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不见

我刚做完化疗的样子,被人发到网上,配文:贱女人得癌症了,哈哈哈。

不到十分钟,明星前夫给我打电话,我挂断了。

当晚,他双眼通红地站在我床边,「林倾,你没病,对吗?」

我笑笑,「癌症晚期,要死了。」

我老公是当红流量,江慕丞。

隐婚 8 年,我陪着他从龙套一步步到万众瞩目,从青涩少年变成在媒体面前游刃有余的男人。

我问他什么时候官宣。

他总说,再等等,等不受资本控制。

我信了。

结果公开没等到,只等到他一个个绯闻女友。

他从刚开始的耐心解释,变成烦躁,「不就是牵牵手、眼神暧昧一下,又没什么实质进展。」

「那是公司安排的,我怎么会知道她半夜为什么给我打电话?」

「情人节给她送个礼物怎么了?你不要无理取闹好吗?」

…………

记得前年,他因为看到我同事给我杯热奶茶,气得三天没和我讲话。

即使我根本没要,他也不听。

现在轮到他自己,牵牵手、眼神暧昧,就都是小事了?

他有没有为我着想过?

这回是谁来着?

啊,想起来了,那个选秀节目 C 位出道的「千年一遇美少女」——周可可。

全网铺天盖地宣传他们的新剧,外加什么「甜蜜对视」「互动超有爱」。

评论全是:

在一起!在一起!

啊!好配。

俊男美女组合呜呜呜,kswl。

…………

我难道不难过,不吃醋吗?

去年,我们一见面就吵,他撂下句「受不了就离婚」,然后就走了。

那时起,我们开始分居,他住酒店。

可当我拿到诊断书的那一刻,看到「胃癌晚期」四个字时,还是第一时间给江慕丞打电话,想问他怎么办。

毕竟相伴 22 年,5 岁至今,除了爱人,也是亲人,早已融入彼此骨血。

可没想到,电话那头,却传来女生娇呼:「哎呀,轻点。」

紧接着,是声闷笑。

我手机滑落在地上,眨了眨眼。

这笑声,是江慕丞。

他竟然,背叛我了?

那天我疯了,直接找去酒店,疯狂砸门,却看到他下身围着浴巾开门,看到我,皱皱眉,「你怎么来了?」

「谁啊?」

周可可的声音传来,紧接着,走到他身后,只裹着浴袍,抱住了他。

「丞哥,这谁啊?」

江慕丞看着我,眼里带着厌烦,「前妻。」

「嘻嘻嘻,那你以前眼光挺差啊。」

「确实。」

他随口答应,然后低头俯视我,「还有事吗?」

我狠狠给了他一巴掌,哭得浑身都在颤抖。

可他只是捏着眉心,淡淡道:「别闹了,离婚吧。」

第二天,江慕丞回来了。

不知刚结束了哪个活动,还穿着西装,直接将一份协议放我眼前,「林倾,好聚好散,别闹太难看。」

我一夜没睡,狠狠将协议摔到他脸上。

他歪歪头,狭长的眼里出现抹戾气,「林倾,别太过分。」

「我过分?和别人睡一张床的是谁啊?江慕丞!」

我笑了,笑得胸口发涩,剧烈咳嗽起来,连喉咙都出现了咸腥的味道,「怎么?你出轨,我还要谢谢你,温柔地欢迎你回家吗?」

江慕丞皱眉,眼里出现不耐,「我们早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了,你自己也清楚,不是吗?我会给你钱财补偿,你以后会过得很好的。」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那个陪我度过童年、青春,又在民政局门口发誓要对我好一辈子的男人,和眼前这个满眼嫌弃的男人,真是同一个人吗?

怎么仅仅两年,就面目全非了?

我还记得去年,我只是单纯嗓子不舒服,他都如临大敌,不准我吃冰,桌上时刻给我放着温水,做清热止咳的汤,还催着我去医院。

满心满眼都是我。

而如今,我咳嗽咳得说不出话,他眼里也只有浓浓的烦躁。

我低头擦了下嘴,然后狠狠将血抹到裙子上。

「江慕丞,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冷静看着我,透着些轻视,「公司已经准备好公关了,林倾,闹起来对你没好处。」

我直接顺手拿起身边的花瓶狠狠砸向他,瓶子在他脸边砸开,划破了他侧颜。

「滚!」

他从没见过我这泼妇模样,抿抿唇,「如果你敢在网上乱说话,我就断了孤儿院的赞助。」

我看着他冷漠决绝的模样,嗓音沙哑,「你竟然拿这个威胁我?江慕丞,院长对你难道不好吗?你还有心吗?」

他垂眸,「我说过,我要爬到最高的位置上,林倾,我有多不容易,你不是也知道吗?」

「砰!」

他说完,直接走了,门被狠狠关上。

我跌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吐起血,胃痛得厉害,满身冷汗。

不会,这就死了吧?

「林倾,我们在一起吧,我想往后余生,都看着你。」

当时刚毕业,江慕丞终于从龙套变成了 N 番配角,攒钱给我买了个钻戒。

那天是初雪。

他穿着黑色长羽绒服,头发微卷,站在昏黄的路灯下,表情有些忐忑。

我知道,他是担心那个富二代学长跟我告白的事。

真可爱。

我伸出手,任他将冰冷的戒指套进我无名指,心却感觉无边温暖。

…………

「咳咳……」

我睁眼,阳光照在地面。

而我穿着黑裙,倒在背光的厨房,白色的大理石地板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狼狈、枯萎、浑身发寒,连爬起来都觉得很痛苦。

这就是,要死了的感觉吗?

我艰难地爬起身,头晕得厉害,在嘴里塞了两颗奶糖。

可紧接着,泛起恶心,明明什么都没吃,却还是不停在吐,感觉连胆汁都吐了出来,口腔满是苦味。

好难受。

我缓缓坐在地上,抬头,发现家里空荡荡的。

厨房连刀都没有。

原来,我早就一个人了。

抱着过去回忆的,也只有我。

江慕丞早已离开,迈向他所谓的康庄大道。

要报复吗?

可有意义吗?我还能活多久?

也不知又坐了多久,太阳西斜,阳光终于透过窗户落在了我身上,带来一点暖意。

我动了动手指,爬起来,给江慕丞打电话。

「可以离婚,给我五千万,孤儿院每个月的资助翻倍。」

那边沉默了会儿,「林倾,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呵。」

我嗤笑声,眼泪不停在流,语气前所未有地冷静,「给你一天时间考虑,后天,我要在民政局门口看到你,不然,你以后都别想我答应离婚的事。」

说完,我直接挂断电话。

江慕丞来了,戴着口罩、帽子,穿着宽松的衣服。

可即使如此,气质骗不了人,还是有人不停打量他。

毕竟 A 城现在铺天盖地都是他的广告,连公交车站牌上都是他,真烦。

确认钱到账后,我在离婚证签了名。

因为需要确认身份,他不得已摘掉口罩,周围明显有讨论声。

但此时的我还不知道,这件事会被发到网上,引起轩然大波。

…………

从民政局出来后,我们像两个陌生人。

他径直走了,看都没看我就快速上了保姆车,车里,有一双洁白的长腿。

估计是周可可吧。

接着,车门被关上,立刻开走,很轻松地撤离了我的生活。

但明明,他在我生命中留下那么浓墨重彩的痕迹。

我看着开远的车,轻轻念了句:「江慕丞,再也不见。」

然后低头,看向编辑好的消息。

这里有近万字,都是我们的点点滴滴,从五岁我刚到孤儿院时,第一次见面,毕业后,他站在路灯下和我求婚。

9821 个字,就概述了我们整整 22 年间的所有,长度还不如一篇论文。

点击发表前,我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个胖乎乎的母亲牵着孩子。

她们说着什么,笑得开心,让我想起孤儿院的院长陈姐。

她也是个胖乎乎、笑起来很温暖的女人,嗓门特别大,却对我们所有孩子视如己出。

因为,她年轻时失去过自己的孩子。

…………

还记得我刚来孤儿院的时候,每天不停地哭,哭得眼睛肿得厉害。

她急得嘴角起泡,天天哄着我,还得给孤儿院的孩子们准备三餐、洗衣服、打扫,忙得脚不沾地。

长大后,我问过她,值不值啊。

她却说,她没空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与其被负面情绪影响,不如珍惜美好回忆。

我眨眨眼,手指顿住。

如果发了,那估计媒体、采访,甚至连私生饭都会满世界找我。

可我只能活不到三个月了。

真的要把时间浪费在跟江慕丞纠缠上吗?

我压根,不想再见到他啊。

最后的日子,我只想自己一个人,好好感受这个世界,然后安静地离去,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牵扯,然后,最后再去次孤儿院,看看陈姐和小豆丁们,听听陈姐的大嗓门,还有小豆丁们欢快又吵闹的声音。

…………

想到这,我不自觉勾了勾唇角。

温热的情绪缓缓淹没和江慕丞有关的痛苦,还在钝痛,却好像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人生若只如初见,就好了。

我深吸口气,抬头看去。

天很蓝,有白云。

嗯,真是个好天气呢,给他们带蛋糕吃吧。

我点击删除,同时,身上一轻。

彻底结束吧。

「倾倾姐姐来啦!」

圆子第一时间就看到我,欢快地喊起来。

她 5 岁,圆圆的,很可爱。

接着,一群小豆丁跑出来围住我,我笑着将蛋糕给他们。

他们欢快地拎着蛋糕放在饭桌上,每个人挑选自己喜欢的样式,眼里是开心的光。

院长看到我,第一时间就轻轻打了我背一巴掌,嗓门依旧那么大,「怎么又减肥?!都瘦成什么了?一点也不好看!」

我看向她,她看起来心疼又生气,头发不知什么时候,竟白了一半,明明上周还没那么白吧。

又或者,我没发现?

此时此刻,我好像扑在她怀里哭一次,说说我这段时间的委屈,再狠狠骂江慕丞顿。

可最后,还是极力克制住情绪,抱住着胳膊撒娇,「哎呀,流行嘛。」

「流行个屁!」

她骂骂咧咧。

「我去做烧牛肉,你今天给我吃两碗饭。」

「没问题。」

我吸吸鼻子,冲她灿烂地笑。

「莫名其妙。」

院长看着我的表情,抱怨道,眼里却是藏不住的喜色。

她刚转身,却又犹豫道:「江寒……不对,你和江慕丞还好吗?」。

我怔了下,才反应过江慕丞的原名是江寒。

「江慕丞」是公司给他改的艺名。

大概,前年的事吧。

…………

我后知后觉,原来改名的时候,他就离我的江寒越来越远了呢。

「挺好。」

我垂眸,嘴角含笑。

她叹气,恨铁不成钢,却还是安慰道:「网上那些媒体,都乱写的,他那孩子稳重又听话,不会出轨的。」

我想到那天,看他围着浴巾,还有周可可环住他的模样,死死掐住掌心,笑着点头。

「嗯,他对我很好。」

院长摸摸我脑袋,「受不了就离婚,回来帮忙。」

「哈哈哈,好呢。」

我笑道。

她有些不放心,却还是转头去做饭了。

我看着她围着围裙的背影,还有在桌边吃蛋糕的孩子们,视线不自觉游弋,从堆过沙子的「游乐场」、荡过的秋千,再慢慢转至巨大的银杏树。

树叶都已经枯黄掉落了呢。

但我记得,它盛开的时候,枝叶繁茂,刷刷作响。

少年的江慕丞站在树下,眼神专注而清澈地冲我说:「林倾,我以后绝不会让你掉一滴眼泪,你不用那么坚强,依赖我就好。」

…………

等回过神,已经泣不成声。

我捂住脸,生怕被院长跟孩子们看见,落荒而逃。

但这次是我最后一次为他哭了,为曾经那个美好而真挚的他而哭。

当然,逃跑最大的原因是,我没办法吃下两碗烧牛肉了,连半碗都吃不下。

真可惜啊。

我回忆着那味道,肉香四溢,轻轻一咬,就有鲜嫩的汁水溢在口腔,超级嫩。

过去孤儿院资金不够,每个孩子每次都只有五六块。

但是,江慕丞总会把肉都拨给我吃,最后只有我强逼着,他才会别扭地吃一口,然后说不喜欢,叫我全吃光。

真是,怎么又想到他了?

明明,只是正常地怀念下过去,可过去却全是他。

我闭了闭眼,将脑中的景象强行剔除,看着眼前的墓地想:老天是不是有点不公平啊?别人失恋,两三年都走不出来,我失恋,好家伙,强制性只给不到三个月的时间。

「真过分啊。」

我喃喃道。

好在墓地的位置离市中心够远,山清水秀,「邻居」看着也都挺好相处,倒让我心情好了些。

想到这,我觉得有点好笑。

江慕丞总说我脑回路清奇,脑子里天马行空的,但却依旧会宠溺地看着我。

又想到他了,真没出息……

我垂眸,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和身边的销售道:「就这吧,挺好的」。

签完合约,安排完后事,我就去医院了。

谁知道,江慕丞突然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抱歉」。

莫名其妙。

我没说话,直接挂断拉黑了他。

最后的日子里,我要彻底把他从生命中剥离,从血肉中生生撕出去,一点痕迹都不留。

单人病房,护士和医生都很尽心。

我有时候还会和护士聊聊天,说说最近的趣事,还挺开心。

直到今天,她说话突然开始遮掩,还不停看我的脸。

我莫名其妙,想着最近的事,打开了手机,发现微博炸了,头条就是——「江慕丞离婚」。

下面一串。

「江慕丞结婚了?」

「江慕丞被敲诈。」

「江慕丞老婆是谁?」

「江慕丞,脱粉。」

「江慕丞声明。」

…………

我手指停顿了下,点进江慕丞的声明。

那上面写的话,总结下就是:江慕丞与我相识于微时,结婚,但后来我虚荣无度、大手大脚。本来已经要离婚,可谁知道江慕丞火了,我就开始趴他身上吸血,还自称有抑郁症,闹自杀,最后江慕丞实在不堪我的骚扰,问我怎么办,我说给我五千万,我才愿意离婚。

下面,还放着不到一分钟的音频。

我:「给我五千万。」

江慕丞:「林倾,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呵,给你一天时间考虑,五千万,不然以后别想离婚。」

…………

「咳咳咳咳咳……」

这剪辑过的录音,竟让我觉得荒谬,连大脑都停止了思考。

因为即使我们这两年天天吵架,即使他出轨,被我抓到,我都从未想过,他会这样对我。

这两年到底发生什么了?

难道那个名利场就让他如此留念,不惜将所有脏水泼到我身上?

那个记忆中外冷内热、对我特别好的少年,是什么时候变成如今这样贪婪自私的模样的?

我是不是,从没认识过他?

「呕……」

过去的甜蜜回忆和如今的绝望处境交织在心头,甚至让我觉得这个世界是假的,充满突兀。

我捂住胸口,不停咳嗽又呕吐,血花一点点缀在白色床单,压根控制不住,直到床单彻底变红,我还在笑。

原来痛苦到极致,是真的会控制不住地发笑啊,哈哈哈哈。

怎么,那么好笑啊?哈哈哈!

我胃绞痛得厉害,不停吐血,脑子痛到像要爆炸。

世界毁灭,信念坍塌,原来就是这种感觉啊。

我倒在床上,世界陷入黑暗,等再醒来,已经是第三天。

从 ICU 出来后,我沉寂下去。

医生话里话外叫我好好调养,以后会好的。

我看着他的样子,笑了笑,「您直接说我还有多久就好」。

他叹气,摘下眼镜道:「可能……一到两个月吧,情绪别起伏那么大,但如果好好调养,也不一定,心态要好……」

「没事的,我清楚我的身体。」

说罢,我冲他笑笑,然后被护士扶到轮椅上,被推回房间躺着。

更累了,连呼吸都觉得好累。

原来身体机能下降后的感觉,是这样啊。

我看着窗外的枯枝想:冬天,来了呢。

同时,电话铃声又响了,还是陌生号码。

我这一周没看手机,竟然有三百多通电话,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要说之前看到心里还有些起伏,现在看到,只剩厌烦,然后,趋于平淡。

我直接挂断,安静地躺着。

身体无力、恶心,连呼吸都困难。

原来在死亡面前,情绪都维持不住,难受到什么都不想要,连头发丝都在疲惫。

只想活着,好好活着。

要是从孤儿院出来后吃了顿火锅就好了,麻麻辣辣,牛肉卷、黄喉、羊羔肉、炸糍粑……

我闭上了眼,等再醒来,却看见江慕丞双眼通红地站在我床边,眼神执拗,「林倾,你没病,对吗?」

我看着他压抑的目光,只觉得好笑,「癌症晚期,要死了。」

「艹!艹!你他妈为什么不告诉我!艹!」

江慕丞疯了,他那被娱乐圈逼出来的「矜贵」「冷淡」,全都被他砸了个粉碎,花瓶、碗碟、电视,包括热水壶。

他就像个被逼到绝境的野兽,疯狂地宣泄所有的情绪。

后悔,内疚,还是爱?

我就那样静静看着他,心中毫无波澜,「好吵。」

声音很小,他却像被猛地按了暂停键,然后,迟缓而痛苦地跪在地上,抱住脑袋自言自语:「我都做了什么,我都做了什么?对不起,对不起,倾倾,我对不起,你原谅我好不好……」

他像只狗一样趴在地上,眼泪不停在掉,狼狈又绝望,让我想到自己当初知道他出轨时的模样。

原来,那么丑。

「快快,拉他出去!」

保安见他停下,终于一拥而入地进来拉他。

可江慕丞只是不停在喊:「倾倾,对不起,对不起……」

我懒得看他,任护士给我换病房,甚至想到流星花园里那句——「对不起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吗?」

真好笑。

自己到现在还能想梗,看来,也不是那么糟。

不过,他到底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我打开手机,再次搜了他的名字。

不得不说,前夫是名人还挺有用,词条立刻出现——「江慕丞前妻现状」。

点进去,发现是我的照片。

应该是之前化疗的时候在医院大厅,不知被谁拍了,然后发到网上了。

照片上的我,皮肤惨白又消瘦,眼睛安静地闭着。

热评第一条就是:贱女人得癌症了,哈哈哈。

ID:我爱丞丞一万年。

…………

真是,够了。

我狠狠把手机摔在地上。

本来就不想被这些情绪影响,可还是如影随形。

真烦啊。

第二天醒来,又看见江慕丞。

他坐在我旁边,闭着眼睛,眼下一片青黑。

这是做什么?

他似是察觉到我的视线,睁眼见我醒来,眼神一亮,「倾倾,你醒了!饿吗?我给你煲了些鸡汤,把油都用吸油纸过滤掉了,医生说你可以吃些流食,我给你盛些行吗?」

他说着,起身动作。

好烦。

我刚醒来,视线模糊,看着他的身影都带着重影,直接按了护士铃。

「让他,出去,我不认识他。」

江慕丞眼神痛苦,却还是蹲在我床边卑微道:「倾倾,求你了,我就陪陪你行吗?我不说话……」

「我们已经离婚了。」我冷漠地看着他,「还是你觉得,剪辑录音分量不够,发我化疗照片分量不够,想亲自来弄死我?」

「不是,不是……求你,别说了。」

江慕丞深深低下头,嗓音嘶哑,只痛苦地捂住脸。

我嗤笑声,「捅刀子的时候那么果断,现在装什么?滚吧。」

「让他出去。」我看着护士,重复道。

护士脸上有些难堪,冲江慕丞道:「江先生,你这样,真的很不利于病人休养,她已经很虚弱了。」

「江先生?」

「好,我出去。」

江慕丞深吸口气,将眼睛在袖子上擦了擦,才抬头笑着看我道:「倾倾说什么我都听。」

…………

这句话猛地将我拉入曾经。

每回,他惹我生气,就会抱着我,声音放低,语气温柔地说这句话,惹得我缴械投降。

可现在这有意义吗?

我没说话,看着他起身准备出去。

「等等!」

我叫道。

他转头,惊喜看着我。

我冷淡道:「把你汤拿走,恶心。」

那一刻,仿佛群星都在他眼中失去了光芒。

他踌躇了下,低头将汤抱了出去。

我收回视线。

迟来的深情,确实比草还贱呢。

不对,侮辱草了。

其实,我早就察觉我们是两种人了。

上学时,我们都在拼命学习,因为现实逼着我们不得不努力,奖学金那几百块,都够我们加几个月的餐了。

可随着工作,我们都变了。

我随遇而安,毕业就进了大厂,工资不错,虽然也很忙,但有吃有住就心满意足了。

而江慕丞,渴望成功。

但在那个圈子,他没有背景,不愿潜规则,只能各个剧组跑龙套,有时候忙得半年见不着。

可即使如此,也没有影响我们的感情,我也果断地答应了他的求婚。

因为他满心满眼都是我。

我也一样。

直到大前年,他角色被抢。

当时,他终于演了个露脸的角色。

因为其中一场戏需要演员穿着被「劈开」的铠甲,半个身子趴在快结冰的水流,一动不动。

那个导演也很有资本,不准演员用替身,又对颜值要求很高。

他接了,几秒的场景,拍了半个小时。

等下戏后,嘴唇都发紫了。

但他很开心,电话告诉我,那个导演说下部戏会让他做男二,大制作,说不定能一下子出头。

结果,没用他。

因为新男二背后的金主比那导演还厉害。

这本是娱乐圈司空见惯的情况。

但那次后,江寒就更名为「江慕丞」,一切听从公司的安排,要炒 CP 就炒 CP,要去饭局就去饭局……

曾经说着想成为影帝的江寒不见了,彻底向流量转型。

同时,那份陪伴也随着他越来越火而消失。

我不是没有发现他被那名利场迷了眼,只是总想着,那个好看的小男孩,那个在孤儿院一直照顾我、在学校一直保护我、满心满眼都是我的男人,再怎么改变,也还是我的那个少年。

但事实,非常打脸。

…………

我小口吃着医院的餐,全是流食,一点味道都没有。

罢了,想他还不如想吃的。

好想吃火锅、麻辣烫、小龙虾、煎饼果子加辣……

我眨眨眼。

对哦,都要死了,还忌口做什么?

发现那么晚,化疗光掉头发,也没见好,好在没做几次,现在看着还算正常。

想到这,我从病床上爬了起来。

生活在北方,还没看过海呢,想去 H 城一趟,听说那里的日出超级美,现在正是时候。

我爬起来,推门而出,却发现江慕丞竟然还坐在椅子上。

他被推门声吵醒,急忙站起来,眼里还有没休息好出现的红血丝,「倾倾,你去哪?我扶你?」

我挥开他的手,自顾自走。

他就在我身后慢慢跟着,亦步亦趋。

烦死了。

我转身,「你别跟着我!」

他愣了下,有些无措,「我,我就担心你出事,你叫我陪着你行吗?」

「别装深情了,滚吧,江慕丞,是你不要我的,是你和别人滚一张床的,是你他妈咳咳咳……剪辑录音……咳咳……把火力转给我的!」

「我……」

「江慕丞!我若是没得病,被你这么一搞,还能正常活着吗?」

「不是,我……」

「你应该庆幸我快死了,懒得把最后的时间浪费在你这个渣滓身上!」

他脸白了,嘴唇嚅动,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呼吸急促,缓了好几秒。

气氛诡异地安静下来。

终于,我累了,转身淡淡道:「你要真的是为我好,就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他低着头,没再跟来。

医生不赞成我出院,因为我的心肺功能也不太好了。

好可惜。

虽然我很想去,但一想到,万一真死在飞机上了,会给周围人和空姐留下多大阴影,就打消了念头。

现在都不奢望身体变好了,只希望,早点发现就好了。

要是早点发现,我就能多吃点美食,去看看大海。

唉。

心情这么不好,出了办公室,还又看见江慕丞。

怎么以前不知道,他那么狗皮膏药呢?

我理都不想理,直接回病房去了。

他却再次跟着进来,邀功似的给我看手机,微博上发着:「全是我的错,我出轨了,我妻子是个非常好的女人。」

十分钟前发的,现在已经评论过万。

…………

「你疯了?」

我张了张口。

他咧着嘴,哽咽道:「倾倾,我什么都不要了,让我陪着你,求你了。」

我看着他,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来面对。

他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环住我,声音颤抖,「我真的错了,让我,让我陪你最后一程好吗?」

滚烫的泪滴在我脖子上。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感受他的脆弱,他在我面前,从来都表现得像个无所不能的男人。

原来,他也会露出这副模样啊。

明明,我们曾经互相依靠,度过了那么多日子,融入彼此。

但现在,我被他环着,心里没有任何波动了。

「江慕丞,我不爱你了。」

他身子一颤,苦涩道:「没事,没事的,我知道,我来爱你就够了。」

发完那条消息后,江慕丞手机都快被打爆了。

可他却毫无顾忌,一个电话都不接,穿着简单的 T 恤、休闲裤,直接住在医院。

每天早、中、晚,变着花样给我煲汤喝,仿佛回到那时,在小小的出租屋里一样,他也是这样,换着花样给我做吃的。

刚开始,还能吃半碗,毕竟他厨艺确实很不错。

但几周后,药比饭吃的都多,止痛药、止吐药、孢子油、利尿剂。

吃半口饭,吐半天。

他不厌其烦地守着我,帮我处理吐的血和食物,给我热敷,帮我翻身。

…………

可即使吃那么多药,身体还是以不可挽回的趋势走向灭亡。

有时候,我猛地回神,发现跟记忆中的日期出现很大的出入。

那两三天,好像直接消失了,只余下强颜欢笑的江慕丞,悉心地守在我身边,见我醒来,问我想做什么,要不要去楼下转转。

可我压根不知道这几天经历了什么,只觉得有一半魂魄脱离躯体,高高在上,目光悲戚。

胃痛的频率也越来越高,止痛药根本没用,仿佛有把刀子在胃里搅弄,搞得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江慕丞之前怕我咬着舌头,直接把手伸进我嘴里,被咬得缝了六针。

他却笑着说是我给他留下的印记。

有病。

同时,睡觉的时间也开始变长,我每次都觉得,好像再也醒不过来了。

「喂,江慕丞,我们去吃火锅吧?」

他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眼里又绝望,又哀恸,「倾倾……」

他嗓子哑到几乎说不出话。

我就那样躺着,静静看着他。

好久,他才点头,「好,我给你做。」

我好开心。

可惜,那天还是没吃到。

因为我又开始吐血了。

江慕丞只是死死抓住我的手,一声声叫我的名字,吓得仿佛天都要塌了。

可我没法回应,只是觉得眼前一片黑。

好痛苦啊,好痛苦。

谁来救救我啊。

这次,我在 ICU 待了整整一周。

等再醒来,江慕丞已经憔悴得不成人形,青色的胡茬都冒出来了。

我从没见过他那么狼狈的模样。

哪怕我们最穷的时候,他也会买个五毛钱的刀片,小心翼翼地把胡子都刮干净。

「好丑。」

我笑了,他哭了。

「我以为……倾……你醒来了,真好。」

他埋在我颈间,身子颤抖到无法抑制。

「我们,今天吃火锅,好吗?」

他痛苦道。

「好……」

我虚弱地笑笑,「要牛油……爆……辣的。」

仅仅六个字,都说得好累。

「好,我还买你喜欢的牛肉卷、黄喉、豆腐……我们,都吃一遍,好不好?」

「嗯……」

我疲惫地闭上眼。

此时此刻,我们都清楚,我的生命要走到尽头了。

好累啊。

「唔,香。」

我吸吸鼻子,缓缓地睁开眼,就撞见陈姐的脸。

好像,在做梦。

她见我醒来,轻轻捏了捏我的脸,连平日的大嗓门都温柔了好多,「小懒蛋,睡那么久!」

我蒙蒙地被她扶起来,发现自己竟然在孤儿院。

怪不得梦里睡得不太踏实,原来是被带到这里了啊。

肯定又是江慕丞的主意。

「来,吃饭,今天,都是你喜欢的。」

陈姐说着,想牵我,却看到我干枯的手,笑容终于维持不下去,露出一个半哭半笑的表情,她不停在克制,最后,克制到肩膀都在耸动,急忙背过脸,不让我看她涌出来的悲伤。

我也很难过。

但现在,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对不起啊,陈姐,本来,不想让你难过的……」

她依旧背着脸,手不停在抹,最后,等不得不面向我时,已经泪流满面,「傻不傻啊?!你告诉我,我去打那臭小子,我去照顾你啊!自己扛着这种事……扛着这种事,怎么抗下来的啊?!」

她想抬手像从前那样拍我,最后,却重重落在她自己腿上,悔恨道:「上回应该抓住你好好问问,不该让你走,你还骗我减肥,你看你都成什么样了,呜呜呜!」

院长弓着腰,上回半黑的头发,如今竟全白了。

我心疼地抱住她,静静靠在她温暖的背上,上面有洗衣皂的香气——妈妈的味道。

「陈姐,别哭,我好爱你啊。」

她哭得更大声,「臭妮子,说这些吗?」

「算了,吃饭去,我今天做了烧牛肉和火锅,还让江慕丞去买你喜欢的泡芙了,你今天至少得给我吃两大碗饭!」

我张了张口,点了点头,「好。」

她小心翼翼将我扶到轮椅上,将我推出去。

刚出去,我才发现餐厅竟然被蓝白色的绢布布置得像大海一样。

小孩子们围在桌边,见到我全都围上来,叽叽喳喳。

桌上的火锅咕噜咕噜冒泡,食材在红亮的辣汤中翻滚,好看极了。

满屋子热气和吵闹声。

我爱的人,都在身边。

真好啊。

江慕丞去买泡芙了,不在。

可莫名地,我看到了十七岁的他,五官还稍显青涩,站在不远处,围着围裙,端着肉,冲我笑道:「终于醒了,快来吃饭。」

…………

他语气那么温柔,冷淡的气质像融化的奶油般,甜蜜又让人心动。

但是……但若真有来世的话,还是不要和江慕丞在一起了。

见过那么好的他,真的不想再看到他被名利场勾得面目全非的样子。

好可怕。

如果有来世,我还是想要段平平凡凡、充满烟火气和小美好的人生,可以为晴天的阳光而快乐,也可以为路边的野花盛开而开心。

「倾倾?」

陈姐突然在我耳边惊慌道。

她跪在我身侧,满眼是泪地叫我,声音痛苦又悲伤。

我想抬手,擦去她的眼泪,可最后,也只有力气动了动手指。

算了,真的好累啊。

可惜又没吃到火锅。

奇怪,是不是下雪了?

我怎么看到江寒穿着黑色长羽绒服,站在昏黄的路灯下呢?

他在干吗?

哦,想起来了,他在像我求婚。

我冲他笑笑。

只是这一次,我拒绝了他。

然后,雪停了,世界彻底陷入黑暗。

(正文完)

【江慕丞番外】

林倾是我的光。

她在那狭小阴暗的孤儿院,也过得非常快乐。

可我不是。

我厌恶那里,厌恶别人听到「孤儿院」三个字后露出的同情、鄙夷、好奇,也不想再被人抢走角色,奴颜屈膝,干最苦、最累的活,还要被人随便侮辱。

我想站在够高,够耀眼的地方。

所以,机会来临时,我义无反顾地抛下了林倾。

现实教会我,感情并不是必需品。

最重要的,是利益。

所以,即使我依旧爱她,但当她成为拖累时,我还是放手了。

我故意和她争吵,故意和周可可在一起,还听从了公司的方案,剪辑录音,将脏水全泼在她身上。

因为我笃信,她一向乐观又温柔,不会毁掉我。

高中时,有个女生一直针对她,我想帮她报复,可她却说,把情绪浪费在负能量上毫无价值,那些仇恨、厌恶,都不过是浪费精力,有那时间,不如好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做喜欢的事。

直到现在,她依旧如此。

所以,我相信,她肯定不会在意这些的。

大不了,等我成为资本,补偿她就是。

她会过得非常好。

可最后,这些刀子,还是狠狠回击到了我身上。

我疯狂地给她打电话,她不接。

给院长打电话后才知道,林倾前几天去了孤儿院,看完院长后就把她拉黑了。

我心慢慢下沉,有了不好的预感,开始更加疯狂地给她打电话。

谁知道,她一个都不接,整整三天。

不会自杀了吧?

我闪过这个念头,又不停自我安慰——不会的,她不会的,却还是忍不住去警局报了案。

警察问我和她什么关系,我犹豫了下,说:「她是我妻子。」

可谁知道,热搜先找到她了。

照片上的她闭着眼,躺在病床上,比上回在民政局门口见面时还瘦。

那刻,我久久没回过神,只感觉世界都静止了。

评论第一条,为什么说她得癌症了?

什么意思?是我看到的意思吗?她得癌症为什么不告诉我?

…………

我脑子闪过无数回忆,猛地想起那天,她给我打电话时颤抖的语调。

「艹!」

助理叫我的声音我已经听不见了。

同时,警察也给我打了电话,说了她近期的的消费记录,有墓地、孤儿院、医院。

是真的?

手机滑落在地上,屏幕粉碎。

我不顾一切跑出去。

此时此刻,我只想见她。

去医院时,我一直想,照片肯定是假的,估计又是无良媒体 PS 的,甚至,有可能是她在报复我。

对,她在报复我,所以搞了这么一出戏,想骗我内疚。

肯定是这样。

一定是这样。

…………

然后,我在病床边看到她了。

她那么虚弱,好像下一秒就会散掉,抓都抓不住。

我不死心地问:「林倾,你没病,对吗?」

谁知道,她只是淡淡笑道:「癌症晚期,要死了。」

那一刻,我感觉脑子里的某根弦断了。

巨大的冲击让我呼吸困难,脑子里全是她,她刚来幼儿园时小哭包的样子,她撒娇叫我帮她洗头的样子,她睁着大眼睛问我题目的样子,她穿着碎花裙荡秋千的样子,她在银杏树下接受我告白的样子……

艹,都是她,我的过去都是她,艹!

我疯了,等回过神,房间已经变成一片废墟,我跪着求她,却被保安拖走,看着她愈来愈远。

这一刻,我才意识到自己之前到底有多可笑。

我开始死缠烂打,开始像从前一样给她煲汤,准备吃的。

周可可被我拉黑了,行程也全被我推掉了,助理和公司的电话一个接一个,我从敷衍到直接挂断,只和林倾在一起。

她还是那样,时不时和护士调笑两句,听着医生沉重的语气会笑着安慰。

得病的到底是谁啊?!

我都……做了什么啊?

这一刻,我甚至希望她能打我、骂我,去报复我、贬低我。

但,但她却什么也没做,对我只有厌恶。

但没关系,厌恶也是在意的表现之一,没关系,我会守着她,没关系的。

林倾想去某个地方,我没听清,只听见她说:「算了,还是别给乘客和空姐留下阴影了」。

这一刻,我终于才想起自己当初为什么要许下那个愿望——想站得更高,是为了保护她,想更耀眼,是想给她更好的生活。

可为什么,忘记了?

我为什么忘记了啊?!

痛苦和后悔简直扯得我脑子生疼,名利场光怪陆离的景象刺激得我心脏绞痛。

我怎么会因为那种东西,放弃这么好的林倾啊?

等回过神,我已经发了那条声明。

我知道,我毁了。

但没关系,她会回来的,她会原谅我的。

结果,林倾看到了,表现得很平淡。

她只是皱皱眉,似乎不理解我既然已经选择前途,干吗还要回头。

这一刻,我看着她眼里连厌恶都没有了,心渐渐沉入绝望。

她真的,彻底不在意我了,只把我当作一个普通的陌生人。

之后的日子,一切好像恢复成从前。

我每天给她喂药、定时喂水、准备一日三餐。

她也会抱怨不能吃辣,浑身都痛。

但只有我清楚,她再也不会在难受的时候冲我撒娇,也对我的一切都毫无兴趣,看着我的眼神,只有平淡。

她真的放下了。

而我却再次意识到自己有多爱她……

但没关系,即使她不爱我了,我也会,好好爱着她。

解约接踵而至,不只是合作方,还要给公司偿还巨额违约金。

我将房子之类的全卖了,也填不完几个亿的窟窿。

无所谓了。

但我很在意林倾到底想坐飞机去哪。

终于,医生不堪骚扰,告诉了我,是想去 H 城看海。

我沉默了。

这是我求婚时给她的承诺,说去海边办婚礼。

结果结婚八年,连婚礼都没有。

以前是没钱、没时间,现在是……

我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坐在楼道,抽了整整两包烟,才给陈姐打电话说了情况。

她在电话那头哭得撕心裂肺,连骂我都没有力气。

我这才发现,她也开始力不从心了啊。

没多久,林倾又进了 ICU。

我知道,时间不多了,得快点,再快点。

…………

买到泡芙的时候,我还觉得运气很好,因为他家的抹茶泡芙是爆款,有时候中午就卖完了。

但当我回到孤儿院,听到沉痛的哭声,才意识到不妙。

进去后,却看见林倾形销骨立地坐在轮椅上,盖着薄毯,嘴角微微勾着,一副安然睡去的模样。

只是胸口,没有丝毫起伏。

我踉跄着扑到她身边,才发现,她真的死了,甚至,没有等我。

…………

但没关系,我会去给她做的。

我知道她不想见我,就买了同一个墓园,离她最远的距离。

我躺在床上,看着窗外。

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下雪了。

初雪。

我想到和她求婚的那天,也是在下雪天。

她穿着白色长羽绒服,鼻头被冻得红红的,一笑起来,却好像百花齐放,好美啊。

我笑了笑,脑子越发昏沉。

药瓶从手里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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