的耳朵要滴血了。

他起身整理西装,不自然地咳嗽。

「家里有牙刷吗?我等下带你去吃早饭。」

「诶,别,让我发挥舔狗的自觉。您就等着吧,这早饭啊,我

亲自给您做。」曾经我也给顾准做过早饭,他的评价是:「我家的奥利奥吃得都

比这好。」

奥利奥是顾准养的猫,嘴同主人一样,叼的很。

他可能以为三年后我的厨艺会变好,但是!

没想到吧,我根本不会做饭!

能存活至今全靠各种速食食品,比如速食汤包。上锅十五分

钟,轻松收获美味。

顾准顾少爷的筷子捏了又捏,最后还是看着我一人将小汤包通

通扫进肚中,然后满意地打了个饱嗝。

「你,平时就吃这些东西?」

他拧着眉,看上去有些不悦。

「今天就搬去我家。」

我缓缓摆出张问号脸,顾准咳了两声。

「不是吃软饭嘛,得在能俯瞰整座城的最高点,站在落地窗

前,一手摇着红酒杯一手揽着金主的臂弯才算。我郑重地邀请

你,成为我的金丝雀。」

顾准的眼睛很好看,尤其是认真看一个人的时候。像是在里面

藏了星星。而这漫天星河都是你一个人,容不下别的东西。

我突然想起来我和顾准的关系好起来是在某个暴雨天。每日例行的早安,午安,晚安。吃了吗,在干吗,今天心情好吗,有没有想我?

顾准说在图书馆,我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心想这雨下起来可真是不得了。于是提醒他早点回去,顾准没回我。我不放心,于是拎了把伞去找他。才到半路,豆大的雨点倾斜而下,天空笼罩着黑云,乍一看还以为到了夜里。饶是带着伞,肩膀也湿了大半。

顾准看到我有些惊讶,我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湿了,所以看着格外狼狈。更不用提还在滴水的伞,实在是让人看不上。

顾准问我:「你干吗?」

我扯了个傻乎乎的笑来:「给你送伞。」

对面的人似乎一时间有些无语,继而笑得有些无可奈何。

他说:「许睿会开车接我。」

我都忘了,他们玩在一起的公子哥是不需要伞的。

气氛颇有几分尴尬,我局促地盯着自己的脚尖,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晚上有空吗,请你去新开的那家烧烤店,你不是很想去吗?」那是我发在朋友圈的:「希望这个夏天有人带我去新开的那家烧

烤店胡吃海喝。」

我仰起头,看到了顾准亮晶晶的眼睛。

真是要命,这个男人怎么该死的如此有魅力。

来接我们的是许睿,他对我的印象是对顾准穷追猛打的一个妹

子。括号,不是个美女。

见到我,许睿明显有些惊讶,随即打趣:「哟,癞蛤蟆终于追到

大白鹅了!」

虽然他把我比作癞蛤蟆,但追到大白鹅这五个字让我心情颇

好,甚至触发了被动技能——含情脉脉眼。

我不知道顾准有没有接收到我的秋波,但明显的是,这人悄悄

拉开了和我的距离。并且让许睿不要嘴里没遮没拦的。

「她是个女孩子。」

顾准在女孩子上加重了语气,「不要欺负她。」

我听过那些说许睿花心爱玩的言论,但对于顾准的评价却清一

色都是高冷,严肃,认真一看就是个绅士。

和这样的人成为朋友都够我吹一辈子了,别说追到他。

青年扬眉,满上一杯啤酒,递给我的时候不忘叮嘱少喝点。我

盯着他的眉眼,乍然生出点希冀来:「顾准,我们是朋友吧?」

他笑得温柔,像极了绵绵冰,甜得叫人心颤。

「当然。」

我开始以朋友之名尽舔狗之事,整个寝室都知道我喜欢顾准。大有几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架势,那模样像是练功走火入魔的东方不败,不成功,就成仁。

我不会错过顾准的每一场球赛,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表明心意的机会。但凡是天象奇观,一个星期前就得向对方发出邀请,生怕被别的女生抢先。连许睿都被我的执着打动,时不时给我透露顾准的行踪。

他会看着我连连摇头:「陈程同志啊,你还是放弃吧,老顾实在难啃得很。这都一年了,我天天看着你在他屁股后面跑都累!」

我唉唉叹气:「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了,怎可轻易放弃!起码,我这么缠着他,他也没拒绝啊!」

许睿看着我,想说什么,到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走,哥请你吃烧烤!」

那时候我想,许睿也是个不错的朋友。

星期三有流星雨,我兴致勃勃地准备了望远镜,准备邀请顾准和我一起共赏。但是他答应了另一个女孩的邀约。可恶,我不过是慢了一节课,就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顾准看着我,眼里竟有一丝慌乱,可能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他甚至向我解释起来:「那是叔叔家的女儿,不好拒绝。」

末了他抿了下唇,试探性地问我:「你想看的话,我去回绝她好吗?」

说实话过了好些年,当时的细节其实已经很模糊了。但是我记得那天我高兴地吃了两碗饭,因为可以确定的是,顾准他是在乎我的。

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觉得自己快要得到他了。

时间拉回现在,整个青春都在苦苦追逐的人冷不丁说要包养我,这可真是太刺激了。但我那可笑的自尊让我短暂地迟疑后果断说了拒绝。

让喜欢的人知道我现在如此狼狈,实在是,太丢脸了。

顾准也是愣了,他大概看穿了我那可笑的自尊心,大方地换了个条件。

「不然来给我做助理也行,八千一个月。一半拿来还债,直到还清为止。」

「成交!」

我赶紧答应,生怕他反悔。

顾准摸我的脑袋,把本就乱糟糟的发揉得更乱。「陈程,我好想你。」

我一怔,弱弱发问:「这个助理是贴身那种吗?」

男人笑:「你要是想占我便宜也不是不可以。」

那,也不是不可以。

「那今天就开始上班吧。」

走后门要有走后门的自觉,千万不可消极怠工,老板的工作一

定要做好。

顾准的车算不上豪,他不是个高调的人,也不喜欢被人觊觎的

感觉,比起张扬更追求舒服。但即便如此,坐上副驾驶时我仍

旧有种灰姑娘坐上南瓜马车的梦幻感。

真皮座椅带来的触感太好,它本身的弧度又完美契合背部线

条。让人忍不住赞叹设计的独到之处。

不愧是我奋斗一辈子也买不起的车,一想到我努力工作就是为

了让老板明年换一辆新车,内心顿时把资本主义吊起来鞭笞百

八十回。连带着顾准那张惊为天人的脸都变得扭曲起来!

社会果然是个大染缸,上学的时候喜欢男孩子只会考虑怎么追

他。哪像现在要考虑他一件衣服得抵上我一柜子。

自惭形秽。

我并不想和顾准一起迈进公司的大门,陈程的脸皮虽厚,但在某种时刻又出奇地薄。受不了别人探究的目光,尤其这种目光在我和顾准之间徘徊时更让人受不了。

我实在太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无才又无貌。学生时代尚可以不懂事搪塞,如今步入社会还这么没眼力见是会被人笑的。

就一如大学时,某个漂亮又有钱的女孩子问我:「陈程,你真的觉得自己配得上顾准吗?你知道他前女友是什么样的人吗?」

我那时还自欺欺人,如果顾准喜欢我,那一切都不是问题。却忽略了,如果顾准不喜欢我。

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一个确切的答案。

前台小姐姐是一个脸圆圆的姑娘,见我和顾准一起进来睁大了杏仁眼。

「这是我的贴身助理,陈程,你让人事部的肖姐带她登记一下。工位,就安排在我办公室。」

顾准似乎还有事,接了个电话之后不停地看表。到底还是把我交给了前台,急匆匆又出去了。

「听说今天是顾总女朋友回来的日子呢。」

「女朋友?」

小姑娘摆出艳羡的神情来:「我也是听说呢,是顾总上学时就一直喜欢的人,今天终于要回国了呢。」

我敛眉,怪不得这么多年一直单身,原来心里的人一直没搬家。就这还说要包养我,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连顾准都可以当渣男了。

我没等多久便看见一个约莫三十出头的女人,化着精致的妆容,笑盈盈地来接待我。

想必这就是肖姐了。

「陈小姐?」

我点点头:「嗯,我是新来的助理……」

「顾总都跟我交代过了。」论拍马屁我俩显然不是一个层次的,肖姐拉着我的手。嘘寒问暖的劲儿好像我们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

「不愧是特招进来的助理,看着就不一般呢。也就是您能让顾总亲自跟我交代了,旁人哪有这个待遇。」

惭愧,我这辈子最擅长的就是带薪拉屎,不遗余力地薅资本主义羊毛。

由于是顾准的贴身助理,除了他也没人对我下达任务。他又从早上开始就不在。我只能百无聊赖地坐在我的办公位转笔,顺带着回想那位白月光。

顾准的白月光。人老了脑子就跟生锈了一样,只记得白月光姓颜,生了双含娇

带俏的桃花眼。面目白净,若是笑着会有两个浅浅的梨涡,莫

说男人,便是我也觉得好看得过了头。

嗯,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顾准的办公室不进人,冬天下午的暖阳又太过舒服。我两眼皮

直打架,不知不觉就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

醒来时身上披了件衣服,顾准背对着我,逆光。只能看到宽厚

的背,见我醒来他转过身子,眉眼间尽是疲惫。

「陈程,我带你去见个人。」

我曾经构想过无数次和白月光见面的场景,年少时不懂事,还

想着一定要待在顾准身边趾高气扬地对她宣示主权。如今,倒

有些尴尬,乃至于紧张得手心出汗。

顾准轻而易举看穿了我的窘迫,但他一言未发,只是递了张纸

巾。快到目的地时才听他懒声笑了出来。

「我记得你以前紧张的时候特别爱喝水,一口气能喝一瓶,怎

么,现在不喝了?」

我翻了个白眼:「谁知道顾总这么小气,车里连瓶矿泉水都舍不

得放,没看我已经开始啃指甲了吗?」

顾准还是勾着唇:「颜笙不是难相处的人。」

哦,原来白月光叫颜笙。

我扶额:「您知道有个词叫修罗场吗?」

「怎么,你打算做我现任?」他打着方向盘,漫不经心的问句叫我心跳加速。

真是没想到顾准还知道《白色相簿》这种经典胃疼文学。不过还真没错,如果我不是他现任就构不成修罗场了。

我有些恼,愤愤回他一句:「单身一辈子吧!」

顾准扭头看了我一眼:「我已经单身六年了,一辈子,似乎也没那么长。」

哟,这男人,还真是守身如玉。

终于到了地方,是一处普通小区。

我有些意外,印象里白月光家世虽然比不上顾准,但绝对不差,怎么会住在这儿。见我疑惑,顾准解释:「她家出了点事情,基本算是破产。这次回来也是希望以博远为跳板发展以后的事业,所以,你们是同事了。」

我惊得一个咔嚓,咬断了指甲,顾准来扒拉我的手:「都多大的人了还一副小孩子毛病,疼不疼啊!」

我没理会他,只问:「颜笙也是助理吗?」

「不,她应聘的是部门经理。」见我还是一脸无措,顾准捧住了我的脸,「贴身助理只有你一个。」我翻着眼珠子想,还好,这两个职位应该不会经常碰面。

颜笙在家楼下等我们,她实在是生得漂亮,像一尊精心制作的

陶瓷娃娃,美得没有人间烟火气。

白色打底连衣裙很好地勾勒了完美身形,外搭的浅色毛呢大衣

又让气质提升了一个度。偏偏是一张娃娃脸,拥有魔鬼身材的

同时,脸蛋却让人平白想要怜惜。

真是,完美啊。

见到我,她身形微微晃动一下,脸色似乎白了一分,以至于说

话都有些勉强。

「这位是?」

「我的贴身助理,陈程。」

颜笙莞尔一笑:「你就是特意去接她呀?」

她走上前来,自然地要去挽顾准的臂弯,却被男人避开。

顾准敛眉,拉开了与颜笙的距离。我看她失落地放下手,但很

快又打起精神,笑得眉眼弯弯:「好饿,阿准,一起去吃饭

吧。」

顾准偏过头,问我:「你想吃什么?」

一瞬间,颜笙的脸好像又白了几分。

美女失意总是让人心疼,我实在是个好色之徒,很想搂搂这个可人。

顾准好像瞎了眼,把眼珠子黏在我身上。我哆哆嗦嗦战战兢兢把问题又抛给了颜笙。

「颜小姐想吃什么?」

她抿了下唇,乖巧得无以复加:「那就去吃日料吧。」

我一直感觉日料就是吃个氛围,比如情侣在那样的情况下很容易培养感情。对于我这种市井小民来说,越是高级的日料越是保留原味也就越难吃。

最关键的一点,它虽然很贵,但是填不饱我饥渴的胃。

这家日料店开在三十七层,靠窗的包厢可以把整个江岸尽收眼底。

华灯初上,江水波光潋滟。悠扬的音乐放松了一天疲惫的身体,小酌两口清酒也算得上是神仙日子。

颜笙之前似乎常来这家店,尽管过去几年,仍对主厨有印象,笑嘻嘻地和顾准谈起过往。

「这家的大将脾气可怪了,上什么菜全看心情,你要是不喜欢,下次他就不给你做了。」

她夹起一块北极贝,品味间不住赞叹其美味。顾准倒是很沉默,并不接她的话茬。

我向来吃不惯生物,无论多好的手艺,只要不是煮熟了就觉得有股子腥气萦绕在舌尖喉头。

不争气,这一顿可要七千八啊!

秉承着不浪费食物的原则,加上我的胃在不住抗议饥饿,我到底是屈服了,向金枪鱼寿司伸出了罪恶的筷子。

山猪吃不了细糠,鱼肉入肚的那一刻我的胃欢快地痉挛起来。

「Σ_(꒪ཀ꒪」∠)呕!」

要命!

我捂着嘴,但酸水还是一波接着一波地往外冒。我和顾准坐在一起,他侧过身子让我奔向洗手间的怀抱,余光扫到颜笙时见她失神地低着头。

她一定很难过吧。

我从洗手间出来时颜笙靠在墙上,见到我她满含歉意地表示:「对不起,我之前和阿准常来这里,忘了问你的意见,真是不好意思啊。」

我这个人被压榨惯了,别人一对我客气就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应对。尤其是这样一个美女,于是赶紧摆手:「没关系没关系,是我最近胃不大舒服,不关你的事。」

颜笙叹了口气,眼里亮亮的似有水光闪烁。

「可以拜托你,离阿准远一点吗?」

我一时愣在了原地,颜笙低着头发出小声噙泣:「我只有他了。」

我不是恶毒的狠心女配,做不到面对一个柔弱的姑娘无动于衷。但说实话,我和顾准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关系,非要说也就是那几年我对他执迷不悟。可我撞了南墙后毅然决然地抽身不就是因为我知道顾准的心里,永远有一个位置留给颜笙吗?即使他现在回味起我的好,也可能只是放不下我曾经对他的纠缠。但真正到了抉择的时候,他也会像今天一样把我丢下去接颜笙吧。

所以,我淡然一笑告诉她:「别担心,我和顾准只是普通的雇佣关系。」

颜笙稍稍放下心,朝我点点头:「那谢谢你帮我照顾阿准。」

我也朝她点点头:「客气了,多涨点工资就行。」

这顿饭顿时变得索然无味,我也无意再和他俩纠缠下去。给顾准发了个消息告诉他我不舒服就提前走了。

这个冬天真的挺冷的,把羽绒服裹紧了仍旧觉得寒风一阵阵往骨子里灌。我包里还有顾准的银行卡,还完欠款后里面还有多少我也没细看。但是想起今天早上他说要养我的场景,死了的心好像突然又跳动了。

现在呢,又被打死了。

我沿着马路牙子往家的方向走,身边冷不丁停了一辆车,顾准把车窗摇下来。脸冷得像中央广场那座雕塑,明明白白写了两个字——不爽。

「上车。」

我看了下里面,颜笙坐在后座,看不清表情,但气氛隐隐约约有些微妙。

「那个,我快到家了。」

这谎撒得一点水平都没有,以至于顾准看着我脸色更不好了。思量片刻他放出了撒手锏:「再不上车扣工资了。」

淦,资本家的无情嘴脸。我本来就欠他钱,再扣个工资还剩啥啊。

我麻不溜地滚进了副驾驶。

行驶方向是颜笙的家,一直到停车都没有人说话,我感觉哪怕开着空调温度都还在直线下降。

到了地方颜笙下车,她在顾准的车窗一边问:「你明天会来接我吗?」

满满的都是希冀,怎么忍心拒绝。

顾准到底不是一般人,冷声回道:「九点上班,时间充裕,足够到公司,记得不要迟到。」那一刹那,我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颜笙什么都没说,在车窗外摆了摆手:「路上注意安全。」

顾准带着我又上路了,但这次的方向是市中心。他在奶茶店门

口停下给我提溜了杯热牛奶。

「先垫一垫,我带你去吃饭。」

「不用不用,我回家自己弄点饭就好了。」

顾准瞥我一眼:「就是那些奥利奥都不吃的速食食品吗?」

我默默闭嘴,有人请吃饭,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又过了半晌,顾准说:「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不能吃日料。颜笙

第一天回来,驳了她的面子不大好,没有下一次了。」末了他

又补充一句,「我和她现在只是普通朋友,如果非要说,只是

看在过往两家的交情不得不帮衬点。」

我简直受宠若惊:「干吗跟我讲这些?」

对方有点咬牙切齿:「因为我闲得慌,不想被下属误会乱搞男女

关系!」

「哦~」

顾准一脚油门踩到底:「别去饭店了,我自己做饭给你吃。」

一开门奥利奥就蹿了出来,贴着顾准的裤腿蹭脑袋。男人抱起猫咪,亲昵地碰了碰头。然后扔给我:「和它玩一会,我去做饭。」

这是栋复式,面积很大,装修却很简单。因为只有顾准一个人住的缘故,生活气息淡得可怜。谁能想到身家过亿的顾总下班后夜夜独守空房,连饭都要自己做。

奥利奥软乎乎的,作为一只狸花猫,它听话得过了头,也可能是因为年纪大了的缘故,赖在我怀里很快呼噜起来。

我本人对毛茸茸完全没有抵抗力,恨不得把头埋在奥利奥肚子上。

厨房很快传来了香味,我把奥利奥放在沙发上走近了顾准。

男人围着围裙,熟练地翻动平底锅,神色平淡,却满是温馨。

「再等一会,红烧肉要好好焖一焖。」

我曾经幻想过,如果哪一天我和喜欢的男孩子同居了,那他一定要学会做饭。目的就是投喂我,还要温柔地捏我的脸叫我小馋猫。

因为时间的缘故,顾准的厨房没有多少菜,只能做一道红烧肉再做个三鲜汤。

他一手端碗一手拿着饭勺催促我赶紧洗手吃饭,活脱脱一个家庭煮夫。我突然就笑了,想起当初信誓旦旦地说要给顾准做饭,让他以后不要总去饭店。我的手艺,它不香吗!结果就是,顾准都能烧一手好菜了我倒是天天跟外卖速食食品

杠上了,惭愧!

饿了一天,色香味俱全的红烧肉引得我食指大动。配上米饭,

一口塞得满满当当,那感觉别提多幸福了!

好吃得我都要落泪了。

顾准贴心地准备了一杯水。

「没人跟你抢,别噎着!」他拍拍我的手,「怎么还吃急眼了

呢?」

他是不知道我多饿,那杯牛奶根本抚慰不了我空虚的胃。

顾准就笑:「喜欢可以天天做给你吃。」

「还是别了吧,我怕你女朋友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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