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爱的最佳姿势》
熬死 95 岁亿万富翁老公,我成了柔弱的后妈,儿子和我同龄。
「倒也不必如此挂念他,毕竟我还活着。」
夏彻轻咳着,抬手擦拭我眼角的泪。
我委屈地低头,默默数着他咳嗽的次数。
是啊。
所以你什么时候死,我挂念挂念你?
1.
「他的葬礼,我是不会去的,你们别白费力气了。」
「少爷,您注意身体……」
「都给我滚。」
……
楼道吵吵嚷嚷。
我眯着眼,看着被赶出病房的保镖们模样谄媚,几乎牙都要咬碎了。
两个小时前,我那已故丈夫的律师当众宣布,遗产全部由私生子夏彻继承。
那一刻,我的眼泪都哭干了。
律师又讪讪地出声:「夫人,少爷病了,命不久矣。有些事,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哐当。
病房门摔上的声音传来。
我回过神,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温柔一点,踩着高跟鞋便朝着夏彻的病房走去。
如果可以,我也想为他送葬。
2.
病房里,少年穿着病号服看向窗外,稍显落寞。
但是,那眉眼,我越看越熟悉……
很显然。
他是我高中的学霸同桌,只不过当时的他,并不叫夏彻。
……
我扣着门把,一时间愣住,下意识想后退一步,却不想生生被律师撞进了门。
「夫人,抱歉!」
律师急忙道歉。
我扶着门框,感觉到夏彻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说实话。
我并不担心夏彻会认出我。
毕竟,当初的我和他就是两个极端。
我是真的穷,也真的土,土到连奢侈品的名字都没听过,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就是一副黑框眼镜。
看不惯夏彻的一些男同学,经常打趣我是他的丑媳妇儿。
可能是自卑。
我很刻意地去了解夏彻的习惯,尽量坐在他身边的时候不冒犯到他,因此我逐渐清楚他是一个相当毒舌的人。
所以,很多次,我都害怕这些人调侃得太过分,夏彻会说出一些刺耳的话。
可是,唯一一次的回应,夏彻说的是——
「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确实是你们这种人能做出来的事。」
这句话,我记挂了很久。
后来的很多日子,我无数次想过,重新见面,我在他的眼里会不会成为了一个优秀的人。
然而。
我没想到,我成了他后妈。
真可惜。
如果没有这层关系,我不会把他当成敌人。
3.
「你打算看到什么时候?」
夏彻轻咳着,纵使脸色苍白,病态尽显,眼底仍旧习惯性地带着蔑视。
「抱歉。」我收敛目光,低声道,「我听说你病了,就想着过来看看你。」
「你?」
夏彻挑眉。
「小少爷!这是您生父的最后一任妻子……胡嘉禾!」
律师笑着出声。
我轻声附和,拘谨地看向夏彻。
「哦,那看完了。」
夏彻别过脸,连余光都懒得施舍:「你们可以滚了。」
律师:……
吃了一个瘪,律师笑得僵硬,抱着宣读遗产的文件,眼神示意我先走。
走出病房。
我忍不住回头,多看了一眼夏彻病怏怏的模样。
说实话。
我都不敢想……
如果我不工作,成了米虫,又没有遗产,那我怕是没法钳制夏彻接手公司,除了他这个便宜儿子,我一无所有。
4.
老头子去世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
没多久,我被人围堵在了住宅。
「嘉禾!那老头子死了,给你留钱了没?」
「留了多少啊?」
「愣着做什么?!」
我奶奶扯着我的胳膊,不悦地出声道:
「回话啊!你表哥马上就要出国了,正等着用钱呢。都是一家人,你别这个时候装傻啊!太没良心了。」
门卫急急忙忙地赶来,火速将他们拉开。
「你现在有钱了,居然连家里人都不理了?」
「真是个白眼狼!」
……
「我们是亲人。」
我低着头理了理自己的裙摆,扭头踏上宅邸的台阶,轻笑:
「是血脉相连,是同一个祖宗,那我有白眼狼的基因,有什么好稀奇的吗?」
说完。
我朝着门卫递了一个眼神,示意立刻驱逐这些人。
伴随着谩骂声,我平静地看着他们的嘴脸,勾起一抹冷笑,却不想余光一扫,便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夏彻。
四目相对。
夏彻盯着我,不置一词。
那眼神。
仿佛在说我恶毒。
我确实恶毒,熬死了他爸,还想熬死他。
「快进来吧。」
我主动打招呼。
夏彻扫了我一眼:「胡小姐变脸的速度,挺快。」
「他们都是为遗产而来,如果我是为了遗产接近你,你会乐意吗?」
我轻声说着。
夏彻没吱声,踏进了屋内。
5.
夏彻出院,管家一见他来了,火速给他腾出房间。
只是,很不巧,就在我的隔壁。
老头子年纪大了,不能人事,睡眠还浅,而我晚上睡觉磨牙,结婚第一天便被赶出婚房,住在侧卧。
「小少爷。请。」
管家毕恭毕敬地邀请。
夏彻垂着眸,扫了一眼地板上掉落的「囍」字:
「这是婚房?」
管家笑而不语。
我适时地上前,轻声道:
「老爷子后来一直住院,这里每天都有人打扫的。」
「我又没有成婚。」
夏彻后仰着腰身,靠着栏杆,淡淡地瞥着我:「为什么要住你住过的婚房?」
「……」
我愣了两秒,以为他是嫌弃我,下意识低声道:「我没住过,这房间一直是你爸爸住的。」
「噢。是吗?」
夏彻抬脚走进房间,像是巡查一般,环顾四周,最终道:「我要住客房。」
我看着他颀长的背影,心里多有失落。
可是。
转念一想,律师说他命不久矣,我又懒得计较,尽量扮演慈母的角色,免得落人口舌。
6.
「喝点牛奶吗?」
「你一直待在房间里会不会太闷,我买了两盆多肉。」
「我新做的蛋糕,要尝尝吗?」
……
献殷勤这种事,我一向做得顺手。
只是,夏彻还和上学的时候一样,对于不屑的存在一句都懒得多说,好在我清楚他的忍耐底线,不厌其烦地照顾他。
一来二去。
夏彻终是忍不住,主动开了口:「你不会真的把我当儿子养吧?」
我笑着道:「照顾你,确实是我的责任呀。」
「责任?」
夏彻不置可否。
我的手机作响,一看是公司的电话,我看了一眼重新看书的夏彻,便出去接了。
老头子一挂,他是一了百了。
可是,他遗留下的商业问题,还是我在处理。
得亏我一直要求工作,在公司里有一定的职位,一些人纵使知道我没有继承财产,也不敢轻举妄动。
7.
总体来说,我和夏彻相处得还算融洽,只是没两天,他的脸色便肉眼可见地红润起来。
一点也不像将死之人。
周五的晚上,又是医生上门看诊的时间。
我躲在门外,想听几句,却不想这门隔音效果好得离谱。
……
「好好休息便行了。」
医生简单地吩咐。
我想上前问询,管家却开始有意防着我,拉着医生走了。
「夫人,早点休息吧。」
管家轻声说着。
我双手环腰,站在夏彻敞开的房门前,有些恼火,直接走了进去。
灯光昏黄。
两盆多肉被放在床头,看得出来是被精心呵护了,长势喜人。
「深更半夜,你不睡觉?」
夏彻的声音传来。
我一吓,慌忙转过身,却发现他光着上身,白皙微薄的腹肌像是漫画里勾勒出来的一般,藏匿在浴袍里。
「我……我……」
我忽然间不知道眼睛该朝哪儿放,尴尬地出声道:
「我担心你的病情,想来看看你,你饿不饿,我做点夜宵给你吃吧!」
「呵。」
夏彻嘴角噙着笑,随手将毛巾甩在肩上,任由水珠从发丝间滑落,一步步地走近我。
出于本能,我连连后退,直到跌坐在床上,吓得直接站起身,但是夏彻已经站在我的面前。
沐浴露的香气,像是有毒,瞬间勾起了心脏的狂跳。
「饿不饿?」
夏彻扯了扯唇角,饶有兴致地重复着我的话,又压低了声,轻笑,「你也是这样讨好老头子?」
他的嘲讽,从来都不会迟到。
我心里发笑,却仰头看向他,眼角泛着泪光,轻声道:
「我人微言轻,只能做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如果让你烦恼了,真的很抱歉。」
「……」
夏彻蹙着眉,像是陷入了沉默。
我低着头,避开他的身子,朝着门外走去:「时候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鸡蛋羹,会做吗?」
夏彻的声音传来。
我立在门口,憋回眼泪,回眸看向他,浅笑:「会的会的。」
8.
「他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少爷的身体很差,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呀。」
厨房里,我盯着蒸锅,打电话给律师,有些烦躁地看向坐在客厅里的夏彻。
他最好是真的有病。
不然,我怕是做不了慈母,更不可能在这里给他做夜宵。
……
「久等了。」
我端着碗勺走来,轻轻地放在他的面前,低声道,「小心烫,慢点吃。」
夏彻余光扫着我,淡声道:「你今年 24,就没有想过以后的出路?」
「出路?」
我不解地看向他。
夏彻:「你难不成想一辈子给老头子守寡?」
「我……我没有想过。」
我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啜泣:「没了你爸爸,我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过了……我,我什么都不会……还有谁会收留我呢……」
「什么都不会?」
夏彻极具审视性地看向我。
我眼泪忽地收住,紧张地抠手,仿佛又回到上学的时候。
他数学极佳。
老师经常让我多多请教他,奈何我实在不敢,只能自己摸索。
结果,做道题目急得面红耳赤,想喝水冷静一下,却发现夏彻一直在盯着我,淡淡地问了这句话。
当时的我,很自卑地摇头。
然而,现在的我,哭着点头:「是啊,不过还好……有你……我的生活还有一点点盼头。」
夏彻挑眉:「据我所知,你在夏氏子公司任职总裁。」
我:……
OMG。
装过头了。
我脑子一嗡,没想到夏彻成天在家,居然连这都知道。
「如果不是你突然出现,你觉得我现在还能有这个职位吗?」
我泪眼婆娑,委屈至极。
如果没有你的出现,我现在不知道在哪儿逍遥呢。
听了我的话,夏彻没再吱声。
看样子,柔弱寡妇的形象,还挺好用。
只不过,我不想一直当寡妇,我迫切地想知道,他得的什么病,到底什么时候死。
9.
「夫人,少爷的身子,我也不清楚啊。」
管家无奈地出声。
我见撬不开他的嘴,本想威逼利诱一番,但是转念一想,还是顺着他的话,委屈道:
「您别怪我事多,我是怕他出了事,我又没了依靠。」
「一时半会死不了。」
清冷的声音钻进耳膜。
我身子一僵,下意识回头,没想到夏彻就站在不远处,整个人吓得不轻,无比庆幸刚才的自己没有露馅。
「呀,少爷,您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
管家出声提醒。
我回过神,小跑过去,就像扶着他爸那样,习惯性地扶住他的胳膊:「回房躺一会儿吧。」
夏彻唇瓣发白,低眸看着我的手。
我一愣,有些不自然地松了松手,却不想夏彻整个人都倒在了我的怀里。
我下意识探了探他的鼻息。
夏彻艰难地睁开眼:「我还活着。」
我:……
我尴尬地缩回手,轻声道:「你哪儿不舒服?」
夏彻蹙着眉,俯身抵了抵我的额头,漆黑的眸子注视着我,看起来虚弱极了。
炽热的气息,像是火炭一般,灼烧着我的肌肤。
「你——」
「我发烧了。」
这句话像是在撒娇。
发烧就发烧,你发什么 sao?
我心头一颤,瞥向一旁的管家,蹙眉道:
「叫医生啊!」
「噢,诶!好!」
10.
恰逢假期,医生休假,迟迟不来。
夏彻像是烧糊涂了,眉头紧蹙着,喃喃自语,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盯着温度计。
我望着夏彻泛红的脸,陷入沉思。
「嘉禾,你怎么找我了?」
我学医的朋友陈旭匆忙赶来,目光落在夏彻的脸上,不禁一笑:「没想到你儿子长得还挺帅。」
「好了,给他看看吧。」
我不置可否,朝着陈旭催促。
陈旭:「真的救他?」
我:……
我斜睨着陈旭,哼了一声:「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抢遗产和害夏彻的命,这是两回事。
我拎得清。
「他最近吃了什么?」
「嗯?」
我挑了下眉,淡声道:「我昨晚做了鸡蛋羹给他。怎么了?」
「他中毒了。」
「中毒?」
我错愕地看向陈旭,脑子里疯狂地打转,心里一阵火烧火燎。
夏彻的饮食,基本都是我在负责。
倘若他中毒出事死了,我难辞其咎,指不定还得被起诉,这遗产怎么也落不到我的手上。
一箭双雕。
啧。
我真是气笑了。
「诶。」
陈旭采了一点夏彻的血,无奈道:「我回去配药,你今晚就多劳累劳累。每隔一小时,拿酒精给他擦擦身子,别把脑子烧坏了。」
「擦哪儿?」
「全身。」
我:……
11.
我怀疑我上辈子可能欠了夏彻什么。
不然,为什么我蛰伏三年,眼看着快继承遗产了,他轻而易举地就抢走了?
现在他生病了,我还得服侍他。
我真的大冤种无疑了。
「别动。」我没好气地出声。
夏彻委屈得轻蹙着眉,骨节分明的手抵着我的手,像是要反抗:
「别……」
既然他已经昏迷了,那我是没闲工夫装温柔了甩掉拖鞋就蹬上床。
「夫人,医生来了。」
管家一把推开门,眼睛瞪得像铜铃,转身拦住医生,不给进屋:「夫,夫人!……」
或许是管家叫得太大声。
夏彻蹙着眉,逐渐转醒,我吓得想要离开,却不想脚下一踉跄,抵到了他的手。
「嘶。」
夏彻迷糊地睁开眼,然后瞳孔肉眼可见地放大了。
四目相对。
我真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尴尬地拿着湿巾,讪讪道:
「我是想给你擦一擦身子。」
夏彻薄唇微动,几度欲言又止,额头青筋暴起,最终开口道:「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
我慌慌张张地下床,手一不小心就撑在了夏彻的腹肌上。
夏彻闷哼一声。
我脑子瞬间乱成糨糊了,直接穿着拖鞋就跑了。
「回来。」
夏彻忍不住低斥。
我一愣,茫然地看着他:「啊?」
「你穿了我的拖鞋。」
我:……
我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趾,又走回去换了鞋。
全程,夏彻的目光基本就没从我的身上移开。
然而,等我换上自己的拖鞋,我瞬间冷静下来——
不能让医生查出夏彻中毒,不然怀疑到我头上,我和夏彻的亲疏程度岂不是一夜回到解放前?
虽然现在好像也差不多,夏彻的眼神冷得像把刀子,我都不敢开口,小心地站在一旁。
「夫人?」
门外传来管家弱弱的询问声:「医生现在方便进来吗?」
12.
夏彻薄唇紧抿着,红晕已经从耳朵蔓延到脖颈,许久才沉声道:
「让他回去,我要休息。」
「少,少爷,您醒啦,真的不要看一下吗?您还有哪里不舒服啊?」
管家怯怯发问。
「不要。」
夏彻低着头,骨节分明的手一点点将衬衣的扣子系好,听到管家的问话,气恼地拽过被子盖在身上,直接背对着我。
「胡小姐还不走,是打算今晚在我这里过夜?」
「你还病着……作为长辈,我好像是应该留下来……」
我低声回答。
夏彻:「你最好是这么想的。」
我:???
我还能怎么想?
我有点蒙,盯着夏彻紧攥被角的那双手,委屈地轻声道:
「小彻,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应该怎么想……我是真的担心你……」
夏彻没吱声,可是他的耳朵却更红了。
又发烧了?
我撇了撇嘴,转身离开房间,关门前朝着他道:「要是身子烫得厉害,就用酒精擦一擦吧。」
话音一落。
夏彻直接钻被子里了,死死捂住头,声音极度怨念:「出去!」
我:……
凶什么凶!
慈母手中剑,游子身上劈!
要不是念在同学情,你冒出来抢遗产,我不趁你病要你命已经是仁慈了!
你还敢凶我?
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长辈!凭什么凶我!
要不是现在撕破脸不合适,看我不骂死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13.
虽然被凶得不高兴,但是我又担心医生查出来他中毒,引起怀疑连累到我,只能加急催促陈旭。
「你确定他是命不久矣的人?」
「啊,对啊。」
我轻声作答。
陈旭啧了一声,轻声道:「嘉禾,我做了血液检查,他大概率身体比你还健康。
至于中毒,我寻思了一下,我那天在他的房间杯子里嗅到了化学药剂的味道,但是正常人闻到水有异味应该不会……」
我眨巴着眼,脑子一嗡:「你的意思,是他自己吃化学药剂?」
陈旭笑了声。
我愣在原地,仰头看着今天的太阳,没由来地一阵发冷。
……
犹豫再三,我打算继续装傻,可是心里却有些不安。
细细想来,一开始就装病,确实能够让人放松警惕,难怪他知道我在夏氏任职,这些日子他怕是闷在房间里了解这些吧。
「平时话不是挺多,今天哑巴了?」
夏彻翻阅着书籍,淡淡地出声。
我回过神,放下餐盘,摆出低眉顺眼的姿态,小声道:「不敢说,怕你生气,会赶我走……」
说着说着,我象征性地哽咽。
夏彻像是叹了一口气,眉头紧锁:「这老头子是被你哭死的吧。」
我:……
我抿着唇,看着他翻书的模样,忍不住朝他翻白眼,却不想他突然抬眸。
目光交接的一瞬,我心里咯噔,摆出无辜委屈的神情,默默看着他:
「是我不对,不该这样说。」
夏彻收回目光,利落地合上书:「是他的错,他这辈子耽误的人已经够多了。」
我微怔。
夏彻拿起筷子,坐在沙发旁,低着头吃饭,半晌都没有再出声。
不知为何,青天白日,阳光落在他的眉眼间,我竟然看出了一丝落寞。
下毒这件事,我闷在肚子里,想看看夏彻什么时候发作,看看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是等着等着,
老爷子的头七到了。
14.
「小彻,听说你身体不好,我家燕燕担心得很,特地从国外捎的营养品。」
「夏彻啊,你看,你都二十几的人了,是不是也该考虑考虑将来了,也好让你爸爸安息呀。」
「是啊,你爸爸在天之灵,一定会开心你成家立业。」
……
乌泱泱的一片亲戚友人,再次挤满了夏家的客厅。
叽叽喳喳的话语声不断。
我不禁暗自腹诽,在别人父亲的头七催别人结婚,也就这些人做得出来了。
一些贵妇人把女儿都带来了,一一朝着夏彻打招呼,而夏彻似乎也沉溺在这种氛围里。
我默默盯着,揪紧了裙摆。
「各位,各位,可以开始献花了——」
管家试图让夏彻得以喘息,却无人搭理。
有一说一。
我看着那些小姑娘贴近夏彻,心里没由来地恼火,有夏彻这一个抢遗产的敌人已经够了,如果再来一个人或者一个家族,着实是个大麻烦。
「诸位——」
管家试图再说一声,仍旧无人应答。
我皱了皱眉,拿起一个话筒,打开音响就跪在老爷子的遗像前,抽搭着,逐渐演变成崩溃大哭。
不过几秒,
声音响彻了整个客厅,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而来。
「先生,您看看,今天来了多少人,他们都在挂念您,嘉禾也是……」我抽噎着,哽咽道,「您走了,我可怎么办啊……」
论演戏,我是挺擅长的,但是我没有想到,我一哭,其他人也跟着窸窸窣窣地哭起来,挨个上前献花。
反正就演这最后一场戏了。
我哭得也算卖力,就是嗓子快哑了,视线也模糊了,直到一朵白玫瑰塞进我的手心……
「倒也不必如此挂念他,毕竟我还活着。」
夏彻轻咳着,抬手擦拭我眼角的泪。
我委屈地低下头,默默数着他咳嗽的次数。
是啊。
所以你什么时候死,我挂念挂念你?
第一次,我觉得有人比我还会演,真的把病秧子的虚弱演出来了。
「别哭了。」
夏彻蹲在我的身旁,温柔地低语。
我呜咽着,索性扑到他的怀里,继续装哭,戏剧性直接拉满。
「这孤儿寡母的,撑得起夏家吗?」
「这么大个家业,诶……」
「小点声。」
旁人的嘀咕声断断续续。
我窝在夏彻的怀里,假意地啜泣了两声,本想就此推开他,却不想他直接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像是很疼惜一般。
夏彻又轻拍着我的背,轻声哄着我:「别把眼睛哭坏了。」
这温柔像是过了头。
不妙。
15.
夜里下了一场大雨。
正如我所料,后花园的走廊里,几个人拖着麻袋朝着偏厅走去。
那麻袋抖得厉害,像是藏着一个人。
拨了拨刚洗过的头发,我想假装没看见,又忍不住好奇心。
……
偏厅里。
夏彻穿着一身白衬衫,斯斯文文地靠在沙发上翻着书,直到麻袋丢到了他的脚下。
「少,少爷。」
麻袋一拆,里面爬出来一个佣人,微微颤颤地跪在地上:
「少爷,少爷我再也不敢了,是他们指使我下毒的,可是我根本没有来得及,您就病了,不是我不是我。」
夏彻没作声,只是一言不发地翻着书。
「他们是谁?」
管家发号施令。
佣人吓得不轻,不肯吱声,管家上去就踹了起来。
「够了。」
夏彻将书一合,丢在茶几上,清隽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是注视着佣人:「教教他。」
「少,少爷?」
管家不明所以。
但是打手已经将佣人的胳膊生生拧到脱臼,骨骼作响的声音,吓得我差点叫出声。
雨夜潮湿的风徐徐吹入。
我本能地想要跑,却又不想放过这个把柄。
拿出手机,我调到了静音,默默地将摄像头对准了夏彻……
佣人的惨叫声不断,整张脸都变得扭曲起来,口吐鲜血,哭着出声交代出夏家的二叔。
「是您二叔……」
佣人呜咽着重复。
我不禁蹙眉,夏二什么时候会的下作手段。
可能是画面过于残酷。
从始至终,只有管家绷不住劝了几句,劝不住便离开了偏厅,而夏彻完全是一种在欣赏的姿态,凉薄得骇人。
16.
「少爷,少爷,您放过我——
「呜……
「我可以帮您杀了胡嘉禾!」
佣人哭嚎着,试图掰开打手的脚,拯救自己的手指。
啧。
怎么不打死你。
我有些恼,却不想夏彻慢慢抬眼看向佣人,像是来了兴趣。
我:……
我脑子嗡嗡,忽然感觉自己待不住了,想要挪着步子藏得再好一些,却不想撞掉了柱子上的浮雕。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偏厅。
夏彻侧过头,面无表情地盯着我。
下一秒。
外面的雷声大作,像是要把天劈成两半,忽明忽暗的光照在夏彻的脸上,恐怖如斯。
「打扰了。」
我讪讪一笑,扭头就想走,却不想打手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后。
生生被拎到夏彻的面前。
我的手机直接被打手夺走,递给了夏彻。
「拍得不错。」
夏彻白皙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手机,挑着唇。
我吓得发抖,心里紧张到了极点,甚至想要问夏彻,能不能看在同学的分上放过我。
但是,现在的他是夏家继承人,应该巴不得知道他过往一直过着单亲生活的人都死吧。
「小彻。」
我带着哭腔,抽出睡衣里防身的小刀,想要挪到夏彻的面前,却被打手拽住,衣衫都要被扯下来,吓得我裹紧衣服。
「松开。」
夏彻沉声呵斥。
打手们面面相觑,连忙松开了手,也收敛了笑。
「出去。」
夏彻再度发号施令。
打手们不敢停留,拖着佣人便离开了。
我不明所以地看向夏彻,眼里含着泪,握紧手里的刀。
17.
「小,小彻。」
我哀哀地叫他。
「害怕?」夏彻挑着眉,嘴角噙着笑,「我是洪水猛兽?」
我:……
废话。
你不是洪水猛兽,难不成我是?
我心里疯狂 diss,但是明面上还是弱弱地出声道:
「不,不是。」
「呵。」
夏彻轻笑两声,忽然就走近了我。
我身子一僵,本能地缩着,却不想他附下身,直接撑在我的身侧,静静地打量着我。
就这么几秒。
我呼吸都变得小心起来:「我只是想自保,我害怕你也会那样收拾我……」
夏彻望着我,突然就岔开了话题:「你这样子,很像一个人。」
我:?
「什么?」
我有些迟疑,以为夏彻是认出了我。
结果。
他来了一句:「我说,你的神态,很像一个人。」
我:……
我眨巴着眼,有些不确定地出声:
「她叫什么名字?」
夏彻沉思两秒,回避了这个问题。
「地上凉,起来吧。」
夏彻拽过沙发上的薄毯,俯身披在我的肩上,微凉的手拨开我耳边的碎发,轻声道:「别哭了,你的眼睛已经肿了。」
「小彻。」
我完全还在状况外,没理解夏彻居然不生气我偷拍,还给我披薄毯。
「嗯,在。」
夏彻抬手将手机塞给了我。
我望着手机里的视频没有被删,有点蒙,还没有反应过来,夏彻便将我抱了起来,离开了偏厅,朝着房间的方向走去。
「我,我可以自己走。」
我小声说着。
夏彻却抱紧了我,低眸看着我,轻声询问:「手里的刀,你打算什么时候刺到我身上?」
「我,我只是防身。」
我默默攥紧小刀。
明明只是一句询问,我心里却生出了愧疚。
18.
回到房间里。
我第一时间慢慢从夏彻的怀里挪到被子里,小心地看着他:
「谢谢。」
夏彻没有作声,只是去端着我养的小盆栽,隔绝了风雨,放在了梳妆台上。
像是感觉到了我的害怕。
夏彻朝着门外走去,颀长的身姿站在门口,显得有些落寞地出声道:「你每天都在照顾我,我不至于那么没良心。」
我张了张嘴,眼看着他关了门。
虽然一开始夏彻对我态度挺差的,但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确实已经缓和了许多……
……
可能是哭得太狠,第二天一早,我眼睛肿得不行,急得连忙出门找冰袋。
然而,门一开,夏彻便拿着冰袋站在门口,吓了我一跳。
「你别怕。」
夏彻抬手递出冰袋,难掩无奈,立刻就转身,低声道:「你要是害怕我,我会离你远一点。」
现在的他。
可怜兮兮的,可是我没忘,他一开始就装病,是个有心计的人。
「小彻,你别想太多。」
我勉强地笑着。
夏彻望着我,眼底带着一丝欣喜,忽然就委屈地上前,抱住了我:「嘉禾,谢谢你。」
昨晚狼狗,今天奶狗。
他变脸比我翻书还快。
我被他搞得一头雾水,但是又不敢轻易推开他。
「谢,谢我干嘛?」
「你是这个家里,唯一对我好的人。」
我:……
我没吱声,只觉得他演技真好。
夏彻下颚抵着我的肩,轻声道:
「我害怕你会因为昨晚的事情,疏远我。」
「怎……怎么会。」
我有些愣,支支吾吾地出声,「我怎么会和一个病人计较。」
「嘉禾。我没病,我都是装的。」
夏彻微微松开我,低着头,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紧盯着我,「突然那么多钱落到我手上,我害怕被人害了,所以一直和每个人保持距离,养了几个打手,在暗地里观察。
我下手狠一点,也是怕别人觉得我是软柿子,可以任意拿捏。」
我仰头看着夏彻,脑子瞬间糨糊了。
我真的,没有想到他会说实话。
「对不起。」
夏彻轻声说着,有些委屈地看向我,「之前对你态度那么差,你别生我气。」
「啊?」
我突然不知道该作出什么表情,讪讪地出声道,「不,不会。」
「少,少爷!」
管家噔噔噔地跑上楼,气得说话都结巴,「男女授受不亲。」
「管家,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我微怔,慌忙推开夏彻,摆出长辈的姿态。
「那是我误会夫人了,只不过少爷年轻气盛,夫人还是注意些好,现在老爷子去了,免得闹出什么不成体统的丑闻。」
管家明显是话里有话。
我压着气,保持微笑:「您一把年纪,这么急急忙忙地上来,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些吧?」
「当然不是。」管家脸色不是很好,看着我,蹙眉道,「夏二出事了,车祸。您快去看看吧。我去准备看望的礼品。」
说罢,管家匆匆下楼。
我呆愣在原地。
天。
怎么会这么巧?
我本能地看向夏彻,却不想他也在看我。
夏彻张了张嘴,最后垂着眸,闷声道:「你是不是觉得,这件事是我做的?」
「没有。」
我当即否决。
夏彻眼底泛着一丝泪光,冲着我勉强地笑了一下。
我:……
我看着他,心里隐隐被刺痛。
可是。
我一时半会,真的改不了自己的疑心病。
19.
从医院看完夏二,出来的那一刻,我脚有些软。
因为,夏二的腿被烧掉了大半,疼到说话都困难。
「嘉禾。」
夏彻抬手扶住我。
我看着玻璃门上自己黯然的神色,努力地调整心态:
「我没事。」
夏彻搂着我的腰,神情有些严肃:「是害怕了吗?」
「我哪有怕。」
我随口就否决他这句话,侧目看向他,「倒是你,你怕吗?」
「我?」
此刻的夏彻,眼眸像是深不见底,在阳光的遮掩下,轻声道:「我当然怕。」
我笑了。
事实证明。
害怕的人是我,到家之后,我就瘫软在床上,半天都不想动一下。
……
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
我收拾出这些年老爷子逢年过节送的珠宝,开始悄悄变卖。
如果情况不对,我就开溜。
成功卖出几件。
我的安全感有所增加,只是还有的珠宝价位太高,得多和一些贵妇人交流交流才行。